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原本我想拒绝,但她一一列举出对方的优点:「不到三十,拥有车子和房子,工作稳定,收入不错。」
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我二十四岁的这一年,依然是单身狗。
公司里的资深前辈看不下去了,决定给我安排一场相亲。
原本我想拒绝,但她一一列举出对方的优点:「不到三十,拥有车子和房子,工作稳定,收入不错。」
「最关键的是,长得特别帅。」
光凭这句话,我犹豫后答应了她,和对方在公司楼下的咖啡店见面。
其实我心里根本不信。
毕竟年富力强又富有的帅哥,怎么会落到相亲的境地。
然而当那道清朗修长的身影推开玻璃门,走过走廊站在我面前时,我差点把手中的柠檬水打翻。
「陆老师?」
黑眸如墨,肤色洁白,陆严那张冷淡的脸,配上他淡漠的神情,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感受。
今天的天气很热,他身穿一件轻薄的白衬衫,扣子规规矩矩扣到顶。
只有袖口处露出一截明显的腕骨,腕上有颗小痣,竟增添了几分诱惑。
客观上看,确实是很帅。
但是过去的恩怨在心头涌现,我紧握着玻璃杯,调侃道:「哎呀,陆老师,您都快三十了,怎么还没有对象呢?」
陆严撑着桌面,目光在我脸上打量几秒,随后轻轻露出一个笑容:「当然是因为,我在等你啊。」
「……」
当然是绝对不可能的。
我只是一时间有些震惊,居然没想到陆严这样的条件,竟然会来参加相亲。
陆严是我在大学里的老师。
在大二的时候,他教授我们线性代数,而和我结下了梁子。
因为那天正逢我生日,我和室友在 KTV 中彻夜狂欢,第二天醒来醉醺醺地去上课,陆严就说要扣我们的平时分。
「我们其实并不是故意的,学校也是临时通知调整的课。」
我站在讲台前,仰视着他,和陆严对峙。
那时,我刚染了一头鲜艳的火红色头发,穿着一条特别夸张的裙子,全身上下都散发着「刺头」的气息。
「活动是我组织的,要扣分就扣我一个人的就行。」
陆严微微低头,淡淡地看了我一眼,忽然扬起嘴角,「好啊。」
结果在期末考试中,他真的给了我 59 分。
我大为惊讶,于是去院办找陆严,结果他不在。
同办公室的老师好心提醒我,陆严去外面开会,要等大约两个小时才会回来。
「你可以先在这里等他。」
没想到陆严回来得太晚了,我已经在他的位置上趴着睡着了。
半梦半醒之间,被一阵轻柔的力道推醒。
迷迷糊糊抬起头,看到陆严静立在我面前,依然是一副冷淡的神色,但他的眼神中带着一丝嫌弃。
然后他轻描淡写地说:“把口水擦掉。”
当思绪从记忆的深渊中抽离出来时,我再次看向面前的陆严,那一瞬间竟有些恍惚。
自从他教我以来,已经过去四年。
可时间仿佛在他身上凝固,此刻三十岁的陆严,与四年前那二十六岁的模样几乎无异。
他坐在我对面,点了一杯冰美式。
“比起这个……”
他仔细端详我片刻,慢慢说道,“尤贞同学,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今年才二十四岁,为何会来到相亲现场?”
我沉默了片刻,回答道:“因为我不想再工作了。”
服务员把我们所点的咖啡送上来,我端起冰拿铁,一口喝下,随即向后靠去,摆出一副不羁的姿态。
“我打算找个男人来养我,等关系稳定后就辞职,搬进他的房子,开他的车,他上班挣钱,我在家里花钱……”
我一口气说了很多,但对面的陆严却一脸淡定。
我说完后,他轻轻抬起眼睑,目光扫向我被袖口严严遮住的手腕。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他淡淡说道,“为什么不再染红头发了?”
我忍不住笑了:“陆老师,您这话问得有意思——我都毕业两年了,您见过哪个职场新人还染那种颜色的头发吗?”
