摘要:漫步在北京的胡同深处,常常能闻到一缕诱人的酱香。这香气里裹着黄酱与肉丁的焦香,混着黄瓜丝的清爽,在青灰色的砖墙间缭绕,这便是炸酱面的香气了。梁实秋先生在《雅舍谈吃》里写过,炸酱面要配“四色面码,一样也少不得,掐菜、黄瓜丝、萝卜缨、芹菜末”,甚至说炸酱面“有起死
漫步在北京的胡同深处,常常能闻到一缕诱人的酱香。这香气里裹着黄酱与肉丁的焦香,混着黄瓜丝的清爽,在青灰色的砖墙间缭绕,这便是炸酱面的香气了。梁实秋先生在《雅舍谈吃》里写过,炸酱面要配“四色面码,一样也少不得,掐菜、黄瓜丝、萝卜缨、芹菜末”,甚至说炸酱面“有起死回生之效”!这位文学大师笔下的炸酱面,早已不是简单的吃食,而是北京城的“灵魂味道”。
炸酱面已经有600岁了?
炸酱面的故事要从六百年前说起。明嘉靖九年,前门外粮食店街的六必居酱园开张,黄酱的醇厚香气从此在北京城扎根。到了清朝末年,《杂谈老北京》里记载的凉烂肉面,经过市井百姓的改良,逐渐演变成如今的炸酱面。民间还流传着慈禧太后西逃时偶遇炸酱面的传说:八国联军打进北京那年,老佛爷在西安吃到一碗炸酱面,回宫后立刻把厨子带进紫禁城,炸酱面这才从民间登上大雅之堂,成了宫廷珍馐。
20世纪50年代的六必居
老北京人吃炸酱面,讲究“锅挑儿”与“过水面”的区别:冬天从滚水里直接捞出的面叫“锅挑儿”,面条冒着热气,拌上刚炸好的酱,呼噜呼噜吃下去,浑身都暖和;夏天则要把面在凉水里过一下,面条爽滑筋道,配上冰镇的酸梅汤,暑气全消。梁实秋先生回忆,他妹妹小时候患伤寒,医生都说没救了,却在吃了一碗炸酱面后奇迹般康复。这碗面里藏着的,是老北京人对生活最朴素的敬畏。
梁实秋对炸酱面情有独钟
好吃?秘诀在这里
说起来,炸酱面的好吃全在“小碗干炸”四个字里。讲究点的做法,六必居的黄酱与甜面酱要按七比三混合,五花肉切成骰子丁,热锅凉油先爆香葱姜,再下肉丁煸炒至金黄。关键是全程不加水,小火慢炸四十分钟,直到酱色红亮、肉丁焦香,表面泛起一层琥珀色的油花儿,酱香扑鼻。老舍先生在《四世同堂》里写过,祁老太爷招待看坟人常四爷,特意吩咐孙媳韵梅“去,炸酱抻面、拿大碗!”。这一碗炸酱面,既是待客的礼数,也是老北京人骨子里的体面。
炸酱面要好吃,得“小碗干炸”
菜码更是四季流转的学问。春天掐一把香椿芽,焯水后切成碎末,撒在面上清香扑鼻;夏天顶花带刺的黄瓜切丝,配着绿豆芽、心里美萝卜丝,颜色赛过彩虹;秋天新蒜掰成瓣,泡在腊八醋里,吃面时咬上一口,酸辣提神;冬天白菜心切成细丝,焯过的黄豆铺在上面,再淋一勺花椒油,简单却暖心。汪曾祺先生在《面之雅俗,人间至味》里感叹,凑齐这十样菜码不容易,“因出产时令不同,想凑齐了也不那么容易”。不过,在今天菜码的储存已经不是问题,六次登上米其林“必比登”榜单的方砖厂69号炸酱面,菜码甚至多达13种,口感好不说,也大大增加了营养。
方砖厂69号炸酱面的菜码多达13种
雅俗共赏的一碗面
