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文章是一个单独的故事,故事都是完结篇,没有连载,来源于生活,有艺术加工成分,部分情节均属虚构,请勿较真,为了方便大家阅读,本文采用的第一人称书写,故事中人物姓名都是化名,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文章是一个单独的故事,故事都是完结篇,没有连载,来源于生活,有艺术加工成分,部分情节均属虚构,请勿较真,为了方便大家阅读,本文采用的第一人称书写,故事中人物姓名都是化名,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我这辈子,做的最对的一件事,就是分了那半个窝头。
谁能想到,这半个黑乎乎的窝头,竟在五十年后救了我全家的命。
当年在北京协和医院,要不是他,我们娘俩就真的完了。
我叫苏晚照,一个再普通不过的退休老太太。
这辈子过得平淡如水,没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可唯有五十多年前的一桩小事,像一盏昏黄却温暖的油灯,照亮了我往后的所有岁月。
那是一个关于饥饿、关于一个黑面窝头、也关于一双眼睛的记忆。
一双我永生难忘的,充满了无尽渴望和星光的眼睛。
故事,要从1961年那个春天说起。
那年,我七岁。
住在北方一个尘土飞扬的小县城里。
对于那个年代,我最深刻的记忆,就是一个字——饿。
那种饿,不是今天我们年轻人喊着减肥,一天不吃饭的饿。
也不是嘴馋了,想吃点什么的饿。
是一种深入骨髓,烧着心,让你觉得胃里有只小爪子在不停地抓,抓得你整夜整夜睡不着觉的饿。
那时候,别说白面馒头大米饭了,就连粗粮做的窝头,都是稀罕物。
家家户户的粮食,都是按人头定量供应的,少得可怜。
我娘刘秀云是个心灵手巧的女人,更是个想尽办法让我们填饱肚子的母亲。
她总能像变戏法一样,从菜园子角落里,从田间地头,刨回来一些能吃的东西。
榆树叶子、槐花、野菜、甚至是草根,洗干净了,掺和上一点点珍贵的玉米面,蒸出来,就是我们一家的饭。
我爹在县里的一个小组工作,常年在外,家里就我和我娘两个人。
那段日子,我娘的脸总是蜡黄的,可她的腰杆,永远挺得笔直。
她常说:“晚照,人可以饿肚子,但心气儿不能饿着。”
我那时候不懂什么叫心气儿,我只知道,我好饿。
我们家的隔壁,住着一户姓耿的人家。
当家的男人前两年得病去了,就剩下耿婶,也就是王雅琴,带着比我大三岁的儿子耿星河过活。
耿婶是个沉默寡言的女人,眉宇间总锁着一股化不开的愁。
她原来听说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读过书,后来嫁到我们这小县城,没想到日子越过越苦。
她家的光景,比我们家还要差。
我们家起码还有我爹那点微薄的工资,耿婶一个女人家,拉扯着一个半大的小子,那份艰难,可想而知。
耿星河那孩子,比同龄人都瘦小,像根风一吹就要倒的豆芽菜。
但他那双眼睛,却格外的亮,亮得像天上的星星。
只是,那光亮里,总带着一丝不属于他那个年纪的忧郁和沉默。
他很少跟我们这帮孩子一起疯跑打闹。
大多数时候,他就一个人,默默地坐在自家那个破旧的门槛上,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发呆。
你问他话,他也很少回答,只是用那双又黑又亮的眼睛看着你。
那眼神,看得人心头发酸。
孩子们都不太爱跟他玩,觉得他“没劲”。
可我娘不许我这么说。
我娘说:“星河是个好孩子,他只是心里苦。你以后要多跟他玩,别让他一个人。”
我听话,有时候会拿着我娘用碎布头给我缝的沙包,跑到他家门口,想拉他一起玩。
他不动,只是看着我。
我把沙包塞到他手里,他捏着,还是不动。
久而久之,我也觉得没趣了。
但我还是会时常往他家门口瞥。
我总觉得,他那瘦小的身体里,藏着很多很多的故事。
那天,我永生永世都记得。
我爹从外地回来,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了一小袋金黄的玉米面。
那金灿灿的颜色,在我眼里,比金子还要宝贵。
我娘刘秀云的眼睛都亮了,她小心翼翼地把布袋子抱在怀里,像是抱着什么绝世珍宝。
她量出了一小碗,掺了些野菜,没舍得多放,怕糟蹋了这精贵的粮食。
她仔细地和着面,又利落地一个个团成窝头的样子,放进锅里蒸。
没过多久,一股久违的、香甜的气味,就从锅里飘了出来,钻进我的鼻孔里。
我的口水,瞬间就涌了上来。
我趴在灶台边,眼巴巴地瞅着那口大铁锅,心里的小人儿早就等不及了。
“娘,好了吗?熟了吗?”我一遍遍地问。
“快了快了,你这只小馋猫。”我娘笑着,用指头刮了一下我的鼻子。
终于,锅盖揭开了。
热气腾腾的白雾里,几个金黄色的窝头,像小太阳一样,躺在笼屉上。
我娘先捡了一个,吹了吹,递到我手里。
“晚照,快吃,趁热吃。”
我接过来,那窝头烫得我两只手来回倒腾。
可我舍不得放下。
我张开嘴,狠狠地咬了一大口。
真香啊!
