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作为“THE MONSTERS精灵天团”系列的一员，LABUBU最初由香港艺术家龙家升创作。2019年，潮流文化娱乐公司泡泡玛特签约LABUBU，并开始推进其商业化运作。近一年内，这个竖着两只耳朵、咧嘴笑着、露出尖牙的“丑萌”IP形象，逐步吸引了全球人的目光。
2025年6月，北京一家专营店内的LABUBU玩偶。视觉中国图
“它这么可爱，我要活着。我死了，就见不到了。”谈起自己是如何被一只粉色LABUBU挂件治愈时，一位买家如此说。
作为“THE MONSTERS精灵天团”系列的一员，LABUBU最初由香港艺术家龙家升创作。2019年，潮流文化娱乐公司泡泡玛特签约LABUBU，并开始推进其商业化运作。近一年内，这个竖着两只耳朵、咧嘴笑着、露出尖牙的“丑萌”IP形象，逐步吸引了全球人的目光。据中新社，LABUBU所属的THE MONSTERS系列2024年营收达30.4亿元，同比增长726.6%，成为泡泡玛特旗下第一大IP；其部分玩具的价格也开始飞涨。在二手交易平台，有发售价为599元的LABUBU联名款玩具，3日内交易均价涨至18000元左右。6月10日，在永乐2025春季拍卖会上，一款初代藏品级薄荷色的LABUBU甚至以108万元的价格拍卖成交。
人们究竟因何为它痴迷？南方周末记者采访了十余位买家，他们的年龄从20岁至49岁不等，奔忙于制造业、电商行业、金融业与高校校园之中，人生境遇也都各自不同。不过，有许多受访者都认可，原价几百元的小玩偶，蕴含着看一眼就能带来欢欣的情绪价值，甚至能成为精神寄托。
“现在这样的社会，花99块钱就能买到开心。这样的话，你为什么不买？”一位受访者如是感叹。
苦守、等货、抢购
距离上一次抢购到LABUBU已经快两个月了，28岁的余水如今觉得，无论如何都没法在官方渠道买到心仪款式的LABUBU族群了。
她一直想买“大首领”款，但是始终没有抢到。从2025年4月底开始，余水试过很多法子。4月，她碰上过一次线上补货，却恰逢她所在的单位组织集体看电影，电影院手机网络信号极差，错过了；5月，又是一次补货，结果碰上单位开会，没带手机，又错过了。
进入6月，情形变得更糟了。在泡泡玛特的官方直播间，余水蹲过多次上新与突击补货。她记得，6月8日，有消息说直播间要放货“大首领”。她瞧了一眼，有10万人同时在线，主播“一直废话，车轱辘话来回转，耳朵都听出茧子了”。好不容易等到放货的那一刻，余水一点链接，秒空。
6月12日，直播间要发售LABUBU的耳机包。余水想，耳机包总归没有那么难抢。晚上10点，第一波抢购，她苦守一个多小时，没有抢到；预售环节，她在直播间里又蹲了两个小时，到12点还是一无所获。“我气到夜里睡不着。”
事实上，绝大多数受访者都能体会到，在2025年6月LABUBU爆火后，以原价或稍高于原价的价格购得LABUBU的艰辛。买家孙涵回忆，2023年，一款搪胶LABUBU的某系列玩偶刚面市时，“基本上都是处于没货的状态，要去排队抢”，不过，其火热程度还远不及当下。当年年底，孙涵就发现，她家附近的线下门店有补货。不过，她因故没有购买。
很快，这一IP的热度就以超出孙涵想象的方式飙升。按数位买家的说法，LABUBU的真正翻红，得益于泰国女歌手Lisa。据外媒报道，2024年4月，Lisa在海外社媒平台发布她怀抱着LABUBU玩偶的限时动态，后又秀出过挂有LABUBU挂件的包袋。由此始，众多名人、明星也都纷纷晒出LABUBU的照片，它迅速蹿红。
也是在2023年底的补货以后，孙涵再也没在家附近的门店，看到前述系列玩偶的新一轮补货。直到2025年初，她在一个二手交易平台发现，该系列某个款式的价格还有所回落，比官方发售价99元低了4元，这才购入一只。
仅仅半年后，情形又为之一变。该平台数据显示，目前，孙涵所购玩偶的交易价已涨至两百元左右。
