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下面是一个单独的故事,故事都是完结篇,没有连载,来源于生活,为了方便大家阅读,本文采用的第一人称书写,人物姓名都是化名,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下面是一个单独的故事,故事都是完结篇,没有连载,来源于生活,为了方便大家阅读,本文采用的第一人称书写,人物姓名都是化名,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嫂子要来我家养老。
妻子脸上没了笑容。
我力排众议接她进门。
没想到,这个决定,竟成了我这辈子最大的心结。
一个藏了十年的秘密,差点毁了我们这个家。
我叫关振声,今年五十八岁,一个普普通通的退休工人。我们这代人,年轻时吃过苦,中年时扛过家,到了这把年纪,就图个安稳,盼个儿孙绕膝,家庭和睦。我自认是个有情有义的人,尤其看重“家”这个字。可我万万没想到,我亲手接回家的一个人,却差点让这个家,分崩离析。
这事儿,还得从我那苦命的嫂子,秦宛秋说起。
十年前,我大哥关振海,在一次工地事故中走了。那年,大哥才四十五,正是家里的顶梁柱。天塌下来,砸在了我们每一个人心上,但最重的,还是砸在了嫂子秦宛秋的身上。她那年四十三,侄女关思齐刚上高一。
大哥的后事,是我和妻子许梦琳一手操办的。我记得清清楚楚,灵堂上,嫂子一声没哭,眼睛红得像要滴出血,就那么直愣愣地站着,仿佛魂魄都跟着大哥去了。我们都劝她,哭出来吧,哭出来能好受点。可她只是摇头,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那时候我就觉得,嫂子这悲伤,是压进了骨头里,轻易流不出来的。
大哥走了,留下了一笔抚恤金。我跟许梦琳商量,这笔钱我们一分都不能要,全给嫂子和侄女。我们还想再凑点钱给她们,可嫂子说什么都不要。她把大哥单位给的钱,工友们凑的钱,一笔一笔记得清清楚楚,然后把我们家的那份,原封不动地退了回来。
她拉着我的手,眼睛里第一次有了泪光,她说:“振声,大哥不在了,以后你就是这个家的主心骨。你也有家,有梦琳,有鸣宇要养。我们孤儿寡母的,不能再拖累你们。这钱,是大哥用命换的,我得给思齐留着,给她上大学,给她当嫁妆。你们的心意,嫂子领了,但钱,嫂子说啥也不能要。”
那份决绝,让我心里又酸又敬。这是一个女人的骨气。
从那天起,秦宛秋一个人,撑起了一个家。她在菜市场租了个小摊位,天不亮就去进货,卖蔬菜水果。一个原本连重活都没怎么干过的女人,硬是把自己活成了一个男人。风里来雨里去,十年如一日。她供着关思齐读完了大学,又看着侄女找到了好工作,留在了省城。
这十年里,我和许梦琳时常去看她。每次去,她都笑脸相迎,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一点都看不出单身女人的颓丧。她总说,好着呢,一切都好。可我每次看到她那双因为常年搬重物而变形的手,还有那过早爬上眼角的皱纹,心里就不是滋味。她才五十三岁,看着比我妻子许梦琳还要苍老好几岁。
今年开春,市里搞规划,嫂子住的那片老旧的筒子楼要拆迁了。拆迁款算下来,在城里买个小户型还差一大截。侄女关思齐在省城工作也才稳定下来,一时半会儿也帮不上大忙。
关思齐给我打来电话,声音里满是为难和愧疚:“二叔,我妈这边……你看……我实在是不放心她一个人在外面租房子住。”
我一听就火了,对着电话就说:“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你妈就是我妈!她没地方去,咱家这么大地方,还容不下一个她?你让她搬过来,天经地义!”
