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次日，有关该侵害事件的新闻霸榜社交媒体和主流新闻报道，哀叹声铺天盖地，人们对那一毫无意义的举动愤怒不已，还有许多人千里迢迢来到位于偏远乡村的“案发现场”。

地球是一个奇迹

环境｜英国

著名的“槭树豁口树”就生长在古罗马城墙的山坳段。｜摄影：ROBERT CLARK)

2023年9月28日清晨，一出破坏性暴行震惊了英国。

次日，有关该侵害事件的新闻霸榜社交媒体和主流新闻报道，哀叹声铺天盖地，人们对那一毫无意义的举动愤怒不已，还有许多人千里迢迢来到位于偏远乡村的“案发现场”。

不过这并非一场人类的悲剧。

在英格兰东北部诺森伯兰郡的漆黑夜色中，一棵形单影只的槭树被砍倒了。它原本伫立在哈德良长城古遗迹的标志性地块。哈德良长城已有近两千年的历史，曾几何时，标志着古罗马帝国疆域的边缘。顾名思义，这棵被称作“槭树豁口树”(Sycamore Gap tree)的树木就生长在在古长城陷于两山之间的地方。

两名男性因罪出庭受审。二人姓名分别是丹尼尔·格雷厄姆(Daniel Graham)和亚当·卡拉瑟斯(Adam Carruthers)。最近，他们因两项刑事伤害罪名被判有罪。公诉人表示，二人被指控使用链锯非法砍倒“槭树豁口树”，过程用格雷厄姆的手机拍摄了下来。二人曾否认存在任何违法行为。

时隔一年半，该案件正式开庭审理，公众怒火仍盛，法官不得不警告陪审团成员放下情绪。正如公诉人后续所言，这纯粹是“愚蠢的荒唐行径”，仅仅是为了制造痛苦。英国民众不愿施以原谅。

那么，为何失去一棵树的会引发如此强烈的反响？

长城守望者

答案似乎首先与这棵槭树邻接的那段长城有关——格雷厄姆和卡拉瑟斯被控的原因不仅关乎树本身，更涉及他们对重要旅游景点兼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世界遗产造成的破坏，他们已因此受到指控。

“哈德良长城确立了我们在世界上的坐标，”历史学家乔西·普罗文(Josh Provan)阐述道，“住在伦敦的人们或许没听过诺桑伯兰郡各个城镇的名字，但他们一定知道哈德良长城。这里不仅是世界动人一角，更对不列颠、罗马帝国和古代历史的研究具有重大历史意义。”

槭树豁口树实则是一棵“后来者”，约150年前被栽种于这一处峡沟里。沿着奔宁山脉蜿蜒的哈德良长城在这里正好断开一个豁口，除此之外就是无尽荒凉、贫瘠、丛生着欧石楠的野地。它在全世界赫赫有名，不仅作为地标为长城徒步者称道，也因成为了影视经典《侠盗王子罗宾汉》(Robin Hood: Prince of Thieves)中主演罗宾汉的凯文·科斯特纳(Kevin Costner)与吉斯伯恩的盖伊爵士(Guy of Gisbourne)决斗场面的背景而深入人心。

尽管这棵树相对年轻，它所受到的喜爱却未因此减少分毫。

“树木与我们在不同的时间尺度上生存，”《森林之心》(The Heart of the Woods，这部作品探讨了我们与自然的关系)一书的作者怀尔·曼米尔(Wyl Menmuir)说，“传说有些橡树曾庇护过查理二世；还有那棵“安克尓威克的红豆杉”，传闻中亨利八世曾在树下向安妮·博林求爱，《大宪章》亦在此签署。这些历史经不起推敲，也无实据佐证。但我们仍将传说赋予树木，由此感受与那些重大时刻的联结。”

这棵树是哈德良长城的一部分；无论两千年前罗马士兵守夜时它是否已经站在那里，都不会削减这种联系。

不过，单凭历史共鸣，还不足以诠释人们与一棵树之间的情感羁绊。

去年4月，英国的“托比烤肉”连锁餐厅(Toby Carvery)因砍伐伦敦恩菲尔德区一棵500年树龄的橡树而被迫致歉。砍伐之举基于树木专家的建议，因专家警告：树木开裂、枯死，存在安全隐患。过程中并无违法行为，然而，事件发生数小时内，抗议者便发起抵制该餐厅的活动，地方当局也威胁将发起民事诉讼。

