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后来她跳河假死,写下遗书诬陷我,说是我为了嫁给裴昀,事先作弊。
《中意庶妹》
我本是征战沙场的女将,一朝被太子裴昀投壶选中,成了太子妃。
所有人都说我俩般配。
然而,裴昀原本中意的,却是我那柔弱的哑巴庶妹。
新婚夜,庶妹跳河自尽。
裴昀自此恨我入骨。
他逼我吞下火炭,剥光我的嫁衣,又把我送给蛮族使臣。
后来,跳河的庶妹回到东宫,哑病不治而愈。
我却惨死在蛮族的羊圈。
再睁眼,我重生在裴昀投中我那一天。
这一回,我找到了皇帝:
「陛下,臣倾慕先太子,愿为其入皇陵。」
所有人都笑我疯了。
我却暗喜。
只因我知道,先太子并没有死。
后来,我再次凤冠霞帔。
成了废太子的裴昀却执剑夜闯东宫:
「芝芝,你既然在投壶时做了手脚,为何如今要嫁给别人?」
01
大殿之上,落针可闻。
皇帝的目光带着审视,一寸寸落在我身上。
「宋芝,入皇陵者终生不得出,你当真要为洌儿舍弃大好年华?」
我跪伏在地:「臣女愿意。」
皇帝叹了口气:「也罢,朕给你一个月的时间考虑。」
「这一个月内,我不会把你今日所请之事告诉其他人。」
「一个月后,若你反悔,依然可以嫁给昀儿。」
我赶紧叩谢隆恩,领了一批金银赏赐出宫。
直到坐上回府的轿子,我才敢松下那口气。
裴昀虽爱玩,但他怎么说也是当今太子。
若不是皇帝的默许,怎么可能让他用投壶这样儿戏的方式选太子妃?
上辈子,我那庶妹宋宛月,在箭矢上动了手脚,让裴昀娶了我。
后来她跳河假死,写下遗书诬陷我,说是我为了嫁给裴昀,事先作弊。
裴昀暴怒,洞房花烛那夜,他挑断我的手脚筋脉,逼我吞下火炭,剥光我的嫁衣丢进庶妹自尽的河里泡了三日夜。
见我还剩一口气,又把我送给与我有仇的蛮族使臣。
而皇帝布局这一切的目的,仅仅是因为我身为女子,却打下了他年轻时未曾打败的蛮夷。
上辈子直到死,我都想不明白这一切。
我带着恨意迟迟不入黄泉,神思一晃,便有了重活一世的机会。
这辈子,我会以女子之身封狼居胥、问鼎朝堂。
至于裴昀和宋宛月想要怎样郎情妾意,都跟我无关了。
02
「吁——」
马车突然一阵颠簸。
我掀开车帘。
嗖地一声,一支羽箭擦着我的脸颊飞过。
打散了我的发髻和玉簪,也在我的脸上留下了一道划伤。
透过披散的头发,我看见了宫道那头的裴昀。
他慢慢放下手中的弓箭,散漫地勾起唇:
「哟,竟射偏了。」
「太子妃没伤着吧。」
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了「太子妃」三个字。
眼中的怒意更是明显。
我心下了然。
前世投壶结果出来后,裴昀先是去宋府别院找了宋宛月,准备为了她悔婚。
宋宛月劝他:「您是当今太子,如何能失信?」
裴昀便说要娶她为侧妃。
宋宛月摆出伤心的样子:
「我娘亲便是因为做了姨娘,才让我无依无靠,流落在乡郊十多年,她临终前再三告诫我,宁死不为妾。」
裴昀心疼她的遭遇,对我的恨意又增了一分。
此时此刻,他大约是真对我起了杀心。
我幽幽望向他握弓的手,唇畔勾起冷笑:「看殿下的样子,似乎是想将我射杀于宫中呢。」
