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距离美国马里兰州居民，基尔马·阿布雷戈·加西亚被驱逐出美国、关进臭名昭著的萨尔瓦多恐怖主义监禁中心，CECOT监狱，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月。他身体并无大碍，精神状态也尚可，但整个美国却因为这名被拘禁在中美洲小国的30岁男子，陷入到巨大的恐慌当中。
距离美国马里兰州居民，基尔马·阿布雷戈·加西亚被驱逐出美国、关进臭名昭著的萨尔瓦多恐怖主义监禁中心，CECOT监狱，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月。他身体并无大碍，精神状态也尚可，但整个美国却因为这名被拘禁在中美洲小国的30岁男子，陷入到巨大的恐慌当中。
因为加西亚的遭遇，本来就是一桩因为美国政府权力滥用所引发的错案。但在美国最高法院要求白宫修正后，特朗普却不加理睬。然后，美国人惊恐地发现，最高法院对特朗普的不理睬竟然毫无办法——司法系统对总统权力的制衡，在这桩案件的语境下，形同虚设。
自此，加西亚的一桩个案，牵扯出一张在利益浇灌下逐渐树大根深的全球外包驱逐网络。网的这头，是一个可以藐视司法、肆无忌惮的套中政府，而另一头，是无数个边缘、阴暗，游走在主流视线之外的法律深渊。
对于驱逐或遣返非法居留者这个政府行为而言，动作的主语——驱 逐国——常常成为行为的焦点，但很多人没有意识到，接收移民的国家，才能决定这个行为的真正走向。
接收国通常有两种，一种是移民的原籍国家，也就是他们的祖国，而另一种，就是和驱逐国签订了合作关系、提供移民安置场所的国家，像开篇提到的中美洲小国萨尔瓦多。
这些年来，原籍国家把本国国民拦在门外的残酷新闻屡出不穷，尤其当这些人是穷困潦倒的“低端人口”或者罪犯时，接收国没有资源也不愿意安置他们，比如明确拒绝过的冈比亚、危地马拉和牙买加。有的原籍国家不好意思公开拒绝有证件的本国公民，就会用“入境文件不齐”、“手续不全”等等一大堆官僚程序，来拖延接收难民。如果原籍国和驱逐国本身就关系紧张，比如伊朗、委内瑞拉、古巴，那更是没得商量。尤其是特朗普在两个总统任期期间，他像过山车一样的对外政策，让和美国交恶的国家名单越拉越长，比如之前的墨西哥和现在的加拿大，也逐渐显露出拒绝接收移民的态度。
这个问题棘手到，根据《华盛顿邮报》报道，ICE现在已经列出了一份名单，把这些拒绝接人的原籍国定性为“顽固国家”，他们是横亘在特朗普移民“大逃杀”中，一块搬不走炸不烂的巨石。
在这种情况下，第二种“外包”移民的接收国，就是华盛顿的及时雨。
他们多是位于非洲、中东、拉美等贫穷落后、犯罪率高发的边缘小国，社会动荡正好让他们的监禁设施无比发达。他们不在乎国际名声，只急于和美国交好，脏活累活都愿意干，于是心甘情愿地成为了华盛顿的“垃圾处理厂”。
在这种心理下，多悲惨的故事都可能会发生了。
在美国政府官网中，有这样一条公告，它警告美国公民，“由于犯罪、恐怖主义、未爆地雷、内乱、绑架和武装冲突，不要前往利比亚”。但5月7日，一名惶恐不安的白宫官员匿名告诉路透社，特朗普打算启用一架军用飞机，将一批移民送往利比亚。
这个北非国家，本来是移民前往欧洲的主要中转站，设有许多难民和移民拘留所。卡内基国际和平基金会高级研究员弗雷德里克·韦雷曾经去走访过，他言简意赅地形容那些设施，“根本不是人呆的地方”。大量报告显示，那里的难民被身体虐待、强迫劳动，甚至遭受酷刑，男人、女人和儿童都遭遇性暴力，“堪比地狱”。今年2月，利比亚被发现了两处乱葬坑，里面扔着至少93具移民尸体。
