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深秋的傍晚,寒风裹着枯叶在街道上打旋。周素琴裹紧藏青色外套,踩着菜场潮湿的石板路往家走。塑料袋里的鲫鱼还在扑腾,溅出的水珠沾湿了她裤脚,混着菜场特有的腥气,让她想起年轻时在水产市场摆摊的日子。那时丈夫刚走,小柔才五岁,她咬着牙凌晨三点起床进货,就为了多挣几毛钱
深秋的傍晚,寒风裹着枯叶在街道上打旋。周素琴裹紧藏青色外套,踩着菜场潮湿的石板路往家走。塑料袋里的鲫鱼还在扑腾,溅出的水珠沾湿了她裤脚,混着菜场特有的腥气,让她想起年轻时在水产市场摆摊的日子。那时丈夫刚走,小柔才五岁,她咬着牙凌晨三点起床进货,就为了多挣几毛钱给女儿买袋奶粉。
单元楼道的感应灯忽明忽暗,照得墙皮剥落的墙面像张斑驳的老脸。周素琴掏出钥匙时,听见自家门里传来斗地主的吆喝声。推开门,烟味裹挟着啤酒气扑面而来,陈明海和几个老伙计围坐在茶几旁,茶几上堆满了花生壳和易拉罐。陈昊斜靠在沙发上,翘着的二郎腿晃个不停,手机屏幕蓝光映得他脸色发青。
“回来得正好。” 陈明海把牌往桌上一甩,油光发亮的脑门沁着汗珠,“去楼下超市再拎箱啤酒,顺便买点鸭脖。” 他说话时眼皮都没抬,仿佛周素琴是家里的佣人。
周素琴把菜放进厨房,围裙上还沾着鱼鳞。她望着水池里堆成小山的脏碗,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自从和陈明海结婚,家里的家务活全落在她一人肩上,可陈明海父子连个碗都没洗过。上个月她感冒发烧,陈昊还理直气壮地让她起来煮面:“饿死我您担待得起吗?”
“明海,我有点累……” 周素琴试探着开口,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
“累什么累?” 陈明海抓起桌上的茶杯猛灌一口,“我在外面打拼这么多年,娶了你就是想享享清福。让你买点东西都推三阻四的?” 他声音陡然拔高,惊得牌友们都停下动作。
周素琴的眼眶瞬间红了,可多年养成的隐忍让她默默拿起购物袋。出门前,她听见陈昊嗤笑:“女人就是矫情。” 这句话像根刺扎进心里,让她想起前夫在世时,哪怕自己只是咳嗽两声,他都会连夜跑去买药。
超市冷柜前,周素琴盯着货架上的啤酒发呆。手机在兜里震动,小柔发来消息:“妈,明天我带您去体检,最近降温注意保暖。” 看着女儿的叮嘱,她鼻尖发酸,在屏幕上打下 “好” 字,又默默删掉,换成 “不用操心,妈没事”。
回到家时,牌局散了。陈明海瘫在沙发上剔牙,电视里播放着养生节目。陈昊已经不见踪影,茶几上的残局依旧。周素琴收拾碗筷时,陈明海突然开口:“素琴,过来坐下,我有话和你说。”
她的心猛地一沉。结婚这十个月,陈明海每次用这种语气说话,准没好事。上次是要她出钱给陈昊还信用卡,上上次是让她把退休金转到他账上 “统一管理”。
“我寻思着,” 陈明海往烟灰缸弹了弹烟灰,“昊子也三十好几了,总不能一直租房住。你手里不是有点积蓄吗?给孩子买套房,也算尽份当妈的责任。”
周素琴握着抹布的手剧烈颤抖,青花瓷碗 “当啷” 一声磕在水槽边缘。“明海,那笔钱……” 她声音发颤,“是我给小柔准备的嫁妆,也是留着给自己养老的。”
“养老?” 陈明海猛地站起来,茶几上的烟灰缸应声倒地,烟灰撒了一地,“我不是你老伴?有我在你还怕什么?再说昊子也是你儿子,给他买房天经地义!” 他逼近两步,身上的酒气喷在周素琴脸上,“你一个没儿子的女人,要钱有什么用?到老还不是得靠我们陈家!”