裴昀的脸色骇人极了:
「宋芝,你本就生性顽劣,不懂规矩,眼下又在大漠待了两年,日日混迹在男人堆中,只怕早已忘了《女德》《女训》为何物,成婚之前,你就在相府中抄书反省。」
「宛月贤淑得体,我会让她来监督你,她若点头,你才能出府。」
裴昀说罢,甩袖便走。
我拔下扎进车厢的羽箭,盯着那寒光闪闪的箭头发愣。
我和他相伴长大,他最懂我的脾气。
每当有人斥我泼辣,要我学学那些高门贵女,他都会帮我呛声回去,说他就喜欢我这样明艳活泼的性子。
还说天下淑女千万,我宋芝却是独一无二。
过去的情意不算假。
至于他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化,又是什么时候爱上了宋宛月。
这些答案都已经不重要了。
「咔」。
我折断了羽箭。
也折断了对裴昀最后的一缕情丝。
03
回到府中,宋宛月已经捧着太子令牌在屋里等待了。
她的身后跟着两个嬷嬷。
正好就是上辈子扒光我衣服的两人。
我敛下眸中冷意,摇头嗤笑。
裴昀尚不敢对外宣布要娶宋宛月。
却是已经给她安排好了伺候的人。
宋宛月朝我比划手势:
「姐姐,太子殿下要我教你规矩,妹妹不敢不从,只能委屈姐姐了。」
她让我抄一百遍《女训》。
我知道她不会放过可以为难我的机会。
故意潦草地写。
啪。
一记藤条落在我的手背,抽出了长长的红印。
我嘶了一声,回头看向举着藤条的嬷嬷。
「都说人如其字,宋小姐这字写得极不用心,可见并无悔过之意。」
「老奴便在旁盯着,若小姐再胡乱应付,这藤条可不会长眼睛。」
我甩下毛笔,怒喝:「我不抄了!」
那两个老嬷各自同宋宛月交换了个眼神。
彼此有种诡计得逞的快意。
「宛月小姐,太子殿下有令,若宋小姐不听从,可罚去祠堂跪抄,直到诚心悔过。」
宋宛月装作很为难那般蹙着眉,又开始比划:
「姐姐,你这样做,妹妹想为你开脱都问心有愧啊。」
「你就先去祠堂跪着,待妹妹回头去与太子殿下说说情。」
我看着她无比熟练的手语,心中渐渐生出一疑。
宋宛月是十五岁那年,才被父亲从乡下接回来的。
那时候我娘才得知我爹在外头竟还养着妾室。
我娘一气之下,把人打发去了柴房。
结果第二天,宋宛月就因为高烧未得及时医治,成了哑巴。
外面很快传出我娘苛待庶女的风言风语。
我娘更因此郁闷成疾,旧病复发去世了。
直到临终前,她都还在为宋宛月的哑症愧疚,还嘱咐我要照顾好庶妹。
所以这么多年来,我有什么好东西,都会分给她一半。
她又回报了我什么呢?
再往深处想,如果一开始,她就没有变哑巴呢?
我心里藏了太多的猜疑。
然而此刻最想知道的,却是这三人齐心要把我关进祠堂,究竟想做什么。
04
亥时,两个嬷嬷检查了我抄写的《女训》,对视一眼:
「宋小姐今日辛苦,且先吃些点心。」
她们将一碟杏仁酥摆在我手边,眼含热切。
我哒哒敲着桌子,忽然发难,一左一右拽住两人头发,将她们同时掼在地上。
「杀人——」
没等她喊完,我就把杏仁酥一股脑塞进她的嘴里。
另一人也一样。
「这么好吃的点心,我这个做小辈的,自然要孝敬两位嬷嬷了。」
两个内宅妇人,如何与我这常年拿枪的人比气力?
