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父母的身影常在忙碌中模糊,姐姐许嘉又总嫌我愚钝。唯有林溪,那个住在隔壁、笑容温煦的姐姐,不厌其烦地,一遍遍教我做题,陪我说话。她的声音像夏日溪水,清澈地流过我的童年。
番外篇·许之远
记忆的源头,林溪就站在光晕里。
父母的身影常在忙碌中模糊,姐姐许嘉又总嫌我愚钝。唯有林溪,那个住在隔壁、笑容温煦的姐姐,不厌其烦地,一遍遍教我做题,陪我说话。她的声音像夏日溪水,清澈地流过我的童年。
世上怎会有这样温柔的人?我曾天真地想,长大后,定要寻一个像她一样的女子为妻。
十三岁,胸腔里那颗心鼓噪着莫名的勇气。我把笨拙的心意涂满信纸,塞进她手里。她展开看了,眼角的笑意像初绽的花,手指轻轻点在我额头:“小鬼头,懂什么呀?等你长大些再说。”
“长大”成了最漫长的等待。而身体里却先一步滋生出隐秘的渴望,梦魇里,她的身影幻化成诱人的妖精,缠绕着少年的心旌。
高一那年,放学路上撞见几个混混正嬉笑着编排林溪的谣言,污秽的字眼像毒刺扎进耳朵。一股从未有过的暴怒冲垮了理智,我像头发疯的小兽扑上去,拳头成了唯一的语言。对方人多,拳脚雨点般落下,我只管死死揪住那个领头者,不顾一切地挥拳,直到他求饶告饶。
姐姐和林溪闻讯赶来。许嘉气得跺脚,林溪则蹙着秀气的眉,小心替我擦拭嘴角的血迹。“远仔,是不是为了哪个女孩子?”她轻声问,眼神像能洞悉一切。我慌乱地低下头,喉咙干涩,一个字也吐不出。
“保护在意的人,”她叹了口气,声音依旧柔和,却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力量,“光靠拳头是不够的。你要变得真正强大起来,从这儿开始。”她指了指我的脑袋。
那一刻,混沌的心骤然清晰。原来,我从未想过要寻找一个“像她”的影子。我要的,从来就是林溪本身。
家,猝不及防地碎裂了。父母离异,我被父亲带往遥远的英伦。飞机轰鸣着离开地面的瞬间,一种巨大的、名为“失去”的空洞感吞噬了我。伦敦的雨总是阴冷缠绵,像化不开的愁绪。异国的街头再繁华,也填不满心头那个刻着“林溪”名字的缺口。我疯狂地想她,想她指间的温度,想她唤我“远仔”时带笑的尾音。
终于熬到毕业,带着满身风尘和一颗滚烫的心奔回故土。然而,迎接我的,是她身旁多出的那个身影——周晨。她仰头看他,眼底的笑意是我熟悉的温柔,却不再属于我。她像一朵精心呵护的白玫瑰,在别人的园圃里,绽放得纯洁而诱人。我成了岸边的守望者,只敢在远处,贪婪地汲取她的影像。
是姐姐许嘉的电话,带来了转机,也带来了心痛。“周晨劈腿了,小溪很难过。”
放下电话,心脏像是被无形的手攥紧,又猛地松开,催促着我去行动。最早一班航班!我必须立刻出现在她面前!如果她在哭,我的胸膛就是她的港湾;如果她需要依靠,我的臂弯随时为她张开。我要告诉她,她还有我!她一直都有!
推开门,浓重的酒气扑面而来。她蜷缩在沙发角落,脸颊酡红,泪痕未干,脆弱得像一片随时会破碎的琉璃。所有的冲动瞬间被巨大的怜惜取代。我不能,也不该,在此时乘人之危。那一夜,我成了最沉默的守护者。月光透过窗棂,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睡梦中的她仍在呓语,泪水无声滑落。那一滴滴泪,砸在我心上,比任何拳头都更疼。情难自禁,我俯下身,虔诚如信徒,用唇轻轻吻去她眼角的潮湿。那微咸的滋味,灼烧着我的灵魂。
翌日醒来,她避开了我的视线,也拒接我的电话。焦灼的等待像钝刀子割肉。难道,那个失控的吻将她彻底推远?恐慌和失落几乎将我撕裂。
幸好,命运并未如此残忍。当梦境终于穿透现实的隔膜,当那个曾化身妖精萦绕在我梦中的身影,真正为我绽放时,我才明白,所有的煎熬都是为了此刻。她在我怀中,像一朵真正的玫瑰,羞涩而热烈地舒展着花瓣。她的脆弱与坚强奇异地交织,构成了这世上最动人的风景。此刻,唯有庆幸。
庆幸命运之手将我推回她身边。
庆幸我未曾真正错过。
庆幸,我终于有机会,让她真真切切地知晓——
自始至终,我灵魂深处唯一的归处,从来都是她。
周晨番外:
父亲的背影,是我成长路上巍峨的标杆。他总说:“晨儿,事业如登山,贵在坚持与隐忍,半途而废者,终不成器。”我将这教诲奉为圭臬,并固执地认为,感情亦当如此。
陆瑶是我的初恋。高中岁月,她明媚张扬,像一簇跳动的火焰,总能轻易点燃我的笑意。她的撒娇,她的依恋,曾是我世界里的蜜糖。我以为,我们会一直这样走下去。
大学像一道分水岭。陆瑶毫无征兆地转身离去,理由是我“太无趣”,不懂浪漫。我愕然,不解。浪漫?那些华而不实的把戏?我向来嗤之以鼻。我有我的骄傲,我的优秀足以照亮前路,何须那些花哨的点缀?母亲常说,男人当尊重女人,父亲对母亲的尊重便是典范,我亦如此。
