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老是瞧见一位身着月白色华丽服饰的小侯爷,他跟我说,我前世是他夫人。
城南郊外挖出一座千年古墓,接着,我出名了。
只因为我这模样,和那画像里古墓的女主人如出一辙。
随后,我生活里就开始接二连三地冒出离奇事儿。
我老是瞧见一位身着月白色华丽服饰的小侯爷,他跟我说,我前世是他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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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圈闹翻天的时候,我正在公司加班。
数不清的微信和电话像潮水般涌来,手机像发了疯似地不停震动,吓得我差点没拿稳手中咖啡。
我点开一个朋友转给我的短视频链接。
这才知道,原来网上爆火了一则大新闻——
城南郊外出土一座千年古墓,考古专家公布了古墓女主人的AI修复画像。
而我,竟跟画像里的古代女子长得毫无差别。
我起初也觉得挺新鲜有趣。
看着手机上画像,真有种像是在照镜子的感觉。
但我没放在心上,收拾东西就准备下班。
我心里明白,这新闻热度很快就会消退,到时候我依旧是那个普普通通的社畜打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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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班回到家已经是深夜,公交车上只有寥寥两三个跟我一样晚归的乘客。
车顶电视也在播报这则新闻。
节目里专家称,古墓距今已有1000年,初步判定是北宋时期的。
陵墓规模宏大,陪葬了众多奇珍异宝,墓主身份肯定是高门显贵。
依据墓主人骨骼推测,她去世时年仅20岁。
古代女子成婚早,墓主肯定也是已婚,而且是正妻。
古人看重正妻,特别是名门望族,有夫妇死后合葬的习俗。
可这座陵墓石棺里,只有女墓主一人骸骨,丝毫不见她夫君的踪迹。
这座古墓极具历史考察价值,目前考古队正针对墓主身份和经历展开调查,并会实时公布进展。
新闻播完,耳边只剩车子行驶的呼啸声。
我忍不住又点开墓主人画像。
公交车在路灯和梧桐树影间穿梭,我心里突然生出一丝异样。
我静静地瞧着照片里的女子,莫名地,有种所有思绪都被她双眼牢牢吸引的诡异感觉。
好在公交车及时到站,我打了个哆嗦,猛地回过神,挎上包急忙下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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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条从公交站通往小区的夜路,我早已走了无数遍,可今夜,恐惧却第一次爬上心头。
网上那些事,虽说我只当是巧合,但事关自身安危,我还是觉得得抱着宁可信其有的态度。
正这么想着,我抬头一看,脚步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整个人僵在原地。
在前方十五米左右的人行道上,一个身着月白色衣衫的身影静静伫立着。
他穿着长衫,束发的玉冠衬得人风度翩翩,这一身古雅的装扮,在夜色里显得说不出的违和。
我的双脚像被沉重的铅块缚住,寒意从心底直往外冒。
他直直地面对着我,许久都没有动作。
昏黄的路灯下,摇曳的树影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阴影,虽然看不清他的面容,但我能感觉到,他的目光正牢牢锁定着我。
就在我犹豫要不要转身逃跑时,一对说笑的男女从路口走了过来。
紧绷的心瞬间放松,我感激地看了他们一眼。
可再回头时,那道身影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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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晚,我都在忐忑不安中度过。
第二天一早,正准备去上班,老板突然打来电话,说要给我放几天假。
古墓的热度远超预期,我的生活照被居心叵测之人发到网上,在各大社交平台疯传,给原本火热的热搜又添了几分神秘色彩。
网友们纷纷展开大胆猜测,甚至有人脑洞大开,为我编造出一段段感人至深的前世今生故事。
现在出门,就算能到单位,也肯定会被围得水泄不通。
老板也是好意,但不上班归不上班,该办的事还得办。
不知是不是我太敏感,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跟着我。
可每次回头查看,视野里却空空如也。
我不敢在外多逗留,买完东西就匆匆往家赶。
刚一关上家门,心里就咯噔一下——那东西,好像跟着我进了屋。
独自生活多年,我早已习惯了家中的寂静。
所以,只要屋里有一丝异样,我都能立刻察觉。
我惊恐地想起昨晚在公交站看到的古装男子,难道……真的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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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验证心底的猜疑,我设了个局。
下厨时,我佯装失手,让面粉如白雪般洒了满地。
任由狼藉留在原地,我强作镇定继续做事,余光却死死盯着那片区域。
片刻后,一串脚印凭空出现,蜿蜒向前。
行至中途,似乎察觉暴露,脚印戛然而止,前爪悬在半空,再没落下。
紧接着,踪迹全无。
这个结果,让我不寒而栗。
寒意顺着指尖爬上脊梁,牙齿不受控地打颤,只想夺门而逃。
可转念一想,连家里都能跟来,这世上哪还有安全之地?