既然话说到这个地步,自然就再也无法深入交谈下去了。
我将最后一口拿铁喝掉,举手招呼店员来结账。
陆严却伸出手拦住我,说道:「不管发生了什么,我曾经是你的老师,这次由我来吧。」
走出咖啡厅,陆严提议送我回家。
我故作轻松地笑着说:「不用了,我家离这儿很近,随便走走就回去了。陆老师您慢走。」
等到陆严的身影消失后,我才拐进街角,从一堆停得乱七八糟的电动车中推出那辆生锈的小电驴。
我撒了谎。
其实我住得并不近。
我只是清楚自己的能力。
说我从未喜欢过陆严,这自然是不可能的。
大学时期,他那张过于出众的脸庞,甚至让他的线代课比其他课程还要难抢到。
在毕业前夕,我还听说过一个美丽的研二学姐向陆严表白,结果他们在一起了。
现在陆严要去相亲……
他们是不是已经分开了?
我骑上电动车,脑中乱想着,一路往家赶。
大约半小时后,我终于到了小区附近的十字路口。
我在街边等绿灯的时候,突然注意到身后那辆一路与我并行的黑色轿车也停了下来。
接着,车窗缓缓降下,露出陆严那张俊朗的面庞。
「……」
谎言被识破,我顿时感到尴尬,随后迅速调整表情说道:「我过来找个朋友,真巧啊陆老师,您也住这附近?」
「嗯。陆严一手扶着玻璃,指向马路斜对面的方向,「我住在那边。」
他在说话的时候,深邃的眼神如同秋水般含情,总是聚焦在我身上,让我心中不禁涌起一些错觉和微弱的期待。
我不得不用力掐了掐手心,以让自己保持清醒。
红绿灯变换时,我再一次踏上电瓶车,朝陆严挥了挥手:「既然如此,老师您早点回家,我就不耽误您了。」
等陆严的车子驶离后,我拐到了马路的另一侧,前往菜市场买了半斤死虾和一块冬瓜,提着它们回家。
陆严刚刚指的那个小区,是整个三环内房价最高的地方。
这里安保严格,绿化优美,户型十分考究。
而我却住在菜市场后面,那栋楼宇杂乱无章的老小区,每天都必须经过一片散发着鱼腥味的积水小道,才能到达单元楼的门口。
一条街道,将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分隔开来。
我提着刚买的菜走上五楼,掏出钥匙转动锁芯,轻声在光线昏暗的客厅中说道:「妈,我回来了。」
周一上班时,隔壁工位的周姐过来关切地询问我对陆严的感觉。
周姐向来热情,之前帮我介绍了好几次相亲对象。
我一直找借口拒绝,直到这次我终于答应了。
没想到和陆严正好碰上了。
我不想让她失望,只能含糊其辞地回应:「还好啦……主要看男方的反应。」
周末在咖啡馆,我将话题说到这个程度,那个懒惰拜金女的形象已然浮现。
要是陆严脑子没问题,又怎么会选择我呢?
就在我这样想着,周姐却笑眯眯地说道:「男方的想法我已经了然于心,现在就看你怎么想。」
我愣了一下:「这句话的意思是……」
她伸出手来,轻轻拍了拍我的手背:「傻姑娘,意思就是人家小陆对你很满意啊。」
就在周姐的话音刚落时,我的手机屏幕亮了,提醒我有新消息。
「你几点下班?我来接你。」
我假装没看到那条消息,下班后直接走到公司楼下推我的小电驴。
刚坐上车,眼前突然出现一辆让我略感眼熟的车。
车窗降下,陆严的表情冷静如常:「我送你回去。」
我含糊一笑:「没必要了陆老师,我这小电瓶车,你后备厢也装不下啊……」
话音未落,车窗又被缓缓合上,随后他打开车门,径直走到我身边,坐上了小电驴:「你带我,没问题。」
「……」
我一下子愣住了。
他高挑的身材在小电驴的后座显得有些局促,两条修长的腿几乎缠成一团,原本应该颇为不适的他,此刻却流露出一种淡然的神情。
我心一横,索性不再多想,骑着电瓶车朝家的方向疾驰而去。
没想到刚驶过一条街,便在十字路口被交警拦住了。
「电瓶车不可以搭载乘客,你知道吗?」
交警对我上下打量,突然笑了起来,「不戴头盔就算了,还是个小姑娘载着个大男人,像是在拍电影?」
