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这场法网1/4决赛开始之前，焦虑、局促不安在热身室的空气里弥漫，几个月前在墨尔本的狼狈退赛，阴影还在德约科维奇的脑海里闪现。那场比赛中，他不仅承受了来自于身体上难以想象的疼痛，也经历了来自灵魂上难以遗忘的痛楚。

《箭术与禅心》中有这样一句话：“弓的张力往往需要在一松一紧间方能觅得中道！”

这场法网1/4决赛开始之前，焦虑、局促不安在热身室的空气里弥漫，几个月前在墨尔本的狼狈退赛，阴影还在德约科维奇的脑海里闪现。那场比赛中，他不仅承受了来自于身体上难以想象的疼痛，也经历了来自灵魂上难以遗忘的痛楚。

暮色缓缓笼罩在菲利普·夏蒂埃球场，德约科维奇试着用一种轻松的姿态走进球场，等待的不仅是一位强大的对手，更是内心中对自我的不断否定的心理阴影。他凝视着这片红土，仿佛要从中汲取某种远古的能量。

然而，比赛是无情的，随着兹维列夫的ACE球应声落地，首盘4-6落败的的残酷比分成为某种现实，照进德约科维奇的内心。

兹维列夫的表现是无懈可击的，他如同一座墙一样挡在德约科维奇的面前，一次又一次的底线防守反击让德约的战术体系显露出短暂崩解。更致命的是，德国人首盘的发球如同手术刀般精准，德约科维奇根本找不到任何的破绽。

但真正的危机却来自德约科维奇的自身，罗兰加洛斯的大风让他的非受迫失误失控——那些偏离边线的反拍，恰似荣格笔下的人格阴影：“被压抑的恐惧在高压情境中具象化为技术变形。”

荣格说，“你无法战胜你的心理阴影，除非你敢于直视它！”直视阴影？就像是直视深渊一样，将自身也委身于恐怖之中？可我怕，怕重蹈覆辙，怕，怕历史重演，但似乎一味的怕只会让人越退越远。其实啊，人生不过是一场修行，修而行之，行而修之，所经历的也只是经历而已，所得到的也只是得到过而已，一切如是而已，没那么复杂。

一切的觉醒始于第二盘的微妙改变，当38岁的德约科维奇开始调整自己的呼吸，并让自己尽可能放松下来，这看似微不足道的调整却是如此致命的。

从数据上，我们可以看到：德约科维奇的一发成功率从首盘的54%飙升至83%，落点如钟摆在内角与外角间精确切换。此外，他还减少了更多的冒险进攻，转而用深区落点压制兹维列夫脆弱的正手位，这样的变化意味着：一旦当兹维列夫回球线路固守左路后场时，德约科维奇就可以突然以小球诱使其暴露网前空档。

最近很喜欢的一本书——《魔法师荣格》，里面有句话让我印象深刻：“唯有直视深渊，方能拾取暗处的宝石。”

昨天，我曾说过，“网球运动最深的悖论就是在于：当你不再刻意追求胜利时，胜利反而翩然而至。”当所有人都不认为你可以的时候，你自己是否愿意相信自己？你自己是否就已经认了这是无法化解的宿命？沦陷于深渊中，也将被深渊吞噬，而聆听深渊中的呐喊，才能找到自然的平静。

伦德尔曾经这样教导穆雷，“如果你的对手倒下了，你只需要一脚踏在他的喉咙上。”伦这种冷酷的竞争哲学的本身，其实是职业竞技场的本质，职业竞技，只有输赢，没有怜悯。而这也与德约科维奇决胜盘的眼神形成镜像——当兹维列夫因正手失误跪倒在地，塞尔维亚人并未流露丝毫怜悯，反而连续三个发球直取外角死角。

这很难不让人想起《箭术与禅心》中所说的“无射之射”的至高境界，一切都在预先发生之前被决定，自我聆听于自我感觉，精神全神贯注于所发生的事情上。

其实，我每次看德约科维奇的比赛时，总会想，这种独有的网球气质来自于哪里？为何德约科维奇每每在绝境下都会拿出更加专注和恐怖的统治力？直到后来，我才明白，这种二元统一在德约科维奇的人生初期就早有伏笔。

战火中的贝尔格莱德是德约科维奇的童年，北约轰炸下，不得不在废弃泳池改建的球场训练——炮弹呼啸与网球的破空声交织，生存的暴力与运动的诗意或许早在这种情况下在他灵魂深处达成和解。所以，当兹维列夫在关键分犹豫时，德约科维奇的击球却已超越胜负，成为存在本身的宣言。

《心态制胜》这本书里常说，信念可以重构现实。我总在想，是什么样的一份信念竟然可以重构现实？或许这就像是黑格尔在《精神现象学》中说的那样，一切的一切的开始都源自于“在”，即在的“决心”，决心即是合理性，就像上帝创造世界一般，世界需要光，就有了光，世界需要水，就有了水，这一切的关键只在于“在”，在于“决心”。

当外界质疑38岁的他难以冲击第25座大满贯，德约科维奇却将年龄转化为了优势：他在第三盘末段保持心率平稳，他用经验一次次对兹维列夫二发中路倾向的预判，促成破发点上的精准伏击。因此，当胜利后德约科维奇高举双手庆祝时，一切也正如他在奥运夺金后颤抖的手指，因为，“痛苦与狂喜本就是荣耀的一体两面啊”。

在经历了一个休息日的休息后，德约科维奇将在半决赛对阵辛纳，相较于兹维列夫之于德约科维奇的阴影，这块阴影或许是难以磨灭的“恐怖”。当去年辛纳将德约科维奇拽下神坛，这位世界第一目前已连续52周稳坐王座，被赞“比肩费德勒德约”，更微妙的是，兹维列夫称辛纳球风酷似德约科维奇。

我想，尽管说很多人早已为这场比赛下了定论，那就是几乎除了阿尔卡拉斯以外没人可以挑战现在的辛纳。但，我觉得，真正的胜负钥匙藏在《箭术与禅心》的箴言中：“弓的张力往往需要在一松一紧间方能觅得中道”。辛纳的硬地21连胜固然彰显了其无与伦比的统治力，但红土始终是其阿喀琉斯之踵；德约科维奇的法网13次四征途积淀的智慧，恰能解构新生代的力量崇拜。当技术趋同，胜负将取决于谁先抵达“放空”之境，谁能在这场比赛中，放空自己、全神贯注，谁就能占得先机，赢下比赛。

但无论胜负，德约科维奇站在罗兰加洛斯的背影早已成为永恒的寓言——即便已经渐渐老去，但那些在心灵深渊中重生的灵魂，早已让时光锻造成锋利的箭矢，一次次射穿名为宿命的靶心。(来源：网球之家 作者：陆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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