挂了电话,我把这事跟妻子许梦琳一说,没想到,一向通情达理的她,这次却皱起了眉头。
“振声,我知道你心疼嫂子,我也心疼。可……这住到一起,跟偶尔去看看,不是一回事啊。”许梦琳叹了口气,给我分析,“咱们跟嫂子,生活习惯不一样。再说,俗话说得好,姑嫂易处,叔嫂难容。这一个屋檐下,时间长了,万一有点什么磕磕碰碰,伤了情分,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我知道妻子说的是实话。她不是个小气的人,只是想得比较周全。我们家是三室一厅,儿子关鸣宇结婚后搬出去住了,确实有空房间。但两个人过日子,自由自在惯了,突然多一个人,总归是会有不便。
但我态度很坚决:“梦琳,做人得讲良心。大哥是怎么走的?他是家里的顶梁柱,他要是在,嫂子能受这十年罪?现在她有难处了,我们当弟弟弟媳的,能眼睁睁看着她去外面租那又小又破的房子住?别说外人怎么看我们,就是我自己的良心也过不去。大哥在天有灵,看着我们这样对他老婆孩子,他能安心吗?”
我这番话,说得许梦琳沉默了。她是个善良的女人,最终还是点了点头:“行吧,你都说到这份上了,我还能说啥。接来吧,都是一家人,我还能亏待了嫂子不成?就是……鸣宇那边,你也得打个招呼。”
儿子关鸣宇倒是没什么意见,只说:“爸,我支持你。大伯母不容易,你们多照顾她。我跟小雅会常回来看她的。”
就这么,我力排众议,亲自开车去把嫂子秦宛秋接了过来。
嫂子来的时候,行李少得可怜。就一个旧皮箱,两个大编织袋。我帮她搬东西,那皮箱沉得不像话,也不知道装了些什么。
我把家里最大的一间次卧收拾了出来,采光最好,还特意换了新的床上用品。许梦琳虽然之前有点顾虑,但真把人接来了,也是真心实意地对她好。她拉着嫂子的手,嘘寒问暖:“嫂子,以后这就是你家,千万别客气。缺什么,少什么,只管跟我们说。”
嫂子秦宛秋眼圈红了,嘴唇动了动,半天才说出一句:“弟妹,给你们添麻烦了。”
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和颤抖。
就这样,我们开始了“一家四口”的生活。
起初的日子,还算平静。嫂子是个极有分寸感的人,甚至可以说,是过于小心翼翼了。她每天天不亮就起床,把早饭做好,然后把整个家打扫得一尘不染。我们家的卫生,比请了保姆还要干净。她不多言不多语,总是默默地找活干,洗衣服、做饭、收拾屋子,好像只有不停地忙碌,才能证明她待在这里的价值。
我和许梦琳都劝她,让她别这么累,把这当自己家,该休息就休息。可她总是笑着答应,第二天,依旧如此。
她从不主动跟我们坐在一起看电视,吃完饭,就抢着把碗筷洗了,然后一个人默默地回到自己房间。她好像在我们和她之间,砌了一堵无形的墙。她越是这样客气,我心里就越不是滋味。这哪里是亲人,分明像个来我们家做客、生怕叨扰了主人的远房亲戚。
许梦琳也感觉到了这份疏离。有天晚上,她悄悄跟我说:“振声,你有没有觉得,嫂子……好像有什么心事?她笑的时候,眼睛里一点笑意都没有。整个人,都绷得紧紧的。”
我叹了口气:“大哥走了十年了,她一个人把思齐拉扯大,苦日子过惯了,哪能一下子就放松下来。慢慢来吧,时间长了,就好了。”
我以为时间真的能治愈一切。可我错了。
大概过了一个多星期,我开始发现不对劲。我睡眠浅,夜里总要起夜一两次。每次路过嫂子的房门口,总能隐隐约约听到里面传来一阵极力压抑的、断断续续的抽泣声。
那声音,像是小猫在呜咽,又像是喉咙被什么东西堵住了,想哭又不敢哭出声。在寂静的夜里,那声音像一根细细的针,一下一下,扎在我的心上。
第一次听到,我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可一连好几个晚上,都是如此。我站在门外,心都揪紧了。我想推门进去,问问她到底怎么了。可我一个做小叔子的,半夜三更,怎么能随随便便进嫂子的房间?
我把这事告诉了许梦琳。她也急了,第二天一早,就趁着嫂子去买菜的功夫,拉着我商量。
“这可怎么办?她心里肯定有事,还不肯说。这么憋着,早晚要憋出病来!”许梦琳急得团团转。
“要不,你跟她聊聊?你们女人之间,好说话。”我提议道。
“我试过了!”许梦琳一脸无奈,“我旁敲侧击地问她是不是有哪里不习惯,是不是想思齐了。她都说没有,说我们对她太好了,她就是……就是年纪大了,觉少。”
这显然是借口。一个每天累得沾床就该睡着的人,怎么会觉少?