我和陆严乖乖下车,缴纳了 100 块罚款,接受了半小时的交通规则教育,最后还得把车留在原地。
交警师傅让我明天来取车。
我耷拉着眉头站在那里,没想到陆严眯起眼睛,忽然微微一笑,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看来只能由我来送你了。」
陆严的车里弥漫着一股沁人心脾的薄荷香,清新而淡雅的气息萦绕在鼻尖。
我紧紧系上安全带,转过头询问他:「所以你是故意这样做的吧?」
「嗯?」
陆严花了好一会儿挑选车上的广播,最后才转过脸来直视我:「尤贞同学,你所指的是什么事情呢?」
一个是陆老师,一个是尤贞同学,礼仪和善的称呼,偏偏是因男女之间最寻常的那些小事才得以再度相遇。
仿佛瞬间觉得没什么意思,于是我合上嘴唇:「算了,没事。」
他调出的音乐电台,音响里传来那熟悉的节拍,我突然问道:「你也喜欢草东吗?」
红灯亮起,陆严踩下刹车,侧过头审视我一眼:「其实没有,节目是听众点的歌。」
哦,原来如此。
我低下头,不再发言,反倒是向来高冷的陆严主动提起话题:「我记得大学时,你总是话很多,可以不停地聊,从上课前聊到下课后。」
我轻轻一笑:「那可不是嘛,就因为这样,你每天都让我回答问题。」
「所以,为什么现在不爱说话了呢?」
夕阳渐渐下沉,刺眼的红光透过前窗洒进来,耀得我眼前光影斑驳。
我闭上双眼,轻轻叹息道:「陆老师,您可知人总会变化的。」
陆严将车停在马路边,我对他道谢,准备告别。
他自然地下了车,跟了上来:「正好,我要去买点菜,我们一起走一段吧。」
陆严身上散发着一股冷淡而疏离的气质,清楚地将他与市场的喧嚣隔绝开来。
这种独特的气质不时吸引路人投来的目光,他却毫不在意,面色依旧平静地跟在我身后。
我先挑了一把小青菜称好,然后在卖虾的摊前停下了脚步。
陆严耐心地陪着我站了好一会儿,终于忍不住问我:「你在等什么?」
「我在等。」
我回答,「等虾死。」
「……」
见陆严露出困惑的神情,我耐心解释:「通常来说,虾在这样的环境下待一天,就差不多了。死虾的价格只有活虾的三分之二,但刚死的虾煮起来与活的没太大差别。」
最后,在老板不情愿的目光中,陆严和我各自买了半斤死虾。
接下来的几天里,他每天都会开车来接我下班,陪我在菜市场逛完后再各自离开。
对于我想要拒绝的念头,陆严总能巧妙地再将我拉回。
周五下午公司举行团建,喝了几圈酒,散场时已经很晚。
其实我并没有喝得太醉,只是感觉头有点晕,坐在门口的台阶上乘凉,忽然一个男人走到我眼前,叫了一声:「尤贞。」
「尤贞,现在我送你回家吧。」
是隔壁部门的林旭,入职不久的时候,他曾向我坦白心意,却被我拒绝。
此后,他见我就总是带着阴阳怪气的口吻,时常口口声声说着女人只爱那些渣男,而对踏实稳重的人毫不在意。
「我不需要。」
或许是酒精让他莫名勇敢,他根本没把我的拒绝放在心上,随意伸手想要扯住我的袖子。
然而他的手指触碰到我手腕上的伤疤时,愣了愣,立刻缩回了手。
紧接着,陆严冷冷的嗓音在我头顶响起。
「你在做什么?」
林旭连忙收回了手,尴尬地笑了笑:「我只是在看尤贞喝醉了,不太舒服,所以想帮她一把——你是她男朋友吗?」
陆严没有回应,只是走上前,扶起我,朝着他停车的方向走去。
林旭则在后面带着讽刺地叫道:「哟,凯迪拉克,看来女人果然都喜欢有钱的,啧啧。」
就在这个时候,陆严突然停下了脚步。
片刻过后,他转过身,眼神冷淡而犀利地扫视过去:「否则呢?喜欢那些三十多岁却一无所成的?还是偏爱那种死缠烂打的穷追不舍?」
他身材高挑,神情冰冷,愈发显得气势逼人。
林旭一下子被怂了,随手在地上啐了一口,转身离去。
我站在那儿,心中迷惑,却忍不住笑了出来。
陆严小心地将我扶进副驾驶座,随即仔细为我系好安全带。
清新的薄荷香气飘入我的鼻间,酒意渐渐淡去。
我转过身问他:“是周姐让你过来的吗?”
