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都是你耽误了我的前程,不然我堂堂状元郎,何至屈居于唐朔之下?」
《尚公主的消息》
宴请同窗时,听闻死对头要尚公主的消息,顾铮的脸色变了。
散席后,他开始发泄对我的不满。
「若不是与你有婚约,就该是我与公主喜结连理!」
「都是你耽误了我的前程,不然我堂堂状元郎,何至屈居于唐朔之下?」
「你乃低贱的商户女,哪里配做我的正妻!」
我拨弄着算盘,随意地签了顾铮递来的和离书。
想尚公主?
那我就助他一臂之力喽!
1.
宴席上,觥筹交错。
几位与顾铮同科的进士,纷纷向他举杯。
「顾兄真乃文曲星下凡,连陛下都对顾兄的文章赞不绝口。」
「可不是嘛,翰林院乃储相之地,他日顾兄入阁拜相,可莫要忘了提携我们这些同年。」
更是有人感叹道:
「要我说,顾兄最令人艳羡的,还是娶了位贤内助。嫂夫人不仅姿容绝世,更将府中打理得井井有条。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当真占尽人间风流!」
听他们提到我,顾铮的唇角不自觉地上扬,指尖在酒杯上轻轻敲击,一副志得意满的神态。
当年那个寒窗苦读的穷秀才,若非得我这位皇商之女青眼相加,岂有今日风光?
我为他打点仕途,侍奉高堂,解决后顾之忧。
不惜重金请来当世大儒,为他讲经释义,才让他蟾宫折桂,一举进入了龙虎榜。
他打马游街那日,红袍玉带映着朝阳,第二日便急不可耐地登门提亲。
我坐着八抬大轿,带着一百八十台嫁妆,绕城三圈,给顾铮赚足了面子。
「诸位过誉了,不过侥幸而已。」
顾铮故作谦虚地摆了摆手,目光却瞥向下席的唐朔。
「唐朔,听说陈阁老有意榜下捉婿,怎么你一个探花郎,竟然没有入他的眼呢?」
唐朔闻言,执杯的手微微一顿。
他与顾铮的恩怨,在座众人心知肚明。
说是同窗,又是竞争对手,更是顾铮最恨之入骨的人。
从县试到殿试,顾铮屡次败在这位世家公子手下。
每次归来都要摔砚砸墨,恨声道:
「长得一副青楼小倌的模样,哪有什么真才实学!」
「不过是出身好一些,才有人愿意捧着他。」
直到金銮殿上,皇帝赞叹唐朔「立如芝兰玉树,笑若朗月入怀」,点了他做探花郎。
顾铮才自觉扬眉吐气,成了状元,高唐朔一等。
2.
席间,有人笑着给唐朔解围。
「听闻陛下有意为五公主择婿,唐兄才貌双绝,莫非真要尚主?」
他故作惊叹,又补了一句:
「那可是真正的金枝玉叶,唐兄日后飞黄腾达,贵不可言啊!」
话音一落,满座皆静。
「啪——」
顾铮的竹箸脱手,重重砸在瓷盘上,清脆的声响在寂静的宴席上格外刺耳。
众人这才如梦初醒,纷纷向唐朔道贺:
「陛下都称赞唐兄君子如玉,原来是早有深意。」
「以后还请驸马爷多多提携!」
「方才还说顾兄前途无量,如今看来,唐兄才是真正的贵人!」
顾铮指节发白,手背青筋暴起,眼底翻涌着妒意,脸上却不得不挤出一丝僵硬的笑。
「圣旨还没下呢,你们是不是太着急了些。更何况,陛下和公主看中的未必是唐朔……」
恰在此时,我领着丫鬟进来添菜。
顾铮猛地抓起酒杯,狠狠朝我泼来——
「岳绮云,说了多少遍,我不吃辣!这菜里放这么多茱萸,你是存心与我作对?」
冰凉的酒水顺着我的鬓角滴落,发丝湿漉漉地贴在脸颊上,让我呆立在了原地。
众人慌忙起身劝解,唐朔更是皱眉道:
「顾兄,这菜是我等点的,嫂夫人何错之有?」
顾铮充耳不闻,冷冷指着我,厉声呵斥:
「滚回屋里去!少在这儿丢人现眼!」
丢人现眼?