若被它察觉我已发现,又会遭遇什么?
恐惧瞬间将我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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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报警吗?
恐怕会被当成疯子吧……
我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无边的恐惧。
像只受惊的小动物,本能地找了个角落蜷缩起来。
攥着剪刀,我躲进卫生间,反锁上门。
感知到它没跟进来,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
但再也不敢踏出门半步。
我给倪容发去消息,求她速来。
没等来微信回复,电话却突然响起。
惊魂未定的我吓得手一抖,手机飞了出去。
我跌坐在地,后脑勺撞上马桶,疼得眼冒金星。
刚想捂住嘴,却为时已晚——外面的「东西」被惊动了。
我惊恐地盯着浴帘下,不知何时多出的一双脚。
那是双男人的靴子,雪白的靴面上,银丝绣的祥云栩栩如生,透着一股矜贵之气。
匆匆赶来的脚步,竟像是在担心我?
隔着一层薄薄的浴帘,我甚至能看到他的身影。
正是昨夜见过的那个人……
我的心脏几乎要跳出嗓子眼。
「兮兮。」
熟悉的声音响起,温润清澈。
一只手缓缓伸向浴帘,轻轻一拉。
光线骤然涌入,我屏住呼吸,忘记了害怕,抬头看向那张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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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张仿佛在哪里见到过的脸。
并非想象中的阴冷恐怖,相反,他相貌英俊,尊贵典雅,与他身上的华服相得益彰。
而且似乎对我毫无恶意。
我仰头望着他,记忆深处恍惚闪过树上大片浅紫色的小花。
花落,烟薄。
池阁之中,他手执画笔,时不时看向我,为我丹青。
来电铃声又一次急促地响起。
我仅分神看了眼地上的手机,再抬头时,他便又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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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接起电话,起身走出卫生间,把这件匪夷所思的事告诉了倪容。
这怪事就发生在我的照片被曝光在网上后。
我怨声载道地向她抱怨,到底谁干的,可把我害惨了!
倪容说我一定被不干净的东西缠上了,建议我去寺庙烧炷香,求一个护身符。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去庙里了。
寺庙香火旺盛,香客络绎不绝。
我墨镜口罩装备齐全,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人声嘈杂,山顶撞钟声徐徐。
一男一女两人的对话清晰地传过来,仿佛就在我耳边说的。
女声狐疑地问:「她真的是夫人吗?」
男声稍冷一些,「废话,侯爷都说是了,她就一定是。」
「呜呜,夫人还是好美!」
男声放柔了一些:「好啦,你虽然比不过夫人,但是也漂亮。」
「嘻嘻,相翼哥哥最好啦!」
他们显然没留意到对话能被我听到。
我觉得,这两人一定和头两次出现的古代男人有关联。
我故作不经意地转了几次身。
周围都是庸庸碌碌的正常香客,我完全寻不到声音的来源。
我脊背发毛,但已不比之前几次的恐惧强烈了。
我虽不知道他们是谁,如今至少已经明白,他们暂时还不会害我。
9
我选了个人少的大殿参拜。
那两人还跟在我身后,当我跪在蒲团上时,他们双双敬畏地不再言语。
我拜完没急着出去,悄悄绕到佛像后面躲了起来。
很快就听到外面两人急了。
「夫人呢?夫人怎么不见了,哎呀对了!大殿后头还有一个门!」
男声说:「快去找!」
匆忙的脚步声接着响起,朝后面寻来。
我围着佛像绕来绕去,带着他俩玩捉迷藏,把他们急得团团转。
听到女声都快哭了,我就觉得自己有点不厚道了。
停下脚步,迎面差点撞上一个绑着两个垂鬟鬓的汉服小丫头。
小丫头一屁股坐到地上,和我大眼瞪小眼。
她圆圆的小脸上十分着急,「糟了!侯爷说了不可以被夫人看到的!」
我:「?」
她话音刚落下,佛像转角处就伸出来一只绑着习武护腕的人手,揪住她脖子后的衣领子,把她扯回去了。
我不怕死地跟过去查看。
然此时大殿内已空无一人,眼前徒留香炉内袅袅青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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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了护身符回来,可能心理作用作祟,我觉得安定了不少。
这两天我微信上热闹得不行,很多熟的不熟的朋友都来找我说古墓的事,
还有不知道怎么找上我的 MCN 机构,非要签我,把我打造成网红。
我简直心力交瘁,我只想做个普通人!