这碗看似市井的面条,实则深谙"大雅即俗"的中式哲学。梅兰芳在《舞台生活四十年》中自述,每演罢《贵妃醉酒》必要吃炸酱面润嗓,其子梅葆玖在《梅韵》里回忆,梅兰芳用景德镇薄胎青花碗盛面,“说是薄瓷不吸酱香”。侯宝林在相声《戏剧与方言》里调侃:“炸酱面上得了席面,下得了地摊”,这种跨越阶层的生命力,也可以在《北京志·商业卷》找到佐证:1959年,人民大会堂国宴菜单上就出现了炸酱面,当时南城合作社里的素炸酱面刚2毛钱一碗,但用的都是六必居黄酱。
京剧大师梅兰芳演出结束后喜吃炸酱面润喉
随着时代的发展,炸酱面也开始了各类花式创新:京兆尹餐厅里,黑松露版的炸酱面,售价288元一碗!而方砖厂69号炸酱面推出了无限续面续酱。无论你是哪类群体,总能找到适合你的那碗炸酱面。正如梁实秋在《雅舍谈吃》中的精辟总结:“吃炸酱面时,最不愁的是阶级界限,穿马褂的与穿短打的同在一条板凳上吸溜,这才是北平真正的滋味。”
方砖厂69号炸酱面南锣鼓巷店日日排队
看似一碗普普通通的面,既可以出现在深宅大院的黄花梨餐桌上,大家正襟危坐,吃出士大夫的儒雅气;也会出现在胡同屋檐下,众人端着粗瓷大碗,呼噜呼噜吃得过瘾,这就是平民的烟火气。
吃炸酱面,也是在吃“人情味”
炸酱面最动人的,是藏在碗底的人情味。老北京人讲究“局气”,邻居家炸了酱,总要端一碗给对门尝尝;胡同里哪家娶媳妇、生孩子,街坊们凑份子送的不是钱,而是一缸自酿的黄酱。这种分享的传统,让炸酱面成了胡同里的情感纽带。就像老舍先生在《四世同堂》里写的,日本人占领北平后,常四爷吃着炸酱面却咽不下去——这碗面里,有对家国的眷恋,更有对尊严的坚守。
电视剧《四世同堂》里经常出现炸酱面的身影
炸酱面还很包容,琳琅满目的菜码,炸酱浇在面条上,是一种质朴的“包容感”。早年山东移民带来的面食手艺,与北京本地的酱文化融合,诞生了炸酱面;后来满族的饮食习俗又为其注入新的元素,比如用芝麻酱拌面的吃法。如今的炸酱面,既有传统的猪肉炸酱,也有创新的海鲜炸酱、素食炸酱,甚至在韩国仁川中华街,还衍生出了白炸酱等特色口味。这种不断演变的生命力,正是北京文化融合、包容的写照。
韩式炸酱面
从胡同走向世界的中国味道
2008年北京奥运会期间,炸酱面作为中国美食的代表,让各国运动员和游客领略了东方饮食的魅力。如今在多伦多、纽约等城市的中餐馆里,炸酱面成了必点菜品;韩国仁川中华街的炸酱面博物馆,更是将这道中国美食的历史与文化娓娓道来。有意思的是,韩国炸酱面虽起源于中国山东,却在本土化过程中形成了独特风味,甚至引发了文化归属的争议。这恰恰说明,炸酱面早已超越了地域界限,成为中华文明对外传播的一张名片。
韩国仁川中华街的炸酱面博物馆
2011年,时任美国副总统的拜登在北京排队品尝炸酱面
费孝通先生说过,文化自觉是“各美其美,美人之美,美美与共,天下大同”。炸酱面正是这种文化自觉的生动体现:它扎根于北京的胡同文化,却不故步自封;它承载着历史的厚重,却能在时代浪潮中焕发新生。从梁实秋的书房到谢霆锋的镜头,从胡同深处的小院到国际大都市的餐厅,一碗炸酱面,串起了过去与现在,连接着中国与世界。
来源:皇城根吃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