那晚,我又听到了哭声。我再也忍不住了,轻轻敲了敲门。
里面的哭声戛然而止。过了好一会儿,才传来嫂子带着浓重鼻音的声音:“谁啊?”
“嫂子,是我,振声。你……没事吧?我好像听到你咳嗽。”我找了个蹩脚的理由。
门里沉默了。又过了许久,门才开了一条缝。嫂子秦宛秋站在门后,只露出半张脸,头发有些凌乱,眼睛又红又肿,一看就是刚哭过。
“没事,振声。就是嗓子有点干,喝口水呛到了。这么晚了,把你吵醒了,真不好意思。”她勉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我看着她这副模样,心里堵得说不出话来。我知道,我再问下去,她也不会说实话。我只能叮嘱她早点休息,然后默默地回了房间。
躺在床上,我翻来覆去睡不着。大哥临终前,拉着我的手,让我一定照顾好他老婆孩子。可现在,嫂子就在我眼皮子底下受着煎熬,我却连她为什么痛苦都不知道。我这个弟弟,当得太失败了!
接下来的日子,我开始留心观察嫂子的一举一动,希望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我发现,她特别节俭,节俭到近乎苛刻的地步。我们家买菜,许梦琳向来不怎么看价钱,讲究个新鲜营养。可嫂子接手后,每天都去逛早市,专挑那些打折的、或者卖相不太好的菜买。做饭的时候,淘米水她留着浇花,择下来的菜叶子,稍微好点的,她都自己留着下顿吃。
有一次,我看见她把我们吃剩的鱼骨头和鸡骨头,小心翼翼地收起来,我以为她要扔掉,结果第二天,她用这些骨头熬了一锅汤,自己就着馒头喝了一大碗。
我实在看不下去了,跟她说:“嫂子,咱家不缺这点钱。以后别吃这些了,想吃什么,就去买。”
她却笑着说:“这东西有营养,扔了多可惜。你们不爱啃,我爱啃。”
还有,她从不买新衣服。她带来的衣服,翻来覆去就那么几件,都洗得发白了。许梦琳拉着她去逛商场,想给她买两件好点的衣服。她嘴上答应着,可一到商场,看到那价格标签,就跟见了鬼一样,拉着许梦琳就走,说啥也不肯试。
“弟妹,我这老婆子,穿那么好给谁看?有那钱,还不如给鸣宇和思齐添点东西。”这是她的原话。
她的种种行为,都像一个谜,深深地困扰着我。我知道她苦惯了,节俭是好习惯。但她的节俭,已经超出了正常的范畴,更像是一种……一种长年累月刻在骨子里的恐惧,对贫穷的恐惧,对花钱的恐惧。
可这说不通啊。大哥的抚恤金虽然不多,但在十年前,也不是一笔小数目。侄女关思齐大学毕业后,工资也不低,每个月都给她打生活费。她怎么会过得如此拮据,如此没有安全感?
