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昨夜查账到三更,发现周知仁竟用我的嫁妆给上官燕买了城东五十亩良田。
夫君周知仁生得一副好皮相,
活像带了钩子。
可如今我算是明白了,
这钩子不单能勾人,
还能勾银子。
1
我叫沈如兰,是江南沈家首富沈千水的独女。
八年前我嫁进周家时,满京城的人都在笑话我——
堂堂富商千金,竟嫁了个空壳子世子。
「如兰啊,你图他什么?
图他府上的蜘蛛网能织成门帘?
图他家的老鼠比猫还肥?」
出嫁前,我的闺中密友李小姐戳着我脑门问。
我咬着桂花糕笑:「图他长得俊呗。」
这话倒不假。
周知仁生得一副好皮相,丹凤眼往人身上一扫,活像带了钩子。
可如今我算是明白了,这钩子不单能勾人,还能勾银子。
「夫人,该去前厅了。」
丫鬟小满捧着新做的绛色衣裙进来,脸色却比衣裳还难看,
「那位...上官小姐说,要您亲手给她敬茶。」
我正往发髻上插金簪的手顿了顿。
铜镜里映出我眼下两片青黑——
昨夜查账到三更,发现周知仁竟用我的嫁妆给上官燕买了城东五十亩良田。
「急什么?」
我慢悠悠抿了口胭脂,「让她等着。
正妻给妾室敬茶?
我们大周律例里可没这条规矩。」
小满急得直跺脚:「可老爷方才派人来说...说上官小姐是尚书嫡女...」
「嫡女?」
我「啪」地合上妆奁,
「她爹就是天王老子,踏进周家门也得按妾礼给我磕头!」
话虽这么说,迈进花厅时我还是被满屋红绸刺得眼疼。
上官燕穿着正红遍地金褙子端坐主位——那本该是我的位置。
周知仁一袭簇新官服挨着她,活像只开屏的孔雀。
「姐姐来迟了。」
上官燕指尖捻着块杏仁酥,渣子簌簌落在我的织金地毯上,
「我们读书人家最重规矩,往后可要改改这商贾习气。」
满堂宾客突然安静。
我瞧着地毯上那堆碎屑,想起这是去年花八十两银子从波斯商人手里买的。
当时周知仁怎么说来着?
「夫人眼光独到,这花色衬得满室生辉。」
「妹妹说得是。」
我接过茶盘时指甲掐进掌心,
「只是我们生意人讲究银货两讫——
您身上这衣裳,是用我陪嫁铺子里三月盈余扯的料子。」
上官燕脸色一僵。
周知仁突然咳嗽起来:「如兰!燕儿初来乍到...」
「夫君别急呀。」
我笑吟吟把茶盏往上官燕跟前一递,
「听说妹妹在闺中就有『扫眉才子』的美名?
正巧我院里缺个记账的...」
「砰!」
茶盏被扫落在地。
上官燕染着凤仙花的指甲直戳到我鼻尖:「沈氏!
别以为有几个臭钱...」
「燕儿!」
周知仁一把拽住她,转头对我赔笑,「夫人莫怪,燕儿年纪小...」
我蹲下身一片片捡碎瓷,心想你们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当我沈如兰是庙里的泥菩萨?
抬头却挤出两分惶恐:「夫君说的是。
只是这霁蓝釉茶盏是前朝古物...」
「什么?!」
周知仁猛地站起来,「你不是说是普通...」
「妾身记错了。」
我掏出帕子按眼角,「是去年花二百两给夫君装门面用的。」
宾客中传来几声嗤笑。
周知仁脸涨得猪肝色——他最恨人提靠老婆钱撑场面的事。
上官燕突然娇笑:「知仁哥哥,不就是个杯子嘛!我爹库房里多的是...」
「小满。」
我打断她,「去把库房册子拿来,让上官小姐看看还缺什么杯盘碗盏——
毕竟从今往后,摔的都是她自个儿的嫁妆了。」
回院路上,假山后飘来几句私语。
「...老爷把夫人西郊的庄子过给上官小姐了...」
「嘘!
听说连胭脂铺的本金都...」
我攥紧团扇。
好啊,八年夫妻,他倒把我的嫁妆当自家钱袋子了!
