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那时候的华北小镇,青砖黛瓦,狭窄的石板路上行人如织,骑车的、挑担的、推着独轮车的,熙熙攘攘,一派生机。
"小姑子,你听我说,这病不是传染的,医生都说了是慢性支气管炎..."
"我不管!你天天咳,咳得我都睡不好觉了!你必须搬出去住!"
"够了!"老公的声音从厨房传来,"这个家,我说了算。"
一九八八年的春天,我嫁给了赵家。
那时候的华北小镇,青砖黛瓦,狭窄的石板路上行人如织,骑车的、挑担的、推着独轮车的,熙熙攘攘,一派生机。
刚从县城师范毕业的我,分配到镇上的机关小学教书,每月工资四十二块八,虽不算多,在当时也已经是令人羡慕的"铁饭碗"了。
赵家在镇上开了家自行车修理铺,门前挂着块木牌子,上头龙飞凤舞地写着"赵记车行"四个大字。
铺子不大,却总是人来人往,大爷大妈们骑着二八大杠、凤凰牌,甚至还有几辆解放牌的老自行车,链条掉了、闸皮坏了,轮胎没气了,都往赵家铺子里挤。
那个没有汽车满街跑的年代,自行车可是咱老百姓的"头等大事"。
我和赵明是同学介绍认识的。
第一次见他,是在放学后的校门口。
他骑着那辆擦得锃亮的二八大杠,戴着蓝色的工人帽,倚在校门口的法国梧桐树下,手里拿着半截冰棍,见我出来,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
那时候,能有辆自行车的小伙子,在姑娘们眼里已经算是体面人家了。
更何况赵明长得不赖,高高瘦瘦的个子,国字脸,眉毛浓密,一双大手能把轮胎气筒"咔咔"几下就打满气。
他不善言辞,话不多,可人实在。
我们谈了半年,他风雨无阻地在放学后接我。
冬天的时候,他总记得在怀里揣一个热乎乎的红薯,等我放学,就塞进我冻得通红的手里。
我那时候穿着老师发的蓝色工装裤,脚上踩着一双解放鞋,低着头在风里快步走。
他就骑着车子,慢悠悠地跟在我后面,手把上挂着我的书包,铃铛"叮叮当当"地响,像是冬日里最温暖的背景音乐。
我们的婚礼很简单。
那年代,谁家结婚不是简简单单?
一张红纸喜帖,全手写的,发给亲朋好友; 两张黑白照片,是镇上照相馆拍的,一寸大小,贴在户口本上; 三间瓦房,是赵家老宅子;四样礼物:一床带着樟脑丸味道的棉被,一只红色搪瓷暖水壶,一只缺了口的搪瓷茶缸,还有一只734型上海牌收音机,是赵明省吃俭用买给我的新婚礼物。
婚后的生活平淡而踏实。
赵明早起开铺,我去学校教书。
晚上,我们围坐在煤油灯下,听收音机里的评书。
刘兰芳的《岳飞传》,单田芳的《三侠五义》,袁阔成的《三国演义》,听得我们如痴如醉。
赵明总是安静地听着,一边抽着前门牌的香烟,烟头忽明忽暗,一边给客户的自行车补胎。
那时候,补一个胎能挣三毛钱,缝一条链条五毛,我们日子过得清苦但踏实。
然而,平静的生活很快被打破。
我们与赵明的父母、妹妹同住在一个院子里,是典型的"四世同堂"。
婆婆是镇纺织厂的老工人,五十出头的年纪,已经满头白发,整日里忙里忙外,是那种传统的中国式母亲,嘴上不饶人,手里的活却一刻不停。
公公在县木器厂上班,是技术工人,性格沉默寡言,跟赵明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妹妹赵艳比我小五岁,刚从高中毕业,在供销社上班,穿着格子裙,扎着马尾辫,是那种典型的八十年代小姑娘,心高气傲,眼界不一样。
在她眼里,我这个农村出身的嫂子,似乎总是入不了她的法眼。
"嫂子,这菜怎么又咸了?你这是标准的'北方咸',我都喝了一壶水了!"
"嫂子,你这衣服怎么洗得还有灰?再洗一遍吧,我明天要穿呢!"
"嫂子,你能不能换个发型?这样的盘头太老气了,瞧瞧现在的《上影画报》,人家都梳什么样的发型?"
