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文章是一个单独的故事,故事都是完结篇,没有连载,来源于生活,有艺术加工成分,部分情节均属虚构,请勿较真,为了方便大家阅读,本文采用的第一人称书写,故事中人物姓名都是化名,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文章是一个单独的故事,故事都是完结篇,没有连载,来源于生活,有艺术加工成分,部分情节均属虚构,请勿较真,为了方便大家阅读,本文采用的第一人称书写,故事中人物姓名都是化名,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我叫闻向晚,一个在红星机械厂干了四十年的老钳工。
今天,是我退休的日子。
我干了一辈子,没想到退休这天,给我送行的竟是我的顶头上-司,一个能当我儿子的小伙子。
更没想到,我俩的缘分,早在三十年前就结下了,是用命换来的。
一大早,天刚蒙蒙亮,我就醒了。
身边的老伴苏婉还在睡,呼吸均匀。
我悄悄地爬起来,像过去四十年里的每一天一样,摸黑穿上那身洗得发白的蓝色工装。
镜子里,是一个头发花白、满脸褶子的小老头,眼神里有几分落寞,几分不舍。
这身衣服,今天穿完,就再也没机会穿了。
心里,咋就这么不得劲呢?
“老闻,你起这么早干嘛?今天又不用上班了。” 苏婉被我窸窸窣窣的声音弄醒了,揉着眼睛坐起来。
“睡不着,寻思着再去车间转转,跟我的老伙计们告个别。”我一边扣着扣子,一边头也不回地说。
“告别?我看你是舍不得你那台破车床吧?”苏婉嗔怪道,“你那宝贝车床,都快比我这个老太婆还亲了。退休了也好,省得我天天担心你那老胳膊老腿,再让铁疙瘩给碰了。”
我没接话。
女人家,哪里懂得我们这些老工人和工厂的感情。
那不是一台冷冰冰的机器,那是我的战友,是我用半辈子汗水浇灌出来的伙伴。
从我二十岁进厂当学徒,到今天六十岁退休,我生命里最光辉、最硬朗的岁月,都留在了那个轰隆作响的车间里。
“对了,晚上嘉树说要给你办个退休宴,你可不许不去啊。”苏婉又在身后絮叨。
闻嘉树是我儿子,今年三十出头,在一家互联网公司上班,忙得脚不沾地。
“办啥办?退个休而已,又不是什么光荣事迹,瞎折腾什么。”我嘴上硬邦邦地回绝。
其实心里,还是有那么一丝丝的期盼。
人啊,就是这么矛盾的动物,不是吗?
嘴上说着不要,心里却盼着有人能记得你,能把你当回事。
尤其是我这种干了一辈子,没当过一官半职,就靠手艺吃饭的老工人,到了退休这一天,最怕的就是人走茶凉,被忘得一干二净。
吃过早饭,我没让老伴送,一个人,踱着步子,朝工厂走去。
这条路,我走了四十年。
路边的梧桐树,从手指粗的小树苗,长成了需要两人合抱的参天大树。
树下乘凉下棋的老伙计们,换了一拨又一拨。
有些,已经不在了。
想着想着,眼眶就有点发酸。
都说岁月不饶人,可这岁月,啥时候饶过谁呢?
到了厂门口,保安小哥还是那个熟面孔,笑着跟我打招呼:“闻师傅,今天气色不错啊!最后一天岗啦?”
我点点头,从兜里掏出一包没开封的烟递过去:“小李,以后不能天天见了,多保重。”
小李推辞着:“闻师傅,您这太客气了,以后常回来看看啊!”
我摆摆手,走进了这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厂区。
空气中,依旧弥漫着那股子机油和铁屑混合的味道。
听着远处车间里传来的机器轰鸣声,我这心里,五味杂陈。
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又像是被掏空了什么。
或许,这就是我们这代人所谓的“退休综合征”吧?