我接了个朋友的电话出门赴约,电梯门快关上时,外面正进来一人。
我帮忙开了下电梯等他进来。
来人个子很高,穿着 T 恤和运动裤,身材衣品着实不错,只大眼一扫,帅哥的气息迎面扑来。
我尽管再佛,也是个正常取向的女孩子,还没看清人家到底长什么样,就先害起羞来,往一旁挪了挪让出地方,老想看看他的真面目。
电梯下行中,我目光闪烁地偷偷抬头,正对上对方微侧着脸,含笑面向我的视线。
我唇角羞怯的笑容一下子僵住。
怎,怎么是他?
那个古装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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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的电梯间,气氛立即变得窒息起来。
我已无处可逃。
不过,可能因为这回他是一副正常的现代形象,少了许多古装的诡异和违和感,我倒没之前那么怕了。
但是,他们这些人换着班地跟着我,到底要搞什么?
我很想质问,又完全没那个发声的胆量。
默默扭开了脸,噤若寒蝉。
他似乎还在注视我,我心里真是瘆得慌。
我仰起头假笑了两声,友好地招呼道:「你剪头发了?」
男人扬了下眉梢,肯定没料到我会破罐子破摔,说这样的话。
他眼里的笑意多了一些,悠悠开口:「夫人更喜欢我长发的样子?」
我第一反应要急于撇清「喜欢」这个词,竟就坦然接纳了「夫人」这个称呼。
等我察觉到不对时,手机先一步响了起来。
我瞄了他一眼,接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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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来和大学时一个考古系的男同学约好,出来吃饭。
主要目的是向他请教那座古墓的事情。
这通电话就是他打来询问我大概几点到的。
结束时,他还温声叮嘱我路上注意安全。
手机听筒漏出的话声响在电梯里,自然,旁边那个不明人鬼的男人也听得一清二楚。
不知为何,当着他的面和别的男人讲电话,我会有种做贼心虚的感受。
一挂了电话,就听见那人问我:「夫人有约会?」
问就问吧,还搭配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我一个字都不敢说了。
我手心直冒汗,片刻后弱弱地纠正他:「我不是你夫人……」
电梯即将到达一楼,只要门一打开,我就会马上冲出去。
我没有去留意他的神情,正默默酝酿接下来的行动……
就在这时,电梯「咣当」卡顿了一下,随即,眼前变得伸手不见五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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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大叫了一声,后背靠到电梯墙壁上,身体直打战。
男人的嗓音响在我擂鼓般的心跳之外。
「兮兮,你是我的夫人,我找了你一千年。」
我捂紧耳朵,额上不断冒出慌张的汗。
黑暗中,我已经分不清他所在的位置。
可能还在我面前,又似乎哪里都是他。
「兮兮,跟我回家好吗?」
「只要进了众妙门,你就能找回前世的记忆,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
他的话传达我脑海深处,但是我做不出回应。
我从小就怕黑。
婶婶总打趣地说,我上辈子一定是死在黑天的,所以才怕成这样。
到了这里,男人像是察觉到了我的异常,他的话顿了顿,担忧地叫了我一声:「兮兮?」
感觉到他的怀抱接近,我竟呜得哭出了声,额头埋在他胸前,唯恐他离开般,用力抱住了他的腰。
我哭得悲切,眼泪连成线掉个不停,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男人没有再说话,手心轻轻顺在我脖子后面,一下又一下,不厌其烦。
我从不知道这一招对我有奇效,神奇地止住了我的哭声。
我抽抽搭搭地把眼泪鼻涕在他身前蹭了一片。