这期间,侄女关思齐回来看过她一次。母女俩见面,抱头痛哭了一场。我看得出来,关思齐很心疼她妈妈,但似乎,她也不知道母亲内心深处的痛苦根源。她也只是以为,母亲是思念父亲,是为这十年的辛苦而落泪。
真正的转折点,发生在一个星期天的下午。
那天,嫂子突然晕倒了。
当时我们正在吃午饭,她刚站起来准备去厨房盛汤,身子一晃,就软软地倒了下去。
我们全家都吓坏了。我和儿子关鸣宇手忙脚乱地把她抬到沙发上,许梦琳在一旁掐她的人中。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悠悠转醒。
我二话不说,就要背她去医院。可她死活不去,拉着我的胳膊,气若游丝地说:“不去……我没事……就是有点低血糖,老毛病了,歇歇就好。”
“这怎么行!必须去医院检查一下!”我急了。
“就是啊,妈!您可别吓我们!”关鸣宇也跟着劝。
可嫂子异常固执,就是不去。她说去医院就是浪费钱,她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
看她脸色苍白,浑身虚汗,我不敢再强求,怕她一激动,又出什么事。我让许梦琳赶紧给她冲了杯红糖水,让她喝下去。
她躺在沙发上,闭着眼睛,呼吸微弱。我突然想起,她的医保卡和身份证,好像还在她房间里。万一待会儿情况不好,还得送医院,我得先把东西准备好。
我跟许梦琳说了一声,就走进了嫂子的房间。
这是我第一次,在她清醒的时候,走进她的房间。房间不大,但收拾得异常整洁。一张旧书桌,一个衣柜,一张床,就是全部的家具。
我拉开书桌的抽屉,想找找她的证件夹。抽屉里,放着一些信件,大部分是侄女写给她的家书。我不敢乱翻,小心地拨开信件,在抽屉的最底层,看到了一个棕色的证件夹。
我刚要拿出来,手指却碰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那是一个上了锁的铁盒子,看起来有些年头了,边角都磨得露出了铁皮。
我心里“咯噔”一下。直觉告诉我,嫂子所有秘密,或许,都在这个盒子里。
可这是她的隐私,我不能看。理智这样告诉我。
我拿着证件夹,准备离开。可走到门口,我又停下了脚步。那压抑的哭声,那过度的节俭,那苍白的脸,一幕幕在我脑海里闪过。不弄清楚原因,我寝食难安。这个家,也永无宁日。
一番天人交战后,我还是鬼使神差地转了回去。我蹲下身,仔细打量那个铁盒。锁是那种很老式的挂锁,看起来很结实。钥匙会在哪呢?
我下意识地摸了摸抽屉的背面,又敲了敲抽屉的底板。最后,我的目光落在了书桌上一个不起眼的笔筒上。我拿起笔筒,倒出里面的几支笔。随着“叮当”一声轻响,一把小小的、已经有些生锈的铜钥匙,掉了出来。
我的心跳瞬间加速。
拿着那把钥匙,我的手都在抖。我告诉自己,我只是为了关心她,为了这个家。我不是为了窥探隐私。
我用颤抖的手,把钥匙插进锁孔,轻轻一拧,“咔哒”一声,锁开了。
我深吸一口气,打开了铁盒。
盒子里面,没有我想象中的金银首饰,也没有存折。只有一沓厚厚的、用塑料袋包得严严实实的东西。
我解开塑料袋,最上面,是一张大哥关振海的照片。照片上的大哥,穿着工装,戴着安全帽,笑得一脸憨厚。照片的背面,是嫂子娟秀的字迹:振海,我和思齐,都好。勿念。
照片下面,是一本笔记本。封面是深蓝色的,已经有些褪色了。
我翻开了笔记本。
第一页,是一行字,日期,是大哥出事后的第三天。
“振海,你走了。这个家,以后我一个人撑。你放心,我不会让任何人知道那件事,不会让你在下面,还欠着人情,没脸见人。”
我的心猛地一沉。什么事?什么人情?
我迫不及待地往下翻。日记里的字,密密麻麻,有些地方,还被泪水晕开了。这本日记,记录了嫂子秦宛秋这十年来的所有心路历程。而日记里揭开的那个秘密,像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了我的心上,让我瞬间喘不过气来。