“嗯。”
他轻声应答,打开了车里的音响,发动了汽车,“她说你喝了酒,我为你担心。”
可见是周姐把林旭纠缠我的事告诉了他。
我托着下巴,静静地坐在那里,耳边传来草东的《勇敢的人》,这次不是电台播放,我好奇地问陆严:“你也开始听他们的歌了?”
“那天你提到后,我回家查了一下,才发现他们是一支乐队……”
“是台湾的。”
我轻声补充。
“对,似乎他们的作品不算多,总共只有十几首,我都加入我的歌单里了。”
他说到这,稍作停顿,在红灯前踩下刹车,目光转向我:“尤贞,我真的很想更深入地了解你。”
这句真诚的话语,蕴含着温柔与谨慎。
酒精的醉意在我脑中盘旋,一瞬间,我脱口而出:“陆严,你是认真的吗?”
“当然。”
陆严回答,“我已经不再年轻了,尤贞,我跟你说的每一句都是我的真心实意。”
这时,车里的音乐正回荡着《山海》的旋律:「渴望美好的结局,却未能成为自己。」
我一时无言以对,车内只剩下悠扬的旋律在缭绕。
汽车停在了路边,陆严优雅地为我打开车门,扶我下车后,绅士地收回手,与我并肩缓步走去。
「天色已晚,我有些担心你。」
他的考虑周全,让我不知所措。
他只陪我走到单元楼前,便停下脚步,和我道别:「你上楼吧,我等你灯亮了再离开。」
我感到喉咙里似乎堵着什么,呼吸都变得艰难。
我紧握着包带,艰难地迈上楼梯,打开门,按下开关。
暗淡的光线透出,从窗前望去,陆严仰头对我挥手,然后转身离开。
那晚,我再次梦回大学时光。
「擦擦口水。」
陆严这一句话让我彻底清醒,我猛地从椅子上跳起:「陆老师,您怎么能给我 59 分?」
「扣了一分的平时分。」
陆严嘴角微微扯动,「尤贞,这是你自己提的要求。」
这个男人,对于软磨硬泡的方式无动于衷。
我顿时间意识到这一点,随即换上了可怜无辜的表情:「陆老师,我知道错了,您就不能因为我每节课都为同学们带来欢乐的缘故,把这分加回来吗?」
陆严沉默不语,我轻轻拽了拽他的袖子,双手合十,恭恭敬敬地作了个鞠躬。
半晌之后,他终于开口了。
“关于开学补考,试卷我来负责,我可以帮你标注重点。”
他伸出手掌,对我说道,“你的课本带来了吗?”
陆严划出的重点相当有效,整个暑假我都拼命做题,最终高分通过了开学前的线性代数补考。
为了表达感谢,我亲手烤了一堆奇形怪状的饼干,去办公室感谢陆严。
他正忙于写论文,我随意瞄了一眼电脑屏幕,都是全英文,看得我一头雾水。
“陆老师,非常感谢您帮我划的重点,我补考通过啦。”
我笑盈盈地看着他,“这是我自己烤的饼干,虽然外表不太讨好,但味道不错。”
陆严接过那花里胡哨包装的饼干袋,眼神瞄到了我浅橘色的头发上,语气温和:“怎么不再是红色了?”
