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会与身体对话后,我不再通过外界确认我是谁|三明治

360影视 国产动漫 2025-06-11 11:41 2

摘要:周二,下雨,地面湿哒哒。手机显示导航路线被大段红色占据着,原本二十分钟车程,现在长了近一倍。车辆还是纹丝未动,右前方传来喇叭声,车灯在雨丝里一晃一晃,车里的人想必比我焦急。

文|keira

周二,下雨,地面湿哒哒。手机显示导航路线被大段红色占据着,原本二十分钟车程,现在长了近一倍。车辆还是纹丝未动,右前方传来喇叭声,车灯在雨丝里一晃一晃,车里的人想必比我焦急。

-“怎么样都没关系。”-

顺着车流往前,我开往一间名叫“山川”的书店。除了阅读购书,它还是一处瑜伽习练的空间。自搬来这城市后我便在书店习练阿斯汤加,每周少不了经历四、五次恼人的早高峰。山城的路和家乡不同,总多弯弯绕绕,当慢行绕过一个急弯,瞧见大片如瀑绽放的三角梅,书店就在近处转角了。停好车,踩上路旁台阶,走近轻拉开门,系着的黄铜铃铛浅晃两声,和我第一次来时一样。

去年搜寻到这家书店时,我正坐在卫生间马桶上。一个普通的工作日,先生如常外出上班,我刚送好女儿上幼儿园。楼下除草机“突突突”响了好一阵,看准了这上班的点不会扰到谁,没半分要停的意思。只是难为了我,自小对杂音耐受度差,不管是这窗外的还是心里的。好在下一秒被一张照片给安抚住了——松绿的墙,静置不语的书,平躺在地休息的习练者,天光落上棕木地板歇在她脸旁,还有那句“Practice, all is coming.”练习就好,一切会随之而来。我像是寻到了当下想去往的地方,立马换上唯一一条深色瑜伽裤,裹上长及脚踝的咸菜绿衬衫,下楼出发。

到达的时候晚了些,习练者陆续安静离开,书店就我和瑜伽老师。她留利落短发,身形紧致,目光柔和有力。老师问我之前是否练习过,提醒我阿斯汤加重要的是鼻吸鼻呼,随即在旁示范拜日式A体式,示意我随自己的节奏尝试重复五遍。体式不复杂,掌握起来并不难,只是有人从旁看着总觉得心里紧着。像小时候写汉字作业,原本写得沉浸,猛然间意识到父亲在身后探头盯着,身体不由自主地发紧,笔画自己莫名就跑偏了。鼻吸,鼻呼,双臂举过头顶,抬头望向指尖......我很认真在重复体式,只是免不了惦记起肚脐附近的妊娠纹,六年过去没见淡化,皱巴着愈发像一条条虫子,还有那松弛垮塌的臀部,贴身瑜伽裤让它无处躲藏,除此之外,我应该没再担心什么。

——放松下来,练成怎样都没关系。

在准备重复第三遍时,老师从旁递过来一句话。这言语一时让我不知如何回应才适当,只好若无其事沉默着,待刚要抬头举起双臂时,两抹热泪顺着眼角淌了下来。被唤中文名的那一下我特别不适应,有种小孩穿大人外套藏进人群却被一秒识破的奇怪感,也像在熟睡很久之后被唤回现实,恍然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毕竟这些年离家在外工作,与人交往,我早习惯退在一个英文名身后,她们都是我,只是离自己的距离不同。不确定在现实里是不是真的“怎样都没关系”,在心里上演过太多次自我辩论也没个结果,“没关系”三个字对着自己始终很难讲出口。好奇老师是如何恰巧看见了我的难,在我需要的时候替我说出了它。

-“还是补一下口红吧。”-

自那开始,阿斯汤加晨间练习持续到现在,尽管原本的生活设定并非如此。

面试机会出现在搬来这城市的第二个月,正巧安居事宜都已安排妥当。如果一切顺利,简历上的专业经验也算无缝衔接,依旧踩在一条清晰可见的职场路径上。生活里的最优解,谁会拒绝呢。

正式面试比约定时间晚了一个多小时。在此之前,我被告知按一般流程要填写个人信息表,意味着需要重复简历已说明的职业信息,写明父母姓名、年纪、单位等家庭信息。作为职位候选人我配合得不错,但仍好奇是否有求职者对此提出质疑,或是直接拒绝提供不必要信息。我被领着去见一位领导,中长发及肩,妆容精致,正红唇色很是显眼,嘴角上扬的表情是甜的,和她的音色一样。简短寒暄过后她接起一个重要来电,话语愈发轻柔,不时点头回应,正红唇色在发丝摆动中忽隐忽现。因为一个临时会议安排,她带上笔记本离开了。我被领着去见另一位领导,穿黑西装外套及膝裙,在转头见到我后侧身坐在了黑色办公椅上。

又是一个简短的开场问候。

——你要不要涂一下口红?