原来,大哥出事的前一个月,我们家也出事了。
那时候,我还在工厂上班,因为一次操作失误,给厂里造成了重大损失。按照规定,我不仅要被开除,还要赔偿一大笔钱。那笔钱,对我们家来说,是个天文数字。我当时急得焦头烂额,整夜整夜睡不着。
可就在我以为自己要完蛋的时候,事情却突然有了转机。厂领导找我谈话,说念在我平时表现不错,这次又不是主观故意,决定从轻处理。赔偿金免了,只是记了个大过,调离了原来的岗位。
我当时以为是自己运气好,遇到了通情达理的领导。我还为此庆幸了好久,回家跟许梦琳烧香拜佛,感谢老天保佑。
可我哪里知道,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凭空而来的运气。所谓的峰回路转,不过是有人在替你负重前行。
替我负重前行的,就是我的亲大哥,关振海。
日记里写得清清楚楚。大哥知道我的事后,急得不行。他怕我丢了工作,更怕我背上巨额债务,这辈子都翻不了身。他没跟我说,也没跟嫂子商量,一个人,偷偷地找到了他一个发小,一个当时做生意发了家的朋友,叫宋建军。
大哥张不开口借钱,他拉不下面子。他跟宋建军说,他想入股,一起做生意。宋建军知道他没本钱,就借给了他一笔钱。这笔钱,不多不少,正好是我需要赔偿给厂里的那个数目。
大哥拿到钱,没有去入股,而是偷偷地找到了我们厂的领导,把钱送了过去,替我平了事。
日记里,嫂子这样写道:
“那天,他(指大哥)回来,眼睛里都是红血丝,但精神头却很好。他跟我说,振声的事解决了,厂里不追究了。我问他怎么解决的。他支支吾吾,只说是他求了人。我当时也没多想,只觉得我男人有本事,能护着自己的弟弟。可我没想到,他为了护着振声,给自己挖了这么大一个坑。”
大哥替我还了钱,自己却背上了沉重的债务。他本想,靠着在工地上多加班,多挣点钱,慢慢把钱还上。可谁能想到,天有不测风云。仅仅一个月后,他就出事了。
大哥走了,债主宋建军找上了门。他不是来逼债的,他也是个有情有义的人。他对嫂子说,这钱,是关振海借的,如今人不在了,这债就算了。
可嫂子秦宛秋,这个倔强了一辈子的女人,拒绝了。
她在日记里写:
“宋老板是个好人。可我不能要他的可怜。振海是条汉子,他活着的时候,堂堂正正,不能让他死了,还背着个欠债不还的名声。这笔钱,是为振声借的,是为我们关家借的。他走了,这个债,我来还。我不能让振声知道,他工作刚稳住,家里也不宽裕,我不能再给他添麻烦。这是我们做哥嫂的,该为他做的。”
我的眼泪,刷地一下就流了出来。我手里的日记本,重如千斤。我终于明白,那笔抚恤金,嫂子为什么一分钱都不要我们家的。因为她心里有愧!她觉得大哥的死,和我有关!不,不是和我有关,是为了我!
她把大哥单位给的抚-恤金,亲戚朋友凑的份子钱,全都拿出来,还给了宋建军一部分。但还差很多。剩下的,她立下了字据,承诺在十年内,连本带息,全部还清。
为了还债,她开始了那长达十年的、不为人知的艰苦生活。
她在菜市场卖菜,一斤菜,挣几毛钱。夏天,顶着烈日;冬天,冒着严寒。她的手,就是在那个时候,被冻伤,被重物磨得变了形。
她还偷偷地去打零工。晚上,等侄女睡着了,她就去附近的餐馆,帮人洗盘子,洗到半夜。日记里,她写自己累得站着都能睡着,腰疼得像要断掉一样。
“今天洗碗的时候,打碎了一个盘子,老板扣了我五块钱。五块钱,够我和思齐吃两天的青菜了。我心疼得直掉眼泪。但我不敢哭出声,怕人笑话。振海,我想你了。如果你在,我肯定不会这么没用。”
看到这里,我再也控制不住,捂着嘴,发出了野兽般的呜咽。我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地攥住,揉碎,疼得我无法呼吸。
我这个混蛋!我这个被蒙在鼓里的傻子!我享受着大哥用生命和嫂子用血泪换来的安稳生活,我还自以为是地去可怜她,去同情她!我有什么资格!