那种纯粹的、粮食的香甜,瞬间填满了我的口腔,温暖了我的胃。
我觉得,这是我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
我狼吞虎咽,几口就吃下去了小半个。
正当我准备吃第二口的时候,我一抬头,不经意间,看到了院子门口站着的一个身影。
是耿星河。
他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我们两家的院子,就隔着一道矮矮的土墙。
他不知道在那里站了多久。
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手里的那个窝头。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眼神啊?
有渴望,有羡慕,有饥饿到极致的痛苦,还有一丝……我当时看不懂的,属于一个男孩子的,小小的自尊。
他就那么看着,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然后默默地咽了口口水。
我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揪了一下。
手里热乎乎的窝头,突然变得有些烫手。
我停下了咀嚼的动作。
说实话,我舍不得。
我自己都饿得前胸贴后背,这半个窝头,是我一整天的念想。
凭什么要分给他?我们家也不富裕啊。
这个念头,就像个小魔鬼,在我心里叫嚣。
可耿星河的眼神,像一盆冷水,浇灭了我心里的那点自私的火苗。
我想起了我娘的话:“晚照,饿肚子的滋味,不好受。”
是啊,不好受。
我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窝头,又抬头看了看他。
他还是站在那里,像一尊小小的雕像。
我心里挣扎了很久很久,大概有一个世纪那么长。
最后,我做了一个决定。
我用尽力气,把手里剩下的半个窝头,小心翼翼地掰成了两半。
我看了看,觉得好像一块大一块小。
于是,我又把那块大的,掰下来一点,补到小的那块上。
直到我觉得,这两块差不多一样大了,我才满意。
不对,我看着手里的一块,又看了看另一块。
最后,我把那块稍微大一点的,递了出去。
我走到他面前,把那半个窝to a递给他,小声说:“耿星河,给你。”
他愣住了。
他看着我手里的窝头,又看看我,眼睛里充满了不敢相信。
“给你啊,快拿着,还热着呢。”我催促他。
他伸出手,那手瘦得只剩下骨头,还有些微微发抖。
他飞快地从我手里拿过那半个窝头,紧紧地攥在手心,好像生怕别人抢走一样。
他没有说谢谢。
他只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然后转身就跑了。
跑得飞快,一溜烟就不见了人影。
我看着他消失的背影,心里空落落的。
既有点舍不得那半个窝头,又有一种说不出的,奇怪的满足感。
这一切,都被在屋里窗口忙活的我娘刘秀云看在了眼里。
她没有骂我,也没有夸我。
她只是走出来,摸了摸我的头,轻轻地叹了口气。
“傻孩子。”她说着,又把锅里一个完整的窝头塞到了我的手里,“吃吧,咱家晚照长大了,知道心疼人了。”
那天晚上,耿婶端着一个小碗过来了。
碗里装着两个小小的,黑乎乎的烤土豆。
那是她从野地里挖来的。
她把碗塞到我娘手里,眼睛红红的,嘴唇动了动,半天说不出话来。
“他嫂子,你这是干啥,快拿回去给孩子吃。”我娘推辞着。
“收下吧……不然……我这心里……”耿婶的声音带着哭腔。
两个女人,两个母亲,在昏暗的油灯下,什么都没再说,但好像什么都说了。
那之后没多久,一个下着雨的清晨,我发现隔壁的耿家,一夜之间,就空了。
门上落了锁。
他们走了。
没有跟任何人告别。
听邻居们说,耿婶可能是带着耿星河,投奔南方的亲戚去了。
那个年代,悄无声息的离别,是常有的事。
为了活下去,人们像蒲公英的种子,风一吹,就散落到了天涯海角。
我站在耿家空荡荡的门口,站了很久。
心里想着,不知道耿星河,还会不会饿肚子。
也不知道,我们这辈子,还有没有机会再见面。
时间是条不回头的河。
转眼间,五十年就这么过去了。
