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此如师友们可能相对最熟悉的王国维先生的“境界说”,即观堂先生就“词”体而言之:“词以境界为最上”——非有一定的境界则不足以道它是一篇好作品(《人间词话》)。那反例是一些南宋末年唧唧哝哝、凌乱堆砌的文人词。——还有什么,先贤们还有没有评价诗词的标准了?太多太多了
盖《老将行》之所以好,推而思之,一切的好诗之所以是好诗,标准千千万,惟“理”这一端庶几乎抵达了“正”的程度而“文”的一端庶几达到了“奇”。……
我国传统诗词数不胜数,随之,“如何道它是一篇好的作品呢”,即评价一篇诗词作品的“标准”亦数不胜数。
此如师友们可能相对最熟悉的王国维先生的“境界说”,即观堂先生就“词”体而言之:“词以境界为最上”——非有一定的境界则不足以道它是一篇好作品(《人间词话》)。那反例是一些南宋末年唧唧哝哝、凌乱堆砌的文人词。——还有什么,先贤们还有没有评价诗词的标准了?太多太多了,再如:师友们应该也很熟悉的“格调说”、“性灵说”。前者大约肇极于明代的“前后七子”,主张诗词须服务于一种“诗教”、“理趣”,其内容或形式的标准即皆宜定准——是“死”的;而后者则主张“性情之外本无诗”(袁枚《寄怀钱屿纱方伯予告归里》),标准比较“活”——盖没有真情实感,没有“我”,又哪里来的诗词这种东西呢……
王国维先生画像
然而,大家也一定发现问题的所在了,即这么多标准固然都很有道理,但,实则是谁也并不必然比谁更有道理——谁也并不必然比谁更接近问题的“底层”。——那,究竟有没有一条标准之上的标准呢?
即一首诗也好,一阕词也罢,是偏“性灵”的风格也好,偏“境界”的长处也罢,倘以这一“标准之上的标准”衡量之,则我们必然会知道它究竟好不好、好到哪一等级……——所以,有吗,有这样放之“诗海”而皆准的标准吗?——小文章矣,以下,咱就是试着看看这一问题。
实话讲,“标准之上的标准”困扰了我好久好久,自己常常试着总结,惟所得不过“既要内容好,也要形式好”之类的废话。莫说拿出去对别人讲,便是讲给我自己,是既无益于我学诗论诗,更无益于自己写诗。——直到遇到了王维王摩诘的一首《老将行》,则“标准之上的标准”这一问题,庶几乎开始有一点眉目了……
诗不算稀奇,过去也读过,真正给我以启发的是别人对此诗的一段评论。——先看诗。全诗有点长,分三段读之:
少年十五二十时,步行夺得胡马骑。
射杀中山白额虎,肯数邺下黄须儿。
一身转战三千里,一剑曾当百万师。
汉兵奋迅如霹雳,虏骑崩腾畏蒺藜。
卫青不败由天幸,李广无功缘数奇。
自从弃置便衰朽,世事蹉跎成白首。
昔时飞箭无全目,今日垂杨生左肘。
路旁时卖故侯瓜,门前学种先生柳。
苍茫古木连穷巷,寥落寒山对虚牖。
誓令疏勒出飞泉,不似颍川空使酒。
贺兰山下阵如云,羽檄交驰日夕闻。
节使三河募年少,诏书五道出将军。
试拂铁衣如雪色,聊持宝剑动星文。
愿得燕弓射天将,耻令越甲鸣吴军。
莫嫌旧日云中守,犹堪一战取功勋。
唐三彩武士俑
这首《老将行》是不是好诗?自然是,理由讲得出很多很多,盖:“内容”好,是真的好——细致、跌宕地叙述了一位“老将”光辉而又艰难的一生。譬诸“一身转战三千里,一剑曾当百万师”是他年轻时的光辉;而对比之下,今日已是“垂杨生左肘”(双臂如生疡瘤,杨、柳谐“瘤”音)——老了老了,再无人重用他,久未习武,射不动箭了……——其“形式”也是真的好。譬诸全诗的用典密密匝匝;“白额虎”(周处、李广)、“黄须儿”(曹操的次子曹彰)、“故侯瓜”(秦东陵侯召平)等等等等,用典虽密,却丝毫不给人以用力过猛、勉强造作之感……