小姑子的这些挑剔,我都一一忍了。
婚前,我妈就跟我说过:"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我想,日子长着呢,慢慢来,总能相处好的。
那会儿的电视机还是稀罕物,镇上有个露天电影放映队,三天两头来各家各户门前的空地上放电影。
《芙蓉镇》《红高粱》《城南旧事》,一个个或明亮或晦暗的画面,带我们看到了比日常生活更宽广的世界。
夏夜里乘凉扇扇子,吃着两分钱一块的冰棍,看着银幕上的故事,听着周围人群的议论,那简单的快乐,现在回想起来,真是弥足珍贵。
然而,意外还是来了。
那年秋天,我突然开始咳嗽,一咳就是一个月。
开始还以为是着凉了,喝了几副老大娘给的偏方,红糖姜水,冰糖雪梨,可就是不见好。
后来去镇医院看,医院的大夫是个戴着老式眼镜的中年人,接过我的医疗手册,听了听我的胸部,皱着眉说是慢性支气管炎,可能是教室里的粉笔灰吸多了,也可能是感冒没好留下的后遗症。
学校里没有粉笔盒,写字板上的粉笔灰漫天飞舞,老师们人手一条白毛巾,下课铃一响,满教室的人都在挥舞着,那场景,像极了沙尘暴。
我吃了不少药,西药,中药,甚至还喝过一位做木匠的老师父传下来的秘方,说是用雪花膏和冰片一起熬的膏药,贴在胸前,可以止咳。
咳嗽时好时坏,像个跟着我的小尾巴,无论走到哪儿,它都甩不掉。
赵明心疼我,每天变着法子给我熬梨汤、煮冰糖雪梨。
晚上回来,手里总是提着个油纸包,里面是集市上卖的新鲜百合,据说可以润肺。
婆婆也会给我炖些润肺的汤水,什么红枣银耳莲子羹啊,川贝炖雪梨啊,弄得我有时候都不好意思了。
公公不善言辞,却会在每天下班后,默默从衣兜里掏出一小包金嗓子喉宝,放在我的枕头边。
可唯独小姑子,脸上的不满越来越明显。
我能感觉到,每次我咳嗽,她都要皱眉,有时还会捂着耳朵,一脸嫌弃地离开饭桌。
那天晚上,家里刚吃完饭。
老赵家有个习惯,饭后全家围坐在一起听半小时收音机,今天播的是《上海滩》的主题曲,婆婆最喜欢的。
屋子里飘着一股刚炒好的花生米的香味,夹杂着晚饭剩下的葱花炒蛋的味道,是那种老房子特有的、混合了酱油、大葱和木质家具的气息。
外面下着蒙蒙小雨,天已经黑了,院子里那盏节能灯在风里摇晃,投下模糊的影子。
突然,我又咳嗽起来,这次格外厉害,咳得前仰后合,感觉肺都要咳出来了。
赵明连忙给我倒水,婆婆拍着我的背,一家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我身上。
就在这时,坐在角落里的小姑子一下子站起来,摔了手里的杂志。
"够了!嫂子,你能不能去医院住几天?你这咳嗽,吵得我晚上都睡不好觉!"
她的声音尖锐刺耳,在寂静的屋子里显得格外刺耳。
我愣住了,不知道该说什么,嘴张了张,却只换来一阵更为剧烈的咳嗽。
"艳子,你怎么说话呢?"婆婆皱着眉头,眼神里带着责备。
"妈,我说的是实话啊!您听听,她咳得多厉害,谁知道是不是传染病?"小姑子越说越来劲,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现在不是流感季节吗?上次供销社的李大姐,就是因为咳嗽,结果传染了全家。万一传染给我们怎么办?我明天可还有单位会议呢!"