刚走到车间门口,就看到几个年轻人正围着我的那台老车床指指点点。
带头的是车间副主任钱进,一个三十多岁的年轻人,大学毕业,能说会道,就是眼神里总透着一股子精明和傲气。
“你们看,就是这台老掉牙的古董,早就该淘汰了。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还用这种手动车床,效率多低?闻师傅那套老手艺,是该进博物馆了。”钱-进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我听见。
我这心里的火,“噌”地一下就上来了。
我这台车床,是德国进口的,虽然年头久了,但保养得当,精度比现在很多新机器都高。
我靠着它,攻克了多少技术难关,为厂里创造了多少效益?
这小子,懂个屁!
“钱进,你说谁该进博物馆了?”我沉着脸走了过去。
几个年轻人看到我,脸上都有点尴尬,讪笑着叫了声“闻师傅”。
钱进倒是面不改色,皮笑肉不笑地说:“哎哟,闻师傅,您来啦?我没说您,我说的是这台机器。您是我们厂的功臣,我们都尊敬您呢。这不,听说厂里新来了一位大领导,今天要来咱们车间视察,我正让他们把这里打扫干净,别让这些老古董影响了市容。”
新来的大领导?
我心里咯噔一下。
厂子效益这几年一直不好,换领导是常有的事。
只是没想到,会在我退休这天来。
这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懒得跟钱进这种人计较,径直走到我的车床边,用手轻轻抚摸着冰凉的铁皮。
上面每一个划痕,每一个油渍,都藏着一个故事,一段岁月。
我从工具箱里拿出我那块用了几十年的擦机布,一点一点,仔仔细细地擦拭着我的“老战友”。
我想让它,以最体面的样子,送我离开。
钱进在一旁冷嘲热讽:“闻师傅,您就别白费力气了。听说新来的厂长是从国外回来的高材生,最讲究的就是数据和效率,他哪里会看上这些老东西。说不定,明天这台机器就要被当成废铁卖掉了。”
“卖掉?”我猛地回头,死死地盯着他,“只要我闻向晚还有一口气,谁也别想动它!”
我的声音不大,但车间里所有人都听见了。
空气,仿佛在那一刻凝固了。
钱进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估计是没想到我这个平时不声不响的老头子,会突然发这么大的火。
他凭什么这么肯定,新来的厂长就一定会否定我们这些老家伙的价值?
难道时代变了,人心也跟着变了吗?
我们这些为厂子奉献了一辈子的人,最后连一点念想都不能留下了吗?
就在这时,车间外面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
一个穿着笔挺西装、身形高大的年轻人,在一众厂领导的簇拥下,走了进来。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聚焦在了那个年轻人身上。
他大概三十七八岁的样子,面容俊朗,眼神明亮而沉稳,身上有种说不出的儒雅和干练。
“这位就是新来的厂长,沐云帆,沐厂长。”有人在旁边小声议论。
沐云帆?
这名字,倒是挺别致的。
我心里嘀咕了一句,也没太在意,继续低头擦我的车床。
反正,我今天就退休了,厂里谁来当家,都跟我这个糟老头子没关系了。
钱进一看到沐云帆,立刻像苍蝇见了血一样,满脸堆笑地迎了上去:“沐厂长,您好您好!我是车间副主任钱进,欢迎您来我们车间指导工作!”
沐云帆只是礼貌性地点了点头,目光却在整个车间里巡视着。
他的眼神,不像是在看机器,更像是在寻找什么。
当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以及我身边那台老旧的车床时,他微微愣了一下,然后迈开步子,径直朝我走了过来。
一瞬间,整个车间都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跟随着沐云帆的脚步,集中到了我这个即将退休的老头子身上。
我心里也犯起了嘀咕。
这新厂长,想干啥?
难道真要拿我这台老车床开刀,杀鸡儆猴?
钱进跟在后面,脸上露出一丝幸灾乐祸的表情,仿佛已经预见到了我被当众难堪的场面。
我挺直了腰杆,心里憋着一股劲。
我闻向晚在厂里干了一辈子,没做过一件亏心事,没生产过一个次品。
就算要走,我也要走得堂堂正正!