日记还在继续。
她记录了自己如何省吃俭用。一块豆腐,分成三顿吃。买了肉,都紧着女儿关思齐吃,自己只喝点肉汤。过年的时候,她看着别人家大包小包地买年货,自己只舍得给女儿买一件新衣服。
“思齐说,妈妈,你也买一件吧。我笑着说,妈妈衣服多,穿不完。其实,我的那件棉袄,里面的棉花都结成块了。但我不能买。离还清债,还差好远好远。”
她记录了每一次还钱后的轻松。每隔一段时间,她就会凑一笔钱,拿去还给宋建军。每一次,她都会在日记里记下,还了多少,还剩多少。那个不断变小的数字,是她全部的希望和精神支柱。
“今天,又还了五千。宋老板说,嫂子,别这么苦自己了。我说,不苦,心里踏实。走出他办公室的时候,我觉得天都比平时蓝。振海,我离让你安息的日子,又近了一步。”
日记的最后几页,写于她搬来我们家前后。
就在搬来我们家之前的一个星期,她终于,还清了最后一笔钱。
“十年了。整整十年。债,还清了。振海,我可以挺直腰杆,去见振声和梦琳了。我终于,不用再背着这个秘密过日子了。可是,为什么,我一点都高兴不起来?我只觉得好累,好累。振海,我真的好想你。”
搬来我们家的第一天,她在日记里写:
“振声和梦琳对我太好了。房间这么大,这么干净。床这么软。我躺在上面,像做梦一样。可是,我不敢睡。我怕一闭上眼,就回到那间又小又漏雨的屋子。我怕这幸福,是假的。我有什么资格,享受这一切?振声的工作,是用你的命换来的。我们关家,欠他的。”
这就是她为什么那么小心翼翼,为什么那么客气疏离的原因!在她心里,她不是我的嫂子,她是我们家的“罪人”!她觉得是我们欠了我的!
而那些深夜里的哭声,也终于有了答案。
“夜里,我又哭了。我不敢哭出声,怕吵醒他们。我不是难过,我是……我说不清楚。十年了,那根绷紧的弦,突然断了。我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活。我每天都在这里白吃白喝,我心里不安。我觉得自己像个废人。我欠他们的,这辈子都还不清了。”
今天,她之所以会晕倒,是因为她搬来之后,心里压力太大,又吃得少,休息不好,导致了严重的贫血和低血糖。
我合上日记本,泪水已经模糊了我的双眼。我的身体,因为极致的愤怒、愧疚和心痛,而剧烈地颤抖着。
原来,这十年,她守的不仅仅是寡,她守的是一个承诺,一份情义,一个天大的秘密。她用自己柔弱的肩膀,扛起了本该由我,由我们整个家来承担的重担!
而我,这个她拼死守护的弟弟,却对此一无所知!
我像个游魂一样,走出嫂子的房间。客厅里,许梦琳和关鸣宇正焦急地守着她。
看到我失魂落魄的样子,许梦琳吓了一跳:“振声,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找到证件了吗?”
我没有回答她。我走到沙发前,看着嫂子那张憔悴的脸,再也控制不住,“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我这一跪,把全家都吓傻了。
“爸!你这是干什么!”关鸣宇赶紧来扶我。
“振声!你疯了!”许梦琳也尖叫起来。
嫂子秦宛秋也被惊醒了,她挣扎着想坐起来,看到我跪在地上,吓得脸色更加苍白:“振声,你……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要折我的寿啊!”
我没有起来。我抬起头,泪流满面地看着她,声音嘶哑地喊了一声:“嫂子!”
仅仅两个字,却耗尽了我全身的力气。
然后,我当着全家的面,狠狠地抽了自己一个耳光。
“嫂子!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大哥!”
我的举动,让所有人都懵了。秦宛秋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惊慌。她似乎预感到了什么。
我把那本日记,递给了我的妻子许梦琳。
“你看看……你看看……我们都干了些什么混账事!”
许梦琳颤抖着手,接过日记。当她翻开第一页,她的脸色就变了。越往下看,她的眼泪就越是汹涌。最后,她和我一样,泣不成声。
当她把日记里的一切,断断续续地告诉儿子关鸣宇后,这个一米八的大小伙子,也红了眼眶,他看着自己的大伯母,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整个客厅,陷入了一片死寂,只剩下我们一家三口压抑的哭声。
而嫂子秦宛秋,这个秘密的守护者,在秘密被揭开的这一刻,反而异常地平静。她没有哭,只是静静地看着我们,眼神里,有释然,有解脱,还有一丝深深的疲惫。
她挣扎着坐起来,对我,对我们,说出了那句压在她心里十年的话。
“振声,梦琳,你们别这样……这都是……我自愿的。大哥临走前,最不放心的就是你。我们是一家人,一家人,就该互相帮衬。只要你过得好,我们……做什么都值。”
她的话,像一把刀,再次插进我的心脏。
我爬到她面前,握住她那双布满老茧、已经变形的手,哭得像个孩子。
“嫂子!你糊涂啊!我们是一家人,有事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要一个人扛着!你把我们当外人了吗!你让大哥在天之灵,怎么能安息!你让我这个做弟弟的,下半辈子,怎么能心安!”