屋子里一下子安静得可怕,只有窗外的雨声和院子里偶尔传来的邻居家孩子的笑声。
我想解释,但一开口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似的。
"够了!"赵明的声音从厨房传来,他走到客厅,手里还拿着刚洗好的搪瓷碗,晚上的月光透过窗户,映在碗上,反射出一片惨白的光。
"这个家,我说了算。"他的声音不大,但很坚定,是我很少听到的语气,透着一股子不容商量的决绝。
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了,连窗外的雨声似乎都变小了。
婆婆愣住了,筷子停在半空中;公公抬起头,眼神复杂;而小姑子,则像是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呆在原地。
"明天,我们搬出去住。"赵明接着说。
我惊讶地看着他,以为他是要带我出去住。
可他接下来的话,却让我愣在了原地。
"爸,妈,艳子,你们三个明天搬到姑姑家去住几天。家里就留我和你嫂子。"
小姑子瞪大了眼睛,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凭什么我们搬出去?她咳嗽,她应该出去!这是爸妈的家,凭什么我们走?"
"艳子!"婆婆厉声喝道,"你再胡说八道,我真的要生气了。"
赵明放下碗,坐到我身边,轻轻拍着我的背:"这个家是我和你嫂子的,也是爸妈的,更是你的。但现在,你嫂子病了,需要休息。她哪也不去。不愿意的,自己搬出去。"
说完,他拿起那本《上海滩》的电视剧连环画,重新翻看起来,就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那一刻,我看到小姑子眼中的不可思议,也看到了公婆复杂的表情。
那晚上,家里出奇地安静。
我和赵明睡在靠西的那间屋子里,听着窗外的雨声,感觉心里堵得慌。
"你太冲动了,"我看着躺在床上看《科技与生活》杂志的赵明,轻声说,"把爸妈和妹妹赶出去,他们该怎么想?明天还是我搬出去吧,去学校宿舍住几天。"
赵明放下杂志,看了我一眼:"你不明白。艳子从小被惯坏了,她以为全世界都是围着她转的。这件事不是关于你的咳嗽,而是关于尊重和家庭。"
他翻了个身,背对着我,声音闷闷的:"睡吧,明天还要早起。"
让我没想到的是,第二天一早,我起床后,就看到公婆已经收拾了东西。
老两口背着包袱,拉着不情不愿的小姑子,真的准备搬去姑姑家。
姑姑家就在镇东头,距离我们家不过十分钟的自行车路程,是个比我们家还要老旧的四合院。
临走前,婆婆拉着我的手说:"孩子,好好养病,我们过几天就回来。"
她的眼睛有点红,声音有点哑:"你是个好闺女,艳子不懂事,你别往心里去。"
公公没说什么,只是拍了拍我的肩膀,递给我一个纸包,里面是他新买的金嗓子喉宝。
小姑子站在院子里,低着头,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一句话也不说。
等他们走后,屋子里一下子空了,只剩下墙上滴答作响的老式挂钟和桌上那个还没喝完的莲子汤。
赵明请了三天假,在家照顾我。
他煮了稀饭,还买了新鲜的鸡蛋,笨拙地给我煮了个溏心蛋。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赵明下厨,他那双修车的大手,拿着锅铲的样子有些滑稽,但眼神却是那么认真。
"我不会做饭,"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这鸡蛋,是不是太老了?"
我尝了一口,咸得要命,但还是笑着说:"挺好的,就是有点咸。"
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下次我少放盐。"
白天,赵明就坐在院子里修车,有客人来,就在家门口接待。
晚上,他会去铺子里加班,补回耽误的活计。
我的咳嗽渐渐好转,心里却总惦记着公婆和小姑子。
第三天晚上,赵明骑车去姑姑家看了看。
回来时,他手里提着一袋水果,说是小姑子非要让他带回来给我吃的。
"她怎么样?"我忍不住问。
赵明笑了笑:"挺好的,在姑姑家看电视呢。姑姑家刚通上有线电视,能看到香港台,艳子天天追《霍元甲》,美得不得了。"
他顿了顿,又说:"不过我看她眼睛有点红,像是哭过。"
那天晚上,我做了个梦,梦见小姑子来找我,说她错了,可醒来后,屋子里还是只有我和赵明两个人。
第四天早上,我刚起床,就听见院子里有声音。
推开门一看,婆婆正提着菜篮子往厨房走,里面装着刚从集市上买来的新鲜蔬菜。
看到我,她笑了:"让你见笑了,我这当妈的,装也装不像。"
"妈,你们怎么回来了?"我惊讶地问,声音里带着一丝欣喜。
婆婆笑了笑,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来:"家还是自己的好。艳子也该懂事了。"
我正想问小姑子在哪,就看见她从房间里出来,手里捧着一个红色的热水袋。
"嫂子,给你。"她有些别扭地把热水袋递给我,声音比平时低了八度,"昨天我去医院问了大夫,慢性支气管炎不是传染病。这个热水袋是新买的,听说敷胸口对咳嗽有好处。"
我愣住了,接过热水袋,感受着那温热透过布袋传来,暖暖的,就像此刻我的心情。
"你身体不好,以后洗衣服我来帮你,你专心养病。"小姑子低着头说完,就匆匆走开了,背影有些落寞。
那一刻,我突然明白了什么。
晚上,赵明回来,我把事情告诉了他。
他笑了笑,那是一种了然于心的笑容:"我猜到了。"
"你猜到什么了?"我好奇地问。
"昨天晚上我去看他们,艳子一个人坐在姑姑家的院子里发呆。"赵明点了一支烟,"我过去陪她聊了会儿,告诉她什么是家,什么是责任。"
"你跟她说什么了?"我追问。
赵明吐出一口烟圈,缓缓道来:"我告诉她,一个家,不是谁嫌弃谁就可以让谁走的。当一个人病了,需要家人的是关心,而不是嫌弃。如果今天她生病了,我们也让她走,她会怎么想?"