我也从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丫头,变成了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
我后来结了婚,嫁给了厂里的技术员李建军。
他是个老实本分的男人,对我很好。
我们生了一个儿子,取名李思源,希望他能饮水思源,不忘根本。
国家改革开放了,日子一天比一天好。
饿肚子的记忆,成了偶尔说给儿子听的“革命家史”。
儿子很争气,考上了北京的大学,毕业后留在了那里,成了一名工程师,也成了家。
我和他爸李建军,在老家的小县城里,过着安逸的退休生活。
本以为,这辈子就会这么平平淡淡地过去。
可天有不测风云。
几年前,老伴李建军突发心梗,没抢救过来,走了。
家里,一下子就剩下我一个人。
巨大的悲痛和孤单,像潮水一样把我淹没。
儿子李思源不放心我,几次三番要接我去北京。
我总说,不去不去,我在老家住了一辈子了,哪儿也不想去。
可我的身体,却不争气地出了问题。
先是觉得胸口闷,喘不上气,后来发展到走几步路就心慌得厉害。
在县医院一查,结果让我如遭雷击。
严重的心脏瓣膜病变,加上冠状动脉堵塞。
县医院的医生直摇头,说:“老太太,您这病太复杂了,我们这儿做不了,得去北京、上海那样的大医院,找最好的专家才行。”
儿子李思源接到电话,二话不说,第二天就开车从北京赶了回来。
他看着我的检查报告,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妈,别怕,我带您去北京,去协和!找最好的医生!砸锅卖铁,我也要治好您!”
就这样,我被儿子“押”上了去北京的车。
北京,多气派的大城市啊。
高楼大厦,车水马龙。
可在我眼里,这一切都是陌生的,冰冷的。
尤其是当我住进协和医院附近的地下室,每天看着医院里人来人往,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焦虑和期盼时,那种无助感,更加强烈。
协和医院,全国最好的医院。
这里汇集了全国各地最疑难的病症,也汇集了全国最有名的专家。
可专家,哪是那么好见的?
我们连号都挂不上。
儿子李思源每天天不亮就去排队,可每次都空手而归。
黄牛号,一个敢要价好几千。
我们舍不得。
儿子到处托关系,找朋友,可我们在北京无亲无故,能找到什么门路?
我的病情一天天在加重,有时候夜里,胸口疼得像要裂开一样。
看着儿子为了我,急得满嘴起泡,人也瘦了一大圈,我的心,比身上的病还疼。
我跟儿子说:“思源,要不……咱们回家吧。妈这把年纪了,够本了。别为了我,把你拖垮了。”
“妈!您说什么呢!我就是拼了这条命,也得给您治!”儿子红着眼睛,冲我吼。
这是他长这么大,第一次冲我大声说话。
我知道,他是太急了。
我们就这样,在北京这个巨大的城市里,像两只无头苍蝇,苦苦挣扎,却看不到一点希望。
那种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绝望,比五十年前的饥饿,更让人窒息。
难道,我们普通老百姓生了重病,就真的只能听天由命吗?钱和关系,真的比命还重要吗?我躺在病床上,常常胡思乱想。
就在我们快要山穷水尽的时候,事情突然出现了转机。
那天,医院心外科的主任大夫,要来病房进行教学查房。
这可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听说这位主任,是全国心外科领域的泰斗级人物,一把刀救了无数人的命。
能让他看一眼,说一句话,都是天大的福分。
儿子李思源激动得一晚上没睡,把我的所有病历、片子都整理得整整齐齐,还准备了一肚子的话,希望能抓住这根救命稻草。
上午十点,一群穿着白大褂的医生,簇拥着一个五十多岁,看起来温文尔雅,但气场十足的男医生,走进了我们的病区。
他就是那位传说中的主任。
他步伐很快,每到一个病床前,听下级医生汇报几句,看看片子,嘱咐两句,就走向下一个。
快到我们病床的时候,我紧张得心都快跳出来了。
儿子李思源也攥紧了拳头。
当主任走到我病床前时,儿子一个箭步冲上去,带着哭腔说:“主任,求求您,救救我妈!我们从老家来的,等了您快一个月了……”
主任身边的助理立刻拦住了他:“家属请不要激动,让开一点。”
主任的目光,落在了我床头卡片上的名字上。
他拿起来,看了一眼。
“苏晚照?”