许梦琳也跪了过来,抱着嫂子的胳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嫂子,我混蛋!我还为让你搬进来住有过犹豫,我还计较过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我不是人!我对不起你,对不起大哥!”
看着我们一家人哭成一团,嫂子秦宛秋那双一直干涸的眼睛,终于,流下了两行清泪。
那不是痛苦的泪,也不是委屈的泪。那是,在背负了十年重担之后,终于卸下一切的,解脱的泪。
她伸出那双粗糙的手,轻轻地抚摸着我的头,又摸了摸许梦琳的脸,就像当年,大哥安抚我们一样。
“都过去了……傻孩子们……别哭了……都过去了。”
那天下午,我们家的哭声,持续了很久很久。那是我这辈子,流过最多眼泪的一天。
后来,我找到了大哥的发小宋建军。我把当年大哥借的钱,连同这十年的利息,以及我最诚挚的谢意和歉意,一并还给了他。宋建军说什么都不要,他说,关振海是他这辈子最敬佩的兄弟,秦宛秋是他这辈子最敬佩的女人。
我坚持把钱给了他。我说:“宋大哥,这不是还不还钱的事。这是我们关家的家事,是我这个做弟弟的,欠我大哥大嫂的。这个债,我必须还。不然,我一辈子都挺不直腰杆。”
从那天起,我们家的氛围,彻底变了。
嫂子秦宛秋,不再是那个小心翼翼的“客人”。我跟妻子和儿子,立下了家规:以后,嫂子就是这个家的“太上皇”。她说一,我们绝不说二。家里的财政大权,交给她。她想吃什么,想买什么,我们负责掏钱,她负责花钱。
起初,她还是不习惯。我们只能变着法地“逼”她。许梦琳每天拉着她去逛公园、跳广场舞,给她报了老年大学的书法班。我给她买了一部智能手机,手把手教她怎么用微信,怎么跟侄女关思齐视频。儿子关鸣宇和儿媳,一到周末,就开车带她去郊区散心。
慢慢地,慢慢地,嫂子脸上的笑容,多了起来。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轻松的笑。她的背,好像也挺直了。她开始跟我们一起看电视,讨论剧情。她开始在饭桌上,给我们夹菜,唠叨我们要注意身体。她甚至学会了跟许梦琳“斗嘴”,两个人为了晚上吃什么,能争得面红耳赤,然后又一起哈哈大笑。
我知道,那个曾经被沉重秘密压得喘不过气的秦宛秋,终于活过来了。她不再是大哥的遗孀,不再是那个背债的女人,她是我们关家的秦宛秋,是我的亲嫂子,是许梦琳的好姐妹,是孩子们的亲大妈。
那本写满了血泪和辛酸的日记本,我没有销毁,而是和大哥的照片一起,锁进了那个铁盒子里。我把它放在了我书柜最显眼的地方。我时常会打开看看,每一次看,都是一次灵魂的洗礼。它提醒我,我们今天所拥有的一切,是多么的来之不易。它也提醒我,亲情,是这个世界上最无私、最伟大的力量。它不需要惊天动地的誓言,它就藏在那一饭一蔬的守护里,藏在那些不为人知的牺牲里。
大哥已经走了十年,但他从未离开。他化作了嫂子的坚韧,化作了我们家的情义,永远地,活在了我们每一个人的心里。这个家,因为经历过这样的风雨,反而变得更加紧密,更加温暖。
现在,每当夜深人静,我再也听不到那压抑的哭声了。偶尔路过嫂子的房间,能听到的,是她看电视时传来的、均匀而安详的呼吸声。
每当这时,我都会在心里,默默地对天堂的大哥说一句:哥,你放心吧。这辈子,有我关振声在一天,就绝不会再让嫂子,受半点委屈。
我们的一生中,总会遇到像我嫂子秦宛秋这样,默默为家庭、为亲人付出的人。他们从不言说自己的苦,却把最好的都留给了我们。在您的身边,是否也有这样一位值得我们用一生去感恩和守护的亲人?您又是否真正了解过他们笑容背后的故事呢?欢迎在评论区,分享您的心情和故事。
来源:幸福吉尔8L5x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