上辈子若不是我过于信任裴昀,被他在交杯酒里下了软筋散……
裴昀也不会是我的对手。
两个嬷嬷很快就被迫吞吃了所有糕点,没一会儿,她们浑身潮热,像两条蠕虫般在地面拱蹭。
我漠然看着她们的丑态,心中已然知晓裴昀的手段。
他想毁我清白,让我失去贞洁。
之后我是被关尼姑庵了却残生,还是一根白绫了结自己,于他都没有损失。
反正当朝太子,是绝不可能娶一个失贞的太子妃的。
前世,我在得知投壶结果后,为了帮裴昀坐稳太子之位,立马自请去京郊灭山匪。
等到获胜归来,我在百姓中已名声大涨。
裴昀的这一手,便没能用在我身上。
「呵。」
我低头冷笑,熄灭了祠堂里的灯火。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几道人影偷偷摸摸钻了进来。
「里头怎么这么黑……」
我站在门后,一人一棍子敲晕了。
而后把他们拖到两个嬷嬷面前。
那俩恶妇倒是饥渴久了,当即如饿虎般扑了过去。
我轻轻退出祠堂,爬到屋顶上俯瞰整个相府。
一刻钟后,府中来了贵客。
裴昀径自穿过院子,途中恰好遇见了在花园散步的我爹和宋宛月。
几人随意聊了几句,就步履匆匆且目的明确地朝祠堂赶来。
遥遥望着人群中的父亲,我心底寒意更甚。
难怪上辈子我落得那么悲惨的境地,他除了与我断绝关系,再未帮我说一句好话。
如今看来,他也是始作俑者之一。
他们浩浩荡荡闯来祠堂,假装因屋中传出的欢愉声而大惊失色。
我爹率先冲过去,一脚踹开房门:「宋芝,你个不要脸的贱皮子——」
斥责戛然而止。
家丁们手中的灯盏映照出了屋内的场景。
所有人都沉默了。
裴昀黑着脸:「宋芝呢?」
没人能回答他。
宋宛月晃了晃他的袖子,裴昀立刻安抚般紧握住她的手。
声音温柔如春风:「别担心,我的太子妃之位,只能是你的。」
他忽然夺过身旁小厮的火把,往祠堂的布幔上一扔。
火焰腾地窜起。
「宋相,今日之事不宜对外声张,是以只能委屈您了。」
我爹望了望祠堂中央的那些牌位,狠心咬牙:
「非常之时应行非常之事,太子好手段。」
裴昀点头,吩咐侍从锁上屋门:
「明日去城中散播消息,就说宋芝不服管教,把东宫的两位嬷嬷锁在祠堂,结果不慎起火,害了数条性命。」
冷冰冰的字眼随着夜风飘入我的耳朵。
我狠狠地打了个寒战。
为了毁掉我,他不惜舍弃从小伴他长大的乳娘。
这般的深情,仅仅是为了让宋宛月做他的太子妃。
我忍不住发出苦笑。
他既然这么爱宋宛月,大可以敞开来同我说。
我又不是什么死缠烂打之人,自会成全他俩。
归根到底,不过是因为我打过不少胜仗,百姓们又早就认定了我会和裴昀成为眷侣。
他不想落人口舌,更不舍得让宋宛月背负庶女抢嫡姐姻亲的骂名。
好一出情深似海!
可我又有什么错?
付出一腔真心的我,何错之有?!