我差点被气笑。
他是不是忘了,当初是谁跪在我父亲面前,信誓旦旦说此生非我不娶!
这是一朝得势,倒嫌我碍眼了?
我深吸一口气,终究没当场发作。
——罢了,是自己选的夫君,他娶我,也算帮了我的忙。
我擦掉脸上的酒渍,深深看了顾铮一眼,转身离去。
3.
宴席结束,顾铮踉跄着推门而入,满身酒气熏得烛火都晃了晃。
我坐在床边,面色不悦。
他摇摇摆摆地站定,一双醉眼直勾勾地盯着我。
半晌,竟泛起了红。
我以为他因着席间失态,心中有了悔意。
若他肯低头认错,我便原谅他。
毕竟,他是我押中的宝,是我千挑万选才择中的良人。
我娘去得早。
尸骨未寒,父亲便迫不及待地迎了继母进门。
那女人表面待我亲厚,背地里却处处设陷。
若非娘亲留下的忠仆拼死相护,我怕是早被养成了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蠢货。
待我及笄,继母更是打起了我娘嫁妆的主意。
她想将我嫁给她不成器的侄子,既能吞了那一箱箱金银,又能彻底拔了我这根眼中钉。
我爹几乎就要倒向她的枕边风,眼见就要松口……
幸好我早有准备,资助的顾铮中了状元,更是如我所料登门求娶。
继母再有不甘,也只能眼睁睁看我带着十里红妆,风风光光地成了状元夫人。
嫁入顾府后,日子倒也清净。
顾母虽然性子刁钻,但只要银钱到位,便也能相安无事。
我原想着,与顾铮这般相敬如宾地过一辈子,未尝不是幸事。
思及此,我先一步开口,准备给他个台阶下:
「夫君,今日之事——」
「都怪你!」
话音未落,顾铮吐出一口酒气,打断了我的话:
「若不是与你早早成婚,就该是我与公主喜结连理!」
金榜题名后,他像是变了个人。
也可能他原本就是如此,只是压抑久了,终于得以爆发。
顾铮面色狰狞,双手掐住了我的脖子。
「低贱的商贾之女,也配做我顾铮的正妻!」
4.
我拼命挣扎,可醉酒的顾铮力道大得惊人,铁钳般的手掌死死扼住我的咽喉。
就在视线开始模糊的刹那,我猛地抬腿,用尽全身力气朝他胯下狠狠踹去。
「啊!」
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顾铮瞬间面色惨白,额上冷汗如瀑,高大的身躯痛苦地佝偻起来,几乎跪倒在地。
他猩红着双眼,抬头瞪着我,酒意在这一刻彻底消散。
我摸着脖子,大口喘气,瘫坐在地上,嗓子火辣辣地疼。
我们彼此对峙,两败俱伤。
以前见他颇有些文人儒雅,没想到他竟会向我动手!
顾铮眼中闪过心虚,但下体的剧痛很快点燃了他的怒火。
「我是你夫君,你怎敢如此——」
话音未落,最喜欢听墙角的顾母闯了进来。
当年我资助顾铮进学时,这妇人恨不得将我供上神龛。
说他们顾家祖上冒了青烟,才菩萨显灵遇见了我。
她拉着我的手涕泪横流:
「若是有朝一日铮儿能出人头地,我定当牛做马,衔草结环报答小姐的恩情!」
可顾铮金榜题名后,她眼中的谄媚便化作了轻蔑,甚至开始嫌弃我的商贾出身。
变脸比翻书还快的老虔婆!
此刻见儿子受伤,顾母目眦欲裂地扑来。
「岳绮云,你真是好大的胆子!夫为妻纲,你竟敢伤我儿!」
「今日之事我早已听说,若不是你这丧门星拖累,他早就做了陛下的乘龙快婿,风光无限!」
「我这就让铮儿写休书,休了你这恶毒的女子!我们清白的书香门第,容不得你这一身铜臭!」
书香门第?
她怕是得了失心疯。
当年若没有我,他们早就饿死在寒窑了!