沐云帆走到我面前,停下了脚步。
他没有看那台车床,而是仔仔细细地打量着我。
那眼神,很奇怪。
不是上级对下级的审视,倒像是在看一个久别重逢的亲人,带着几分探寻,几分激动,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
我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
这年轻人,到底什么来头?
“老师傅,您贵姓?”他开口了,声音温和而有磁性,没有一点官架子。
“免贵,姓闻。”我淡淡地回答。
“闻师傅。”沐云帆点了点头,然后,他做了一个让在场所有人都大跌眼镜的举动。
他弯下腰,伸出修长而干净的手,轻轻地,拂去了车床角落里的一点油污。
那个动作,是那么的自然,那么的虔诚。
钱进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我也愣住了。
这个海归高材生,新上任的厂长,竟然会亲手去擦一台满是油污的旧机器?
这到底是演的哪一出?
难道,他也是个懂行的?
“好机器。”沐云帆直起身子,由衷地赞叹道,“保养得真好,就像一位老兵,虽然满身伤痕,但筋骨犹在,雄风不减。”
他转过头,看着我,眼神里满是真诚的赞许:“闻师傅,您辛苦了。这台机器,就是您的勋章。”
我一下子就愣住了。
多少年了,除了我师父,再也没人这么懂我的这台“老伙计”了。
尤其是从这么一个年轻的、前途无量的厂长嘴里说出来,我这心里,瞬间就像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一齐涌了上来。
眼眶,又不争气地红了。
“沐厂长,您……您过奖了。”我有些语无伦次。
“闻师傅今天是最后一天上班,马上就要光荣退休了。”钱进赶紧在旁边插话,似乎想把话题引开,邀功请赏,“我们正准备晚上给闻师傅办一个欢送宴呢。”
“退休?”沐云帆的眉头微微一蹙,他看着我,眼神里的情绪更加复杂了,“这么巧?”
他沉吟了片刻,对我说:“闻师傅,今天,能赏光和我吃顿饭吗?就我们俩。”
这话一出,全场哗然。
新上任的厂长,不跟厂领导和中层干部吃饭,却要单独请一个即将退休的老工人吃饭?
这简直是破天荒的头一遭!
所有人都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我,那眼神里,有羡慕,有嫉妒,有疑惑。
尤其是钱进,那张脸,比调色盘还精彩。
我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我跟这位沐厂长素未平生,他为什么要单独请我吃饭?
难道,他看上了我这身手艺,想返聘我?
可他刚才明明已经知道我今天要退休了啊。
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我的故事,要从三十年前那个炎热的夏天说起。
那一年,我刚好三十岁,儿子嘉树才刚会走路。
我在红星机械厂,也只是一个刚刚从学徒转正没几年的青年工人,浑身有使不完的劲。
那时候的夏天,可比现在热多了。
没有空调,连电风扇都是奢侈品。
下了班,男人们最喜欢做的事,就是跳进厂区旁边那条护厂河里,痛痛快快地洗个澡,解解暑气。
那天的太阳,毒得像个火球,烤得人皮肤生疼。
我下了班,浑身被汗水浸透,工装紧紧地贴在身上,又黏又痒。
我跟几个工友约好了,一起去河里“下饺子”。
走到河边,就看到一群半大的孩子正在水里嬉戏打闹,笑声传出老远。
我们这些大人,也乐得跟他们一起热闹。
就在我们游得正欢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我到现在还清楚地记得,那撕心裂-肺的呼救声。
“救命啊!有人掉水里了!”
顺着声音望去,只见河中心,一个小小的身影正在水里拼命地挣扎,时沉时浮。
离他最近的几个孩子,都吓傻了,只会站在齐腰深的水里尖叫。
岸上的大人们,也乱成了一团。
有的人在喊,有的人在跑,就是没一个人敢下水。
那几天的暴雨,刚让河水涨了不少,水流湍急,河中心的位置,还有个出了名的漩涡。
水性不好的人下去,就是送死。
我当时脑子里什么都没想。
只知道,那是一条人命。
我把手里的毛巾往岸边一扔,大吼一声:“都让开!”