转过月洞门,却见五个姨娘齐刷刷跪在廊下。
「夫人!」
最得宠的柳姨娘捧着一串钥匙,「妾身蠢笨,实在管不了家了...」
我盯着她腕上新添的翡翠镯子——那本该是我留给小满当嫁妆的。
「都起来吧。」
我顺手拔下她发间金钗,「这鎏金的戴着多沉啊?改日我让人打支纯金的...」
钗尖突然在她掌心划出道红痕,「...只要你们戴得住。」
夜里查账时,奶娘张嬷嬷举着灯的手直抖:
「姑娘,城北三间绸缎庄的地契...都改成周老爷的名了!」
我翻着泛黄的账本冷笑。
八年来,他升官的打点钱,纳妾的聘礼钱,甚至去年打马球摔断腿用的百年老参——
哪样不是从我嫁妆里出的?
窗外突然传来笙箫声。
小满红着眼进来:「上官小姐非要连夜听《霓裳羽衣曲》,叫了六个乐师...」
「让她听。」
我蘸着朱砂在账本上画圈,「横竖请乐师的银子...」
笔尖狠狠戳透纸页,「...记在老爷账上。」
张嬷嬷突然哭出声:「当年老爷求娶时,跪在老爷跟前发誓绝不负您...」
「嬷嬷别哭。」
我对着月光看自己养尊处优的手——
指腹还留着打算盘磨出的薄茧,
「您说...要是突然抽了梯子,爬得越高的人,是不是摔得越疼?」
更漏滴到三更时,我摸出枕下暗格里的借据。
呵,周知仁,你以为我爹「沈半城」的名号是白叫的?
当年那些「情真意切」的借条,可都留着三分利呢...
2
我这一病,病得正是时候。
「夫人咳血了!」
小满那丫头扯着嗓子在院里一嚎,半个周府的人都听见了。
我躺在锦被里,往帕子上抹了点胭脂,瞧着还真像那么回事。
「张嬷嬷,去告诉老爷,就说我病得厉害,这管家钥匙...」
我故意顿了顿,听着窗外窸窸窣窣的动静,「...暂且交给上官妹妹吧。」
钥匙串刚递出去,窗外那阵脚步声就跟踩了风火轮似的往主院跑。
我支起身子啐了一口:「跑得比我家当年养的獒犬还快。」
张嬷嬷忧心忡忡地关紧门窗:「姑娘,老奴这就给您爹送信去?」
「急什么。」
我摸出枕边暗格里的小账本,
「先让我爹的旧部查查,咱们上官小姐是怎么从'非林举子不嫁'变成'甘愿做六姨娘'的。」
要说这装病也是个技术活。
我每日让小满熬一锅红枣桂圆汤,倒进痰盂里充作药渣。
上官燕倒是来瞧过我一次,带着她那能熏死人的茉莉香粉。
「姐姐这病来得突然。」
她拿帕子掩着口鼻,眼睛却往我妆台上瞟,「莫不是舍不得那串钥匙?」
我剧烈咳嗽起来,顺势把「血帕子」往她跟前一甩:
「妹妹说笑了...咳咳...我这身子骨...」
上官燕像见了瘟神似的往后蹦,绣鞋都踩歪了。
等她慌慌张张走了,小满笑得直打跌:
「夫人您瞧见没?
她那脸比您帕子还白!」
三日后,绸缎庄的孙掌柜借着送衣料来看我。
这老头从前是我爹的账房,手指头比算盘珠子还灵。
「东家,您猜怎么着?」
孙掌柜从衣料夹层里抽出一封信,
「那位上官小姐在老家有个相好,姓林的举人,两人私底下...」
他做了个交颈鸳鸯的手势。
我展开信纸一瞧,乐了。
这上官燕倒是个痴情种,给林举人的情诗写得那叫一个肉麻。
「愿作鸳鸯不羡仙」?