这句话像一记重锤砸在周素琴心上。她后退半步,后背抵着冰凉的瓷砖墙。结婚时陈明海说的 “我会护着你” 还言犹在耳,如今却变成了最锋利的刀。想起这些日子的隐忍,想起女儿心疼的眼神,她突然鼓起勇气:“明海,这钱我不能动。”
“不能动?” 陈明海暴跳如雷,抄起桌上的茶杯狠狠摔在地上,瓷片飞溅到周素琴脚边,“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我当初真是瞎了眼!” 他扯过外套摔门而去,震得整栋楼都在回响。
周素琴瘫坐在地上,看着满地狼藉,泪水终于决堤。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雨,雨点敲打着玻璃,像极了她破碎的心。黑暗中,她摸到手机,手指悬在小柔的号码上迟迟不敢按下 —— 她怕女儿担心,更怕承认自己当初的选择错得离谱。
客厅的挂钟指向凌晨一点,陈明海依旧未归。周素琴蜷缩在沙发上,身上盖着小柔买的羊绒毯。毯子的温暖与心底的寒意形成鲜明对比,让她想起二十年前的那个雨夜。那时小柔发高烧,她背着女儿在雨里狂奔,泥泞的道路上摔了无数跤,却从未觉得这么绝望过。
冰箱里的鲫鱼早已没了生气,安静地躺在保鲜袋里。周素琴望着窗外的雨幕,第一次认真思考:这场婚姻,究竟是找到了依靠,还是跳进了另一个火坑?
雨断断续续下了一夜,清晨的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霉味。周素琴顶着黑眼圈推开卧室门,发现陈明海竟在客厅沙发上睡了一宿,身上还穿着昨天的外套,皮鞋底沾着半截烟头。她绕过横在地上的拖鞋走进厨房,煤气灶上的奶锅还保持着昨晚被打翻的倾斜角度,褐色的奶渍在台面上结了痂。
“醒了?” 陈明海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带着浓重的鼻音,“去给我煮碗面,加两个蛋。” 他踢开脚边的袜子,径直走到餐桌旁坐下,仿佛昨晚的争吵从未发生。
周素琴握着水壶的手顿了顿,水流哗啦啦冲进锈迹斑斑的烧水壶。她看着镜中自己憔悴的脸,眼角的皱纹比昨天更深了些。结婚这十个月,她像个陀螺般围着这对父子打转,原以为晚年能寻个伴相互扶持,却没想活成了免费保姆。“面没了。” 她低声说,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没了就去买!” 陈明海拍了下桌子,“我告诉你周素琴,昨天的事没完!你今天必须给我个准话,那钱到底拿不拿!” 他从裤兜里掏出皱巴巴的烟盒,抽出一支叼在嘴上,打火机 “噌” 地窜出火苗,橘红色的光映得他眼底的贪婪格外刺眼。
周素琴转身想走,手腕却被他一把攥住。“你今天要是不答应,就别想出这个门!” 陈明海的指甲嵌进她的肉里,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就在这时,防盗门 “砰” 地被推开,小柔举着伞站在门口,雨水顺着她的风衣下摆滴在地板上,形成深色的水渍。
“你干什么!” 小柔冲过来拨开陈明海的手,将母亲护在身后。她看见周素琴手腕上的红印,眼眶瞬间红了,“陈叔,我妈是你老伴,不是你家的奴隶!你凭什么动手?”
陈明海被戳中痛处,恼羞成怒地吼道:“我教训我老婆,关你什么事!你个嫁出去的丫头片子,少回娘家掺和!” 他伸手想推小柔,却被她灵活躲开。
“我妈嫁给你,是让你疼的,不是让你打的!” 小柔从包里掏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昨天您让我妈给您儿子买房的话,我可是录了音的。要不要听听您说的‘反正你没儿子要钱干嘛’?”