他轻轻地念出了我的名字,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疑惑。
他又重复了一遍:“苏晚照……”
他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似乎在努力回忆着什么。
这反应,让所有人都有些意外。
通常,这些大专家看病人,就像看流水线上的零件,哪里会去在意一个普通病人的名字?
“主任,我妈的病……”儿子还想说什么。
主任却摆了摆手,示意他安静。
他的目光,从卡片上移开,落在了我的脸上。
那是一种非常奇特的目光。
不像医生在看病人,更像是在透过我的脸,看很远很远的过去。
他仔細地端详着我,看得我心里直发毛。
“阿姨,”他开口了,声音很轻,很慢,“我能冒昧地问一句吗?”
“您……您说。”我有些受宠若惊。
“您是……河北那个……清河县的人吗?”
我一下子就愣住了。
我的天,他怎么会知道我的老家?
我下意识地点了点头:“是……是啊。”
周围的医生和病友们,也都露出了好奇的神色。
这大专家,怎么会认识一个从外地来的老太太?
主任的呼吸,似乎变得有些急促。
他往前走了一步,身体微微前倾,紧紧地盯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道:
“那您还记不记得……很久很久以前,大概是五十年前,在一个土墙院子里……”
他的声音,开始有些颤抖。
“……您给过一个快要饿死的小男孩,半个窝头?”
“轰”的一声!
我的脑子,像是有个炸雷响过。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静止了。
周围所有的声音,所有的人,都消失了。
我的眼前,只剩下这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
我看着他,看着他那双深邃明亮的眼睛,看着他眼角细密的皱纹,看着他斑白的鬓角……
渐渐地,这张儒雅的中年人的脸,和我记忆深处,那个瘦小的、沉默的、倔强的、捧着半个窝头飞奔而去的男孩的脸,重叠在了一起。
是他!
是他那双眼睛!
五十年的岁月,改变了他的容貌,改变了他的身份,却没能改变他眼神深处的那片星河!
“你……你是……星河?”
我的嘴唇哆嗦着,用尽全身的力气,才喊出了这个名字。
“是我!”
他重重地点了点头,眼睛,一下子就红了。
“苏阿姨!我是耿星河啊!”
他一把抓住了我的手,那双拿手术刀的手,此刻,抖得不成样子。
“我找了您好多年!我找得您好苦啊!”
眼泪,瞬间从我的眼眶里决堤而出。
我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能任由泪水模糊了视线。
五十年的光阴,五十年的人海茫茫,五十年以为永不再见的离别……
谁能想到,我们会在这样的情景下,以这样的方式,重逢!
我那个已经完全傻掉了的儿子李思源,呆呆地看着我们,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他看看我,又看看这位全国闻名的大专家,完全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怎么可能?这比电视剧演的还要离奇啊!
整个病房,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耿星河,不,现在应该叫耿主任了。
他很快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擦了擦眼角,恢复了医生的专业。
他对身后的助手说:“这位病人,苏晚照阿姨,我亲自负责。立刻安排全院会诊,制定最佳手术方案,用最好的设备,最好的药,不计成本。”
他的话,掷地有声,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在场的医生们,都用一种全新的、混杂着敬畏和好奇的目光看着我。
当天下午,我的待遇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我被转入了最好的单人病房。
各科的专家,一个接一个地来给我会诊。
手术方案,很快就定了下来。
主刀医生,正是耿星河本人。
儿子李思源,从最初的震惊,到狂喜,再到后来的深深感激。
他几次三番地想给耿星河送红包,都被严词拒绝了。
耿星河对他说:“小李,你再这样,就是看不起我,也是在侮辱我跟你母亲之间的这份情谊。钱的事情,你一分都不用操心,安心照顾好阿姨。”
手术前一天晚上,耿星河脱下白大褂,像个晚辈一样,来到我的病房,陪我聊天。
他给我讲了他这五十年的经历。
原来,当年耿婶带着他,一路南下,投奔远房亲戚。
一路上,吃尽了苦头。
是那半个窝头,让他明白了,就算在最黑暗的时候,世上依然有光,有善良。
他跟我说:“苏阿姨,您可能不知道,您给我的那半个窝头,不仅仅是填饱了我的肚子。它是我在那段最绝望的日子里,感受到的唯一一丝温暖。它让我相信,人,不能只为了活着而活着。”
“从那天起,我就在心里发誓,如果我能活下来,我一定要当个有用的人,一个能帮助别人的人。后来我拼了命地读书,从县城考到省城,又考到北京。我选择了当医生,就是想回报您当年的那份恩情。”
他告诉我,他功成名就之后,回老家找过我们好几次。
可是县城变化太大了,我们那个老院子,早就拆迁了。
他四处打听,也没能找到我的下落。
“苏晚照这个名字,太特别了,像刻在我心里一样。我这辈子都不会忘。”他说,“今天在病房,我看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心跳都漏了一拍。我当时就在想,会不会是您?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可当我看到您的脸,看到您的眼睛,我就知道,一定是您!错不了!”