我撇撇嘴,心说你现在可不就在我家当鹌鹑呢么。
正说着,窗外「扑通」一声响。
孙掌柜一个箭步冲出去,拎着个灰头土脸的书生进来。
「夫人恕罪!小生、小生走错...」
那书生抖得像筛糠,怀里还露出半截粉色信笺。
我眯眼一瞧:「林举人?」
这出「西厢记」演得正是时候。
我让孙掌柜把人捆了,转头吩咐小满:「去请老爷来,就说...」
我掂量着那叠情书,「就说咱们府上进贼了。」
周知仁来得倒快,官服都没换。
一见地上捆着的林墨,再瞧见散落一地的情书,那张俊脸顿时黑如锅底。
「燕儿!」
他一把揪住闻讯赶来的上官燕,「这是怎么回事?!」
上官燕脸色煞白,突然指着我尖叫:「是她设局害我!」
「妹妹这话说的。」
我裹着被子咳了两声,
「难不成是我按着林举人的手翻的墙?
是我逼着你写的'枕边私语君记取'?」
周知仁气得浑身发抖,扬手就要打上官燕。
谁知这千金小姐也是个狠角色,反手就挠了他一道血印子:「周知仁!
你不过是个靠女人吃软饭的破落户!
真当本小姐瞧得上你?」
好家伙,这一嗓子把全院姨娘都招来了。
五个花枝招展的女人挤在门口,活像一群看大戏的麻雀。
「都滚出去!」
周知仁暴怒。
等人散尽了,他突然扑到我床前:「夫人...为夫是一时糊涂...」
我看着他被挠花的脸,心想这变脸的速度比我爹铺子里甩卖的绸缎还快。
正想刺他两句,忽听外头传来摔打声。
「我的翡翠屏风!」
柳姨娘的尖叫刺得人耳膜疼。
接着是苏姨娘细声细气的反驳:「姐姐昨儿个不是得了对白玉镯么...」
好么,这群女人开始分赃不均了。
我朝周知仁虚弱地笑笑:「夫君不去瞧瞧?
听说上官妹妹把库房里的好东西都...」
话没说完,他人就没影了。
夜深人静时,我正盘算着下一步,忽听窗棂「咯吱」一响。
苏姨娘跟做贼似的溜进来,「扑通」就跪下了。
「夫人救命!」
她抖着手递上一枚玉佩,「这是...是先头那位陈夫人的物件...」
我心头一跳。
周知仁的原配陈氏,八年前「失足坠井」的事,在京城可不是什么秘密。
「接着说。」
我摩挲着玉佩上「陈」字的刻痕。
「妾身...妾身那会儿还是洒扫丫鬟...」
苏姨娘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那晚老爷和陈夫人在井边争执,说什么'你爹获罪了'...后来、后来就听见'噗通'一声...」
我盯着烛火出神。
难怪周知仁这些年对井讳莫如深,连养鱼都要用大缸。
「夫人,如今上官小姐要清查旧账,妾身怕...」
「怕她发现你们偷拿库房的东西?」
我冷笑,「明日你去找柳姨娘,就说...」我附在她耳边说了几句。
苏姨娘瞪大眼睛:「这...这能成吗?」
「怕什么。」
我吹灭蜡烛,「狗咬狗的戏码,咱们还没看够呢。」
3
天刚蒙蒙亮,我就让小满给我梳了个最精神的发髻。
铜镜里的女人眼角带着细纹,可眼神比八年前刚嫁进来时还要亮。
「夫人,真要去衙门?」
张嬷嬷捧着状纸的手直哆嗦,「那可是您夫君啊...」
我往唇上点了最艳的胭脂:「嬷嬷,昨儿个苏姨娘说的话您也听见了。
陈夫人坠井那晚,穿的可是正红色嫁衣?」
衙门前的鸣冤鼓敲得震天响。
周知仁被衙役拖来时,官帽都戴歪了,活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
「荒唐!
本官乃朝廷命官...」
「大人明鉴。」
我「扑通」跪得比他还响,从怀里掏出厚厚一叠文书,
「民妇要状告周侍郎侵占嫁妆,这是八年来他亲笔所写的借据。」
知府大人翻着借据,胡子一翘一翘的。
周知仁突然扑过来要抢,被我侧身躲开。
「夫妻本是一体!」
他急赤白脸地嚷,「你的不就是我的?」
「哦?」
我抽出最上面那张抖开,「那这三分利的条款,大人也是认的?」
堂外围观的人群「轰」地炸开了锅。
周知仁的脸由红转白,最后涨成猪肝色。
他怕是做梦都没想到,当年为表「诚意」写的借据,如今成了索命的刀。
知府惊堂木一拍:「周大人,这借据上可有你的私印?」
趁他们纠缠的功夫,我朝人群里的孙掌柜使了个眼色。
这老狐狸立刻扯着嗓子喊:
「青天大老爷!