祠堂坍塌前,我最后看了一眼被抛弃在烈火中的祖宗牌位。
「各位,若不想宋家基业毁于不肖子孙之手,就请庇佑我。」
05
一夜过后,京城中果然传遍了我的谣言。
我故意在珍宝阁露脸,没一会儿,裴昀就带着宋宛月找了过来。
裴昀一开口便是质问:「宋芝,你昨夜在何处?」
我把剥好的松子丢进口中:「你那俩嬷嬷实在烦人,罚我抄书,还不让我吃饭。」
「我饿得受不了,自己跑出来了。」
裴昀和宋宛月隐蔽地交换了个眼神,彼此都仿佛松了一口气。
我在心中冷笑,面上却依旧装什么都不知:「怎么了?」
宋宛月痛心疾首地比划着:「姐姐,你自己出来就算了,为什么要把祠堂上锁啊?」
「昨夜祠堂走水,两位嬷嬷没能逃出来,都殉在里头了!」
我大惊失色:「怎会如此?」
「我宋芝从不做偷鸡摸狗之事,我是当着她俩的面走的。」
「而且,我走的是祠堂密道,嬷嬷都追我追到密道口了,没道理起火了逃不掉啊。」
「你们确定找到尸首了?」
裴昀和宋宛月齐齐变了脸色。
我努力憋住笑:「啊,忘记告诉你们了,祠堂是我母亲族人所建,他们习惯性打了条通往后山的密道,说是为了应付突发情况。」
「我娘病逝前本想把这件事告诉我爹,可他忙于公务无暇前来,是以只有我知道密道之事。」
宋宛月脸都青了,比划手势都快了不少:「这么重要的事,为何你此前不讲?」
我委屈地眨眨眼睛:「重要吗?不过是一条地道而已,难道还指望用它来干杀人放火的事?」
裴昀瞳孔一颤,若有所思地打量我。
我抬眸接住他的目光,眼里没有半点波澜。
恰在此时,楼下的街道有人敲着铜锣奔过:
「新消息新消息,相府祠堂里没找到尸体,反倒发现了密道!」
「有人在郊外农庄看到了形似那两位嬷嬷的身影……」
裴昀眉头使劲一拧,拉着宋宛月转身就走。
临出门前,还不忘扭过头来,留下冷冷的警告:
「宋芝,太子妃应贤良淑德,端静慧敏。」
「你要是连最基本的容止有度都做不到,这个位置不妨让给别人罢。」
「莫要让我发现是你动了手脚,否则就别怨我不顾多年情分。」
多年情分?
亏他还说得出口。
我端起茶盏一饮而尽,咋舌间,只品得满满的苦味。
06
祠堂有密道是真的。
我把那些本该死的鬼救回来也是真的。
两位嬷嬷现身农庄还是真的。
她俩不但出现了,还用身上的玉佩手镯换了银两。
只不过等裴昀过去,自然是找不到人的。
之后我安排她们时不时冒个头,东南西北,地点不一。
裴昀忙着找人,也就没了对付我的功夫。
而我所求的,就是这短短的喘息时间。
前世最后的那段时光,曾有旧部下想要救我。
遗憾的是势单力薄,没能成功。
他死前告诉我了一个秘密。
先太子裴洌并非暴病而卒,他是提前知道了皇帝想杀他,故服下假死药装死。
可他没料到皇帝心性多疑,竟提前将他的陵墓封死,他的心腹下属想闯进去救人,又不敢打草惊蛇。
裴昀的假死药能让他的身体进入彻底休眠,最长可维持一年。
他们只需要在一年的时间内找到办法进入墓室,给他吃解药即可。
他们苦找许久,最后却发现,当年堪舆一族仅剩的传人,竟是我。
「天意啊,救不了你,便再也救不了殿下。」
「大雍,要亡国了啊!」
他的最后感慨一直刻在我的心里。
原来我的性命,竟还承载了那般的重量。
一朝得以重生,我便暗暗发誓。
这辈子,我不光要活。
还要救出裴洌,颠覆一切。
我已经得到了进入皇陵的机会。
如今缺的是那味能解假死毒的药。
我没有办法去找裴洌的旧部,也担心动作大了会引起其他人注意。
便只能靠自己寻找。
幸好这段时间裴昀一边忙着找人,一边忙着哄宋宛月。
让我的行动自由了些。
一番探查下来,却发现那用作制药的南疆奇花,被裴昀买走,准备作为宋宛月的生辰礼送给她。
我无奈地叹气。
看来这生辰宴,不去也得去了。
07
相府为次女设宴,规格极盛,一应用具皆是精贵。