他顿了顿,接着说:"我还告诉她,我第一次见到你,就被你眼睛里的那股子坚韧和温柔打动了。你是个好姑娘,值得所有人尊重。"
我没想到,平时不善言辞的赵明,居然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想到小姑子刚才的举动,我眼眶有些湿润,但马上又咳嗽起来,这次却轻了许多。
赵明递给我一杯水,里面加了蜂蜜,那是我最喜欢的。
从那以后,家里的气氛变了。
小姑子不再对我挑三拣四,反而常常帮我分担家务。
有时候我咳嗽厉害,她还会主动给我倒水,甚至学着煮起了梨水。
"嫂子,我跟杨大娘学了个方子,说是鸭梨和白萝卜一起煮,特别清肺,你尝尝。"
虽然那汤又苦又涩,我还是笑着喝完了,看着她期待的眼神,心里暖暖的。
公公每天早上都会去集市上买新鲜的梨,回来给我煮梨水。
有一次,我无意中发现,每到集市的日子,小姑子总会提前半小时出门,然后和公公一起回来,手里提着刚买来的新鲜水果。
婆婆则从邻居那里学来了一套拍背的方法,说是从她厂里的老医生那学的,每天晚上都要给我拍上半个小时,说这样可以把肺里的痰拍出来。
她那双粗糙的手,拍在我背上,有一种说不出的温暖。
赵明依旧是那个沉默的人,但每天下班回来,总会摸摸我的额头,问一句:"今天好些了吗?"
他的问候虽然简单,却胜过千言万语。
十一月的一天,镇上下了初雪。
清晨,我推开窗户,看着院子里那棵老槐树上覆盖的薄雪,突然发现,我已经好几天没咳嗽了。
"赵明,我好了!"我兴奋地喊道。
赵明从被窝里探出头来,迷迷糊糊地看着我:"真的?"
