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这辈子我就认定你了!"我把手中的毛巾紧紧攥着,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发抖。
一次偶遇
"这辈子我就认定你了!"我把手中的毛巾紧紧攥着,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发抖。
眼前的姑娘,眼睛亮如秋水,笑起来像熟透的石榴籽。
我叫周建国,1992年那年,我刚从县技校毕业,大老远骑着二八大杠回到村里。
父母按着老辈子的规矩,嫌我二十二岁了还"光棍一条",硬是把我推到了姨妈家门前。
那时候,农村流行"相亲",说白了就是托亲戚介绍对象。
我爹说:"你姨妈家那块,有好几个待字闺中的姑娘,都是老实本分的,你去瞧瞧。"
我娘更是絮絮叨叨:"你这个年纪,村里像样的姑娘都订婚了,再不抓紧,就只能找个二婚的了。"
八月的天,热得像蒸笼。姨妈家正赶上收稻谷,我便搭把手,想着也好混个脸熟。
那是个闷热的下午,汗水浸透了褪色的确良衬衫,后背全湿透了。
姨妈看我累得够呛,说:"建国啊,去后院洗个澡吧,水都烧好了,铁桶里装着呢。"
乡下的浴室简陋,就在后院的角落,四周围着几块发黄的芦席,上面盖着块塑料布挡雨。
我正赤身裸体地搓着身上的泥垢,忽然一阵风吹来,芦席掀开一角。
一双明亮的眼睛与我四目相对,我惊得大叫一声,那姑娘连忙放下水桶,捂着嘴跑了。
这一幕,让我又羞又恼,脸红得像煮熟的螃蟹。
"姨妈,刚才那是谁家的丫头?"我红着脸问道,一边手忙脚乱地穿上裤子。
"哦,是隔壁林家的闺女,叫林小雨,刚高中毕业,在等分配呢。"姨妈一边择菜一边回答,"人家可是全公社第一个考上高中的女娃子,学习好着呢。"
那晚,我躺在姨妈家的老式木板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脑海里总是浮现那双清澈的眼睛,还有那一闪而过的惊慌表情。
第二天一早,我便跟着姨夫去了稻田。八月的稻子金灿灿的,弯着腰,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远处,几个戴着草帽的人影在田里忙碌。
我眯着眼睛一看,其中一个蓝色衣裳的身影,不就是昨天那个姑娘吗?
她戴着草帽,穿着蓝色的确良褂子,扎着两条小辫子,正熟练地割着稻子。
汗珠顺着她的脸颊滑落,却掩不住那股子青春的朝气。
我鼓起勇气,走到她旁边的田垄上,装作若无其事地割起稻子来。
"昨天...对不起。"好一会儿,她低着头,声音像蚊子一样,手上的镰刀却没停下。
"没事,乡下人家,不讲究这些。"我故作豪爽地说,心里却像打翻了五味瓶。
"我不是故意的,只是姨妈让我送水去,我不知道里面有人。"她的脸红得像田边的高粱。
"真没事,都是乡里乡亲的。"我挠挠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个时候,姨夫在田那头喊:"建国,来帮忙抬谷子!"