「早听说这相爷偏心庶女,如今看来所言不假啊。」
「长女便扔去军营打仗,回来了也不曾带去赴宴,说什么芝儿不懂规矩,恐惹笑话……」
我站在回廊下,看着侍女们捧着食盒匆匆而过。
耳边掠过往来宾客的碎言闲语。
我随意笑笑,并不在意。
身后忽然传来环佩敲击的脆响。
是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宋宛月。
她看到我,勾起笑:「姐姐怎么不进去?」
我也笑:「等你一起。」
正厅内,裴昀已经到了。
他坐在主位上,目光掠过我,在宋宛月身上停留了下来:
「今日二小姐生辰,孤特意去寻来奇花一簇,鲜花赠美人。」
仆从小心翼翼地抱来一只花盆,其间盛放着一株如墨玉般妖异美艳的花朵。
我目光热切地追过去,心里盘算着结束之后要怎么不声不响地把它弄到手。
宋宛月满面欣喜,朝裴昀比划:「殿下,这花当真美极了!」
太子唇角微扬:「二小姐喜欢就好。」
两人目光纠缠,情意浓浓。
宾客们纷纷朝我送来怜悯的眼神。
我闭了闭眼,只当看不见。
忽然,宋宛月回过头来,拉着我往前挤。
「姐姐,我们走近些看。」
宋宛月拽着我往花盆走去。
就在经过那株奇花时,她突然一个踉跄,手肘重重撞在花盆上。
花盆落地,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花摔在地上,花瓣零落。
我还没反应过来,宋宛月已经捂着脸哭了起来:「姐姐,你为何推我?」
满座哗然。
裴昀猛地站起,脸色阴沉如墨。
我刚要解释,太子已经大步走来,一把攥住我的手腕。
「宋芝,你怎么会如此善妒?」
他声音不大,却字字如冰。
宋宛月在一旁抽泣,样子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我知道姐姐一直不喜欢我,可这花是殿下所赠啊。」
太子眼神更冷。
我爹忽然走过来,愤愤指向那满地碎瓷:「孽女,你给我跪下。」
我没看他,只盯着裴昀:
「太子殿下,我没有推她。」
裴昀显然不信:「无需狡辩,宛月不会撒谎。」
言下之意是,我才是那个谎话连篇的人。
我一字一顿地问他:「你也要我跪?」
裴昀眉心紧蹙,带着怒意的眼睛在触及我冷冰冰的双眸时,竟迷茫了片刻。
好一会儿,他不悦地开口:
「你是要嫁进东宫当太子妃的,我若不罚你,难免有偏袒之失。」
「跪吧,反正你在战场上操练惯了,一点碎瓷而已,又不会如何。」
四周鸦雀无声。
我缓缓屈膝,碎瓷刺入皮肉的疼痛让我咬了咬牙。
鲜血很快浸透罗裙,在地上洇开暗红的痕迹。
我一片片捡起破碎的花枝,耳边是宋宛月假惺惺的啜泣。
裴昀从袖中掏出一方丝帕,轻柔地为她擦拭衣袖。
「殿下,姐姐她也许不是故意的。」
宋宛月怯生生地打着手语,眼睛却挑衅地看着我。
裴昀头也不回:「损坏御赐之物,按律当杖责三十,看在你尚有悔意,今日只罚你跪到宴席结束。」
我没有回答,而是将捡来的花枝花瓣悄悄拢了些进袖子里。
……
宴席结束后,裴昀让下人过来扶我。
他看了眼碎瓷上的血迹,叹口气:
「宋芝,你今日之举实在有失身份。」
「哪怕我当众罚了你,也难以叫人信服。」
「所以我决定明日重办一次投壶选妃,我会事先把你的名字移除。」
「日后……你就进宫先做良娣,若能改掉这身毛病,我再升你为侧妃。」
我深吸一口气,捏紧想要扇过去的手:
「不必了,今生今世,我都不会嫁给你的。」
08
次日,东宫的花园里挤满了参与选秀的高门贵女。
裴昀立在高台上,义正言辞地悉数我的过错,又特意彰显仁慈那般说道:
「看在宋芝对孤一番真心,孤愿意再给她一个机会。」
他的视线施舍般落在我身上。
「宋芝,如果你诚心认错,主动让出嫡女之位,我便把你的名字加入投壶的箭矢。」
