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凌晨3时，暂时休会的内阁会议在首相官邸重新召开。东乡向会议报告说，“单条件”案经平沼议长修正后正式通过，这一重大决定系根据天皇陛下的决断而定。阿南向铃木提问说:“如果敌人对保留天皇的态度还是非常模糊，是否要继续战争呢？”“毋庸置疑”！铃木斩钉截铁地回答。阿南又

现在还剩下一道程序，全体内阁成员的批准。

凌晨3时，暂时休会的内阁会议在首相官邸重新召开。东乡向会议报告说，“单条件”案经平沼议长修正后正式通过，这一重大决定系根据天皇陛下的决断而定。阿南向铃木提问说:“如果敌人对保留天皇的态度还是非常模糊，是否要继续战争呢？”“毋庸置疑”！铃木斩钉截铁地回答。阿南又向米内提出了同样的问题，得到了和铃木一样的回答。阿南于是在文件上签上了名字。

所有人不再吭声，纷纷效仿阿南默默在文件上签上名字。凌晨4时，铃木宣布散会。清晨6时之前，外务省完成了发给盟国的照会文本，并于6时45分和7时15分分别发给瑞士公使加漱俊一和驻瑞典公使冈本季正，前者负责发给中国和美国，后者负责发给苏联和英国。照会全文如下:

日本天皇希望促进世界和平，早日结束战争，以使天下生灵得免持续战争而陷入浩劫。日本政府遵从天皇意旨，已于数周之前请当时居于中立地位的苏联政府出面斡旋，以便同诸敌对国恢复和平。而此促进和平之努力，不幸归于失败。日本政府为遵从天皇全面和平的意旨，希望尽快结束战争造成之惨祸，做出如下决定:

日本政府准备接受美、中、英三国政府首脑于昭和20年7月26日在波茨坦发表、后经苏联政府赞同的联合公告所列条款，并附以一项谅解:上述公告，并不包括任何有关有损天皇为最高统治者权利的要求。日本政府竭诚希望，这一谅解能够获得保证，且切望迅速得到关于对此的明确表示。

帝国政府请求瑞士及瑞典政府，将上述照会转达美国、中国、英国及苏联政府，不胜荣幸。

9日的夜晚，似乎显得格外漫长。铃木上楼就寝，迫水倒在办公桌前的扶手椅里，很快进入了梦乡。其他人则精疲力竭地穿过东京黎明前的黑暗街道，黯然回家。除了东乡，大家都走了。贫血导致东乡衰弱不堪，他可能是所有人中最累的一个。等他处理完发给盟国的公告回到家中，东方已现鱼肚白。东乡没有休息，而是叫来了养子兼秘书东乡文彦，含泪背诵了裕仁的发言，由文彦一一记录下来。

日本愿意有条件接受《波茨坦公告》的照会，发往伯尔尼和斯德哥尔摩途中即被美国“魔术系统”截获。华盛顿时间8月10日上午7时33分，照会文本摆上了美国总统的案头。杜鲁门发出通知，请国务卿、陆海军部长、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9时到椭圆形办公室，共商对策。彼时陆军部长史汀生正在驱车赶往机场的路上，准备飞往纽约郊外的阿迪朗达湖区，享受几天假期。陆军部立即派车追赶，将部长从半路上追了回来。史汀生一溜小跑赶到总统办公室时，贝尔纳斯、弗雷斯特尔、莱希都已在总统身边坐下。

杜鲁门让四人传看日本人的照会:“我们是不是可以把这个文件看成东京愿意接受《波茨坦公告》的表示呢？我们有许多人认为，天皇是日本政治制度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我们曾保证要摧毁这种制度。现在，我们能不能一面保留天皇，同时指望消除日本的好战精神呢？为了达成日本投降的目标，我们需要做出这么大的让步吗？”虽然杜鲁门没有起名字，但在座的人都知道。有一批有一定影响力的头面人物都在积极敦促总统废除日本的天皇制。

史汀生过去多次明确表示保留日本天皇对美国有利，现在他依然坚持这一观点。他说:“日本如今陷入如此窘境，还在拼命地争取天皇制的存续，可见天皇在他们心目中的地位是至高无上的。既然只有这个人才有权命令他的臣民停息干戈，那么我们就应该充分利用他，保存天皇是切合当前实际的。”陆军部长史汀生说，“为了使分散在各地的日军投降，我们需要裕仁的帮助，省得我们在中国境内、东南亚及荷属东印度群岛再碰上几十个硫磺岛和冲绳岛，付出更多的无畏牺牲。让日本军人尽快投降，只有裕仁才具备这样的能力。

史汀生接着解释说，“赶在苏联人有资格提出关于占领和托管日本本土的任何实质性声音之前，确保日本本土全部在我们手中，是非常必要的”。毫无疑问，苏联占领的地盘越大，他们在战后亚洲事务中的影响力就相应越大。史汀生最后强调:“可以毫不夸张地说，亚洲的未来就取决于东京和华盛顿化解僵局的速度。在促进这一点上，裕仁对我们和日本人都至关重要。”