“漂得太厉害,头发留不住颜色,洗几次就没了。”
我随意拨了拨头发,笑着说道:“今晚我打算换个颜色,染成北极星绿。”
想来陆严大概对北极星绿不太了解,我便用手机找出了照片想给他看,结果不小心划多了两下,翻到我之前偷拍他上课的一张。
空气像是凝固了一瞬,尴尬的我迅速收回手机,假装若无其事地说:“陆老师,那我没事的话就先离开了。”
「……陆老师?」
陆严似乎刚从沉思中回过神,轻声回应道:「嗯。」
我走下楼梯,走在学校新建的梧桐大道上。
秋日里的阳光仍然透着未曾散去的暑热,我摇晃了一下脑袋,心中不知为何,突然抬头向上望去。
在二楼的窗边,陆严正站在那里,手里夹着一块形状奇特的饼干,目光静静地注视着我。
此后,陆严再也没有教我其他的科目,学校的面积广阔,我也只能偶尔遇到他。
有一次,我穿上了一条长度及脚踝的长裙 lolita 裙,灰蓝色的长卷发盘在扁头饰下。
因为赶着去另一栋教学楼上课,只好提着裙摆飞奔而去。
当天晚上,那段我奔跑的视频被发布在了表白墙上。
评论区的声音褒贬参半,赞美与指责的声音交织在一起。
室友将链接发给我,我只是扫了一眼,随意关掉,继续挂着耳机,蹦跳着往前去。
正当此时,我撞上了陆严。
我向后退了一步,勉强站稳,条件反射般抬眼,正好与他那双漩涡般深邃的眼神相遇。
「尤贞。」
紧接着,我仿佛从梦中清醒。
房间里一片漆黑,惨白的月光透过窗帘缝隙洒入。
我摸了摸背后冰凉而黏腻的汗水,下了床,冲向卫生间。
灯泡闪烁的光线让人感到不安,镜子中的人瘦得近乎畸形,细细的头发仅留到耳朵边,脸色则显得异常苍白。
最令人心痛的是,那双曾经充满灵气的眼眸,如今却犹如死水一般,没有一丝生机。
我对着镜子默默地凝视了良久,费力地挤出了一抹微笑。
随后,我跌跌撞撞地回到卧室,黑掉了陆严的微信,再拉开抽屉,从药盒里掰出两颗药吞下。
接下来的梦境沉沉,似乎做了许多支离破碎的梦,又似乎什么都没梦见。
当我再次睁开眼时,已是黄昏。
调至静音的手机屏幕上,陆严打来了十几个未接电话,还有一条三小时前的短信。
“尤贞,我在你家楼下。”
下楼时,我身上还穿着那件沾满汗水的睡衣。
陆严站在路灯旁,手指轻夹着一支烟,宛如一个无声却引人注目的雕塑。
下午六点,天空逐渐昏暗,夕阳在天边抹上了一片鲜红。
这是老小区一天中最热闹的时候,不时有孩子们追逐嬉闹,忍不住多看他几眼。
我在几步开外停止了脚步,凝视着陆严,心中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体内残存的药物效应让我感到头脑迟钝,他将烟蒂熄灭,扔入垃圾桶,然后向我走来。
他的每一步,仿佛都踩在了我的心上。
他在我面前停住,微微低下头看着我。
原本以为他会问我一点事情,例如到底发生了什么,或者为什么会把他拉黑。
然而,他什么也没询问,仅仅是举手轻抚我仍然湿润的头发,握住我的手说:“走吧,我带你去吃饭。”
这一瞬间,我的脑海中浮现出了很久以前的事情。
在小学时,因为同桌的欺负,我把他压在地上狠揍了一顿,结果被老师带进了办公室。
老师让我写检查,我撕掉纸张后逃出了办公室,一直跑出了学校,最后蹲在附近书店的门口发呆。
黄昏时分,我的妈妈找到了我。
她什么也没问,只是温柔地对我说:“贞贞,饿了吗?想吃点什么?妈妈给你买了炸鸡。”
不再想着这些往事。
我吸了吸鼻子,依然没有挣脱陆严,只是默默跟随他走进了一家餐厅。
陆严将菜单递到我面前,我点了一份白灼虾和清炒冬瓜。
“你好像总是只吃虾。”
我知道他内心的疑虑,却选择不正面回应:“毕竟要补充蛋白质。”
事实上,在这个位于北方的内陆城市,昂贵的河鲜绝非最佳的选择。
我想陆严对此也是心知肚明,他没有再多问,静静地在菜肴上桌后,耐心地为我剥虾。
洁白丰腴的虾肉一只只地放入我的碗中,我叹了口气,问他:「陆严,难道你就这般执着于我吗?」
他面色淡定地回应:「是。」
于是我也不再言语,默默将碗里所有的食物吃完,目送陆严去后面付账。
等他回来时,我开始将白瓷瓶中的玫瑰花瓣一片片撕下,指尖轻轻碾碎,抬起头看向他:「你可能得多为一朵玫瑰付账了。」
他的手插在口袋里,低头朝我微微一笑:「他们说,这花本来就是送给客人享用的。」
我试着做作,但最终失败,只好把满桌散落的花瓣丢下,跟着陆严走出餐厅。