头顶的声音比那天吹落紫色花瓣的风还要温柔,「好了,兮兮不哭了,我在,我在。」
紫色花瓣……
我止住抽泣,不明白,自己怎么又想到了脑海里那一片如云如雾的紫色花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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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梯呼叫器里传出安保人员的问询,让我不要慌,马上会通知人过来修理。
她话还没说完,我头顶的灯就重新亮了起来,电梯也恢复运行。
同一时间,我感觉到,我抱住的那个人,像流沙一样缓缓消失无形。
但我明白,他还会再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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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电梯后,我改变主意了,没有去找男同学赴约。
我给他打了个电话诚恳道歉,男同学人一直不错,好脾气地说没关系。
接着,我去了博物馆。
墓室出土的部分文物目前在博物馆展出,我要去看看能不能找出一些玄妙之处。
前脚一踏进博物馆,我的心口就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扎了一下。
一股绞心的疼痛遍布我全身,浪潮似的,一阵又一阵朝我拍打而来。
疼得我呼吸不畅,弯下腰扶住门,才勉强扛了过去。
以前我也有过这种感觉。
爸妈死后,我看到他们生前用过的东西时也会这样。
算了,我决定还是不进去了。
离开时,听到馆外小商贩在吆喝叫卖:「鱼兮夫人同款团扇,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我满头黑线。
义乌真是紧跟热点,极具商业头脑。
我想了想,也过去买了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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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古专家根据这柄团扇的特点,给它命了名——
白绸绣花蝶竹柄团扇。
外面卖的仿品和博物馆展出的求形似而非拟真,但也真是好看。
我步行到场馆附近的小公园坐了会儿。
我轻轻摇着手里的小扇,默念出刚听来的那两个字:「鱼兮。」
这就是他口中的「兮兮」吧。
只是我不叫鱼兮,我的名字是紫阙,倪紫阙。
公园没多少人,树荫下微风清清凉凉,送来花香。
我心不在焉地看了会儿花丛里飞舞的蝴蝶,没一会儿,泛起瞌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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困乏间,「啪嗒」一声,团扇从手中掉落。
我弯腰去捡,一只手却先我一步将它捡起。
我抬起头,恍然才发现这已不是在公园。
一轮皎月高高挂在重檐。
宫廷夜宴,古琴涔涔,钟声叮咚,遥遥传至湖面上来。
连我,也是一身烦琐的宫裙。
我慌慌张张躲到屏风后面,对外出声道:「什么人?」
玉刻湖光山色屏风之外,那道长身玉立的影子,与我前些日在家中浴帘内所见到的完全重合。
此刻的我像置身在别人的故事中,只能旁观,无法参与。
他没有回答我问他身份的话,只道:「姑娘,你的扇子掉了。」
说着将扇柄的那头朝屏风后递来。
我缓缓接过团扇,目光只注意在他云纹衣袖下,那只白皙且骨节分明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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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荡的湖光投在屏风上,亭台的木桥上,一串脚步声火急火燎地跑来。
尖锐卑微的男声说道:「小侯爷,您让奴才好找,官家传召您呐!」
「就来。」
小侯爷?