高三那年,偶然撞见几个男生在角落里猥琐地翻看手机,口中污言秽语,竟是在传阅偷拍女生的照片并肆意造谣。一股厌恶油然而生,我上前厉声斥责,驱散了他们。那不过是出于基本的正义感,却未曾想,成了林溪望向我的起点。
与陆瑶分手后,林溪的身影便悄然出现在我的生活轨迹里。食堂里,她会端着餐盘“恰好”坐在我对面;图书馆自习,她总能“偶遇”在我邻座;操场上跑步,一瓶水总会适时地递到我面前。渐渐地,我的目光开始习惯性地在人群中搜寻那抹安静的身影。她与陆瑶截然不同——陆瑶是喧嚣的海浪,她是静谧的湖泊;陆瑶需要被哄,而她,似乎永远不需要我费心。
每年她生日,都会收到一次她郑重的告白。身边不乏示好者,但我的心绪,总固执地飘向陆瑶的方向。我坚信,以我的优秀,陆瑶终会回头,看到谁才是最值得停泊的港湾。
大三那年,林溪生日前夕,陆瑶又挽着新男友的照片刺入眼帘。心像被狠狠剜了一下,失落如潮水漫过。那晚,林溪如约而至,清澈的眸子里盛满了小心翼翼的期待。看着她微红的脸颊,一丝不忍蓦然涌上。既然陆瑶的船帆已远,为何不试着停靠眼前这处温柔的岸?她执着如我,或许正是命运的安排。
“我们试试吧。”我说出口时,她的眼睛瞬间被点亮,像是跌进了漫天星河。我第一次吻了她,唇瓣相触的瞬间,一种陌生的安宁感流淌而过。我好奇她缘何倾心,她轻声说起高三那桩“英雄事迹”,末了还柔柔地补了一句:“不过打人终究是不好的,下次别这样了。”
打人?我微微一怔。那天,我的确只是喝止了他们,并未动手。说起打架,倒是记得另一幕:放学路上,确曾目睹一场激烈的斗殴。一个身形单薄的少年,像头被激怒的幼豹,全然不顾自身安危,拼命地将那几个散播谣言的混混揍得抱头鼠窜。我本想上前制止,却又莫名停下脚步,饶有兴致地看着。没想到,他竟凭着一股狠劲,硬是让对方告了饶。那少年眼中的光,令我印象深刻。是谁呢?后来便淡忘了。
我也曾问过林溪的过往。她摇头,眼神坦荡,只略带调侃地说起闺蜜的弟弟曾给她写过稚嫩的情书。“要是没遇见你呀,”她当时笑眼弯弯,“说不定我就真等他长大了呢。”我只当是玩笑,未曾深想。
与林溪的婚事提上日程,陆瑶却在这时归来。心湖再起波澜,我尚未理清这纠葛,林溪却已决绝地搬离了我们的小家。空荡的房间第一次让我感到窒息。她那么温柔,总能包容我的所有,为何这次走得如此不留余地?若她能像陆瑶那样,撒个娇,闹一闹该多好?我竟开始怀念她无条件的包容。
某个深夜,我从混乱的梦境中惊醒,额角渗着冷汗。昏暗的光线下,陆瑶正冷冷地盯着我:“周晨,你不是说早就不爱林溪了吗?为什么梦里喊的都是她的名字?”我一时语塞,心底却泛起一丝异样的涟漪。原来不知不觉间,那抹沉静的影子,早已在心底悄然扎了根,而我竟不自知。
后来和陆瑶外出用餐,竟意外撞见林溪。她身边那个挺拔的年轻男子,只消一眼,我便认出了那熟悉的眼神——正是当年那个打架不要命的少年!他看林溪的目光,炽热得毫不掩饰。一股无名火窜起:林溪是故意找他来气我的吧?她身边追求者虽多,但能与我周晨比肩的,又有几个?
送陆瑶回去后,鬼使神差地,我折返林溪的住处附近。远远地,竟看见那男人背着她,缓缓走在路灯下。她伏在他背上,肩膀耸动,哭得那样伤心。酸涩中竟掺着一丝隐秘的释然:果然,她还在为我哭泣。林溪心里最重要的位置,始终是属于我的。这么想着,便心安理得地离开了。
然而,陆瑶的贪婪日渐显露,挥霍无度,视我的付出为理所当然。每每此时,总会想起林溪。送她昂贵的首饰,她总婉拒,说只愿与我平淡相守。对比之下,越发难以忍受。终于向陆瑶提出分手。
我要找回我的林溪。那条试探的微信发出不久,她便回复说要回来取些东西。我笃定这是她递出的台阶。她的梳妆台上,那些价值不菲的首饰依旧原封不动地摆放着,如同我对她必将回头的信心。
可我错了。当真正再见时,她的眼神平静得可怕,像一汪深不见底的古井,没有爱恋,没有怨恨,甚至连一丝涟漪都寻不见。我难以置信,那个曾满心满眼都是我的林溪,真的被我弄丢了吗?
一股迟来的恐慌攫住了我。交往期间,我始终以心中存有陆瑶为由,克制着未曾真正碰触她,以为这是尊重。此刻才惊觉,这份“尊重”或许成了最大的疏离。我失控了,愤怒地低吼,试图用强硬的吻去唤醒她眼中的波澜。然而回应我的,是那个男人破门而入的拳头。
最后,我看到她带走的行李里,唯独少了我送的所有首饰,却小心翼翼地收起了那条廉价的、明显出自那男人之手的项链。
那一刻,冰冷的现实如兜头冷水,将我彻底浇醒。
原来,我真的把林溪弄丢了。
弄丢的,是那个曾为我眼中盛满星光,会将我视若整个世界的林溪。
这份彻骨的清醒,迟到了太久,代价也太过沉重。
来源:小小讲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