「哪怕之后天意未选中你,孤也可以赐你侧妃之位。」
我面上并无波澜:「我无错,自然不会认错。」
我爹倏地起身,对着我吹胡子瞪眼:「你个不孝女!我今日就请宗祠把你降为庶女!」
我冷冷一笑:「当年我娘嫁给您的时候,嫁妆铺满整条长街,若非我娘的扶持,您以为会有今日的相府?」
「您似乎忘了,如今宋家的铺子,十有八九都是我娘留给我的。」
「契书上白纸黑字写得一清二楚,若父亲今日执意要降嫡为庶,我便改回母亲姓氏,带上她留下的产业自立门户。」
我爹一张老脸气得通红:「你这个大逆不道的孽障!」
我任由他骂,只抬头迎向裴昀:「莫非殿下还要我拿母亲的产业给妹妹做添妆?」
「堂堂东宫太子,不至于如此吧?」
裴昀面色越发难看,他狠狠一甩袖子:
「宋芝,既然你不愿做侧妃,那良娣也不必当了,待孤大婚那日,你就以奉仪之身,从角门一并进来罢。」
他的刻意羞辱我半分没放在心上。
「太子殿下,我何时说过会嫁给你?」
09
裴昀嗤笑,丝毫没信我。
他摆摆手,示意投壶继续。
当他毫不意外地将写有宋宛月名字的箭矢投入壶瓶时。
我浅浅一笑。
宋宛月得意地回头看我,眼中满是挑衅。
无数道或同情或幸灾乐祸的目光刺在我背上。
还没过门,就由正妻被贬为最低等的妾室。
压在我头上的,还是个庶出的妹妹。
这事儿传出去,我的名声也就彻底废了。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之际,宫门外传来一阵骚动。
「圣旨到——」
所有人都跪了下来。
宣旨太监大步走入,裴昀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他恨恨地瞪着我:「宋芝,别以为你搬出父王,孤就会任你摆布。」
「太子妃之位只能给宛月,你若是再闹,连妾也没得做!」
我笑了笑:「太子殿下不妨先听听圣旨怎么说。」
太监展开明黄卷轴: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宋氏女宋芝自愿入皇陵为先太子守灵,其志可嘉,准其所请。太子妃人选既已选定,着即日完婚。钦此。」
裴昀的怒色僵在了脸上。
他不可置信地看向我:「宋芝你——」
我平静地接过圣旨:「叩谢隆恩。」
起身时,我看到裴昀眼中的怒火突然变成了困惑,然后是某种近乎恐慌的情绪。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宋宛月站在一旁,脸上的笑容已经凝固了。
她看看我,又看看裴昀,显然不明白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我转身向宫门外走去。
身后传来裴昀急促的脚步声。
「宋芝!」他抓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我的骨头,「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呵呵一笑:「殿下既然从未喜欢我,如今不是恰好得偿所愿?」
裴昀的表情变得复杂起来。
他松开我的手腕,声音突然低了下来:「你真的决定了?」
「是的。」
我向他行最后一个礼。
「自此以后,你我情义两绝。」
转身的那一刻,我听到裴昀在我身后低声说了一句什么。
但风声太大,我没听清。
也许是错觉,也许他真的叫了我的名字,带着一丝我从未听过的颤抖。
但已经不重要了。
若情爱只能成为束缚我的绳索,那不如趁早斩断。
来源:马铃薯是白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