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1985年的秋日，青梧村小学的土坯教室漏着风，窗框上的报纸被吹得哗哗响。37岁的孙向阳站在黑板前，手里举着个废灯泡改制的投影仪，玻璃片上用钢笔描着《曹刿论战》的插图。二十三个孩子挤在长条木桌前，鼻尖冻得通红，却都睁大眼睛盯着那跳动的光影。

一、土坯教室里的文明交响

1985年的秋日，青梧村小学的土坯教室漏着风，窗框上的报纸被吹得哗哗响。37岁的孙向阳站在黑板前，手里举着个废灯泡改制的投影仪，玻璃片上用钢笔描着《曹刿论战》的插图。二十三个孩子挤在长条木桌前，鼻尖冻得通红，却都睁大眼睛盯着那跳动的光影。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孙向阳用枣木教鞭指着玻璃片，“这鼓啊，除了打仗用，咱塬上的唢呐也这道理。虎娃，你爹吹唢呐时，是不是头口气最响？”

虎娃（12岁）蹭地站起来，棉袄袖口破得露着棉花：“老师，我爹说吹唢呐得‘气沉丹田’，跟杀猪前攒劲一样！”教室里哄笑起来，窗台上的麻雀扑棱着飞走了。

孙向阳笑了笑，在黑板上画了个唢呐剖面图，标出“吹孔”“指孔”“气盘”：“唢呐的响，靠的是空气振动，跟击鼓一个理。你们看这孔的距离，是不是像数学里的‘比例’？”他拿起一根玉米棒，掰下颗粒摆成三角形，“这是‘八卦阵’，今天咱们用它算面积。”

- 投影仪灯泡是从公社废品站捡的，玻璃片用煤油擦了七遍，映出的字迹边缘泛着虹光。

- 虎娃的算术本用草纸装订，第一页贴着梧桐叶，叶面上用铅笔写着《诗经·卷耳》注释，旁边画着简易水泵结构图。

二、教育检查团的意外闯入

正当孩子们用玉米棒摆“乾卦”阵型时，教室门“吱呀”一声开了。县教育组王干事（45岁）穿着中山装，皮鞋上沾着塬土，身后跟着两个抱文件夹的年轻人。

“孙老师，这是搞什么名堂？”王干事盯着地上的玉米棒，眉头皱成“川”字。

孙向阳擦了擦手：“王干事，这是教几何呢，用八卦阵讲对称图形。”

“胡闹！”王干事踢翻一个用黄土捏的“兵马俑”，陶片碎成两半，露出里面用炭笔写的算式。虎娃惊呼一声，扑过去护住剩下的“兵阵”，脚趾缝里漏出根草棍，上面刻着“3×7=21”。

- 王干事的公文包里掉出张纸，孙向阳眼尖，瞥见“禁止传播封建迷信”的红头文件。

- 虎娃的棉袄口袋露出半截《天工开物》，书页间夹着周代玉琮的拓片，拓片边缘写着“勾股定理”四个字。

三、作业本里的文明密码

孙向阳将学生作业本递给王干事，最上面那本摊开着，梧桐叶注释旁画着水泵叶轮，旁边用铅笔写：“《诗经》‘挈瓶之知’，即打水原理，叶轮转一圈，出水量等于瓶容积×转速。”

另一本里，《周髀算经》的抄录与现代几何题并列，“勾股定理”图示旁贴着益店镇出土的周代鼎纹拓片，拓片上的云雷纹与数学公式形成奇妙的对称。

王干事的手忽然颤抖起来，他翻开自己的笔记本，里面夹着半张泛黄的纸，正是《周髀算经》里“勾股各自乘，并之为弦实”的段落。那是他1970年在牛棚里，用窝头跟老学究换的残页。

“这些娃……”王干事声音哽咽，“他们知道什么是‘素质教育’吗？”

“他们知道玉米阵能算面积，《诗经》里能辨草药，”孙向阳捡起一片陶俑碎块，上面的算式清晰可见，“文明不是挂在墙上的标语，是他们手里的草棍、眼里的光。”