然而,还是那话,内容vs.形式的分析方式无济于事,无法通向那条“标准之上的标准”——其仅以一条口袋装着所有的褒义词、贬义词、文学史专有名词,见诗下菜碟即可,徒然显得分析者认真分析过它而已……——那,什么又是穿透了内容与形式的真正的标准呢?——真正给予我对于“标准之上的标准”启发的,是傅经顺老师评此《老将行》之时用的五个字,曰:“理正而文奇。”(这五个字最原始的出处,或是五代王定保的《唐摭言· 切磋 》:“使文奇而理正,是尤难也。”)
压缩成四个字当然也行,曰:理正文奇。
盖《老将行》之所以好,推而思之,一切的好诗之所以是好诗,标准千千万,惟“理”这一端庶几乎抵达了“正”的程度而“文”的一端庶几达到了“奇”。相比内容、形式的简单二分法,此一结构显然更能触及一首诗深邃、深远之处的美;而相比境界说、性灵说云云单只是强调诗的某一项长处,此理论又显然更兼容并蓄。
以下,试着对“理正文奇”学说再做些补充,到底看看:看它是不是真的那么好用——是不是真的足以俭省而准确地评诗。
王维画像
夫“标准之上的标准”者,“理正而文奇”只是它的“大标准”或宏观结构,而稍一细看之,则这里面还包括了太多太多的东西了,如:1、所谓“理正”,文章的正理都包括哪些?以及:“正”作何解?——似:情真、义正、心善、趣味风雅乃至实事求是,皆应在“理正”之下。这才既保证了“理正文奇说”不必是前述“格调说”那样“死”的标准,又不必是“性灵说”那样近于纯粹主观、纯粹“著我”的标准(袁枚《续诗品》)。2、所谓“文奇”,情况太多太多了吧,该当如何一言以蔽之?即文章的“奇中之奇”,属哪一条最奇而我们最应该追求之呢?
还有:3、是否存在“偏正的理正文奇”?即某些诗词似不够奇,但够正,而依然可以被算作是好的作品,反之亦然?故而:4、这是否就意味那些特一流的作品,两方面都不能偏科,便即是它们都比较的均衡?再如:5、譬诸一些情真、催人心肝但“无奇”的作品,人皆爱之,人皆诵之,但,是否就因为不够均衡而“不够高级”、而上不去特一流——这不是和广大群众的标准、人心的标准拧着来吗?
袁枚书法:赤壁泛舟七月望,兰亭修禊暮春初(款识:书为石逸先生正,随园老人袁枚)
个人愚见,结合古往今来较主流的方家意见,则以上对于“理正文奇说”的诸般追问,答案或可是:1、就“理正”一端而言,当就是情正、义正、心正等等多种“正”的情形都在内——既非僵死的标准,也非无边无际随便什么都行的标准。——继而:2、倘能达到其中任何一种正的情形,则都应视之为“好”——“嗯,理正的一项已经合格了……”这就保证了“情真”一类的作品并不低于看似高级的哲思曲折、喟叹遥深一类的作品,更无所谓题材与题材之间,哪个就必定更好。
继而:3、倘某一首诗竟然能达成情、义、心几项都真、都正,则它已并不限于初级入门级的好——而有了冲击特一流作品的资格。而前述王维的《老将行》,达到了吗,够传统诗词特一流的标准了吗?
唐彩绘贴金武士俑(局部)
仅就“理正”之上述一二三点而观之,似:尚未能达到,尚有“不足”。——盖王维这里面的道心、良心虽然都很正,既表达出了对于“老将”这等人物的同情,又存乎些对于唐玄宗君臣用人方面的讽刺,但,写得还是太冷静——太超然于事外了——尚未能把自己全数付诸其中。
相比杜诗,王诗的一大显耀的“不足”也正在于此:少年天才如王维者,仿佛总写的是“别人的事”;而“诗圣”杜甫他老人家则总能把它们都写成自己个儿的事——写到某一个别人也仿佛是从他的血肉生命中活剥下来的,仿佛个个都带着他的体温,而铁铁的就是“居之无倦,行之以忠”(语出《论语·颜渊第十二》)……
杜甫画像
那,王维作为公认的特一流诗人,其特一流之诗又何在呢?——可以是那首人皆爱之、人皆诵之的《相思》:
红豆生南国,
春来发几枝?