我心弦撩动,像早听过他的大名。
在他离去之时,我好奇地探出屏风,想窥一窥这位扬名在外的小侯爷真人的风姿。
谁料他走到一半,转了身也回头望来。
我被捉了个现行,速即用团扇遮住脸。
等到觉得差不多时候了,缓缓露出双眼,心潮萌动地对着那人的背影,瞧了又瞧。
直到他走远,我摆腕轻摇手中的白绸绣花蝶竹柄团扇,脸颊热得还是像在蒸笼里。
不远处宫灯开路,浩浩荡荡的一行人走近。
为首的盛装女子有着和我如出一辙的嗓音,她问我:「鱼兮,你在那里做什么?」
我肃然起敬,服从地迎向她。
半道忍不住,又回头看了眼那人刚在的那处。
此间只余清夜无尘,月色如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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睁开眼,我还坐在公园里。
这个梦真实到让我有种穿越时空的错觉,心情十分迷惘。
我游魂似的回到家中。
越来越多的怪事,我找不到其他人可以倾诉,照例找倪容吐槽。
正讲着电话,某位小侯爷又悄无声息地潜入了我家中。
他是不是真以为我电梯里的那随口一问,当真是因喜欢他古装长发的样子?
所以一会儿没见,又换回了那身标志性的行头。(看来那短发还真不是剪的,是他现代古代两种形象可以自由切换。)
他没有打扰我,自顾自地在我家中参观。
敲敲我的鱼缸逗金鱼,还玩起了我的冰墩墩,跟在自己家一样自在。
我不愿给他听到我和倪容的谈话内容,说着说着就换成了英语。
我和倪容描述了我踏进博物馆就感受到的强烈心痛,还有公园小憩时梦见的宫廷夜宴。
我和倪容一起长大,她最了解我,知道我不会凭空捏造。
倾诉完后,我心中的怪异就平复了些许。
放下手机,就见小侯爷正在打量我。
我装作若无其事地拿起杯子喝水。
然后他突然对我说:「你都梦见了我们的初见,难道还不相信你是我夫人吗?」
一口水猛地呛在我喉咙里,我一下子全喷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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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咳得满脸通红,一抬眼,小侯爷抽了张纸巾递过来。
我连忙抓过来擦擦嘴巴,不可思议地问:「你,你不是古代人吗!怎么会说英语?」
小侯爷优雅地在我旁边的沙发上坐下,「兮兮,我一千多岁了。」
这话里的意思大概是:像我这种资深的侯爷,有什么是我不会的?
我更为自己刚才的欲盖弥彰感到羞赧。
小侯爷看到了我新买的团扇,取过来把玩。
「这是你以前最喜欢的扇子。」
我:「咳咳,路边随便买的。」
「家里还有很多你以前的东西,要跟我过去看看吗?」
我不言不语。
他在引诱我进门。
上回他说的那什么众妙门,说我进去就能找回前世的记忆。
说来我也挺想试试,自己到底是不是鱼兮,进门就能一探究竟。
但我可没忘记他后面的那句——
进了门就能永远和他在一起。
也就是说,会变成和他一样的人是吗?
然而我至今都不知道他是人是鬼。
都活了一千多年了,大概率是个老妖精吧。
我是一定不会轻易被他骗进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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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思索了片刻,止不住好奇地问:「你怎么就这么确定我前世是你妻子?就因为我长得和那张画像一样?其实世界上这么多人……都两个眼睛一个鼻子的,有长得一样的也不算奇怪。」
「你是。」
小侯爷看着我的目光丝毫不退却,笃定我就是他的鱼兮。
他一定很爱他的妻子。
可就算我是,那又怎样呢?
前世今生有别,这一世我已有自己的人生,不会为他抛去一切。
小侯爷向我讲述起他和夫人的过往。
「我们在宫中夜湖上初见,之后我求官家把你赐我为妻,大婚后三年我在外征战,回来时你已被奸人所害。」
「兮兮,这一千年里我一直在找你,跟我回去,你会想起一切。」
他寥寥数句说得很清楚,但是事情真的只是这么简单吗?
那,把我害死的又是什么人?