在大西洋的另一端，中美洲国家巴拿马也在接收来自美国的航班。今年2月，300多名移民到达巴拿马后，被没收了护照和手机，戴上手铐脚铐，全部被锁在了巴拿马的一家酒店里。在酒店不远处，几间建在丛林里的棚屋正等着安置他们，林子泥泞潮热，是登革热暴发的重灾区。
海外监狱
虽然媒体不允许进入酒店，但当《纽约时报》的记者站在酒店楼下往上望时，看到一扇窗户前，一名女性用手死死扒住玻璃窗，试图逃跑。当她看到楼下的记者时，她举起一张纸，上面写着 “阿富汗”，然后她急切地比划出飞机的样子，随即垂下头，作垂死状，意思是“回到阿富汗我会死”。27岁的伊朗人阿尔特米斯-加塞姆扎德，在酒店窗户上用口红写下“帮帮我们”。一名移民还试图在房间自杀，失败后，酒店里的所有尖锐物品都被收走了。
——看起来，尽管这些人还没被转移，但他们似乎预知到了自己在那几间棚屋中的命运。
从利比亚到巴拿马，当局遮遮掩掩缄口不言，仍然挡不住一些内幕被泄漏出来。但到了萨尔瓦多，移民们受到的对待，却是通过该国总统纳伊布·布克尔自己的手机镜头官方盖章的。
2025年3月，包括开头提到的马里兰州男子基尔瓦·加西亚在内，261名移民被塞上飞机，送到萨尔瓦多CECOT监狱。在收押这些移民时，布克尔得意地用手机拍下了画面：十几名男子，穿着白色的囚服，头发被剃光，手脚都被绑着，狱警把这些男人的头按到墙上，跪在墙边，双手背后。
CECOT监狱
这所可以容纳4万名囚犯的超级监狱，以条件恶劣闻名世界。3月26日，美国国土安全部部长克里斯蒂·诺姆，曾到访过这间监狱，在她走过的监狱房间里，囚犯们穿着白森森的囚服，密密麻麻挤在三层钢架通铺上，他们面目表情地坐着，透过铁窗直直盯着外面，看起来像一大片白色中浮动着露出青色头皮、目光呆滞的人头，十分诡异。整个监狱24小时都开着灯，犯人们在没有床单和被褥的钢床上睡觉，每个房间每天共用一盆水来洗漱。在附近村庄上住着的居民说，他们每天都能看到河里漂来的肮脏的排泄物。
外界只能通过诺姆参观的部分来猜测监狱的条件。事实上，萨尔瓦多政府对CECOT内部情况高度保密，不允许任何人来探视，也没有几个人能活着离开这间监狱。《华盛顿邮报》的评价是：“这简直就是一间人类动物园。”
这261名没有受到任何正式犯罪指控的美国居民，就这样被关进了CECOT，接受着和其他犯罪分子一样的待遇。这是布克尔和特朗普达成的第一笔交易，美国会向萨尔瓦多政府支付每名移民2万美元的报酬，布克尔则心花怒放地表示,愿意把萨尔瓦多变成美国监狱系统的海外分支。
就这样，在这场堪比黑奴贸易的供应链条里，移民们不比一块猪肉更值钱，他们被美国政府贱卖出去，让第三国赚得盆满钵满，而他们在异国的非人环境中，一边等待，一边忍受，一边死去。
2017年1月25日，在特朗普第一任期的第五天，他在《加强内部移民执法的行政命令》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扩大了美国移民及海关执法局（ICE）的执法权限。自此，按下了美国移民绞肉机的按钮。
从那时起，我们开始习惯在新闻图里，看到扒住美墨边境铁丝网痛哭流涕的母亲和孩子，看到ICE拘留中心里，挤满了候审移民的肮脏铁笼，或者白宫和国会山前，此起彼伏的移民游行队伍。这些年来，大众对美国移民政策的争议和批评从未间断，但当离境的大巴和航班带走这些被驱逐的移民，脱离了美国的法律控制范围时，在我们的朴素认知里，他们的生死去向，好像就与美国政府无关了。