我如蒙大赦,赶紧应了一声跑过去。
接下来几天,我都和林小雨一起在田里干活。慢慢地,我发现这姑娘性子直,笑起来爽朗,做起事来麻利。
她会背《诗经》,会唱豫剧里的《花木兰》,偶尔还会提起自己想当老师的梦想。
"我从小就想当老师,我们村里的孩子,有的连自己的名字都写不全。"一次休息时,她坐在田埂上,认真地说。
我看着她被太阳晒得通红的脸蛋,突然觉得心里暖暖的。
"你呢?有什么打算?"她问我。
"我啊,就会修点拖拉机,电动机什么的。"我有些不好意思,"想着技校毕业后,能去县里的农机站上班。"
"那很好啊,现在国家不是提倡'科教兴农'嘛,你这技术以后肯定吃香。"她的眼睛亮晶晶的。
我心里美滋滋的,第一次有人这么肯定我的选择。
稻谷收完了,我还赖在姨妈家不走。
姨妈看出了端倪,笑着说:"是不是看上谁家姑娘了?说出来,姨妈给你做媒。"
我支支吾吾地说不出口。
这天晚上,姨妈家的老式收音机里正播着《东方红》广播电台的评书节目。
我坐在院子里乘凉,忽然看见林小雨提着个竹篮子过来了。
"婶子,我妈让我送点新摘的丝瓜来。"她站在门口喊道。
姨妈出来接过篮子,笑眯眯地说:"进来坐会儿吧,正好收音机里在播《三国演义》呢。"
林小雨有些犹豫,但还是走了进来,规规矩矩地坐在一旁的小板凳上。
收音机里"吱吱呀呀"地讲着诸葛亮舌战群儒的故事,我却一个字也听不进去,心跳得厉害。
"我考上了县城中师,下个月就走了。"节目结束时,她突然对我说。
我心里"咯噔"一下,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那...还回来吗?"我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
"五年合同,毕业得回乡任教。"她笑了笑,"到时候你早就成家立业了吧?"
我没说话,只是看着远处的稻田发呆。那一刻,我忽然明白了什么是"情窦初开"。
第二天,我鼓起勇气去林家"串门"。
林小雨的父亲是村里的老会计,母亲是生产队里的纺织能手。他们家的堂屋里,挂着一台十四寸的黑白电视机,在当时的农村,这可是稀罕物。
林小雨的母亲很热情,拿出前两天腌的咸鸭蛋招待我。
"建国啊,听说你技校毕业了,有啥打算?"林父点着"大前门"香烟问我。
"叔,我想去县农机站应聘,如果不成,就回村里跟着生产队干活。"我老老实实地回答。
"不错,有手艺的人走到哪都不怕。"林父满意地点点头。
这时,林小雨从里屋出来,手里拿着一沓书本。
"爸,我整理了这些书,想送给村小的孩子们。"她说。
我看着那些泛黄的课本,突然有了主意。
"小雨,我...我想写信给你,可以吗?"我鼓起勇气问道。
她愣了一下,脸上飞起两朵红云,轻轻点了点头。
林父看看我,又看看女儿,咳嗽了一声,识趣地走出了堂屋。
这一刻,我知道,我的心已经飞向了这个敢爱敢恨、善良纯朴的姑娘。
她走后,我给她写信,从最初的寥寥数语,到后来洋洋洒洒几大页。
我写村里的变化,写自己终于在县农机站找到了工作,写心里那些说不出口的话。
"村里通自来水了,再也不用挑水喝了。""生产队长说明年要搞个农机合作社,可能会请我回去帮忙。""你走了以后,村口的那棵老槐树开花了,特别香。"
她也回信,字迹清秀,像她的人一样。
"中师的课程很紧张,但我每天都很充实。""县城最近新开了家国营书店,我存钱买了本《钢铁是怎样炼成的》。""我们班主任说,农村需要更多有文化的人回去建设。"
就这样,两地书信往来,感情在纸笔间渐渐升温。
有一次,我在信中鼓起勇气写道:"小雨,我想我是真的喜欢你了。这种感觉就像春天的第一场雨,滋润着我的心田。"
她回信说:"建国,我也很珍惜我们之间的情谊。只是现在我想专心学习,将来好好教书育人。"
虽然不是明确的答复,但我已经心满意足。我知道,好女孩都是矜持的,尤其是像小雨这样有理想的姑娘。
时间一晃,四年过去了。
这期间,我在县农机站干得不错,还被评为了先进工作者,拿到了一本红彤彤的奖状。
村里的面貌也在悄然改变。家家户户门前的泥巴路变成了水泥路,有些人家添置了电风扇、录音机这样的"新三件"。
小雨即将毕业了,她在信中说:"我被分配到咱们公社的中心小学教书了,下个月就回来。"
看到这个消息,我激动得一晚上没睡着。
我开始筹划如何迎接她回来。是摆酒席?还是买束花?