然后,一个猛子就扎进了水里。
河水比我想象的要凉,也比我想象的要急。
我拼尽了全力,朝那个孩子游过去。
当我抓住他胳膊的时候,他已经没什么力气了,小脸憋得青紫。
求生的本能,让他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死死地抱住了我,手脚并用地往我身上缠。
我一下子就被他带得失去了平衡,呛了好几口水。
他的体重,加上水流的冲击力,远远超出了我的预料。
我感觉自己的力气,正在被一点点抽干。
那个可怕的漩涡,就在我们不远处,像一张张开的巨口,要把我们吞噬。
那一刻,我真的怕了。
我怕我救不了他,还把自己也搭进去。
我家里,还有苏婉,还有我那牙牙学-语的儿子嘉树。
我要是死了,他们娘俩可怎么活?
放弃的念头,在我脑海里闪了一下。
但也就是那么一下。
我一咬牙,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将他小小的身子猛地往上一托,自己却被一股暗流卷得更深了。
就在我快要绝望的时候,脚下好像踩到了一块坚硬的石头。
我借着这股力,猛地一蹬,终于冲出了那片最危险的水域。
等我把他拖上岸的时候,我自己也累得瘫倒在了地上,像一滩烂泥。
那个孩子,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嘴唇发紫。
我顾不上休息,爬过去,用我从老一辈那里学来的土办法,给他控水,做人工呼吸。
一下,两下,三下……
“咳咳……”
终于,他吐出几口浑浊的河水,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那哭声,在当时的我听来,是天底下最动听的音乐。
周围的人,爆发出了一阵雷鸣般的欢呼。
孩子的父母,一对看起来很有教养的中年夫妇,也闻讯赶了过来。
他们抱着失而复得的儿子,哭得泣不成声,然后“扑通”一声,就要给我跪下。
我赶紧把他们扶了起来。
“使不得,使不得!换了谁都会这么做的。”我摆着手,连声说道。
我当时浑身湿透,又冷又累,只想赶紧回家换身干净衣服,喝碗热汤。
他们拉着我,非要问我的姓名和单位,说要好好感谢我。
我拗不过,只说我是红星厂的工人,没留下名字,就匆匆离开了。
我总觉得,做点好事,是应该的,没必要图什么回报。
要是为了让人家感谢才去救人,那这事,就变味了。
回家后,我大病了一场。
发高烧,咳嗽,折腾了小半个月才好。
从那以后,也落下了一个病根,一到变天,嗓子就不舒服。
苏婉没少因为这事埋怨我,说我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差点把自己的命搭上,还落下了一身毛病,图啥呢?
我每次都只是笑笑,不跟她争辩。
图啥?
我也不知道。
可能,就图个心安吧。
后来,那家人也来厂里找过我,但厂里几千号人,他们又不知道我的名字和车间,最后也就不了了之了。
三十年的时间,足以让很多事情都变得模糊。
我也渐渐淡忘了那个夏天的午后,那个在死亡线上被我拉回来的孩子。
他长什么样,叫什么名字,我一概不知。
我只记得,他被救上来后,惊魂未定的眼睛里,有一颗小小的、很特别的泪痣。
我的人生,依旧在车床的轰鸣声中,日复一日地继续。
我把所有的心血,都倾注在了我的工作和家庭上。
我看着儿子嘉树一天天长大,考上大学,参加工作,娶妻生子。
我也看着自己,从一个身强力壮的小伙子,变成了一个两鬓斑白的小老头。
我以为,我的人生,就会这样平平淡淡地走向终点。
直到今天,我退休的这一天,沐云帆的出现,像一颗石子,投进了我平静的心湖。
晚上的饭局,设在厂里最好的招待餐厅。
包厢里,只有我和沐云帆两个人。
气氛,有点微妙。
我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能端着茶杯,沉默地喝着茶。
还是沐云帆先开了口。
“闻师傅,您别拘束,今天我不是厂长,您也不是员工,我就是个晚辈,想请您这位长辈吃顿便饭。”他的语气,依旧是那么谦和。
“沐厂长太客气了。”我放下了茶杯,“您是大领导,日理万机,怎么会想起请我这么个糟老头子吃饭?”
