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随着韩国第21届总统选举进入最后倒计时，最大在野党共同民主党候选人李在明在外交政策上的主张引发了广泛关注。最新民调显示，李在明以约47%的支持率领先于执政党国民力量党候选人金文洙（约39%），这一优势虽有所缩小但仍较为明显。若李在明最终胜选，韩国外交政策将迎来

随着韩国第21届总统选举进入最后倒计时，最大在野党共同民主党候选人李在明在外交政策上的主张引发了广泛关注。最新民调显示，李在明以约47%的支持率领先于执政党国民力量党候选人金文洙（约39%），这一优势虽有所缩小但仍较为明显。若李在明最终胜选，韩国外交政策将迎来显著调整——从尹锡悦政府的"价值观外交"和对美一边倒路线，转向更为平衡的"实用主义外交"，这一转变不仅将重塑韩国的国际定位，也将对东亚地缘政治格局产生深远影响。本文将从李在明外交政策的核心主张、调整动因、实施面临的挑战以及对区域格局的影响四个维度，分析这一潜在转变的深层意义。

从"价值观外交"到"实用主义外交"：李在明的政策转向

李在明提出的外交政策框架呈现出明显的"去极端化"特征，其核心理念可概括为"以国家利益为中心的均衡外交"。这一理念直接针对尹锡悦政府过去几年推行的外交路线，后者将国际关系简化为"价值观阵营"划分，强调与美日等"自由民主国家"强化合作，而对中俄等"价值观不同"的国家采取疏远甚至对抗姿态。李在明团队认为，这种非黑即白的二元对立思维严重损害了韩国的外交灵活性和国家利益，特别是在经贸领域付出了巨大代价。

对华政策将成为李在明政府调整力度最大的领域。李在明在多个场合明确表示"韩国无法承受疏远中国的代价"，并承诺"修复因上届政府失策而恶化的韩中关系"。在他看来，中国不仅是韩国最大贸易伙伴，更是解决朝鲜半岛问题的关键角色，尹锡悦政府在对华政策上的强硬姿态既不符合经济理性，也无助于地区稳定。为此，李在明提出了"稳定"、"修复"和"管控"对华关系的三步走策略：首先停止进一步恶化双边关系的言行，继而通过高层互动重建互信，最后建立机制化渠道管控分歧。值得注意的是，他甚至在全球直播的竞选演讲中直接喊话中国，表示将积极修复关系，这一罕见举动令韩国媒体都感到意外。

在对美关系上，李在明表现出"既合作又自主"的双重态度。他多次强调"韩美同盟仍是韩国安保政策的基础"，但同时批评尹锡悦政府"将所有筹码都押在美国身上"的赌博式外交。李在明主张的"实用主义对美外交"包含两个关键维度：一方面，在朝核问题等安全议题上保持紧密合作；另一方面，在贸易、关税等经济议题上则要敢于维护韩国利益，不能无条件接受美方要求。他特别指出，特朗普政府近期对盟友也采取关税施压政策，韩国必须准备好应对这种变化。这种调整反映出韩国进步派的一贯立场——安全上依赖美国，但经济上寻求多元合作。

对日政策的调整可能是最具象征意义的。与尹锡悦政府回避历史问题、快速推进与日本和解的做法不同，李在明明确表示将在历史问题和领土争端上"按原则行事"，要求日本像德国一样真诚反省历史。但同时，他也表示不会让历史问题完全阻碍两国在经济、社会和文化领域的合作，主张以"面向未来的姿态"夯实双边关系基础。这种"政经分离"的策略既满足了国内民众对历史正义的要求，又不至于过度损害韩日务实合作。

在朝鲜政策上，李在明表现出一定灵活性。他一方面支持恢复韩朝军事热线、推进互惠对话，另一方面也承认在当前形势下实现突破"可能性不大"。不同于尹锡悦政府对朝一味施压的做法，李在明更倾向于支持美朝直接对话，甚至表示若特朗普能在朝核问题上取得突破，共同民主党可能支持其获诺贝尔和平奖。这一表态既是对特朗普政府的巧妙迎合，也反映出他希望借助大国协调解决半岛问题的思路。

这一系列政策调整若得以实施，将标志着韩国从尹锡悦时期的"选边站队"回归到更为传统的"均衡外交"，在维护与美同盟的同时，修复与中俄等国的关系，避免被卷入大国对抗的漩涡。这种转变既源于韩国国内政治周期的更替，也反映了面对变化中的国际格局，韩国精英阶层对国家利益的重新评估。

内政驱动与外部环境：政策调整的双重动因

李在明外交政策转向的背后，是韩国国内政治生态变迁与国际格局演变共同作用的结果。这一调整绝非临时性的选举策略，而是基于对国家利益和地区形势的深层考量，反映了进步阵营对尹锡悦政府外交路线的系统性反思。

国内政治因素构成了李在明调整外交政策的首要动因。尹锡悦政府过去几年推行的外交路线在国内引发了日益强烈的反弹，这为李在明提供了重要的政治机会。多项民调显示，尹锡悦的支持率一度跌至17%的历史低点，差评率高达60%，外交政策失误被认为是导致其民意崩盘的重要原因之一。韩国社会对尹锡悦"价值观外交"的不满主要集中在三个方面：一是对华强硬导致韩国企业失去中国市场，经济代价沉重；二是在历史问题上对日过度让步伤害国民感情；三是盲目追随美国卷入地缘对抗，使韩国丧失战略自主性。