陈明海的脸 “唰” 地白了,下意识地去抢手机。小柔侧身避开,将手机举得更高:“您要是再动手,我现在就报警,告您家暴!顺便让警察评评理,您这算不算婚姻诈骗!”
周素琴看着女儿挺拔的背影,突然想起她小时候被男孩欺负,也是这样攥着小拳头挡在自己身前。那时她觉得女儿瘦弱,如今才发现,这个她护了三十年的孩子,早已长成能为她遮风挡雨的大树。
“反了反了!” 陈明海气得浑身发抖,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抓起桌上的烟灰缸就要砸。小柔上前一步,眼神锐利如刀:“您要是砸了,就得照价赔偿。这房子是我妈婚前财产,您没资格动这里的任何东西!”
这句话像针一样刺破了陈明海的嚣张。他这才意识到,自己住的房子房产证上只有周素琴一个人的名字。当初结婚时他急着搬进来,根本没在意这些。现在被小柔点破,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只是嘴里还在嘟囔:“娶了你这么个老婆,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我妈嫁给您才是倒霉!” 小柔扶着母亲在沙发上坐下,从包里拿出个密封袋,里面装着一沓票据,“这是我妈跟您结婚十个月的开销记录。您看看,水电费、物业费、买菜钱,哪一笔不是我妈在出?您每个月那点退休金,除了自己抽烟喝酒,给过家里一分吗?”
周素琴看着女儿一项项念出明细,从三斤青菜的价格到物业费的缴费单,每一笔都记得清清楚楚。她这才想起,每次自己抱怨开销大时,小柔总会不动声色地接过购物袋,偷偷往她钱包里塞钱。原来女儿什么都知道,只是怕她难过,一直没说。
“还有这个。” 小柔又拿出几张银行流水单,“上个月您说老家亲戚生病,找我妈借走的两万块,借条呢?陈昊前几天买的最新款手机,是不是用我妈的钱买的?”
陈明海看着那些单据,额头渗出冷汗。他一直以为周素琴软弱可欺,没想到她女儿这么厉害,把什么都查得清清楚楚。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小柔堵了回去:“我妈的钱,是她辛辛苦苦攒了一辈子的养老钱,谁也别想打主意!您要是还想过下去,就安分守己,以后家里开销 AA 制。要是不想过了,咱们就去民政局办手续,该是谁的东西,一分都别想多拿!”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一缕阳光透过云层照在地板上。周素琴看着女儿和陈明海对峙的身影,突然觉得心里那块压了很久的石头松动了。她想起昨晚在黑暗中掉的眼泪,此刻只觉得有些可笑 —— 自己明明有这么坚实的依靠,为什么还要害怕呢?
“行,算你们娘俩厉害!” 陈明海猛地站起来,抓起外套就往门口走,“这日子没法过了!” 走到门口时,他又回头瞪了周素琴一眼,“周素琴,你给我等着!”
门被重重关上,客厅里终于恢复了安静。小柔转过身,看见母亲眼里含着泪,却带着笑意。她走过去紧紧抱住周素琴,像小时候那样拍着她的背:“妈,别怕,以后有我呢。”
周素琴靠在女儿肩上,闻着她头发上熟悉的洗发水香味,积压了十个月的委屈终于化作泪水汹涌而出。她知道,从今天起,她不能再做那个逆来顺受的周素琴了。厨房里,昨晚没来得及处理的鲫鱼还在水槽里,她擦干眼泪站起来:“小柔,妈给你做你最爱吃的糖醋鱼。”
阳光透过纱窗洒在餐桌上,给那叠票据镀上了一层金边。周素琴系上围裙走进厨房,菜刀切开鱼腹的声音清脆利落,像是在切割过去那段委曲求全的时光。她知道,这场仗才刚刚开始,但只要有女儿在身边,她就有了重新开始的勇气。
来源:朵朵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