“相比没完没了的战争，天皇制根本算不了什么，我建议接受日本人的提议。”莱希上将显然赞成史汀生的观点，“但这不等于我就赞成保留天皇的全部特权，我完全不同情裕仁小皇帝。我认为，有必要利用他在日本投降的问题上发挥积极影响。如果我们把他处决掉，我们很可能就必须和日本人继续打下去，一直打到所有日本军人都战死为止。我想提醒大家注意，在日本本土、中国大陆和东南亚战场，还有超过500万名日军士兵。保留天皇，只是为了迅速结束战争而付出的一个小小代价，我认为有必要利用他来保证日本的真正投降。”

贝尔纳斯不赞成两人的观点，坚决反对美国从无条件投降的立场后退。“我们在之前的多次会议上都强调过这句话，我确信这也是美国人民的共同愿望，这甚至成为我们全民族的一个口号。”贝尔纳斯说，“我无法理解，为什么我们现在愿意比在波茨坦时做出更多的让步，那时候我们还没有原子弹，苏联人也还没有参战。如果要接受任何条件，我希望是美国而不是日本先提出来。总统要认真考虑此事的政治后果，接受日本的条件，意味着把您架在火炉上烤”。

两种说法都有道理，杜鲁门犹豫不决，海军部长弗雷斯特尔提出了解决办法:盟国不必明确接受或拒绝日本的条件，直接给他们一个“确认声明，”展示盟国视天皇为从属地位的态度即可。这份声明可以对日本的附加条件不做正面回答，但含蓄地向他们表示可以把裕仁留在皇位上。弗雷斯特尔这招实在高明，立即得到了与会众人的一致赞同。

尽管未收到日本官方正式文件，杜鲁门仍然命令贝尔纳斯依据上述原则起草一份答复。时间紧迫，这份文件在发给日本之前，还需要得到盟国的一致认同。

8月10日12时差几分钟，贝尔纳斯再次来到椭圆形办公室，手里拿着瑞士驻美国公使赫尔·格拉斯利刚刚收到的从伯尔尼转来的日本政府照会，同时呈上了国务院远东司起草的答复日本文稿。供总统定夺。杜鲁门留贝尔纳斯一起吃饭，同时宣布14时召开内阁会议。两人边吃饭边草拟了一份发给英、中、苏三国的照会，就准备发给日本的答复征求意见。莱希上将也参加了照会的起草工作。

在14时召开的会议上，杜鲁门总统向内阁成员宣读了日本照会的原文，接下来，贝尔纳斯宣读了给日本答复的草案全文:

日本政府已经答应接受《波茨坦公告》的条款，但声明:“附有一项谅解，上述公告并不包含任何有损天皇陛下为至高统治者的皇权的要求。”对此，我们的立场如下:

一、从投降之时起，日本天皇及日本政府统治国家的权利，须听从盟国最高统帅之命令，以便采取他认为适宜于执行投降条款的步骤。

二、日本天皇和最高统帅部需签署为执行《波斯坦公告》各项条款所必须投降文件，向日本所有武装部队发布停止作战、交出武装的命令，并发布最高统帅执行投降条件时所需要的其他命令。

三、一经投降，日本政府应立即把盟国战俘和被拘留的公民移至指定安全地点，使他们能迅速登上盟国的运输船只。

四、日本政府的最终形式，将遵照《波茨坦公告》依日本人民自由表达的意志确定之。

五，盟国武装部队将留驻日本，直至达到《波斯坦公告》所规定的目标为止。

贝尔纳斯回复中的“最高统帅”一词显然是经过精心挑选的，强调执行对日占领的只是一名军官，而非一个盟国的联合组织。就在当天，杜鲁门终于确认由麦克阿瑟陆军五星上将出领日本占领军盟军最高指挥官。

史汀生对文稿中的和解语调颇为高兴，“这是一个相当明智而谨慎的声明，比直言不讳的声明更容易被日本人接受。”大家一直认为，这个答复使日本人对天皇未来的地位可以放心，又不损害无条件投降的基本原则，会议决定将上述文件发往伦敦、莫斯科和重庆，三位大使接到指示后立即送交三国领导人，并在尽可能短的时间内拿到是否同意的回复。

在中国的山城重庆，美国驻华大使赫尔利收到电报后第一时间找到了蒋介石。8月11日清晨7时35分，由蒋介石亲笔签署的回复摆上了美国总统的案头:“杜鲁门总统:我同意您的一切条件，并支持您就日本政府接受《波茨坦公告》一事所作出的答复。我尤其同意，需由日本天皇和日本最高统帅部签署投降条款并发布执行投降条款的命令。我也同意，日本政府的最后形式应依日本人民自由表达的意志建立之，后者是我多年前曾经表示过的条件。”