四、野枣饼里的文明觉醒

中午时分，虎娃从书包里掏出个油纸包，里面是野枣饼，硬得能砸核桃。他掰了一块递给王干事：“老师，尝尝我娘做的。”

王干事咬了一口，硌得牙疼，吐出颗小石子。虎娃嘿嘿笑了：“石子是算术筹码，我娘说‘吃饼数石子，不识字也会算’。”

孙向阳展开自己的教案，纸页间掉出几片干枯的艾草，那是去年教孩子们认草药时夹的。教案最后一页写着：“塬上娃不懂‘素质教育’，但懂玉米阵算面积、《诗经》辨草药。文明是活出来的本事，不是死记硬背的经卷。”

王干事盯着教案上的“勾股定理”图示，忽然想起二十年前，自己在牛棚里偷读《周髀算经》，用草棍在地上推演公式的夜晚。月光透过牛棚的缝隙，照在那些歪歪扭扭的算式上，跟眼前虎娃脚趾缝里的草棍刻字一模一样。

五、求知旗的文明宣言

下午放学时，二十三个孩子突然跪在教室前，举着用破布条缝的“求知旗”，旗面上用红泥写着“我们要读书”。王干事慌忙去扶，虎娃却倔强地跪着：“老师说，知识像塬上的麦苗，越踩越长。”

孙向阳眼眶发酸，他想起1970年大旱时，自己在涝池边用青砖刻字，父亲说“字是种子，埋在心里能发芽”。此刻，孩子们的膝盖下是黄土地，手里举的是文明的火种。

王干事颤抖着掏出钢笔，在“禁止封建迷信”的文件背面写下：“建议保留青梧村小学特色教学，文明不该被埋进黄土。”他签完名，把笔递给虎娃：“娃，替我写个‘王’字。”

虎娃接过笔，手却在发抖。孙向阳握住他的小手，在文件上落下重重的一笔。阳光从窗棂照进来，在“王”字上投下一道斜线，像塬上的犁铧，在文明的土地上划出希望的痕迹。

六、泮水书声的文明回响

傍晚，塬上响起唢呐声，虎娃的爹在村口吹《百鸟朝凤》。孙向阳坐在教室门槛上，看着孩子们用玉米棒摆新的阵型，忽然想起《诗经·泮水》里的句子：“菁菁者莪，在彼中陵。既见君子，锡我百朋。”

王干事收拾公文包，里面多了几片梧桐叶注释、半块野枣饼、还有虎娃送的草棍算筹。他摸了摸口袋里的《周髀算经》残页，抬头望向塬脊，那里的高压线塔与古柏并立，像传统与现代的两根支柱，共同撑起这片文明的天空。

夜风卷着黄土掠过教室，黑板上的唢呐图示与八卦阵渐渐模糊，却有几粒玉米种子落在裂缝里。孙向阳知道，明年春天，它们会发芽，长成新的麦苗，就像文明的种子，在塬上人的心里，永远不会枯死。

七、哲思结语：文明的活态传承

孙向阳在教案本里夹了片虎娃的算术草棍，草棍上的刻痕已经被手汗磨得光滑。他写道：“文明不是博物馆里的陶罐，是塬上的唢呐，吹得响生活的酸甜苦辣；不是书本里的教条，是玉米阵里的加减乘除，算得清土地的收成，也算得清人心的分量。”

当第一盏电灯照亮教室，废灯泡投影仪的光影依然在跳动，映着孩子们的笑脸。塬上的风穿过窗棂，带来益店镇的醋香与辣铺的辛味，与教室里的书声混在一起，织成一首关于文明传承的交响诗。

在这片黄土地上，传统与现代从来不是对立的两极，而是像唢呐的两根簧片，缺一不可。孙向阳望着塬上的星空，忽然明白，文明的活态传承，从来都在实实在在的日子里，在孩子们的眼睛里，在每一个认真活着的人心里。

来源：我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