顾铮急忙拦住暴怒的母亲,压低声音道:
「不可!」
他入翰林未满百日,若此时休弃糟糠,明日御史台的折子就能淹了御书房。
「岳家资助之恩满朝皆知,若骤然翻脸……」
差点以为顾铮良心未泯,原来是他不敢——不敢毁了自己苦心经营的名声,不敢赌上自己的锦绣前程。
5.
深夜,顾铮果然没有回屋,独自宿在书房。
顾母要他晾着我几日,好叫我「长长记性」。
真是可笑,比起我那继母的佛面蛇心,他们母子这点伎俩实在拙劣得可怜。
摸了摸脖子,上面还留着青紫的掐痕。
我已经彻底想清楚了。
这状元夫人,我不当了;顾铮,我也不要了。
这几日乐得清闲,我正好清点嫁妆,再算一算给顾铮到底花了多少钱。
须得找个时机全部讨要回来!
檀木箱笼里的地契铺面,江南庄子的岁贡账册,一摞摞在案头堆得老高。
算珠噼啪作响间,外头传来脚步声。
是顾母身边的刘嬷嬷来了。
如今整个状元府都是我买下的,就连府中下人的月利,也都是从我的嫁妆里支出。
府里有什么风吹草动,我都保证自己第一个知道。
所以刘嬷嬷的出现,我并不意外。
「老奴看得真切,」一回府,刘嬷嬷就跪在我跟前,声音压得极低:
「公主说要瞧瞧未来驸马,那位唐大人当即退了三步。可咱们大人……」
她喉头滚动,「恨不得把眼珠子黏在公主身上,连腰间玉佩都换成了并蒂莲纹的。」
我勾起嘴角,这蠢货顾铮上钩了。
那日顾母撺掇顾铮休妻后,我便将她院里的八珍玉食撤了个干净。
「老夫人年岁大了,该清清肠胃。」
我笑着吩咐下人,将她的八菜一汤换作清粥小菜,掐丝珐琅的碗盏全换成粗瓷,连她最爱的紫檀木拔步床也抬了出去,换了硬板床来。
至于那些绫罗绸缎?
我当着她面一把火烧了,只丢下两匹粗麻布,让她自己去裁。
其实这般待遇,比起她从前在乡下啃窝头的日子,已是天上云端了。
可人啊——尝过琼浆玉液的滋味,谁还咽得下糟糠?
顾母受不住了,哭哭啼啼要去找儿子告状。
我也没惯着,看她折腾。
没有我的命令,府里的马车谁都不能动。
顾母只能带着刘嬷嬷走了十里路,才在一处酒楼寻到儿子。
好巧不巧,正撞上顾铮陪着几位同僚宴饮。
她刚要扑上去哭诉,却见儿子狠狠瞪来一眼。
雅间上首坐着位翩翩「公子」,一袭月白锦袍,唇红齿白,不是五公主李阳曦又是谁?
偏这金枝玉叶今日作男装打扮,倒让满屋子官员都陪着演这出戏。
李阳曦本是流落民间的金枝玉叶,及笄之年才被迎回宫中,行五。
皇上怜她自幼漂泊,待她格外优容,竟破例允其自择驸马。
可惜这位公主琴棋书画未精,倒把纨绔子弟的做派学了个十成十。
唐朔出身百年世家,自有一身傲骨,区区公主名号岂能入他法眼?
顾铮却不同,若能尚主,便是平步青云,从此跻身皇亲之列。
刘嬷嬷小心翼翼观察我神色,见我神色如常,便咽了口水接着说。
「公主走后,大人与老夫人商议,要如何处置了您,才能留下您那十里红妆的嫁妆……」
我嗤笑一声,刘嬷嬷不敢再往下说,见我摆摆手,才继续道。
「刚刚老夫人回府了,她说硬板床睡不惯,染了风寒,夜里咳得难受,让您……」
我丢给刘嬷嬷几枚铜钱。
「你去知会老夫人一下,金丝燕窝没有,暖玉屏风不送,至于那乌鸡白凤丸……」
「这药是调理气血的,治不了她满肚子的算计。」
看着刘嬷嬷远去,我捏紧手中的笔杆。
顾铮尚且不知,不是我暗中通风报信,他怎么能上五公主的桌子吃饭?
夫君想尚主,我当然助他一臂之力!
只是我的嫁妆,他们分不着一片银子屑。
6.