美国人与英国人联系最多，业务最熟，15时45分从华盛顿发出的电报。16时58分就到了驻英大使约翰·怀南特手中。17时28分，怀南特向英国外交大臣贝文呈上美国代盟国起草的给日本的答复。艾德礼和贝文原则上都表示同意。但作为一个拥有皇室的君主立宪制国家，两人怀疑由天皇——对英国人来说就是国王——亲自出面签署投降书是否明智。英国的答复于当天21时48分到达华盛顿，其中附有这样一项说明:建议将第二条“天皇和最高统帅部须签署……”修改为“天皇将授权并保证日本政府及帝国大本营签署……”建议签字不需要日本天皇本人去，派代表签即可。怀南特大使在发回华盛顿的另一封电报中特意指出，“丘吉尔先生曾经打电话给我，说他完全赞成杜鲁门先生的做法。”

美国人在莫斯科遇到了麻烦。当收到使馆人员送来华盛顿的紧急电报时，美国驻莫斯科大使哈里曼和英国大使克尔爵士恰好就在苏联外交部。莫洛托夫问两位大使，伦敦和华盛顿对日本的答复将采取何种态度？具有丰富外交经验的两位大使看得出来，日本人的固执和拖延正合苏联人的心意，后者现在需要时间拿下更多的地盘，他们对开拓远东帝国版图的兴趣远远多于击败日本。莫洛托夫说，苏联对日本建议所持的态度是“怀疑的，”因为这根本不是所谓“无条件投降”，也没什么具体内容。鉴于日本人顽固不化的死硬态度，苏联部队仍将继续向满洲纵深推进。

莫洛托夫和斯大林

莫洛托夫是无法当场答复的，他必须去向斯大林汇报。莫洛托夫说，他要回去研究一下，尽可能在当晚回话。

回到使馆不久，哈里曼就接到了要他再去见莫洛托夫的电话通知。让他匆忙赶到克里姆林宫时，克尔爵士已经到了。莫洛托夫交给两人一份声明，内容如下:

一，苏联政府同意美国政府就日本乞降照会所提出的盟国答复草稿。

二，苏联政府认为，上述答复应以对日作战主要国家的名义联合发出。

三，苏联政府并认为，如果日本政府做出肯定答复，盟国应就日本天皇和日本政府所应隶属的代表盟国最高统帅的一位或一位以上人选，尽快达成协议。

苏联人回复的第三条内容让哈里曼怒不可遏:“据我所知，我的政府绝对不会同意这一点。这正是苏联政府接受我们建议的一个保留，等于给予苏联政府在选择盟国最高统帅一事上具有否定权。”

莫洛托夫建议:“最高统帅可以是两个人，你们美国出一个，我们的人选是华西列夫斯基陆军元帅。”

哈里曼宣称:“最高统帅不由美国人单独出任是不可思议的，”接下来是一场激烈的辩论。哈里曼说，太平洋战争的主要担子是美国挑了4年，苏联才免于担心背后日本的进攻。而苏联参战还不到三天，就要求在远东取得和美国人平起平坐的地位，因此由美国以外的其他任何国家的人担任最高司令，都是不可想象的。莫洛托夫坚持要哈里曼将上述意见电告华盛顿。

“我当然可以那么做，”哈里曼说，“但我认为，我的政府绝对不会接受的。”

怒气冲冲的哈里曼刚回到使馆，就接到莫洛托夫秘书巴甫洛夫打来的电话，说莫洛托夫请示过斯大林同志，两人核对后发现有误解之处:原来的意思是“磋商”，不一定是“批准”。哈里曼再次向巴甫洛夫提出:“美国政府不可能接受‘或一位以上人选’的字样，请把这一意见立即转告莫洛托夫。”

几分钟后，巴甫洛夫再次打来电话:“斯大林同志已经同意，把这句令人不愉快的话去掉，苏联随后将出示书面文件予以确认。”

12日，艾德礼、蒋介石、斯大林发来电报，同意由麦克阿瑟出任最高统帅以及关于投降事宜的相关安排。

12日0时45分，秘密播发日本对《波斯坦公告》答复的同盟社外信部长长谷川再次给密友迫水打来了电话:“美国旧金山广播电台开始播放盟国对日本的答复了，我们还没有收到全文，但总感觉不是一个让人满意的答复。”

凌晨3时，坐卧不安的迫水终于等来 长谷川派来的安达鹤太郎，他手里拿着盟国答复的全文。仔细阅读完文件，迫水稍稍松了口气，情况似乎并不像长谷川说的那么严重。此时，外务次官松本俊一也到了，三人开始认真推敲答复中的文字。文中并无断然拒绝保留天王的字样，但天皇最终命运究竟如何也没有明确表示，总让人觉得心里不太踏实。三人一致认为，答复中的第2、3、5项完全没有问题，其余两项值得商榷。

看到迫水和安达一脸沮丧的样子，更具外交经验的松本劝慰说:“从字面上看，敌方至少是因为暂时承认天皇存续而发出的这份答复，前后参照，等于默认了我们的照会。”然后他告诉迫水:“在此基础上再进行交涉，只会导致谈判彻底决裂，于事无补。除了完全接受，我们再无其他办法。我去说服外务大臣，请迫水君去说服首相阁下。”两人于是一起出门，迫水驱车直奔首相私宅，将上述情况和松本的推敲做了汇报。

铃木乃是那副样子，只简单说了句:“总之，我们必须尽快结束战争。”

来源：罗汉松875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