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那天傍晚,暴雨倾盆,雨水在屋顶上肆意奔流,渗漏的水滴在厨房里汇成了小溪,缓缓流向墙角。七十岁的陈伯仰头望了望头顶那片被雨水浸透的屋顶,沉默着拖出了角落里那把梯子。梯子木头已经发霉发黑,他佝偻着身子,一步一顿,颤颤巍巍爬了上去,腰间别着那个用了十多年的老人手机,
屋顶漏雨那天,我爸摔了下来
那天傍晚,暴雨倾盆,雨水在屋顶上肆意奔流,渗漏的水滴在厨房里汇成了小溪,缓缓流向墙角。七十岁的陈伯仰头望了望头顶那片被雨水浸透的屋顶,沉默着拖出了角落里那把梯子。梯子木头已经发霉发黑,他佝偻着身子,一步一顿,颤颤巍巍爬了上去,腰间别着那个用了十多年的老人手机,口袋中塞着用塑料袋包裹的旧瓦片。
他刚踏上梯子顶端,脚下一滑,梯子轰然倒塌,陈伯重重摔在地上,后脑勺磕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血缓慢地渗出来,混着地上的雨水,蜿蜒开来。
他挣扎着摸向口袋里的手机,指尖染着血,艰难地按动着按键,拨出那个“强”字开头的名字——儿子的号码。电话响了许久,终于接通:“爸,我现在忙着呢!酒局上正陪客户,您老有事晚点说啊!”电话立刻被挂断。
陈伯躺在地上,浑身疼痛,雨水顺着屋顶的破洞滴在他脸上。他喘着气,又拨了女儿小丽的号码。电话接通,传来女儿轻快的声音:“爸,我在直播呢!家人们都在看,等会儿再说啊!”电话又一次被挂断。
冰冷的雨水无情地砸在陈伯的脸上,他手指颤抖着摸索按键,重拨儿子的号码。电话接通了,儿子声音带着不耐烦:“爸,不是说了在忙吗?我挂了啊!”陈伯用尽力气嘶哑地喊:“强…强子…我摔了…”可电话那头传来忙音,儿子已经挂断了。
陈伯艰难地撑起身体,爬向墙角堆放的纸壳和塑料瓶,那是他平日里积攒下来的宝贝,也是他一点一滴为孙子攒钱的来源。他艰难地翻找着,终于找到了一小瓶止痛片。他哆嗦着倒出几片,干咽了下去,药片卡在喉咙里,又苦又涩。他蜷缩在墙角,雨水滴答滴答地落在他身边,他望着墙上的挂历,目光停留在儿子生日那天画的红圈上,浑浊的眼睛里蓄满了无奈与悲凉。
陈强此时正坐在高档酒店的包间里,满面红光,意气风发地举起酒杯:“各位老板,这杯我干了!以后还要仰仗大家多多提携!”他意气风发,酒杯碰撞间,满心盘算着事业蓝图,父亲的呼救早已淹没在喧哗的碰杯声里。
与此同时,陈丽在明亮的直播间里,对着镜头巧笑倩兮,卖力地展示着手中的化妆品:“家人们看这款精华!抗老效果绝绝子!女人啊,对自己下手就得狠一点!”灯光下她笑容精致无暇,父亲嘶哑的声音早已被直播间的背景音乐彻底覆盖。
陈伯蜷缩在冰冷湿滑的地上,意识模糊,每一次呼吸都扯着胸口的剧痛。他挣扎着,手摸到口袋里的老人机,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按下了那个“120”。他声音微弱,断断续续地报出了家里的地址。说完最后一个字,他彻底脱力,手机从无力的手中滑落,“啪”的一声掉在水泊里。
救护车划破雨夜赶到时,已是将近四个小时之后。邻居老张听到救护车声音才惊觉不对,赶忙跑过来查看。陈伯早已失去意识,身体冰冷僵硬,只有微弱的呼吸证明他还活着。医护人员急忙将他抬上担架,其中一个年轻护士摸到他口袋里被血浸透的记账本,本能地翻开来。泛黄的纸页上,密密麻麻写着:“卖废品:纸壳3.2元,瓶子2.6元”、“省早饭3元”、“强生日红包500(存)”、“丽说手机旧了,换新(存200)”……最新的一页上,字迹歪斜颤抖:“卖废品5.8元+省早饭3元=给小宝买变形金刚(存)”。
救护车在雨夜中疾驰,鸣笛声尖锐刺耳。陈强此时刚刚结束应酬,正醉醺醺地靠在出租车后座,手机响了,是陌生号码。他以为是催款电话,烦躁地直接挂断,嘟囔着:“烦死了,又是骚扰电话。”他丝毫不知,这通被挂断的电话来自抢救父亲的救护车。
陈伯被推进抢救室时,陈丽正在美容院做昂贵的护理,手机静音;陈强则醉得不省人事,躺在自家沙发上呼呼大睡。
当陈强和陈丽终于被医院的电话惊醒,跌跌撞撞赶到医院时,冰冷的现实如同铁锤砸向他们的脑袋。医生疲惫地摘下口罩,语气沉重:“脑部严重损伤,多器官衰竭…送来得太晚了。”护士默默递上那个染血的记账本,和老人摔下来时还紧紧攥在手里的、用塑料袋包好的旧瓦片。
陈丽涂着精致蔻丹的手指死死攥着那染血的记账本,泪水终于冲垮了堤坝,精心描绘的妆容被冲刷得一片狼藉。陈强瘫坐在冰冷的长椅上,盯着父亲那部摔裂了屏幕的老人机,屏幕上的未接来电像烧红的烙铁灼痛他的眼睛。他颤抖着点开通讯录,那个“强”字备注后面,赫然跟着三个小字——“顶梁柱”。他猛地捂住脸,肩膀剧烈地抖动起来。
兄妹俩跪在父亲的病床前,看着父亲苍白如纸的脸,氧气面罩下微弱的呼吸仿佛随时会停止。陈强紧紧握住父亲枯槁冰冷的手,喉咙哽咽:“爸…对不起…对不起啊爸…”陈丽把脸埋在父亲的手边,泣不成声:“爸…我们错了…我们错了啊…”
弥留之际,陈伯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眼皮极其微弱地颤动了几下,嘴唇也翕动起来,却发不出任何声音。陈丽和陈强慌忙凑近,耳朵贴近父亲的嘴边。几缕微弱的气息,断断续续,艰难地拼凑着:“梯子…要…修好…别漏雨…小宝…怕打雷…” 老人的手,在儿子滚烫的眼泪滴落上去的瞬间,最后极其微弱地蜷缩了一下,终于,永远地松开了。
陈强和陈丽跪在太平间冰冷的瓷砖上,看着父亲被白布缓缓覆盖。护士走过来,递给他们一个干净的塑料袋,里面装着父亲口袋里发现的、准备替换的那片旧瓦。冰冷的塑料触感像父亲的遗言一样沉重。
太平间的灯光惨白刺眼,映照着儿子脸上蜿蜒的泪痕和女儿手中那片沉默的瓦。原来有些雨,能淋透屋顶,更能穿透骨髓,一生一世,永远漏在心底最深处,无法修补。
来源:才高八斗豆浆一点号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