——我有擦口红,可能颜色偏淡。

愣了得有两秒,原本想说头顶的灯偏暗,所以看不大出颜色。

——还是补一下口红吧。

可能领导对口红颜色有她的执着。

我只能侧过身从包里拿出口红,对着手机镜头往嘴唇上厚涂一遍,再一遍,和整个妆不那么搭的时候或许就对了。放下手机,收起口红,我侧回了身。领导见着觉得这下没问题了,显色了。

面试结束后我很快收到了录用通知,盯着手机屏幕犹豫了几秒,接着编辑信息回绝了。很意外我直接拒绝了生活里的最优解,到底是何原因,是对还是错,我想了得有大半个月。不是不遗憾错过一个工作机会,毕竟我一直都很需要它来确认“我是谁”,但我也真的不想失去为自己决定口红颜色的这点自由。我有我的样子,厌倦了成为其他。

想起小时候一次挺难的考试我得了九十分,高兴得很,回家捧起试卷的手抬得比以往都高。对面坐着的父亲细细盯着卷面题,从左往右,手里夹子有节奏地夹着下巴处短粗的胡渣,他问我最高分是多少,没抬眼看我。我回答了,记得还特意补了句就一两位同学比我分高。父亲停下手里动作,看向我问,为什么别人可以拿更高分,我却因为粗心丢了分,我本可以更好。我答不上来,被父亲要求着面壁思过半小时,抽泣着满脸是泪。母亲看不下去帮我说着好话,后来也就提前结束了这场反思。

我也希望怎样都没关系,只是好像大多时候并非如此。当年六、七岁的我只想自己的“九十分”被看见,而似乎他们却总想让我去看见其他。

-“看,你的身体可以做到。”-

黄铜铃铛浅晃了两声,我轻推带关上门。周二下雨天,前来练习的人比往常少。

书店里,正躺在垫上休息的习练者也是位瑜伽老师,留超短发,年纪略长,早晨从南边搭乘一小时地铁赶来练习,每次都挺早到。旁边投入扭转三角式练习的是位全职妈妈,送好小孩上学后的这段时间只属于她自己。还没机会和其他几位习练者说上话,平日里大家安静地来,专注地练,互相道句“明日见”又安静离开,默契呵护着整个场域的能量。我习惯在书架旁找空地练习,在某些停留呼吸的当下会不经意对视上眼前摆放端正的书,看见触动的文字,我会视为某种高我力量给自己的灵感、信号,默默记下。

瑜伽垫上,我开始今日迈索尔练习。这是阿斯汤加瑜伽的一种练习方式,习练者根据自己的身体能力和进度练习,老师在旁关注适时指导,她总能很好兼顾到每一位习练者,不仅仅是身体层面。比起跟随统一节奏的口令课,迈索尔更像是一种自我探索,它能照见生活里自己的样子。

双手向下触地,身体慢慢折叠前屈,大腿后侧酸痛感也随之愈发明显。我暗暗使着劲儿,想着昨日能用鼻尖轻贴膝盖,没道理今天僵在某个位置靠不近,这内心的较劲让整个人开始微微发热。身体有她每天的状态,而我忍不住想控制着如我所愿。最近在练习头倒立,离不了老师在旁护着,一条腿蹬起,另一条腿快速跟上,倒立着呈幻椅式,身体虽能立起但少不了抖动轻晃,老师得时不时用手帮着稳住身体。我不知道还要练多久才能独自稳稳立起,好奇别人花多长时间做到,担忧着自己进步太慢在老师心里留下个悟性差的印象。不过,即便真留下个不合心意的印象,它又如何影响我?内心戏就这么明目张胆地在脑袋里游走,完全不理会当下对专注的自我要求。双手十指交扣,弯曲手肘,头倒着轻贴手掌内侧,身体重心慢慢前移,双腿轻轻踮起靠近身体,准备动作就序,和之前一样我等着老师的帮助。

——来吧,今天试试自己起来。

——我不行,我肯定会摔过去。

——如果感觉要摔了就放松身体,让它自己下来。

这和我想的不一样,身体所做的努力得是为了避免摔倒。

——“摔倒”不是件可怕的事,阻碍你的是对未知的恐惧。

我害怕摔倒,怕把自己摔疼了,也怕倒地时扰到其他习练者。我还没准备好面对这不受控的摔倒。生活里我尽量避免让自己“摔倒”,或者我就绕路,在绕开的路上边走边评判着这“绕开”究竟是种明智还是回避。偏离原本生活设定的我,到底是活出自我意志的勇敢者,还是害怕面对的逃避者?