小人是沈家掌柜,可以作证周大人这些年从铺子里支取的银两,足够买下半条朱雀街了!」
好戏才刚开始呢。
我掏出手帕抹眼泪,实则遮住上扬的嘴角。
昨儿夜里,我可是让小满把上官燕要私奔的消息,「不小心」透给了她爹府上的马夫。
果然,退堂时上官尚书家的管事急匆匆赶来,在周知仁耳边说了几句。
我眼睁睁看着他的脸从猪肝色变成了死人白。
「沈如兰!」
他一把拽住我手腕,「是不是你...」
「夫君这是怎么了?」
我故作惊讶,「呀!
该不会是上官妹妹...」我压低声音,「跟人跑了吧?」
周知仁甩开我就往外冲,官服后摆都卷起了灰。
我慢悠悠跟在后面,刚拐过街角,就听见「哗啦」一桶馊水泼下的动静。
「哪个不长眼的...呕...」周知仁的惨叫混着围观百姓的哄笑。
我踮脚一看,好家伙,那两个「乞丐」可真会挑地方泼——正正好好从头淋到脚。
小满憋笑憋得脸通红:「夫人,您让找的这俩'巧手',可是东街粪霸家的双胞胎!」
我正想夸她两句,忽见苏姨娘慌慌张张跑来:
「夫人!柳姨娘带着人把库房搬空了!」
哟,我安排的好戏都凑一块儿开锣了。
回到周府时,那场面比过年还热闹。
五个姨娘带着各自的丫鬟,正为最后一套青瓷茶具打得不可开交。
柳姨娘头上簪子都歪了,还死死抱着个鎏金妆奁。
「都住手!」
我一声厉喝,院里顿时鸦雀无声。
柳姨娘「哇」地哭出来:「夫人!是上官燕那个恶妇先...」
「闭嘴。」
我从袖中掏出一叠泛黄的纸,
「这是你们当年画押的供状,要不要我念给衙门的差爷听听?」
五个女人的脸瞬间惨白。
这些状纸还是她们刚进府时,我以防万一让写的——
上面清清楚楚记着周知仁如何克扣月例,如何动手打人。
苏姨娘最机灵,「扑通」跪下就磕头:「夫人开恩!我们都是被逼的...」
「现在知道怕了?」
我冷笑,「去衙门告发周知仁苛待妾室,我就烧了这些。」
她们前脚刚走,后脚债主们就堵了大门。
带头的李老板举着账本直嚷嚷:「周侍郎赊的三千匹绸缎钱该结了!」
我坐在正厅慢条斯理地喝茶,听着外头闹哄哄的动静。
周知仁回来时,官服上还沾着粪渍,被债主们围得水泄不通。
「夫人!夫人救我!」
他扒着门框朝我伸手,活像只落水狗。
我放下茶盏,从怀里摸出一张地契:「夫君还记得这个吗?