他并没有送我回家,而是领我上了停靠在路边的车,递给我一个纸袋。
「这是什么?」
我没有接过来,惊讶地问道,「这是礼物吗?」
他答道:「我特意找了隔壁艺术学院音乐系的老师求证,得知南郊有一家隐藏在小巷里的唱片店。」
他继续说,「今天早上,我特意开车去看看,果然找到了。」
我从袋子里拿出的是一张专辑,正是草东的《丑奴儿》,上面竟然还有亲笔签名。
我轻轻抚摸着专辑的包装,强烈的情绪在心中翻涌,快要无法控制。
我费力地压抑住眼眶里的酸楚,狠狠地咬了一下舌尖,抬起头看向他:「陆严,我想去体验蹦极。」
那天晚上,陆严与我联系,他为我们安排好了蹦极的地点,但由于疫情的限制,我们被安排在了半个月后的周末。
我答应了他,接下来半个月里,他每天都来接我下班,并利用每一个空档在车里和我分享他的近况。
「不久前我刚升为副教授,接下来学期要开始指导研究生了。」
「明天是这一学期的最后一堂课,马上学生们就要放暑假。」
在准备蹦极的前一晚,他开着车,突然告诉我:「今天我在离校前遇见了你的大学室友,那个叫林灵的。」
「她听说我是来接你的,感到很惊讶,说你毕业后就没再和她们联系过。」
他停了片刻,问道:「尤贞,你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我缓缓摇头:「有什么麻烦?就是工作太忙,根本没时间。」
不知道陆严是否相信我的话,但他没有再追问,只是和往常一样,把我送到路边,陪我一起买菜,在门口和我道别。
晚上好好休息,明天我们要去跳蹦极。
他那透澈的双眸注视着我的脸,流露出几分温柔的依恋,“尤贞,明天见。”
“……明天见。”
说实话,我对高处有些忌惮,但当我和陆严并肩站在蹦极的平台时,心中却泛起了一股异样的宁静。
这个高台离地面整整有50米,下面是一湖如镜的水面,俯身往下望时,甚至让我感到一阵轻微的眩晕。
我刚看了一眼,就被陆严抓住手腕拽回去:“小心点。”
随后一位工作人员走过来,为我们系上安全绳。
我侧过头看着陆严,忽然露出了一个笑容:“陆老师,如果绳子突然断了,我们这算不算殉情?”
我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这样称呼他了。
陆严的眼中闪过一丝光辉,轻声道:“算。”
不过在那一瞬间,我居然无法分辨,是湖水更清澈,还是他的眼睛更明亮。
工作人员严肃地解释:“女士,我们的绳子非常结实,绝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她一本正经的模样实在让人觉得可爱。
在即将跳下的那一刻,我还带着笑容,然而随之而来的失重与窒息感让我感受到恐惧,连想要尖叫的声音都被逼回了喉咙。
在狂风呼啸的耳边,我听见陆严模糊却庄重的声音。
「尤贞,我想与你携手走过余生。」
我轻轻闭上眼睛:「陆严,我也特别喜欢你。」
高耸的山峦与辽阔的湖泊,在天地之间洒落的阳光似乎无尽无休,唯有我与陆严的拥抱,以及飘散在风中的泪水显得格外微小。
在生死未卜的瞬间,陆严终于将我紧紧抱住。被拉上去后,我什么也没说,只觉得身体轻如羽毛,仿佛踩在云端。
那一刻,我甚至分不清自己是在梦中,还是在如炼狱般的现实中挣扎。
陆严握着我的手开始往山下走,转到后面时,我才察觉到小路旁那扇破旧的木门半掩着,一个小男孩正蹲着身子顺着门缝钻了进去。
我甚至有闲情问他一句:「听说有位美丽的研二学姐曾向你表白?」
他愣了愣:「……确实有过,但我没有答应。」
原来如此。
当我们抵达停车场时,前方有对情侣正在争吵。
他们仿佛是一对年轻的恋人,女子摇头拒绝,表示不想再上去,男人则愤怒地拉扯她的衣袖,一边强行拖动一边怒骂:「特意打车过来,你怎么能说不去就不去?」。"
女人尖叫道:“我们分手吧!”
男人面露凶狠,怒气冲冲地举起手:“分手?那老子来告诉你分手!”
就像从温柔的梦境中猛地摔入冰冷的现实,我的手脚冰冷,大脑一片空白。
等我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时,已快步走上前,挡在了那名女子的面前。
男人恶狠狠地盯着我:“滚开,别多管闲事!”
“尤贞!”
陆严迅速赶来,将我和那个女人护在身后,声音冷酷:“打女人有什么本事?有本事就在警察面前动手!”