那些鲜为人知的树木同样受到严格保护——在英格兰和威尔士，地方政府颁布《树木保护条例》(Tree Preservation Orders)，禁止破坏林地。这些条例决定值得保护的树木时，树木本身的文化遗产价值只是需要考量的标准之一，而不是唯一准则。

树木总能激起我们灵魂深处的涟漪。

从伊甸园中的分辨善恶之树，到佛陀于树下证悟成佛的菩提树，再到北欧神话中撑起九界的那棵梣树——世界树……树木的意味跨越了信仰与国度。

“在各种文化里，树木一向都很重要，”普罗文说，“假如(砍树)发生在日本，这将会是件不得了的大事，因为在神道教中，这无异于摧毁神灵的居所。而在西方，我们用圣诞树庆祝一年的结束。在任何地域，树木都承载着极其关键的意义。”

树皮与枝干刻下回忆

景观本身是这种深刻关系的最后一个部分。我们因树木之美而珍视它们，视其为世间不可或缺的存在。

“自18世纪英国景观设计大师布朗以来，历代建筑师与设计师都深谙以树木营造空间的力量，”普罗文说，“在城市里，我们自认已与自然分道扬镳，总以为必须规划雕琢。但只要稍加思考，你就会发现，这种对立并非事实。”

普罗文认为，在遭到砍伐的森林中穿行，简直与置身战场无异。砍倒一棵树的举动提醒着我们人类与生俱来的破坏性。我们仿佛闯入者，无度索取而从不回报。

当一棵孤木如此倒下，悲剧之感尤甚。

“我们有时‘见林不见树’，” 曼米尔说，“在英格兰南部高铁线铺设期间，一些非常古老的树木被砍倒了。在生物多样性上，它们可能更有价值，却由于所处位置而不被我们看见。槭树豁口树之所以特殊，是因为它孑立于无木的荒野。”

曼米尔指出，无关历史或传统，而恰是它的孤独无依与无边旷野形成鲜明对比，成就了“槭树豁口树”的标志性。

“经年累月，人们逐渐将诸多回忆寄托树身，”曼米尔说，“这棵树曾见证婚礼的誓言，聆听过家庭野餐的欢声笑语，也曾目睹激烈的争执。它成为了人们回忆的持有者。当它被砍倒，人们的回忆仿佛也遭到伤害。”

传承仍在延续

对格雷厄姆和卡拉瑟斯的控诉将为这场悲剧画上一个句号。经过两周的庭审，5月9日，二人皆被判同时对古树和城墙犯下刑事伤害罪。陪审团一致认定有罪，证据确凿，证物包括他们自己拍摄的影像、私藏的一块树木残片以及社交媒体上的自曝帖文。

不过，树木还可复生，砍伐之举还将带来单靠树木自己所不能创造的更大的遗产。被破坏不久后，槭树豁口树的幼苗开始在残留的树状周围生根发芽。

树苗被非营利环保组织“英国国家名胜古迹信托”(简称The National Trust)取走，其中49株(每株代表被古树被砍前完整高度的1/49)将被送到全英从国家公园到学校、再到社区花园的各种社区空间，它们被命名为“希望之树”(Trees of Hope)。

在豁口槭树案的现场也能看到同样的人类精神。

“去年我回到了那里，”曼米尔说，“我一直走到槭树豁口，听其他游客交谈。人们来到这儿谈论那棵树，分享他们过去的回忆。有一群沿哈德良长城骑行的自行车手，他们到这儿停下，其中一位取出相机，开始拍摄照片。他的朋友问他为什么要拍——画面里什么都没有。而那位骑手说：‘说不上来，但我觉得必须这么做。’”

撰文：Kit Chapman

编译：绿酒

校对：钱思琦

版式设计：钱思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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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国家地理中文网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