西郊的庄子,用我的嫁妆买的,写的却是你的名。」
他的眼神突然变得惊恐。
我笑着把地契撕成两半:「现在不是了。」
「你!」
周知仁突然暴起,却被债主们按在地上。
我蹲下身,用撕碎的地契拍拍他的脸:
「忘了告诉你,今早我爹已经用半价把周家祖宅抵押给钱庄了。」
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突然抓住我的裙角:「如兰,看在这八年...」
「八年?」
我一根根掰开他的手指,「周知仁,你欠陈夫人的命,欠我的银子,现在该还了。」
4
周家大门前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我让人搬了张太师椅往台阶上一放,翘着腿等好戏开场。
小满捧着个鎏金火盆跟在我身后,活像庙里捧着香炉的小童女。
「夫人,真要烧啊?」
她盯着我手里那叠借据,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这可是八万两银子呢!」
我捻着纸张哗啦啦地响:「急什么,正主还没到呢。」
正说着,人群突然骚动起来。
周知仁被两个衙役押着,踉踉跄跄地往这边走。
才三日光景,这位曾经风流倜傥的周侍郎,如今胡子拉碴活像个逃荒的。
官帽早不知丢哪儿去了,发髻散了一半,活像只炸毛的鹌鹑。
「沈如兰!」
他一见我就想扑上来,被衙役死死按住,「你这个毒妇!」
我慢条斯理地展开一张借据,当众念道:「今借到沈氏嫁妆银五千两,用于打点吏部...」
念完冲他甜甜一笑,「夫君,这字迹眼熟不?」
周知仁脸色铁青,突然换了副嘴脸:「娘子,为夫知错了...」
「知错就好。」
我「唰」地把借据扔进火盆,火苗「轰」地窜起老高,
「今儿个咱们玩个新鲜的——你爬一步,我烧一张,如何?」
围观人群顿时炸开了锅。
卖炊饼的王婆子挤在最前头,瓜子皮喷得老远:「哎哟喂,这可比庙会好看!」
周知仁梗着脖子不动,我作势要烧第二张:「城东那五十亩良田的地契...」
「我爬!」
他咬牙切齿地趴下,活像只翻了壳的王八。
刚蠕动两步,人群里不知谁扔了颗烂菜帮子,正砸在他屁股上。
「软饭男!」
「吃女人饭的坏种!」
叫骂声此起彼伏。
我笑眯眯地又烧一张,火光照得他脸上油汗闪闪发亮。
爬到第三步时,周知仁突然暴起:「我跟你拼了!」
却被我早就安排好的镖师一脚踹回地上。
我拍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行了,剩下的银子就当赏你的医药费。」
正闹得欢,远处传来鸣锣开道声。
我爹的八抬大轿转过街角,轿帘上「沈」字金线在阳光下晃得人眼花。
周知仁突然跟见了救星似的:「岳父大人!
您评评理...」
我爹连轿帘都没掀,只传出句:
「贤婿啊,听说你把我闺女庄子里的锦鲤都炖了?
那可是西域进贡的种鱼,一条值百金呢。」
在满街哄笑声中,我潇洒地登上马车。
刚拐出城门,轿子突然猛地一颠。
外头传来周知仁歇斯底里的吼叫:「沈如兰!我杀了你!」
「嗖——」破空声过后,是周知仁杀猪般的惨叫。
我掀帘一看,他正抱着手腕在地上打滚,旁边落了颗沾血的核桃。
树影里,我的暗卫十七冲我比了个手势。
「你...你早就...」周知仁疼得直抽气。
我倚着窗框轻笑:「第八年才收拾你,确实是我心软。」
说着掏出一本账册扔在他脸上,
「顺便告诉你,你贪墨军饷的证据,昨儿个已经送到御史台了。」
马车继续前行,小满突然指着城门惊呼:「夫人快看!」
只见城门上晃晃悠悠挂着只绣鞋,金线牡丹纹样格外眼熟。
守城兵丁正跟路人嚼舌根:「听说尚书家小姐跟野男人私奔,半道遇上黑风寨的土匪...」
「夫人,要派人去救吗?」
小厮凑过来问。
我从荷包里摸出枚铜钱,往空中一抛:「赌正反面?正面就救,反面...」
铜钱「叮当」落在车板上,反面朝上。
「看来老天爷都嫌她脏。」
我顺手把铜钱赏给路边的小乞丐,「走吧,回江南吃鲥鱼去。」
车轮碾过官道,身后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我回头一看,竟是柳姨娘蓬头垢面地追来,怀里还抱着个包袱。
「夫人!妾身...妾身揭发了周知仁害死陈夫人...」
她气喘吁吁地递上包袱,「这是从上官燕房里找到的,都是您的嫁妆单子...」