最后,我决定做一件更有意义的事。
我跟农机站请了三天假,骑着自行车回到村里,带着工具箱和一摞图纸。
经过一番努力,我在村小旧教室的墙上,安装了三盏日光灯。
日光灯在农村还是个稀罕物,县城才有。村里人都跑来看新鲜,连村支书都竖起大拇指夸我"有出息"。
五年后的八月,她真的回来了,成了村小的老师。
那天,我骑着从县城买来的"凤凰"牌自行车,带着五年来攒的所有信件,还有一束从县城带回来的康乃馨,去学校门口等她。
"林老师,有人找!"一个小学生喊道。
她走出来,看见我,愣了一下,然后笑了。那笑容,和五年前一样明媚。
"我等了你五年。"我说,声音有些发抖,"这些信,记录了我这五年来的所有思念。"
她接过那沓厚厚的信件,眼圈有些发红。
"谢谢你给教室安装的日光灯,孩子们都说晚上看书不费眼了。"她说。
"只要你需要,我什么都愿意做。"我真诚地说。
后来,我们开始正式交往。每天晚上,我都骑车去学校接她下班。
有时候,我们会在学校旁边的小河边散步,说说各自的一天。
有时候,我们会在她宿舍前的小院里乘凉,听着蛐蛐儿叫,看着满天星斗。
那时候,农村的夜晚特别安静,只有远处传来的收音机声和偶尔的狗吠。
我们的爱情就像这乡村的夜色一样,宁静而温馨。
第二年春天,我们举办了婚礼。
虽然不比城里人那么排场,但在村里也算是风光的。
我爹用了三年的积蓄,给我们买了一辆"红旗"牌三轮摩托车当彩礼。
她爹则给我们准备了一套在镇上的砖瓦房,说是女儿的嫁妆。
婚礼那天,全村人都来喝喜酒。席开二十桌,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她穿着一身红色的确良旗袍,俊俏得让人移不开眼。
我穿着县城西服店新做的中山装,手心全是汗,生怕出什么差错。
拜堂时,她的眼里闪着泪光,我知道那是幸福的泪水。
新婚之夜,我们坐在床边,回忆着这些年的点点滴滴。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她突然问我。
"当然记得,你把我看光了。"我笑着说。
"去你的!"她红着脸打了我一下,"那次真是太尴尬了。"
"但正因为那次'偶遇',我才有机会认识你,不是吗?"我握住她的手。
她靠在我肩上,轻声说:"建国,我其实早就喜欢你了。"
"啊?从什么时候开始?"我惊讶地问。
"从你给教室安装日光灯那天起。"她说,"那天我偷偷回来看了,看见你认真工作的样子,就觉得...这个人挺好的。"
我心里像灌了蜜一样甜。
婚后的生活平淡而充实。她在学校教书,我在县农机站修理各种农用机械。
1997年,国企改革浪潮席卷全国,县农机站也不可避免地受到影响。
单位开始精简人员,我因为手艺好,被留了下来,但工资却减了一半。
有人劝我辞职,去沿海城市打工。
"那边工资高,一个月能挣好几百。"村里已经外出的人回来探亲时,总会这样说。
但我舍不得离开小雨,也舍不得这片生我养我的土地。
小雨支持我的决定,她说:"只要我们在一起,日子总会好起来的。"
为了贴补家用,我们在院子里养了几只鸡,种了些蔬菜。
有时候晚上,我还会骑着三轮摩托去附近的村子修理农具,挣点外快。
1999年,我们的儿子出生了,取名周光明,寓意前途光明。
小光明的到来,给我们的生活带来了更多的欢乐和责任。
小雨休完产假后继续教书,我则在工作之余,承担起照顾孩子的责任。
那段日子虽然辛苦,但每次看到儿子天真的笑脸,所有的疲惫都烟消云散了。
转眼间,小光明上小学了,正好在他妈妈的学校读书。
他学习很用功,每次考试都名列前茅,这让我们感到无比自豪。
