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在芝加哥上美国国内政治第一课时,教授就反复提过,美国的政治是一个否决权特别多、机制特别繁琐的体系。除了三权分立这个最核心的设计,在每个权力分支内部都有错综复杂的设计,让推进变革,改变现状变得非常难。
在芝加哥上美国国内政治第一课时,教授就反复提过,美国的政治是一个否决权特别多、机制特别繁琐的体系。除了三权分立这个最核心的设计,在每个权力分支内部都有错综复杂的设计,让推进变革,改变现状变得非常难。
这听起来不是一个好事,跟雷厉风行的我们相比差得十万八千里。但如果我们把“变革”这种词换成“干预介入”、“乱搞”,观感会好很多。
务必警惕用词可能带有的判断倾向的干扰。
你可以这么理解:这套体系防的就是公共权力的滥用,而且,这套体系既防君子,也防小人。很多的限制是通过程序复杂性来完成的。比如,司法程序特别冗长,需要双方投入较大的精力、财力;再比如,引入新法案需要获得绝对多数,还可以用“冗长辩论”(filibuster)等方式拖延。
但反之,对企业、个人这种私有主体来说,则可以比较大程度地避免来自公权力的主动干扰。即使你被迫和行政主体针锋相对时,你也可以通过多种方式进行申诉,所以法院案例里有一堆xx vs. United States或者反之,取决于联邦被告还是告人。在我们看来这都是在和国家打官司,不可思议。
所以你去看美国真正的百姓生活,会发现这些吵得沸反盈天的“家国大事”,无论是对外关税,还是MAGA的兴起,对很多地方小镇普通居民的影响都是非常有限的,大家都有自治的一整套体系来隔绝这些干扰。
这种生活氛围有正反面,既导致了有时缺乏国家级的救助,比如天灾时救援拉胯的表现,也使得大家的自强、自立、自助意识特别明显,每个居民的参与意识极强。 即使在洛杉矶这种地方,洛杉矶下面不同的城市(city)也有各自的生活,一幅别来烦我的样子,活生生的村村大联盟。
所以你去看为什么美国这么多人碰到警察还不投降,要对抗到底,一些人觉得不可理解,但是他们会认为很正常。有的时候是他不会意识到自己是在和一个国家暴力机关在作斗争,他觉得只是另一帮带着武装的人员在跟自己对峙。
所以,一个否决权广泛存在的体系,和一个相对集中、统一的体系,变革方式是截然不同的。要用曲线来衡量刻画的话,即使两国都是同一个趋势,双方的走势可能是:
很有意思的是,市场的反应也是这样子。
大家会下注赌东大的变化剧烈度更大,但是很难把握时间点。 而渐进主义会使得市场只要判断对了方向,会不断的出现波动带来的买点。
反映在市场上,就是可能几天的暴涨就修复了几年的蹉跎。以至于大家都习惯把预期打满,直到天荒地老。
当然事物都有两面性。美国否决体系的负面效果会在两个方面显现:一种是,虽然设计的初衷是为了防止公权力的滥用和对私权的限制,但架不住时间长了,各种公权力、政客会不断想办法扩张自己的权力范围,比如引入新的法案、重新分配利益。立法和行政有时也会结成联盟,共同以代表一部分人群的名义获取更大的权力。 毕竟权力本身都是有自我膨胀的欲望。另一方面,否决权泛滥使得需要凌厉变革时或协同行动时,效率特别低。当然很多人会反问,你怎么知道一定要“凌厉变革”?社会需要持续改革是一个非常现代性的说法。确实我也没法回答。现状为啥不是最好的?
