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厨房抽油烟机嗡嗡转着，我踮脚去够吊柜顶层的八角，后背抵着那面老墙。墙根那块松动的隔板还留着去年梅雨季的水痕，凑近了竟能听见隔壁客厅的动静。

厨房抽油烟机嗡嗡转着，我踮脚去够吊柜顶层的八角，后背抵着那面老墙。墙根那块松动的隔板还留着去年梅雨季的水痕，凑近了竟能听见隔壁客厅的动静。

"小芸最近总躲着你。"婆婆王淑芬的声音从隔板缝里钻出来，"上回我在阳台看见她抹眼泪，问她就说切洋葱辣的，哪有大中午切洋葱的？"

手里的八角"当啷"掉在灶台上，陈默剥橘子的清香混着油烟飘过来："妈，她最近工作压力大......"

"压力大能大到半年没同床？"婆婆拔高了声调，"上回收拾房间，你枕头底下那张离婚协议，当我眼瞎？"

我扶着灶台的手直发抖。去年冬天陈默说要创业，我把攒了五年的十万块转给他时，他眼里的光比结婚时还亮。可现在呢？他说创业赔了二十万，我白天在超市理货，晚上去夜市摆袜子摊，他倒好，天天窝在书房打游戏到后半夜。

"要不...离了吧。"婆婆的声音突然软下来，"我还能帮你们带孩子，分开了压力小些。"

我攥着围裙角，指甲几乎掐进肉里。去年我发39度高烧，陈默在书房敲键盘，我扶墙去倒水撞翻了婆婆的药瓶。她蹲在地上捡药，白发扫过瓷砖时说："小芸啊，要是默子敢对不起你，我这把老骨头给你撑腰。"

可现在，她劝我离婚。

抽油烟机"咔"地停了。我转身看见陈默站在厨房门口，手里的橘子瓣捏出了汁水，"小芸，我......"

"鱼快糊了。"我低头搅着锅里的糖醋汁，眼泪啪嗒砸在灶台上，溅起细小的水花。油锅里的鱼噼啪作响，恍惚又看见结婚那年，婆婆系着蓝布围裙教我做糖醋鱼："糖要炒成琥珀色才香，日子啊，也得慢慢熬。"

那晚我翻出压在箱底的红布包。这是婆婆在我怀孕时硬塞给我的，说里面是她年轻时的宝贝，边角都磨得发白了。打开一看，一张老照片：穿的确良衬衫的男人搂着扎麻花辫的婆婆，背景是老火车站，背面写着"1983年春，淑芬&建国"——那是十年前因车祸去世的公公。

还有封信，信纸泛黄但字迹清晰："淑芬，等我攒够钱，咱们就买台缝纫机。你不是总说，想给咱闺女做带蕾丝边的花裙子吗？"

我突然想起，去年婆婆生日我送金项链，她却翻出个铁盒，里面全是没拆封的蕾丝布料："默子小时候总说，奶奶做的花裙子最漂亮。"

凌晨三点，我轻轻推开婆婆的房门。她蜷在被子里，白发散在枕头上像团没梳开的棉絮。我把红布包放在她床头，照片和信露在外面。

早饭时，婆婆盯着红布包看了很久。她摩挲着老照片上公公的脸，声音发颤："建国走那天，说对不起我，没攒够买缝纫机的钱......"她抬头看我，眼眶泛红，"小芸，昨天的话是我糊涂。"

陈默端粥的手直抖："妈，我翻了您的老相册，看见您和爸在火车站的照片......"他转向我，喉结动了动，"其实我根本没创业，钱是打游戏输光的......"

我手里的碗"啪"地碎在地上。陈默蹲下来捡碎片，手指被划破，血珠滴在瓷砖上像朵小红花。婆婆突然笑了："默子小时候爬树摔破膝盖，我给他擦药，他说'妈，我以后要当超人'。"

她从围裙兜里掏出个塑料袋，里面是叠得方方正正的袜子——正是我夜市卖的那种："小芸，昨天我去夜市了，有个老太太说你家袜子针脚细，洗十次都不起球。"她把袋子塞给我，"我托老姐妹进的货，成本能降两成。"

陈默突然站起来把我搂进怀里，身上有股淡淡的烟味——和我夜市收摊时闻到的一样，原来他偷偷去看过我。"我报了夜校学电商运营。"他声音哑哑的，"以后咱们一起摆摊，你选货，我直播。"

阳光透过窗户照在红布包上。婆婆把照片放回包里系紧红绳："建国要是看见咱们这样，该多高兴。"

现在我的夜市摊位前支了块小黑板，写着"奶奶牌袜子，针脚细过绣花针"。陈默举着手机直播，婆婆搬个小马扎坐在旁边，给顾客递试穿的袜子。昨天有个姑娘买了三双："阿姨，这袜子摸着真暖和，像奶奶的手。"

婆婆笑得眼角的皱纹都堆在一起："暖和好啊，暖和才经得住日子熬。"

收摊时陈默把最后一双袜子塞进我手里："给你买的珊瑚绒，脚不冷。"我摸着袜子上的小兔子刺绣，突然明白：婚姻里最凉的从来不是争吵，而是两个人都忘了，当初为什么要牵彼此的手。

要是早把红布包拿出来，是不是能少流点眼泪？

来源：西柚文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