听着他的讲述,我的眼泪,又一次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我怎么也想不到,当年一个孩子,出于本能的一点点善意,竟然会在另一个孩子心里,种下这么大的一颗种子,并且开出了如此绚烂的花。
手术非常成功。
耿星河亲自主刀,在手术室里站了八个多小时。
当我从麻醉中醒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他布满血丝,却带着欣慰笑容的眼睛。
住院期间,他几乎每天都来看我,问寒问暖,比我亲儿子李思源还要细心。
出院结算的时候,儿子拿着缴费单,手都抖了。
几十万的医疗费,最后自费部分,居然只有几千块钱。
儿子去问,收费处的人说,是耿主任通过医院的“特殊贫困患者救助基金”,给我们申请了最大额度的减免。
可我们心里都清楚,这哪是什么基金,这分明是耿星河,在用他自己的方式,报答五十年前的那“半个窝头之恩”。
在我出院那天,耿星河亲自把我们送出了医院大门。
北京的阳光,明媚而温暖。
我回头,看着这座给了我第二次生命的白色大楼,看着眼前这位功成名就的大专家。
我拉着他的手说:“星河啊,阿姨要走了。谢谢你,你救了我的命。”
耿星河摇着头,眼圈又红了。
“阿姨,您千万别这么说。是我要谢谢您。没有您,就没有今天的耿星河。我这一辈子,做的所有努力,都是为了对得起您当年的那半个窝头。”
我笑了,笑着笑着,眼泪又下来了。
“傻孩子,你早就对得起了。你救了那么多人,你早就把那半个窝头的恩情,还了千倍、万倍了。”
“ kindness is not a debt to be repaid, it's a light to be passed on. ”我拍了拍他的手,用我这辈子说过最认真,最恳切的语气告诉他:“星河,你记住了,善良不是一桩需要偿还的债务,它是一束需要被传递下去的光。你没有欠我什么,你真正要感谢的,是五十年前那个虽然饿着肚子,却愿意分你一半食物的小女孩。是她心里的那点光,照亮了你,而你,又用自己的一生,去照亮更多的人。”
耿星河愣住了,随即,他重重地点了点头,泪水,终于从这位坚毅的男人的眼眶中滑落。
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洒在我们的身上,也洒在了远处的高楼大厦上。
那景色,正如我的名字——晚照。
美丽,温暖,充满了希望。
回到老家后,我的生活,又恢复了平静。
但是,我的心,却再也不一样了。
那段在北京的经历,像一场梦,却又无比真实。
只是,儿子李思源有一次在跟我聊天时,却提出了一个让我久久无法释怀的问题。
他当时很困惑,也很感慨,他说:“妈,耿主任是个好人,是咱们家的大恩人,这毋庸置疑。可我有时候忍不住会想,这事儿……对别人公平吗?”
“咱们是幸运,因为您当年无意中的一个善举,今天得到了这样的回报。可那些没有给过耿主任窝头,甚至当年处境比咱们还难的病人呢?他们是不是就只能在协和医院的门外,苦苦等待,甚至绝望地离去?”
“妈,你说,一个医生救死扶伤,到底应该是凭借专业的判断和一视同仁的原则,还是可以被个人的情感和恩怨所左右呢?这种‘知恩图报’,对整个医疗秩序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儿子的这个问题,像一块石头,投进了我平静的心湖,激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是啊,我该怎么回答他呢?
善良,应该是被期待回报的投资,还是一种不问前程的本能选择?
当善良遇到了规则,我们又该如何去评判和取舍呢?
屏幕前的老朋友们,你们说呢?
来源:毛小驴驴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