我翻开一看,乐了。
这上官燕倒是细心,把我被侵占的产业列得明明白白,还按时间排了序——
敢情是准备秋后算账呢。
「做得不错。」
我抽出张银票递给她,「够你下半辈子开个胭脂铺了。」
柳姨娘千恩万谢地走了。
小满凑过来小声问:「夫人,您真信她会悔改?」
我望着远处起伏的山峦,轻声道:「信不信的有什么要紧?横竖周知仁现在...」
话没说完,就被官道上一阵喧哗打断。
只见几个衙役押着个披头散发的男人往城里走,那身破烂衣裳隐约能看出曾经是官服。
周知仁像条死狗似的被拖着,嘴里还喃喃念着:「第八年...第八年...」
我「啪」地放下车帘:「小满,前头茶馆停一停。
听说他们家的蟹壳黄,要配着仇人的惨相吃才最香。」
5
回到江南的第三日,我就在最繁华的西湖边挂起了新招牌——
「沈氏商行」四个鎏金大字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底下还悬着块小木牌,
上书「周、上官二姓与狗不得入内」。
「姑娘,这...这会不会太招摇了?」
张嬷嬷看着门口指指点点的行人,愁得直搓手。
我咬断绣线,把最后一道金边缝在账本封皮上:「嬷嬷放心,越招摇生意越好。」
话音未落,就见绸缎庄的孙掌柜领着几个商户跨进门来。
「东家,您这牌子可真是绝了!」
孙掌柜笑得见牙不见眼,「今早光问价的客人就比往日多三成!」
正说着,门外突然传来「汪汪」的狗叫声。
小满捂着嘴跑进来:
「夫人!街口乞丐养的黄狗非要往咱们店里钻,被小二拦着,正闹呢!」
我探头一瞧,那瘦骨嶙峋的黄狗脖子上竟挂着半块破玉佩——
正是周知仁从前常戴的那块。
围观人群哄堂大笑,我顺手扔了块肉骨头出去:「畜牲倒是比主人懂事。」
转眼到了腊月,商行后院梅开正好。
我正煮着青梅酒,十七突然从屋檐翻下来,肩上还落着雪。
「主子,京城来信。」
他递上竹筒,又补了句,「周知仁在护城河边上搭了窝棚,每日靠给妓院倒夜香换饭吃。」
我展开信笺,是柳姨娘娟秀的字迹:
「...那厮逢人便说'娶妻莫娶沈家女',前儿冻掉两根手指头,还死死攥着您当年给的定情玉佩...」
「啧,」我把信纸凑到火盆边,「穷成这样还演痴情?」
火舌卷过「定情」二字时,门外突然传来小满的惊叫。
跑出去一看,竟是苏姨娘抱着个襁褓跪在雪地里。
见了我便砰砰磕头:
「夫人开恩!这孩子...这孩子是陈夫人娘家侄女,周知仁那畜牲要卖她去...」
我接过哇哇大哭的女娃,见她眉心一点朱砂痣,活脱脱像极了当年坠井的陈氏。
襁褓里滑出张泛黄的纸,竟是陈夫人临终前咬破手指写的血书——
「周知仁与上官尚书合谋贪墨军饷...」
「好个一石二鸟。」
我冷笑。
原来上官燕嫁进来,是为了找周家贪赃的证据;
而周知仁攀上尚书府,是想借刀杀人灭我的口!
五年后的清明,我带着小丫头去茶楼听书。
小丫头如今已会拨算盘,正有模有样地学我看账本。
「...话说那新科探花林墨,为个妾室逼死正妻,被御史参了十八本!」
说书人惊堂木拍得震天响,
「诸位猜怎么着?那妾室原是官家小姐,眉心一道疤,据说是被山匪...」
台下哗然。
我扣下茶杯的声响惊得小丫头抬头:「姑姑,您怎么把杯子捏裂了?」
「没事。」
我擦掉掌心的血渍,望向窗外抽芽的柳枝。
算算日子,从林墨金榜题名到身败名裂,正好八年。
回府时,十七蹲在梅树上啃烧饼:
「主子,上官燕从土匪窝逃出来,昨儿个在扬州码头被逮了。」
「哦?」
我拈起片花瓣,「林墨没去救?」
「救个屁!」
十七笑得差点从树上栽下来,
「那小子自己都在刑部大牢里,听说天天嚷着'第八年必有大劫'...」
夜里查账时,小丫头突然指着窗外:「姑姑,有星星掉下来啦!」
我望去,恰见流星划过天际。
想起八年前出嫁那晚,也有这样的星子坠落。
当时喜娘说这是吉兆,如今看来,怕是老天爷早给我透了风声。
「丫头,记住。」
我合上账本,「做生意最忌讳心软,该收的账——」
「第八年一定要连本带利讨回来!」
小丫头脆生生接话,手指在算盘上噼里啪啦一通响。
我笑着往她嘴里塞了块桂花糖。
窗外,早春的梅枝横斜,正悄悄探向新的年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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