我坐在茶楼雅间的窗前,看着顾铮在公主府外翘首以盼的身影,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都安排妥当了。」
唐朔看了我一眼,「唰」地展开折扇,遮住上扬的嘴角。
「公主今日会从西华门回府,必定经过状元郎等候之处。顾兄的赤诚之心,总算没有白费。」
他停顿了片刻,忽然挑眉:
「倒是没料到,顾夫人来寻在下,竟是为了成全自家夫君的驸马梦?」
我垂眸浅笑。
唐家世代清贵,在朝中人脉盘根错节,正是我需要借的东风。
虽说银钱能使鬼推磨,可我的嫁妆是要留着安身立命的,岂能都用在顾铮身上?
不让顾铮有希望,他如何愿意与我和离。
我与顾铮成婚,原本是各取所需。
只要相安无事,我自当为他打理内宅,助他节节高升。
甚至以后,我还可以给他置办两个妾室,为他生儿育女。
奈何他野心太大了些。
既要又要可不行。
茶香氤氲间,我摩挲着青瓷盏沿。
「那本《霓裳羽衣谱》可送到了公主手上?」
「夫人放心,以顾大人的名义献上的。」
唐朔眼中闪过狡黠,「公主见后甚是欢喜,说这正是她苦寻多时的古谱。」
我满意地颔首。
为这本前朝孤本,我砸下重金,就为了帮顾铮讨得公主欢心。
我转头看向唐朔,还是有些好奇:
「本朝驸马也可入仕,唐大人为何不愿意呢?能与我说说吗?」
唐朔脸上闪过难以启齿的神情,让我更加好奇了。
「你知道活屏风吗?」
我大惊,「公主竟然喜欢……」
活屏风又叫美人屏,乃是用美貌的女子做成。
她们会经过严苛的柔韧和定力调教,使身子弯曲成各种指定的,甚至违背生理极限的姿势,并保持绝对的静止。
然后,她们会被装裱进沉重的雕花木框里,覆盖上柔软丝滑的轻纱。
作为一件艺术品,被摆放在厅堂或者主人的寝室中。
唐朔摩挲了下拇指上的白玉扳指,压低了声音:
「公主府内的活屏风,都是男子。」
7.
傍晚时分,顾铮兴冲冲地闯进我的院子。
「岳绮云,」他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发冠歪了都顾不得扶。
「五公主邀我后日赏梅!」
我慢条斯理地给自己斟茶,看向他的眼里带上了一丝怜悯。
顾铮毫无所知,他正像只无头苍蝇在院里打转:
「速去给我置办云锦新袍!要绣暗纹的!再寻把江南玉骨扇,记得要无字的!对了……」
他突然扑到我跟前,「你嫁妆里那对龙凤佩呢?快拿出来,我要献给公主!」
碧螺春的清香在空气中弥散,我很想将热茶泼到他脸上。
不过,我还是给他置办了锦衣华服,按照唐朔平日穿着的样式。
「皇家公主,要什么玉佩没有?你不如多写几首咏梅的诗句,也好在公主面前展现一下才华。」
玉我没给,但我亲手给他佩戴了一只荷包。
里面放的,是我爹的商队从西域带回的花,经过调制磨成的粉末。
顾铮的文采确实好,不然也不会高中状元。
李阳曦与他赏梅的半个时辰里,他就做出了二十首诗,每一首都别具一格。
我让人整理成册,又花重金请了说书先生。
将梅花林中,状元郎为公主折枝吟诗,两情相悦的故事在坊间传唱。
可惜李阳曦对文采并不在意,她更喜欢俊美的容颜。
顾铮回来后,丧气地喝起了闷酒。
「唐朔除了一张脸,什么都没有,公主不该是如此肤浅之人!」
「我若是成了驸马……」
他终于发现了我,闭了嘴。
我全当没听见,低头绣着荷包,嘴里嘟囔:
「听说公主自从开府后,就喜欢穿着男装体察民情,尤其爱醉香楼的美酒,还听说公主喜欢西域的音律……」
这些都是唐朔告诉我的。
醉香楼其实是唐朔喜欢去的地方,李阳曦为了唐朔,也常常大驾光临。
顾铮听了我的话,眼睛都亮了起来。
8.
