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抽油烟机的嗡鸣盖不住糖醋排骨的甜香。我妈李桂兰系着磨得发毛的蓝布围裙,举着锅铲从厨房探出头:"小阳,去喊你姐吃饭,排骨要浇汁了。"
抽油烟机的嗡鸣盖不住糖醋排骨的甜香。我妈李桂兰系着磨得发毛的蓝布围裙,举着锅铲从厨房探出头:"小阳,去喊你姐吃饭,排骨要浇汁了。"
我应了声,踩着吱呀作响的木楼梯上楼。姐姐周小芸的房门虚掩着,我扒着门框瞧见她正蹲在旧衣柜前——那柜子还是她上高中时爸请木匠打的,柜门上的牡丹花漆都剥落了。她怀里堆着件洗得发白的红毛衣,袖口磨出了毛边,那是她考上大专那年,妈硬拽着她去夜市买的。"当时你非说要白的,妈偏说红的喜庆。"姐姐总这么念叨,说这毛衣有妈织围巾时蹭上的洗衣粉香。
"姐,吃饭啦。"我唤她。
她没回头,手指在毛衣口袋里摸索半天,掏出个皱巴巴的牛皮信封。一张纸"刷"地滑出来,我瞥见"左侧乳腺占位"几个字,刚要凑近,她手忙脚乱把纸塞回去,转身时眼尾泛着红:"这就来。"
饭桌上,爸开了瓶二锅头,酒香味混着排骨香飘满屋。"小芸啊,下周三去小郑家定彩礼,你们商量好数没?"爸夹了块排骨搁她碗里。
姐姐盯着碗里的排骨,用筷子慢慢戳开脆骨:"定12.8万吧。"
"啥?"妈手里的瓷碗"当"地磕在桌上,"上个月不是说8.8万?你们小两口不是商量好了?"
"小郑同意了。"姐姐声音轻得像片羽毛。
"同意?"妈筷子敲得碗沿叮当响,"老郑家在建材市场卖瓷砖,起早贪黑攒点钱容易?你这是要把人家往绝路上逼!"
爸扯了扯她袖子:"闺女的事......"
"我知道她打的啥算盘!"妈甩开爸的手,目光"唰"地扫向我,"小阳下半年要在城里买房,首付还差十万——"
"妈!"姐姐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她从裤兜掏出那个牛皮信封,"你当我想多要这四万?"
我凑过去,看见体检报告上的日期是半个月前,诊断结论刺得人眼疼:"BI-RADS 4a类,建议穿刺活检"。
"上周三陪你复查,医生单独把我叫到办公室。"姐姐的声音在发抖,"说大概率是早期乳腺癌,手术加治疗得八万多。你非说'老姐妹都说这是增生,养养就好',我能咋办?"
妈手里的筷子"当啷"掉在桌上。她盯着报告,嘴唇哆嗦着:"你......你咋不早说?"
"小郑知道后,主动说把彩礼加到12.8万。"姐姐吸了吸鼻子,"多的四万他说当给咱妈治病的心意,说结了婚他的就是我的......"
屋里静得能听见挂钟的滴答声。爸揉了揉发红的眼睛,给妈倒了杯温水:"他婶子,咱闺女......"
"妈不是心疼钱......"妈突然抓住姐姐的手,眼泪砸在围裙上,"是怕你为了我......"
"为了你咋了?"姐姐蹲下来,头抵在妈膝盖上,"你给我织了二十年毛衣,送我上了三次大学——专升本那年下大雨,你背着行李走了三站路,鞋都磨破了。现在我给你治病,咋就不行?"
我鼻子突然发酸。想起上周六早上,姐姐在阳台给妈织围巾。她的手机屏裂了道缝,我瞥见小郑的消息:"芸芸,按你说的办,我爸妈那边我去说。"
"那小阳买房......"爸小声问。
"先给妈治病。"姐姐抬头,脸上还挂着泪,"房子可以晚点买,妈只有一个。"
妈突然翻出裤兜的存折:"我这儿有三万六,卖水产攒的私房钱......"
"够了。"姐姐抽了张纸巾给妈擦脸,"小郑说他们家还能凑两万,加上彩礼里的四万,手术费够了。"
暮色漫进窗户,照得姐姐的红毛衣泛着暖光。那毛衣她宝贝得很,说上面的洗衣粉味比任何香水都好闻。
后来我才知道,姐姐偷偷把存了三年的嫁妆钱(两万八)也搭了进去。她跟小郑说:"要是不够,我把金镯子卖了。"
离婚礼还有十五天,昨天我陪她挑头纱。她试了顶带珍珠的,镜子里的人眼睛亮晶晶的,像小时候得到新毛衣那天。
"姐,后悔吗?"我问。
她把碎发别到耳后:"后悔啥?妈能多活二十年,比啥都强。"
路过珠宝店时,她盯着橱窗里的钻戒看了会儿,小声说:"小郑说等妈病好了,补我个大的。"
我低头看手机,她的购物车里躺着件199块的衬衫,备注写着:"他上次说喜欢这个颜色"。
今早,妈翻出压箱底的银镯子塞给姐姐:"老周家的传家宝,比啥钻戒都金贵。"
姐姐戴着镯子照镜子,阳光透过玻璃洒在银面上,晃得人眼睛发酸。那上面的纹路,像极了妈给她织毛衣时,手指磨出的茧。
你们说,我姐这多要的四万彩礼,到底是对是错?
来源:西柚文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