2008年,村里通了有线电视和程控电话,我们家也添置了这些"新玩意儿"。
小光明第一次看到彩色电视,兴奋得一晚上不肯睡觉。
那年,我们全家坐在电视机前,一起观看了北京奥运会的开幕式。
看着五星红旗在国家体育场上空升起,我和小雨都流下了激动的泪水。
"爸,妈,我长大了也要为国家做贡献。"小光明认真地说。
"好孩子,只要你好好学习,将来一定能成为对社会有用的人。"小雨摸着儿子的头说。
2010年,一个重大变化发生了。
县里决定把中心小学升级为九年一贯制学校,需要更多有经验的教师。
小雨因为教学成绩突出,被调到了县城工作。
这意味着我们一家人要搬到县城去住。
离开生活了近二十年的村子,我心里有些不舍。
但为了儿子更好的教育条件,也为了小雨的事业发展,我还是同意了。
我辞去了农机站的工作,在县城开了一家小型农机修理铺。
凭借多年积累的经验和口碑,生意还算不错。
小光明在县里的重点中学读书,成绩一直很优秀。
2018年,他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省城的重点大学。
送他上大学那天,我和小雨站在校门口,看着儿子意气风发的背影,不禁感慨万千。
"小雨,你还记得我们年轻时候的样子吗?"我问道。
"当然记得,"她笑了,"那时候你穿着褪色的确良衬衫,站在稻田里,跟个傻小子似的。"
"那你呢?扎着两条小辫子,戴着草帽,干活麻利得很。"我也笑了。
如今三十年过去,我和小雨都已经不再年轻。
她的鬓角开始泛白,我的腰也不如从前挺直了。
但每当稻子成熟的季节,我们还会回到那片曾经相遇的稻田。
时光流转,岁月变迁,唯有那片金黄的稻田和我们的情谊,历久弥新。
有时候想想,人生中最美的邂逅,往往始于一个意外。
若不是那次尴尬的"偶遇",我和小雨或许擦肩而过,成为彼此生命中的过客。
正如小雨常说的那句话:"缘分这东西,真是妙不可言。世间万物,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现在,我们的儿子已经大学毕业,在省城的一家企业工作。
每逢节假日,他都会回来看我们,有时还带着女朋友一起。
看着他们青春洋溢的模样,我仿佛看到了当年的我和小雨。
去年,小雨从教师岗位上退休了,结束了她三十年的教书生涯。
退休那天,她的学生们给她举办了一个简朴而温馨的欢送会。
那些曾经她教过的孩子,如今有的已经成为了医生、工程师、公务员,甚至还有人接过了她的教鞭,成为了一名人民教师。
看着小雨被学生们簇拥着,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我突然觉得,这一生,值了。
每当夜深人静,我躺在床上,回想这一生的点点滴滴,总会感到无比满足。
从那个闷热的八月,一个偶然的"走光"事件,到今天白发相守的恩爱夫妻,我们一起经历了太多太多。
有欢笑,有泪水,有困难,也有收获。
但无论何时,我们都相互扶持,不离不弃。
人生在世,能遇到一个懂你、爱你、陪你一起变老的人,是多么幸运的事啊。
小雨常说:"建国,遇见你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
而我总会回答:"不,是我遇见你,才是这辈子最大的福气。"
每年八月,稻子成熟的季节,我们都会回到老家,看看那片承载了我们初遇回忆的稻田。
虽然那个简陋的浴室早已不在,村子也变了模样,但那份初心和感动,却始终留在我们心中,历久弥新。
来源:咏儿情感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