顾铮在醉香楼守了十日,终于等到了李阳曦。
环佩叮咚如清泉击石,顾铮的心猛地一跳。
他迅速整理衣冠,抱着早已准备好的琵琶,坐到雕花门扉大开的厢房中。
透过珠帘,他看见那道魂牵梦萦的淡紫色身影,正拾级而上。
顾铮深吸一口气,指尖拨动琴弦,开始弹奏《阳关三叠》,这是他从龟兹乐师那里学来的曲子。
我其实很佩服顾铮的拼搏,当初为了不再受人欺凌,拼了命地读书。
如今为了能让李阳曦多看自己一眼,废寝忘食地学习琵琶,指尖都磨出了细茧。
他不输给任何人,踏踏实实也能出人头地,可偏偏却想要走捷径。
他确实成功了,李阳曦在他的厢房外驻足。
可惜,他学的时间太短,又太紧张。
一个分神,指法出错,刺耳的音符破坏了整首曲子的意境。
「铮——」一声脆响,琴弦突然断裂。
顾铮慌忙起身行礼:
「微臣学艺不精,让公主见笑了。」
李阳曦眉目如画却带着几分疏离,不咸不淡地寒暄:
「顾大人好雅兴,竟然也精通胡乐。」
顾铮心中暗喜,露出一个自认为最儒雅的笑容。
「因为公主喜欢。只要是公主喜欢的,臣都愿意去学。」
这话实在太过直白。
李阳曦微微蹙眉。
「本宫还是喜欢唐朔那般含蓄些的……」
这已经是明显的拒绝了,可顾铮怎能死心,尤其是听到唐朔的名字,更让他火冒三丈。
他扔掉琵琶,拦住了李阳曦离开的路。
「大胆!」
公主身后的两个侍女立刻上前,正要呵斥顾铮。
一支鸣镝突然撕裂空气,擦着李阳曦的云鬓钉入朱漆门柱。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都没来得及反应。
只有顾铮扑了过去。
9.
李阳曦被顾铮护着,送回了公主府。
他们不知道的是,就在隔壁的厢房中,唐朔与我对坐共饮。
我执起越窑青瓷酒壶,琥珀色的葡萄酿在杯中漾出涟漪,正好映出隔壁厢房那支仍在颤动的白羽箭。
「夫人这出英雄救美,编排得妙极。顾大人扑过去的架势,倒像是真要替公主挡箭似的。」
顾铮惜命,怎么可能给旁人挡箭,不过是想躲在李阳曦身后罢了。
可被脚下的琵琶绊了一下,就扑在了她身上。
我似笑非笑地揶揄唐朔:
「唐公子莫不是忘了?若非你急着摆脱尚主之名,此刻该在隔壁弹琵琶的……」
「你可要保证,宫中查不出箭矢的来处,不然你我可就危险了。」
唐朔笑得狡诈。
「只要能让我摆脱公主,危险怕什么?夫人可是答应了我的……」
我点了点头,抹了把嘴。
临走时,抛下两枚被剪过边的银角子。
只听得他小声嘟囔:
「不愧是皇商之女,二百两的美酒就给二两银角子!」
顾铮因护卫公主有功,终于入了公主的眼。
回府时,他步履生风,眉梢眼角俱是志得意满,仿佛驸马之位已是囊中之物。
「岳绮云,你可知我与公主两情相悦?」
他居高临下地睨着我,语气里带着施舍般的傲慢。
「你若是有自知之明,就自请为妾吧。看在昔日你资助的那点小恩小惠,我勉为其难让你留在府里。」
我继续拨弄算盘,连眼皮都未抬一下。
「我是正妻,公主要进门那才是妾室。本朝可没有娶平妻的先例,何况我有恩于你,即便是公主,也越不过朝廷法度。」
顾铮身形一僵。
我慢条斯理地补了一句:
「除非……」
「除非什么?」
我抚了抚袖口褶皱,笑意渐深:
「除非我们和离。」
「和离?」他瞳孔骤缩,垂下的眼睫掩住一抹阴鸷。
他自然舍不得。
和离意味着我的嫁妆尽数带走,这些年他暗中私用我的田产铺面,也得连本带利吐出来。
狗急跳墙,我得防。
来源:阳光解说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