——离开美国，政府就不必担责，这就是特朗普的全球驱逐网络的起始锚点，藤蔓枝条，由此开始生长。
从去年大选期间，特朗普就夸下海口，要在他就任总统的一年内，驱逐一百万非法移民。为了完成这个指标，他在上任百天内，一口气颁布了184条移民法规，是他第一任期百天内颁布的六倍之多，又给ICE下了指标，要求他们每天至少逮捕1200人。即便如此，他还嫌太慢，本月初，他又命令国土安全部再招20000名员工，执行他的驱逐计划。
但就像我们之前提到的，驱逐的完成时，需要接收方的有力配合，否则，特朗普再玩命催进度，白宫就算每天派出一百架驱逐航班，也无处可飞。
所以，特朗普开始对接收国下功夫。他不想讨好原籍国，就用真金白银买到了一群“打手”把它们变成了美国的“移民卫星国”。这些利益交换与人口贩卖本质无异，既不体面，也不好听，所以总是在秘密进行，往往只在航班飞出的那一刻，外界才知道特朗普的“外包军”又添一员。
比如，利比亚西部，由联合国承认的黎波里政府统治，东部则由军阀哈利法·哈夫塔尔领导的班加西政府控制。虽然在官方上，华盛顿只和黎波里政府建立了关系，但哈夫塔尔的儿子萨达姆，5月初刚在华盛顿会见了特朗普政府的几位官员，随后，用军用飞机向利比亚运送移民的风声，就从白宫传了出来。
5月初，卢旺达外交部长透露，美国政府正在和他们就接收美国驱逐移民的协议进行一些早期谈判，但白宫拒绝透露谈判细节——就算华盛顿心知肚明，这个非洲小国已经是当今世界人口最稠密的国家之一，很难有社会资源来安置大量外来人口。而且卢旺达之前曾接收过被以色列驱逐的移民，却没有遵守“保护移民人身权利和自由”的承诺，大量被驱逐者被秘密转移到乌干达，目前仍不知去向。但即便如此，它还是出现在了美国的“卫星国”名单上。
与这些国家相比，萨尔瓦多的每人2万美元安置费算得上明码标价。布克尔说，光是从第一批被驱逐者身上，萨尔瓦多政府每年就能得到600万美元左右的收入。也不光是钱，有分析人士指出，布克尔还获得了特朗普政府的青睐，以及宣传萨尔瓦多“超级监狱”模式对这个犯罪国家的有效治理，从而彰显自己的政绩。
特朗普故意选择环境恶劣、贫穷落后的国家作为“外包国”，除了因为他们可以靠钱打发，也不在乎国际口碑之外，还有另一层目的——这个目的，在国土安全部部长诺姆今年3月走访CECOT时说了出来。
在媒体镜头里，她指着身后挤着囚犯的金属牢房，把CECOT形容为美国“工具箱里的工具之一”，““如果你非法来到我们国家，这就是你可能面临的后果之一”。她毫不避讳地发挥着CECOT的恐吓作用，暗示这些恶劣条件就是为非法移民们准备的。在这种情况下，第三国的非人环境不是缺点，而是“卖点”。
事实上，在特朗普第一任期的最后一年，他就已经琢磨出了这个外包网络蓝图的雏形，所以曾经找上了几个中美洲国家，包括洪都拉斯、危地马拉和萨尔瓦多，和他们短暂达成了接收协议，但拜登的当选很快打破了这个计划。可特朗普的保守派阵营也没闲着，一直在暗地里评估未来可以接收移民的潜在国家，为Boss的第二任期做准备。所以，到了第二任期，特朗普政府的谈判效率高多了。《华尔街日报》披露，这份越拉越长的“卫星国”名单，目前正在谈判或被考虑的国家，还包括非洲国家贝宁、埃斯瓦提尼、安哥拉和赤道几内亚，东欧小国摩尔多瓦，蒙古和战火连天的科索沃。