我这个人,说话直来直去,不喜欢拐弯抹角。
沐云帆笑了笑,亲自给我倒上茶。
“闻师傅,您是个直爽的人,那我也就不绕弯子了。”
他看着我,眼神变得无比郑重。
“我想问您一件事,三十年前,一个夏天的下午,在厂边的护厂河里,您是不是救过一个落水的小男孩?”
我的心,猛地一颤。
握着茶杯的手,也禁不住抖了一下。
三十年了。
整整三十年了。
我从没跟任何人主动提起过这件事,除了我老婆苏婉。
他是怎么知道的?
难道……
我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他的面容,和记忆中那个孩子的脸,没有丝毫的重合。
但是,那个位置……
我下意识地,看向了他的眼睛。
在他的左眼眼角下方,一颗浅褐色的、小小的痣,清晰可见。
虽然因为岁月的流逝,变得不再那么明显,但那个位置,我永远都不会忘记!
是泪痣!
是他!
那个当年差点被淹死的孩子,就是眼前这位,我们红星机械厂新上任的厂长?
这个发现,像一道惊雷,在我脑海里炸开。
我整个人都懵了,张着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怎么会这么巧?
这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
老天爷,这是跟我开了个多大的玩笑啊!
看到我的反应,沐云-帆的眼眶,也红了。
他站起身,走到我面前,“扑通”一声,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闻叔叔!”
这一声“闻叔叔”,喊得我心都碎了。
他不再叫我“闻师傅”,而是像一个孩子,在叫自己的长辈。
“使不得,使不得!沐厂长,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我慌忙去扶他。
他却执意跪在地上,抬起头,泪水已经顺着脸颊滑落。
“闻叔叔,我找了您三十年!”
“当年,如果不是您,我早就没命了。我爸妈后来带着我去找您,可只知道您是红星厂的,找了很久也没找到。后来我们家因为工作调动,搬去了外地,这件事,就成了我一辈子的遗憾。”
“我一直记着您的样子,记着您把我从水里托起来时,那双坚实有力的臂膀。我告诉自己,我这条命是您给的,我一定要好好活着,活出个人样来,将来一定要找到您,报答您的救命之恩!”
“我努力学习,出国留学,进入大公司工作,一步步往上爬。我心里就憋着一股劲,总有一天,我要回到这里,回到红星厂,找到我的救命恩人!”
“前段时间,总公司有个机会,可以调回这里担任厂长。我毫不犹豫地就申请了。我来这里,不是为了当官,就是为了来找您的!”
“今天在车间,当我看到您,看到您保养那台车床的样子,那种专注和执着,和我记忆中您救我时的眼神,一模一样!我当时就敢肯定,是您!一定就是您!尤其是当我看到您眼角的皱纹,我就更确定了,那是岁月留给一个好人的痕-迹!”
我听着他的话,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哗哗地往下流。
我这辈子,流的泪加起来,都没今天多。
一个男人,在外面打拼,受再大的苦,再大的累,都不会轻易掉眼泪。
可是今天,我破防了。
我没想到,我三十年前一个无心的举动,竟然会成为一个孩子一辈子的信念和动力。
我没想到,我以为平淡无奇的人生,竟然在别人心里,重如泰山。
“好孩子,快起来,快起来……”我用颤抖的手,把他从地上拉起来。
“闻叔叔,当年我爸妈没来得及说的那句话,今天,请允许我补上。”
沐云帆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衣襟,然后,对着我,深深地鞠了一躬。
“谢谢您,给了我第二次生命!”