"真的!一点也不咳了!"我开心地在屋子里转圈。
这个消息很快传遍了全家。
婆婆熬了一锅红枣莲子羹,说是庆祝;公公买了两斤猪肉,准备晚上炖白菜;小姑子则从供销社拿了半斤奶糖,说是犒劳我。
晚饭后,我们全家坐在一起,看着中央台的新闻联播,那种平凡而温馨的氛围,是我这辈子都忘不了的。
那个冬天,我的咳嗽彻底好了。
当春风再次吹绿了镇上的柳树时,我和赵明坐在院子里的小板凳上,看着小姑子和她新交的男朋友有说有笑地从门口经过。
那个男孩是县医院的医生,据说是因为听说了小姑子照顾生病嫂子的事迹,被她的善良打动了。
"谢谢你。"我轻声对赵明说。
"谢什么?"他有些不解。
"谢谢你当初那句'这个家,我说了算'。"我靠在他肩膀上,"如果不是你,我和艳子可能现在还冷战着呢。"
赵明笑了,他很少笑,笑起来却像个大男孩,嘴角的弧度温暖而真实:"那不是我说了算,是我们说了算。"
他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又指了指我的,那个动作简单却有力量。
"啥意思?"我有些疑惑。
"我是说,家不是谁说了算,是我们共同决定的。"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那天其实挺怕的,怕爸妈生气,怕艳子闹,但我更怕你伤心。"
我突然明白,家不是一个人的独角戏,而是所有人共同编织的故事。
我的咳嗽,成了这个故事里的一个转折点,让所有人都重新思考了"家"的含义。
一九九零年春天,小姑子出嫁了。
婚礼在镇上的新华饭店举行,那是当时最气派的地方,墙上贴着红双喜的喜字,桌上摆着十二个热菜四个凉菜,还有一盘象征吉祥如意的寿桃。
席间,她挽着我的手,穿着一身鲜艳的红色旗袍,在我耳边悄悄说:"嫂子,谢谢你的包容。如果没有那次事情,我可能到现在还不懂事。"
"知道那会儿我为啥那么任性吗?"她眼眶有些红,"我那会儿刚跟男朋友分手,心里难受,就把气撒在你身上了。"
我笑着摇摇头:"家人之间,哪有那么多谢谢。"
我看着她和她新婚丈夫的笑脸,想起了当年我和赵明的模样,岁月真是神奇,它能让人成熟,也能让感情升华。
那年秋天,我和赵明有了自己的孩子,是个男孩,取名赵小勇,意为顺利勇敢,平安喜乐。
当我抱着孩子,看着他那小小的眉眼,听着他小小的呼吸声时,我想到了那个让我咳嗽不止的冬天,想到了那句"这个家,我说了算"。
原来,那句话不是霸道,而是一种责任和担当。
九十年代初,镇上迎来了第一波改革开放的春风。
赵明不再只修自行车了,他开始卖自行车,后来又卖摩托车,把小小的修车铺扩大成了一家正规的车行。
我也从一名普通教师,成为了学校的教导主任,每天穿着整齐的套装,带着老师们备课、上课、评课。
一九九五年,小姑子和她丈夫在县城开了服装店,卖当时最流行的服装,生意红火。
每逢周末,我们全家人还是会聚在一起吃饭。
公公从木器厂退休后,喜欢上了花草,在院子里种了一排月季,红的、黄的、粉的,五颜六色,每到花开的季节,院子里飘着淡淡的香气。
婆婆则迷上了广场舞,每天晚上都要去镇中心的广场,和一群老姐妹跳上一个小时。
饭桌上,公公会讲他年轻时的故事,那是我们听过无数遍却依然爱听的;婆婆会夸小孙子聪明,说他长得像爷爷;小姑子会分享她在县城的见闻,说那里马上要通上程控电话。
而赵明,依旧是那个话不多的人,但他的眼里,总是盛满了满足。
岁月如梭,转眼间,我们的孩子已经上中学了。
如今,赵明的修车铺已经变成了一家规模不小的摩托车专卖店,挂着崭新的招牌,上面是电脑打印的彩色字体,再也不是当年那块手写的木牌了。
我也从教导主任,成为了学校的副校长。
小姑子和她丈夫的服装店连开了三家分店,她开着桑塔纳,成了县城小有名气的女老板。
人生如棋,落子无悔。
那个冬天的咳嗽,那句看似强硬的话,成了我们家故事中最温暖的一笔。
现在回想起来,那些日子里的点点滴滴,那些争吵与和解,那些眼泪与笑容,都像是被阳光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芒,温暖而珍贵。
许多年后的某个夜晚,我偶尔还会咳嗽。
每当这时,赵明就会轻轻拍着我的背,就像当年那样。
他的手已经不再年轻,布满老茧和皱纹,但每一下拍打,都承载着岁月的重量和爱的温度。
我知道,无论发生什么,我们的家,永远不会让任何一个人孤单面对困难。
因为这,才是一个真正的家。
窗外柳絮飘飞,春天的气息弥漫在空气中。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感受着肺部的舒畅。
那个咳嗽的冬天已经过去很久了,但它带给我们的温暖,却永远留存在心底,成为我们共同的记忆。
每个家庭都有自己的故事,有欢笑,有泪水,有争吵,也有和解。
但只要我们心中装着爱和理解,那么任何风雨,都会成为滋养我们成长的养分。
因为家,不仅是避风的港湾,更是让我们学会爱与被爱的地方。
来源:留住美好旧时光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