他比那男人高了不少,瞬间对方的气势立刻弱了下来,骂骂咧咧地走开了。
我转过身,看到那名女子带着泪水向我道谢。
她年轻而美丽,但我的眼前却是个完全陌生的面孔。
我瞬间清醒,松开她的手,无奈地摇摇头:“没事。”
回家的路上,我一直沉默不语,后视镜中映出我的苍白面容,陆严不时用担忧的目光瞥向我,似乎想问什么却又欲言又止。
车停在路边,我解开安全带,推开车门,忽然转身向陆严问道:“要不要和我回家看看?”
夏日的阳光炙热,我与陆严并肩走过老旧小区的树荫,光影在我们身上交错闪烁,随即一阵清凉袭来。
昏暗的楼道中漏着丝丝冷风,陆严跟着我走上五楼。
我让他坐在沙发上,从旧茶几的抽屉里拿出一份报纸,递给他。
那是两年前的报纸,虽然时间过去很久,但头版的标题依旧清晰可见:“男子因妻子提出离婚而杀人分尸,目前已被警方逮捕。”
陆严愣在原地,过了一会儿,他猛地抬头直视我。
陆严看着那张泛黄的报纸,眉头微微皱起。
“这是……”他低声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确定。
我站在厨房门口,手里握着一瓶冰镇矿泉水,目光平静地注视着他。
“那是我母亲的案子。”我说,“她提出离婚后,被我父亲杀害了。”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间。陆严缓缓放下报纸,站起身来,朝我走来。
我没有退缩,只是轻轻拧开瓶盖,喝了一口冰水,试图让自己的情绪稳定下来。
“你早就知道了吧?”我问他,“从你第一次送我回家的时候。”
陆严沉默片刻,点了点头:“是的。那天你在十字路口撒谎时,我就猜到了一些。后来我去查过你的资料。”
我苦笑了一下:“所以你是故意接近我的?为了什么呢?赎罪?还是同情?”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伸出手,轻轻将我额前的一缕发丝拨到耳后。
“不是同情。”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也不是赎罪。我只是……想保护你。”
我愣住了。
他继续说道:“我知道你一直活在阴影里。你母亲的事,你父亲的审判,还有你后来的精神状况……尤贞,我不是医生,也不是心理专家,但我愿意陪你一起面对这一切。”
我低下头,眼泪不争气地滑落。
“我已经很久没有哭过了。”我哽咽着说,“自从那天之后,我告诉自己,不能再软弱。”
陆严轻轻将我拥入怀中,像当年在大学里那样,温柔却不强势。
“你可以在我面前软弱。”他说,“因为你是我最重要的人。”
我们就这样静静地抱着,楼道里的风穿过破旧的窗户,吹动窗帘,发出轻微的响声。
第二天清晨,阳光透过窗帘洒进客厅,我醒来时发现陆严已经坐在沙发上,手中拿着那张报纸,眼神深邃。
“你昨晚睡得不好。”我轻声说。
他抬起头看我,笑了笑:“我在想一件事。”
“什么?”
“我想申请成为你法律上的监护人。”他说,“虽然你现在已经成年,但如果你同意的话,我可以以亲属的身份,为你提供长期的心理支持和经济保障。”
我怔住了。
“为什么?”我问,“你明明可以找一个更正常、更幸福的女人。”
他站起身,走到我面前,握住我的手:“因为对我来说,你就是最正常的,也是最值得守护的。”
那一刻,我终于相信,他是真的爱我。
不仅仅是大学时期的悸动,也不仅仅是师生之间的情愫,而是历经岁月洗礼后的坚定与执着。
后来,我们一起去了法院,提交了相关申请。也一起去看了心理医生,开始了漫长的疗愈过程。
陆严依旧每天接送我上下班,陪我去菜市场买虾,带我去听草东的歌,陪我看夕阳落下。
他从未催促我改变,也从未试图抹去我的过去。
只是轻轻地,把我从黑暗中拉了出来。
某个傍晚,我们在蹦极台下散步,夕阳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我忽然想起那天跳下去时他说的话。
“陆严,你还记得你说过什么吗?”
他停下脚步,看向我,眼中闪烁着温柔的光。
“当然记得。”他说,“我说,我想与你携手走过余生。”
我笑了,牵起他的手。
“那我们就一起走下去吧。”
风轻轻吹过山间,湖面泛起涟漪,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为我们祝福。
来源:小熊软糖蹦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