好几次尝试后老师走到我身旁,示意我再次蹬起。我知道如果我真的要摔了,她一定会在摔下的前一秒护住我。我蹬起一条腿,再快速跟随抬起另一条腿,双腿贴合停在了幻椅式,稳稳立住了。

——看,你的身体可以做到。身体有她自己的智慧,只是你还无法相信她。

完全在意料之外。大脑想不明白的,身体却自有答案。

在面试那份看似合适的工作时,我的身体已清楚感知到许多不适,回绝或许不那么符合理性,却是坚定选择听从了自己的身体——这多少让我有点想落泪,柔软与触动,就像老师不经意的一些话语。

-“小时候是一个开心小孩。”-

头倒立第一次自己立住了,这是个小突破。我把这小喜悦分享给女儿,六、七岁的她正歪着小脑袋握着彩笔给手工盒子涂色,嘴里变着调儿哼唱着从我这听来的歌。

——真的?!那妈妈,你可以教我么?

女儿停下手里动作侧脸看我,闪着的目光雀跃又好奇,好像这一刻她的妈妈习得了厉害无比的功夫,她迫不及待也想一试。比起原本的生活设定,她更在意我真切的喜悦。六、七岁孩子懂得的,大人却不一定学得会。

总觉得女儿和我小时候很像。我开车带着她一起去山川书店,小小人儿待在一旁安安静静看大人们练习,会在回家后第一时间铺开我的瑜伽垫,回忆着动作一个一个稚拙地模仿起来。她也爱从台阶上往下跳,会兴奋地蹬上半米高台阶,身体微微前倾,半曲着膝盖,紧着小拳头,一、二、三扬起手臂轻轻一跃,双脚稳稳落在地。这是女儿自己的小挑战,她扬起小脸,骄傲又满足。

在女儿这个年岁时,我也有自己的小挑战。上学前连着三、四阶梯以最快速度往下蹦,放学后在十个数内一口气跑上楼,再喘着大气“砰砰砰”拍门,等着外公外婆在三秒之内为我开门。外公外婆的家住四楼,刚刚好的高度,完美配合着一个孩子心里默默上演的自我挑战。顺着家往下的一处小坡上,附近老奶奶会在放学时支起零食摊,香辣豆皮、豆干、海带都是自家做的,一小堆一小堆摊在竹筛上,引得小学生扎着堆来买,五毛钱就有一大袋。我也常跑去买,但不是每次都揣着钱,于是转头跑去四楼下边大声唤外公的名,让他给我那买零食的五毛钱。外公总能很快辨着我的声出现在阳台,不紧不慢从手边海棠花盆里选上一两颗小石子,拿出五毛钱纸币裹起,再紧成一个小团儿从高处抛下。盯着它落了地,我便在心里开始计时,看多久能在落叶满地的树下找到那不起眼的一小团。那会眼睛视力特好,每次都能很快找到,扬起头骄傲地向外公示意我找到了,转身蹦跶着去买好吃的。我到现在还记得外公家海棠花的颜色,一抹热烈的玫红,和这山城的三角梅一样。

我与女儿分享起儿时的这些记忆。

——妈妈,那你小时候是一个开心小孩。

——是么?真的?

——对呀,和我一样。

女儿回应我,不带丝毫犹疑。她无比确定。还是头一次听到“开心小孩”这说法,挺鲜活,但这和我似乎没关系,“奇怪小孩”、“敏感小孩”、“看不懂的小孩”才是我从小熟知的自己,为了挣脱这令人有点难过的标签,我一次次远离我的家,我的家乡。只是这话语来自我的女儿,总归是不同的,她和我小时候那么得像,她能看懂我儿时的开心。或许我可以回头再看看儿时的我,尝试在弥散着抑郁情绪的过往里寻到一点不一样的自己。

女儿创造了“开心小孩”,它属于我的女儿和当年六、七岁的我。我会尽力守护好这个开心小孩。

时间

2025年6月16日-6月30日

费用

欢迎来到《存在主义入门》,这是一个文学和哲学共生的工作坊,来自俞冰夏。这将是一份对20世纪极具影响力的存在主义思想通俗、系统的入门介绍。存在主义诞生于一个信仰体系崩塌、战争撕裂人性的时代,旨在回应人在荒诞世界中的孤独、焦虑与选择困境。

类型小说线下活动 In-Person Events写作聚会(北京/上海,不定期举行)在地写作出版 Publishing出版作品文学经纪合作出版社上海译文出版社、未读、天津人民出版社、微信读书……

来源:中国三明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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