愿君多采撷,
此物最相思。
也可以是那首《息夫人》:
莫以今时宠,
难忘旧日恩。
看花满眼泪,
不共楚王言。
仍旧是仅以“理正”而言,即仍旧是仅以情、理、法之正而言,是:王维的这两首诗都实打实写出了全副毫无虚悬的“自己感”——是:那种并不输于杜诗的“生命感”、“着实感”……——何也?
根本上,盖《相思》或《息夫人》才是“这个叫做王维的人”狠狠投入了大量的“自己个儿”而为之。——前者又题做《江上赠李龟年》(周啸天引),盖友情一项,的确足以写进王维大量的自己——凡略知王维者即知,他是真的挺在乎朋友的(《新旧唐书》本传、《唐才子传》卷二等);而后者亦且来自他的真实经历,为搭救一平凡的女儿而作。——孟綮《本事诗》有载:唐玄宗兄李宪夺了某位卖饼人的妻子。李宪宴客,召卖饼人入府,哪知女子见了丈夫,“双泪垂颊,若不胜情”,王维遂当场立即作下了这首诗……——无他,借春秋时息夫人(本是息国国君的妻子,公元前680年,息国为楚国所灭)可以被夺人但不可被夺心的史事(“不共楚王言”),婉转规劝宁王……
这里不妨说得再直白一些,其:这绝不是说彼一《老将行》就不好;而是仅就“理正文奇”的“理正”一端而言,此《相思》或《息夫人》才是理正而“正满”了的程度——才是“特一流作品”的程度。
王维《相思》画意
夫“理正而文奇”者,其“文奇”一端又作何理解呢?——答案或可是:4、所谓文章的奇法,自然的又一个“数不胜数”,譬诸前述《老将行》之中精妙绝伦、不着痕迹的用典;然而,“必不得已而去”(《论语》语,出处同上),于斯文章之技法,先去谁,并最终保留谁呢?
个人愚见,“文奇”亦如“理正”那般宽阔又不至是无边无际,其根本的内涵或就是一句,曰:写法千千万,不落常语俗套即可。——反之,最最要不得的那种“文奇”则是,为着标新立异而面红耳热。
但,不对啊,前述《息夫人》二诗,哪里就“不落常语俗套”了?——尤其是这个《息夫人》,甚至连最最基本的《相思》的“托物言志”都没有,啥都没有,皆“常语”矣,怎就能说它“文奇”了?
息夫人塑像(河南省信阳市息县)
一者,退一万步说,《息夫人》“皆常语矣”,然则那里面却全无俗套。
譬诸开头两句的“莫以今时宠,难忘旧日恩”,读来是不是有点不一样,是不是格外的有力、坚决乃至巉刻?——何也?盖以否定方式造句,就是会有一种坚决有力之感,更何况,那还是以否定句型作为全诗的开头(化用余恕诚观点)。而此种写法,凭师友们那比我丰富得多的阅读经验,果真很多吗,俯拾即是的俗套吗?
以否定句造结尾者的确不少,而以它们做开头且最终写得很好者,诚就是不多。——《息夫人》之外,大家可能还比较熟悉的是刘禹锡的一首《浪淘沙》,陆龟蒙的一首《筑城词》;再说,恐就要查书。
前者:
莫道谗言如浪深,
莫言迁客似沙沉。
千淘万漉虽辛苦,
吹尽狂沙始到金。
后者:
莫叹将军逼,
将军要却敌。
城高功亦高,
尔命何劳惜。
唐城墙遗址(陕西省西安市)
二者,其实“退一万步说”这一万步也是退不得的,盖“平白自然”并不能机械得等同于“常语”。——什么是“常语”?姑妄言之,常语即“固定搭配”,即程式化的无聊的组合,如说起“太阳”就是“冉冉升起”,说起“过年”就是“万家灯火”、“火树银花”。视诸诗词,则那些过于合乎于阅读期待的意象就是,过于“行活儿”的表达就是。《息夫人》呢?