如此，毫不夸张地说，一个以华盛顿为锚点的当代“三角贸易”网络正在浮出水面，美国出钱出人，第三国收钱中转，原籍国是最终的目的地。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是，这些条件恶劣的“临时”中转地，可能成为埋葬这些移民一生的坟墓。他们被圈在这里，自生自灭，等待不知是好是坏、不知何时到来的归国之旅，往往在等待中悄然死去。
美国人是在那架载着阿布雷戈·加西亚的飞机抵达萨尔瓦多时，才琢磨出事情不对劲的。他们突然意识到，这张正在抽枝发芽的驱逐网络，可能让特朗普成为无视最高法院的存在。
2025年3月18日，美国政府在新一次驱逐移民行动中声称，加西亚疑似为萨尔瓦多跨国帮派MS-13成员，在拿不出任何实证，包括证人证言和犯罪记录，也没有对加西亚提出正式犯罪指控的情况下，突袭抓捕加西亚和其他数百名移民，将他们强行送往萨尔瓦多，关在专门关押帮派成员的CECOT。
更重要的是，由于加西亚正是为了躲避萨尔瓦多另一个帮派迫害，才逃到美国的，所以，2019年，美国联邦法院授予了加西亚一份保护令，不仅允许他合法留在美国，而且禁止政府将他驱逐回萨尔瓦多。在获得保护令后，加西亚每年都按照要求向移民官员报到，从未缺席。
最高法院的大法官们一致裁定，美国政府驱逐阿布雷戈·加西亚的行为属于“非法”，他们要求白宫协助加西亚返回美国。美国政府律师在和最高法院吵了一个多月后，现在也勉强承认，加西亚因为“行政错误”被从马里兰州驱逐出境。出于心虚，加西亚现在从CECOT被秘密转到了萨尔瓦多一家低级别监狱，居住条件好多了。
美国最高法院
但除此之外，特朗普就是拒不执行美国法院的裁决，还放话说，他有能力把加西亚带回美国，但他就是不会这样做。白宫不敢像特朗普这样公然藐视法庭，他们辩解说，美国政府对萨尔瓦多境内的人员没有管辖权，他们没有能力这么做。美国司法部长帕姆·邦迪说，“萨尔瓦多是否愿意遣返加西亚取决于他们自己。”
见此，布克尔迅速给特朗普打起了配合。他发推特讽刺美国法院，称这些被驱逐者不受他们管辖。
负责此案的马里兰州地区法官宝拉·西尼斯气得要命，她曾经威胁美国政府，如果不在裁决下来两周内通过法律程序接回加西亚，即构成藐视法庭。但在和白宫吵了一个月后，西尼斯意识到了这个巨大的漏洞：“原来，政府还可以公然违反法院命令，将人送往外国监狱，然后辩解说，美国对他们不再有管辖权，无能为力了。”
这种现象，被《纽约时报》称为特朗普的外包驱逐网络中的法律深渊。这些深渊通常是处于战时或非正常状态的国家，人不被法治保护，被肆意迫害。他们为美国提供了一个个“司法的真空地带”，让特朗普政府可以在他国领土上做本国不可为之事，且不受美国法律的约束。这就是加西亚案震动整个美国的最根本来源，因为特朗普撒出的这张网，无边无际，无法控制了。
而且，加西亚的案子只是第一桩。目前，又有几名和加西亚同驱逐航班的移民的代理律师，指控白宫“错误驱逐”。因为他们的当事人在美国合法居留，没有任何过往犯罪记录，也没有他们是MS-13帮派成员的实际证据。美国智库“移民政策研究所”调查发现，航班上至少有50人，当初是合法入境美国，并非非法居留。而这三架飞往萨尔瓦多的航班，也只是特朗普百万驱逐计划中的九牛一毛，所谓的“错误驱逐”在他的“蓝图”之下，只会越来越多，加西亚案就不会再是个例，而是“大逃杀”下的常态。
到那个时候，“藐视法庭”？这个罪名只会变成特朗普嘴角的一抹冷笑，而串起非洲、中美、东欧的特朗普“三角贸易”，将会成为一个真正的移民焚尸炉。
来源：升华听历史故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