那一刻,我觉得我这辈子,值了。
所有的辛苦,所有的委屈,所有的不甘,在这一躬面前,都烟消云散了。
原来,善良,是真的有回响的。
只是有时候,它的回声,会走得很慢,慢到你以为,它已经消失在了岁月的长河里。
那天晚上,我和沐云帆聊了很久。
从他被救之后的人生,聊到我的工作和家庭。
我这才知道,他的父亲,原来也是我们这个系统里的老领导,只是后来调去了总部。
他能有今天的成就,固然有家庭的因素,但更多的是他自己的努力和拼搏。
他说,他永远忘不了在水里挣扎时的那种恐惧和绝望,也永远忘不了我把他托出水面时,看到的那片天空。
是那片天空,让他明白了生命的珍贵。
是我,让他明白了善良的力量。
饭局结束的时候,原定要给我开退休欢送宴的儿子闻嘉树也赶到了。
当他看到我和新厂长沐云帆像老朋友一样坐在一起,听完整个故事后,他看我的眼神,彻底变了。
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混杂着震惊、崇拜和骄傲的眼神。
我能感觉到,在儿子心里,我这个只会摆弄机器、不善言辞的父亲形象,瞬间高大了起来。
沐云帆坚持要送我们回家。
他说:“闻叔叔,当年您救了我,没让我父母送您。今天,就让我这个晚辈,送您回家吧。”
坐在沐云帆的车里,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我心里感慨万千。
谁能想到,我闻向晚退休的这一天,竟然是我的新厂长,我三十年前救下的那个孩子,亲自开车送我回的家。
这人生的际遇,真是比戏文还要精彩。
到了家门口,沐云帆从后备箱里拿出了大包小包的礼品,非要往屋里送。
我老伴苏婉看到这阵仗,都惊呆了。
当她弄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知道眼前这个一表人才的新厂长,就是当年那个被我救起的小男孩时,她拉着沐云帆的手,眼泪就下来了。
她一边哭,一边拍着我的后背,嘴里念叨着:“你这个老东西,你这个老东西……你总算是做对了一件事……”
我知道,她这不是埋怨,是心疼,是后怕,更是欣慰。
那个晚上,我们家,前所未有的热闹。
沐云帆坚持留下来,陪我喝了顿酒。
他说,从今天起,我就是他的亲叔叔,闻嘉树就是他的亲兄弟,我们两家,就是一家人。
他跟我保证,红星厂,一定会在他手里,重现辉煌。
他还说,我那台老车床,他会让人好好地保管起来,放在厂史荣誉室里,作为我们红星厂工匠精神的见证。
我醉了。
这辈子,从来没醉得这么酣畅淋漓。
第二天,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
阳光透过窗户,暖洋洋地照在我的脸上。
我感觉自己,像是做了一场很长很长的梦。
但是,床头柜上,那张由沐云帆亲笔签发的“光荣退休”荣誉证书,以及旁边那张我们两家人笑容灿烂的合影,都在告诉我,这一切,都是真的。
我闻向晚,一个普普通通的老工人,我的人生,没有惊天动地的伟业,没有光芒万丈的头衔。
我只是在某一个平凡的午后,做了一件我认为对的事情。
我从未想过要什么回报。
但生活,却在我人生的终点站,给了我一个最温暖、最丰厚的回馈。
它告诉我,你付出的每一分善良,播撒的每一颗爱的种子,都不会被遗忘。
也许,它不会马上生根发芽,但总有一天,它会在你意想不到的时刻,长成一棵参天大树,为你遮风挡雨,给你带来满树的芬芳。
都说好人有好报,可这“报”,有时候会迟到三十年。
如果换作是您,在那个当下,还会毫不犹豫地伸出援手吗?
这世间的善良,究竟是图一个回报,还是守一份本心呢?
来源:柯柯A宝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