那则是一种平白自然,是毫无行活儿的痕迹——是平白到仿佛“小说家语”(余恕诚),却又兼顾了诗体的跳跃性(“看花满眼泪”即经典的诗性的转折,杜诗《春望》“感时花溅泪”即也如此)和小说的历史感、亲切味(全诗几乎是顺序而写息夫人史事,说讲感十足)。——有古体诗写作经验的师友当都会同意这样一件事:倘哪天写出了一句出奇的顺畅的句子,一句不事雕琢无需斧凿而就是异常准确的句子,多么的爽啊;反之,顶顶不好的写作体验就是,写来写去总是拼凑前人的现成话——无奈地搬运堆砌那些“常语”……
张大千《高士图》(之一)
则:5、“理正”与“文奇”的关系究竟是什么样的?——此处不妨借助毛主席的话,谓:大约“理正”可以算作我国传统诗词的“源”而“文奇”大约就是它们的“流”,源流交汇,始成好诗(化用《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而源流交汇的最极致处,即情、义、心与绝妙文字之碰撞的最激烈处、之融合的最深沉处,始又有所谓的“特一流佳作”。
譬诸李杜王的那些《相思》一级的名篇——《蜀道难》《将近酒》《兵车行》《茅屋为秋风所破歌》等等的名篇;譬诸苏辛的《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永遇乐·京口北固亭怀古》等等等等;譬诸范文正公《岳阳楼记》——是的,这一“标准之上的标准”亦且适用于传统文言文。
那末,最后的一个问题:存不存在那种“偏正的理正文奇”——那种纯以情理胜亦或是纯以文辞胜——的特一流作品呢?
毛主席《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单行本书影
道理上,既然“源”与“流”缺一不可,“理正”与“文奇”缺一不可,甚至是它们融合得不好都不行,则:势不可能存在纯然以一端胜的特一流的作品。——也就是说,的确会存在偏正的一流好作品,譬诸《老将行》即相对以“文奇”胜,而它们却很难很难达到“特一流”的水准……
事实上,这一道理通古已有之,如孔夫子他老人家就说过:“质胜文则野,文胜质则史。文质彬彬,然后君子。”(《论语·雍也第六》)“理”即“质”也,“文”就还是那个“文”,子曰:“文理二者要平衡好啊,孩子们”。孔老师这里是就“做人”一事而言。——然而,做人似与作文同理:“文质彬彬”,然后才能有“君子之章”;有:真正特一流的作品。不可偏废。——但是,是的,居然仍然有“但是”:也不可太过机械地套用这一“标准之上的标准”;此如:比“标准之上的标准”更其“在上”的,还应有一条,而这一条是:作品的“人民性”。
是的,个人愚见,文学之事,其最大的正确即人民的正确——这里没有“乌合之众”云云,没有“不够高级”之属,是:人皆爱之的,人皆诵之的,本就是最最无异议的特一流的作品。——如“床前明月光”,如“一览众山小”,如“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或许它们都不是作者“文学性”最强、最高级的作品,或许还有很多所谓的文学专家刻意地避而不谈它们,但,就“人民性”标准而言,就文学的终极正确而言,它们又大可以毫无愧色地站在《兵车行》《蜀道难》《前后赤壁赋》等等千万古大作、鸿篇巨制之前……——其根本的原理又何在?