TA 为什么要害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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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谜团暂未解开,当天下午,手机上的应用程序推给了我一条古墓考察的最新进展。
我深吸一口气,点开。
上面说,据墓中文献资料所进行的调查考究,考古团队已确定了古墓主人鱼兮的身份。
她生于北宋赵氏皇帝统治的时期,父亲是赫赫有名的大将军,忠心护国,却在壮年时牺牲在了一场战火中。
其母贞烈,闻得丈夫死讯后自刎殉情。
孤女鱼兮入宫由太后抚养,获封郡主。
她十七岁时,对皇亲贵戚缯诏侯一见钟情,谁知这时小侯爷向官家请旨,把令月公主指给他为妻
太后爱其心切,下旨改了令月公主的正缘,赐婚鱼兮郡主于小侯爷。
如此移花接木,婚后夫妻两人倒还算和谐。
相敬如宾地度过了三年,直到小侯爷离京平叛,大胜归来时,鱼兮郡主早已死于难产。
侯爷情深义重,以厚礼安葬郡主。
同年六月,迎娶令月公主入府为侯夫人,并安置陵寝,预备死后与公主同葬夫妻陵。
「!」
我眼皮狠狠一跳,郁闷地丢开了手机。
没想到啊没想到!
这是,除了令月公主,全员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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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条新闻一经发出,新的发现一桩接着一桩。
考古内容中所提到的鱼兮郡主的丈夫缯诏侯,大家也扒出了真身。
然后引起了新一番的轩然大波。
原来这个缯诏侯的陵寝,早在三十多年前就已被考古发掘了。
这还不算重要的。
令人意外的是,他还真和令月公主共同葬在了夫妻陵。
缯诏侯陵的位置群山环绕,壮观华丽,隆重程度远超鱼兮夫人陵数倍。
据说当年启墓时,令月公主的骸骨就躺在缯诏侯枕侧。
碑铭上的大概意思是说:缯诏侯原配过世后续弦令月公主,婚后二人恩爱异常,只是缯诏侯在战场上落下眼疾,回城后不过数月就薨了。
令月公主自请陪葬,生同衾,死同穴。
所以才有了这座夫妻陵。
我看得瞠目结舌。
这场古代三角恋,可真叫人大开眼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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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极具讨论度的历史,在网上升起了多大的热度,可想而知。
网友们纷纷各自站队,把持着多个不同观点,唇枪舌剑打得不可开交。
鱼兮郡主抢婚是不厚道,说到底,但事已至此,她好歹是原配正妻。
还是因为生孩子走的,值得同情惋惜。
令月公主痴心一片,也是感人至深。
只有小侯爷最没有争议。
他受到了几乎全网统一的谴责,被大家痛骂渣男。
网友们骂他见异思迁,寡情薄义,还自发顶热了一个话题——
#嫁人别嫁小侯爷#
回想他面对我的说辞,再看看这铭文上的白纸黑字。
我的内心摇摆不定,真不知道该相信谁。
不过都没关系。
就算我前世是鱼兮郡主,跨过了这千年的时光,一晚孟婆汤下去,这一世的倪紫阙已与鱼兮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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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我被做饭的香味勾醒。
我揉着眼走出卧室,哈欠打到一半,傻愣愣地看着厨房里围着围裙的那个背影。
小侯爷?
他听到动静侧过身来,对我说:「洗洗脸去坐好,准备吃早饭了。」
我还是傻站着没动。
小侯爷换上了短发样子的现代装,一大早出现在我的厨房,操理油盐酱醋,就像一个普通家庭里的丈夫。
我心头涌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我分辨不出,现在的心情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如果说高兴,可能就是因为,这么多年都没有人为我洗手做汤羹了吧?