李在明敏锐地捕捉到这一民意变化，将外交政策作为攻击尹锡悦政府的重要突破口。他在竞选演讲中直言"中韩关系恶化错在韩国"，指责尹锡悦"为了迎合美国在外交场合对中国采取强硬姿态，不仅得罪了中国，也激起了国内不满"。这种批评并非空穴来风——尹锡悦任内，中韩贸易额增长明显放缓，韩国对中国出口占比从2021年的25.3%降至2024年的22.1%，半导体等关键产业受到显著冲击。对依赖出口的韩国经济而言，这种趋势无疑敲响了警钟。

韩国独特的政治文化传统也促使李在明寻求政策调整。韩国政坛长期存在进步与保守阵营的周期性轮替，两派在外交政策上历来有显著差异：保守派倾向亲美亲日，进步派则更强调在中美间保持平衡。这种分野源于韩国社会对国家安全与发展道路的不同认知——保守派更依赖传统同盟关系保障安全，进步派则更看重通过多元外交拓展战略空间。李在明作为共同民主党候选人，其政策主张自然承接了进步阵营的一贯立场，但在中美战略竞争加剧的背景下，他的调整力度可能比前任文在寅更为显著。

经济现实压力是推动政策转向的另一关键因素。韩国经济近年来面临多重挑战：出口乏力、通胀高企、青年失业率攀升，而尹锡悦政府将经济问题安全化的做法加剧了这些困境。李在明在采访中直言："美国自己也不会一贯地对中国采取完全对抗或完全合作的立场"，暗示韩国盲目追随美国对华强硬不符合自身利益。他特别提到汽车、钢铁等行业遭受美国关税打压的困境，认为韩国必须重新加强与中国的经贸合作，"为韩企寻找新出路"。这种经济理性考量在韩国商界获得广泛共鸣，成为李在明争取企业支持的重要筹码。

从国际环境变化看，全球政治经济格局的深刻调整为李在明政策调整提供了外部条件。特朗普再次当选美国总统后，其"美国优先"政策对盟友同样采取强硬姿态，这打破了尹锡悦政府"唯美是从"外交的前提假设。李在明指出，特朗普政府通过提高关税向外国公司施压，"但当美国国内商品价格开始上涨时，这种做法可能很难继续下去"，暗示韩国不必过度迎合美方要求。与此同时，中国经济影响力和区域整合进程持续推进，使韩国难以承受长期疏远中国的代价。李在明团队认为，在亚太地区"充满挑战的地缘政治格局"中，韩国必须学会"平衡"而非"选边"。

地区安全形势的变化也促使韩国反思外交路线。朝鲜核导能力持续提升，常规军事挑衅频繁，而尹锡悦政府的强硬应对并未取得实效。李在明认为，解决朝核问题需要中国的建设性参与，完全依赖美日同盟反而可能刺激朝鲜进一步挑衅。他主张"与美国保持紧密合作，同时与国际社会构建合作框架"，这一"国际社会"明确包括中国在内。这种思路与文在寅时期的"均衡者外交"一脉相承，但在当前更为紧张的地区形势下，实施难度也相应增大。

值得注意的是，李在明的政策调整也面临国内制约因素。韩国政治生态严重分裂，亲美亲日势力在政界、军方、财阀和媒体中根深蒂固。郑载兴等专家指出，韩国大财团多数站在亲美亲日立场，政界和学界也有大量美国留学归国人员，"他们在各自领域占据主导地位，其中一部分人认为中国崛起太快，韩国必须和美国联手压制中国"。即使李在明当选，这些势力也将成为其调整外交政策的重要掣肘。

结语：韩国外交转型的时代启示

李在明若当选韩国总统并实施其外交政策调整，将不仅是一国政府的更迭，更标志着东亚中等强国在大国竞争时代的战略觉醒。这一潜在转变带给我们的启示是多维度的：

其一，中等国家战略自主意识的增强。在全球权力转移的背景下，韩国寻求在中美间保持平衡的努力，反映了地区国家不愿被单一霸权主导的普遍心态。正如李在明所言"韩国不是任何国家的附属品"，这种主体性认知正在重塑亚太地缘政治格局。

其二，经济理性与安全诉求的再平衡。尹锡悦政府将安全问题过度政治化的做法已被证明代价高昂，李在明主张回归实用主义，表明在全球化深度互依的今天，割裂经济与安全的二元思维已难以为继。

其三，区域秩序的多极化趋势。韩国试图摆脱"非美即中"的二元困境，探索第三条道路，这种尝试无论成败，都预示着东亚可能正在进入一个更加复杂、多元的战略博弈新阶段。

其四，外交政策的国内政治根源。韩国进步与保守阵营的外交路线轮替，凸显了民主国家对外政策深受国内政治周期影响的特征，这种内在不稳定性既是挑战，也孕育着政策创新的可能。

展望未来，李在明的外交转型能否成功，不仅取决于其政治智慧，更取决于能否在变动的国际格局中找到适合韩国国情的战略定位。对东亚各国而言，韩国的探索或将成为一面镜子，映照出中等强国在大国竞争时代的生存之道与发展之路。在这个意义上，韩国即将进行的外交政策调整，其意义已超越一国范畴，成为观察新世纪国际关系演变的重要案例。（原野）

来源：杜利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