1958年,毛主席畅游湘江之后,在农家门口小憩
盖广大人民的社会生活才是“一切文学艺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唯一的源泉……此外不能有第二个源泉”(毛主席),则:人民当然有资格,最最充分的资格,以开怀享用文学,以透过文学审视自己的生活。——哪儿有吃着大家的,用着大家的,写着大家的,到头来却不许大家去爱、去发表自己的意见的道理?——不仅人民不会同意,连那些真正特一流的作者,孔孟屈子、李杜元白、苏辛、曹雪芹、鲁迅先生,也个顶个地不会同意。
举凡这一等级的作家,哪个没有鲜明炽热的人民性,哪个是为了一小撮文学专家的胃口在写作?——便是对于前述《老将行》背后稍嫌“不足”的王维,其不足也仅仅是相对杜甫这样的圣贤人物并他自己十足炽热的《相思》《息夫人》而言之。
回到“理正文奇”,是情正、义正、心正总之一切“理正”的底下,惟“庶民的正义”一事而已矣(化用李大钊先生语)。
李大钊先生主编的《新青年》第6卷第5号(马克思主义研究专号)
小结“理正文奇”这一“标准之上的标准”,则:1、它基本上可以统合前人所提出的各种文学标准,如“境界说”、“格调说”。其:作品而达到理正文奇的程度,则自有其境界,则自不失其格调。
于此:2、拿它分析一首诗乃至一篇古文,还真都挺好用——都挺趁手的;甚至于,我们大可以拿它顺上一遍我们的文学史。比如那一批最好的盛唐诗,即百分之百不多也不少的理正而文奇;待到中晚唐诗,不一样了,其可能是120%的文奇而70%-80%的理正。——既有时代方面的原因,盖盛唐之时天下军民普遍的雄放之气衰弱了;也存乎些个别作者的刻意的创新。诸如韩愈、孟郊即皆曾刻意地追求激荡、险怪的诗风,而待到韩文公作文之时,却又复归于“百分之百不多也不少的理正而文奇”——成千万古“文章正宗”……——是以谓之:刻意地、作者化地追求一种诗体的“实验性”也已矣……
韩愈韩文公:“百代文宗”、“泰山北斗”
宋诗呢,宋词呢?当然也可以拿这条标准之上的标准比量之。譬诸南宋末年的文人词即也总是呈现出“过剩的文奇”而反倒是宋亡之后,遗民如蒋捷蒋竹山者(“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的作者),始又复归于100%的理正文奇。宋诗类似。杨万里即旗帜鲜明地反对江西诗派“过剩的文奇”而主张“风趣专写性灵”——大大启发了后之“性灵说”(虽说造成了“过剩的主观”等问题)……
雨中芭蕉
最后:3、古今不论哪一种文学,其实还有着一条较“标准之上的标准”更“在上”——而实则是与之并不抵牾——的标准,曰:“人民性”——人民的口碑胜过金碑银碑。——则:最好最好的那一批特一流的作品呼之欲出了;则:它们是那种既能坚实地占有“理正”、“文奇”两端,而同时还有普通读者深心爱之、张口诵之的作品。其余则都够不上这一等级。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此岂止是对于文学?这样特一流等级的文学,对我整个中华民族的意义都是非凡的。盖我们最好的中文从这里“发”出来——讲演时,写作时,总之一切较正式的场合,必须用这一路中文。即中华民族的“文奇”主要由它们负责。而我们每个人身上的善性呢?——亦且由它们得到了淬炼、延展,即不论它“发几枝”,枝枝都发在了“人”这件事比较光亮、美好的位置上。
“春来发几枝”画意
是啊,“理正文奇”甚至不只是对于文学;对于做人,尤其是对于我们中国人的做人,这一结构依然存在——“驰走风云,鞭挞海岳”一般的明确而至高地存在着(借用明代陆时雍《诗镜总论》评价《蜀道难》语)……——夫“结构”者,兼是修行的路径。——向“奇”“正”的融通均衡之处去修,“以正养奇”着修,“以奇反正”着修。——途径传统文学!此种修行势必途径我们祖传的文学;而无非是在不同人的身上,文学、文艺、文化所发出的那几枝,粗细、快慢、高下有不同也已矣(化用毛主席《讲话》语)……
写于北京办公室
2025年5月28日星期三
【主要参考文献】《诗经》,《论语》,《孟子》,王维《王右丞集》,孟棨《本事诗》,王定保《唐摭言》,《新旧唐书》,计有功《唐诗纪事》,朱熹《四书章句集注》,辛文房《唐才子传》,陆时雍《诗镜总论》,蘅塘退士《唐诗三百首》,袁枚《随园诗话》、《续诗品》,王国维《人间词话》,毛主席《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马茂元、程千帆、萧涤非等《唐诗鉴赏词典》(本文多参考此书之中傅经顺老师观点),罗宗强《唐诗小史》等。
来源:愚鲁的诗词课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