26
洗完脸我清醒了很多,一言不发地坐在餐桌前。
小侯爷解下围裙,端来一碗面放到我面前。
我只闻到这碗面的香味,就食指大动,不客气地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小侯爷坐在我对面,闲散地单手撑着额头看我吃。
我被他看得不自在了,吸溜掉嘴边的面条,偷偷抬眼瞅了下他。
对上他的注视,他就跟我说:「夫人,我被网暴了。」
我:「……」
他上次突然说英文,我就见识到了他的出其不意。
「你还知道什么是网暴?」
「你不会相信的,对吗?」他问我。
「事实确凿,我为什么不信?」
但说真的,经过了这一晚上的深思熟虑,我确实不太相信。
原因有两点——
一,碑文这种东西都是人死后别人弄上的,人家想怎么写就怎么写。
二,如果他真的更爱令月公主,就不会一次次来找我,而是该去找别人。
27
小侯爷涵养真是好,也真耐得住。
他似乎也知道,如果一个人不愿相信,那他说什么都没用。
但也可能就是要钓我的好奇心,让我自己进众妙门一探究竟。
所以后面他没有再出声,看我吃完了,起身收拾碗筷去洗碗。
我随他的便,回房间换了身衣服。
我已经被原来的公司炒了,上午要去面试新的工作。
换好衣服,出来见小侯爷还没走。
他是真把这儿当自己家了啊,正在看电视。
呃,戏曲频道……
好吧,很适合他这种老家伙。
我一开门他就看了过来,视线好一会儿没从我身上移开。
我不好意思地捋了捋头发。
不过是为了面试留下好印象,用心打扮了一下。
穿了身 OL 的套裙,高跟配黑丝,黑发披肩,施了点淡妆。
我脸有点热起来。
咳了下,找话题说:「咦,你还在?」
小侯爷不愧活了上千年,定力远胜旁人。
我都看到了他眼里的神采,结果人家一开口还是温文有礼,「夫人又要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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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再叫我夫人了,我真不是。」
您这一声声夫人的,把我的工作都叫丢了,我怎么敢当。
一想到这点我又无奈又来气,冷冷盯着他说:「这位小侯爷,我真的真的很想过回原来的生活,我相信你一定还会遇到和你夫人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反正你都等了一千年了,就请再等等吧好吗?」
小侯爷站起来走向我,表情还是淡然无澜。
他答非所问道:「兮兮,你要去哪儿面试,我陪你去。」
抡起的拳头打在棉花上,我更来气了。
「你不要转移视线,我在和你说正事……」
我叹了口气,「你要是真喜欢这张脸,那我明天就去整容,这样你是不是就不会把我当成你夫人了?」
他沉默的时候,羽睫下压,遮盖住一半的眼神。
我承认我在心动,理智拔河般把我又拉了回来。
随后我就听到他接下来的话。
「兮兮,你不只长得和以前一样,臀下那里,右边大腿上方,一定还有一小块紫色的胎记。」
我脑子里轰隆隆一阵响,抿住嘴唇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是的……
是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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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这么私密的地方,他怎么会知道!
我立刻想明白了,羞恼地斥责他道:「你!你竟然趁我换衣服偷看!」
「没有。」
「你还狡辩,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会隐身!不然你是从哪里看到的!」
小侯爷默了一下,只好说:「我们是夫妻,以前经常同房。」
我的一口气猛地提到头顶去,脸庞赤红,火冒三丈。
我扭头四处寻找东西。
小侯爷:「兮兮,你在找什么?」
我:「找揍你的东西。」
「府上有戒尺,跟我回去,让你打个够。」
还不肯放弃是吗?
那个什么众妙门。
鬼知道我进去后到底会怎么样,总之我知道不能完全相信他的话。
「你就这么想让我进那个门?我劝你趁早死了这条心,我死都不会去的,除非你一棍子把我打晕了扛进去!」我有点抓狂了。
小侯爷万年不变的脸上,显露出醍醐灌顶的模样。
他盯着我,拇指摩挲了下巴,似乎正在思考这个问题的可行性。
我打了个哆嗦,连连后退几步抱住自己。
「打住!你,你不要过来啊……」
见他摩拳擦掌地撩起袖子,也不知道是故意吓唬我,还是真打算这样干。
吓得我急忙就范,「好了好了!有话好好说,我跟你去就是了……我倒要看看这个众妙门到底是个什么名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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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侯爷带我来到了一处烟火气满满的老城区。
这里不比商业新区的繁华忙碌,但也算热闹。
我跟在小侯爷身旁,走在七拐八绕的巷子里,纳闷这巷子怎么还没有到尽头。
一恍,身旁的墙壁忽然变得虚幻起来。在我四顾巡视时,不远处街区的车声人声像被一股力量阻隔到了很遥远的地方,耳畔只留下了轻拂的微风。
我定睛望向前方,眼前赫然出现了一座古宅,门头匾额上娟狂地描着四个大字——
缯诏侯府。
我讷讷出声道:「就是这里了?」
一转头,才发现小侯爷已经不在身边了。
我定了定情绪,缓步踏上台阶,走向那道巍峨的侯府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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