这会导致在很多州,莫名其妙的法律干预、行政限制反而影响了私人活动,有点像日积月累的“屎山代码”,东打补丁西打补丁,最后变成了一个处处掣肘创新的体系。这也是埃隆·马斯克抱怨的:回收火箭还要考虑到避免对某种海洋生物造成影响。这个立法的初衷可能确实是为了保护某些海洋生物,而且我们也确实看到杜邦这种巨头被起诉后,赔付了大量的金钱以达成谅解。
在某种程度上,川普代表的MAGA势力其实是比较讨厌这些弯弯绕绕的。一个是因为这个很符合建制派,尤其是以哈佛法学院为代表的精英高智商人群的想法——越复杂,越有利于自己操纵和解读。 南方白人则比较喜欢短平快的方式,德州风格,简洁明了,心中自有正义。
这和中国历史上士大夫用伦理纲常、四书五经来限制皇权,来争夺解读权,是一样的套路。这一套在明朝达到了巅峰。 但是,文人和皇权之间也会有此消彼长。在清朝的时候,几次文字狱下来,文人地位低下,满朝皆奴才,又走到了另外一个极端。
我们可能要习惯于世界并非非黑即白,这两种思路和做事体系各有其历史合理性。在乱世之下,有的时候就要短平快;但是在建设期,为了保护少数群体,用道德约束各方行为,复杂的弯弯绕绕是有必要的,这也是均衡的一种。
如果放下先入为主的成见,那么有时候,不妨让历史去自己做博弈。在南明末期,还拘泥于礼法就会导致内耗,干不过杀人如麻的清军;你在明朝初年,即便搞一刀切,官员贪污几两银子就处以剥皮极刑,也制止不了文官腐败,就需要越来越多的监察体系去给系统打补丁,终于有一段时间魏忠贤的高效财政机器就让皇权占了上风。当然这都是在没有技术进步(现代性)的社会里,对今天的参考意义有限,大家都在分蛋糕而已。
美国今天到了这套“屎山代码”拖累发展的地步了吗? 很有可能。即使不从MAGA的角度,而是从技术进步的角度来看,今天很多需要有规模效应、网络效应的技术,实际上是需要各州的协同联合,需要一些扶持来让产业发展跃过规模不经济的死亡谷。
典型的就是充电桩网络以及电动车(产业)。这对于中国和美国来说几乎是两个极端。如果不是马斯克和美国资本市场的融资能力,那独苗也发展不起来。
一些技术,如果用户基数越不过一定的临界值,发展速度会显著地被拖慢。这就是为什么大国有的时候凭借规模市场效应,发展速度反而会超过很多离散的小国。因为统一大市场是极具威力的。 而各州独特法案,甚至各个城镇独特的法案,对环境的过度高要求,对基础设施建设审批的繁琐度,都会拖慢这个进度。 在某种程度上,老特应该很怀念那个全国统一(规划建设)高速公路网、实现大通车的时代。
从某种角度上,特朗普其实很倾慕一些强人,包括Ptn以及中国的发展模式。他那一套招商引资、锐意改革、重建制造业、要求学生少做金融多去职业学校,都是非常熟悉的剧本。他在中国的追赶效率上看到了好处。
但至于为什么从关税先入手,只不过因为对外关系,是总统最全面、最天然的权力。但很明显,当他一旦开始对以哈佛为代表的美国精英建制派核心大本营下手时,各地的反应声浪和反击就不可避免地开始了。 这其实是一场攻守换位的较量。
我一直很奇怪,为什么反击现在才来。 但从政治的角度,其实有一个解答:那就是川普赢得太彻底,横扫得太粗暴了。在他势头风头正旺的时候,要站出来挑战他,无论是通过上诉还是在国会中有动作,难度都很大。更不用说共和党几乎在三权中(行政、立法、司法)都有着比较强的根据地。 如果这时候民主党个别人冒出来挑战而失败,会是政治上的羞辱,甚至他们也拿不准,不敢和民意作对——如果民意就是希望MAGA的路走下去,那可能也会牵引着整个民主党去右倾。
当特朗普风头正旺时,他的政策就变成了“现状”,要去挑战(他的政策)就是挑战“现状”。 限制学生签证、切断对哈佛的资助——这些手段一上来后,精英派实在顶不住了。 通过贸易法院来开第一枪,确实也是个好方法。这样一来,暂停关税这件事,就使得行政部门要变成下棋出招的一方,他要开始尝试打破“现状”。 尽管他有232、318条款等方式去达到实际目的,继续绕过法院的限制,但系统已经在给他增加摩擦。
还有一个观察角度是最高法院。最高法院确实非常珍惜自己的羽毛,不愿意在高度政治性的议题上面去介入,而只希望诠释宪法核心的内容。但有时候是形势比人强,估计最高法院现在有点瑟瑟发抖,希望行政当局索性就绕过去,祈祷这个案子最后不要又上诉到我们这边。否则它会被动介入整个充满政治性的争议议题。 但在这个环境下,估计行政当局不可能不上诉,不去干一仗。建制派这就有点主动把战火向上引的意思。
最后,前面有个说法其实言重了。老特的胜利在历史上绝对称不上压倒性。见下表统计,所谓横扫只是弟弟,只不过在更分裂的今天比较突出,所以威势保护他100天+1个月,反弹开始加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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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老夏看商业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