这并非孤例。5月，另一位买家在泡泡玛特的线上旗舰店买到了LABUBU族群与可口可乐的联名玩偶，还觉得并不难买。但当月逛街时，她看到有买家拖着两个箱子，把泡泡玛特机器人商店里的前述联名玩偶全部买走了。“原价159元的东西，现在已经在网上卖到200元一个了。”
一位自述是大学生的买家则称，5月，他曾给有渠道的黄牛支付过十几元的费用，以获得新近的线上平台发售信息。5月底，他终于在官方直播间抢到LABUBU的皇后款。他本想再配一个国王款，可无论如何也抢不到了，只能在闲鱼上溢价一百五十多元购买。6月，他也试过去线下蹲学校附近的泡泡玛特机器人商店补货。虽说一等就是一个多小时，但也确实让他等到了，他一口气买了24个。
只有一位身处美国的幸运儿有所不同。这位自称非粉丝的买家回忆，6月8日，她去买面膜，无意中看到了LABUBU。有人告诉她，目前第三代的LABUBU很火，她联想到自己的妹妹也提过想买，就买了一整盒，只留了“隐藏款和蓝色的”，其余全部送给了妹妹和朋友。
2025年6月，杭州一家泡泡玛特商店，收银台前队伍排起长龙。视觉中国图
“越看越上头”
在初见LABUBU时，受访买家们对它的观感总是分裂的。
一位大学生买家回忆，2025年初，当她发现Lisa曾带着LABUBU出镜时，便觉得它好看，丑萌丑萌的，继而入坑。为此，5月，她不惜在有8万人在线的官方直播间血战一番，最终抢下来了两只。
也有许多买家承认，LABUBU的颜值与设计并不是从一开始就戳中了他们。一位49岁的教师回忆，2024年初，她在一场朋友聚会上首次见到LABUBU。当时，朋友把LABUBU挂在自己的爱马仕包上，还给它织了毛衣。这位教师觉得好奇，便凑近去看。第一眼看去，它不像传统的毛绒玩具，给她以可爱的感觉；相反，它看上去有些“坏”，古灵精怪的。身边甚至有同事觉得它长得如同患有唐氏综合征。
29岁的李晓任职于一家制造业公司。2025年5、6月之交，她才逐步从网上了解到泡泡玛特与LABUBU。那时，她对泡泡玛特如何打造IP展现了浓厚的兴趣，却觉得LABUBU有些难看。
另一位自由职业的买家也记得，2022年，她就抽中过一只非搪胶毛绒的青蛙造型LABUBU族群，到手后，“对它感觉一般”，转手把它卖了。
他们本不会为这个第一眼不算吸引人的玩偶再下本钱。然而，这个精灵却似乎有自己的魔力。2023年，前述自由职业的买家第二次抽到非搪胶毛绒款。这一次，她越看越觉得它可爱，便留了下来。
2024年，她发现LABUBU族群出了搪胶毛绒版本后，更是对其一见钟情，购买了两只。她一向喜欢毛茸茸的质感：她养着猫，抱猫常让她觉得治愈，而这一款给她的感觉与猫有些类似。不过，在她看来，并非所有潮玩都与搪胶毛绒款登对。在设定中，LABUBU是精灵，设计得毛茸茸的不会让人觉得怪异。
在一个火热的环境中，人们的审美似乎也能被重新塑造。当李晓越来越多地搜索有关泡泡玛特的内容时，大量他人种草LABUBU的内容也会夹杂其中。最终，李晓发觉自己“越看越上头”。6月，她主动找做LABUBU代工的朋友要了一只高仿版。
前述美国买家也一度嫌LABUBU丑，但当她买到LABUBU隐藏款，发现其可以卖高价后，便看它顺眼了。
2025年6月，广州一家商场举办LABUBU主题快闪活动。视觉中国图
隐藏价值
当LABUBU们摆上了买家们的桌子，挂上了他们的包后，有人开始思索，它究竟带来了什么。
有人对LABUBU当下显性的“金融产品”价值颇有感触。一位买家在5月买到了一个LABUBU隐藏款后，将其标上了四千多元的价格在线上出售。10分钟内，就有人接盘了。不过，她没有干黄牛的打算，计划用这笔钱买更多LABUBU，“用隐藏款换数量”。
但为更多人所谈论的，是它的隐形价值。孙涵从三四年前就开始购买泡泡玛特的潮玩，至今买过多个IP系列。她觉得，自己一向喜欢买些“可爱且无用”的小玩意儿，隔段时间就会对某个IP系列的潮玩“上头”，LABUBU只是其中之一。
“我觉得打工人当牛马比较累，有的时候就会给自己找点乐子。”孙涵解释。有时，乐子就来源于把LABUBU挂上包时，能够把可爱的东西向人炫耀、与人分享的感觉。“我发了朋友圈，就会有别人问，你竟然有LABUBU？会有这样的心理。”此外，每当看到桌子上摆着的LABUBU时，她总会想起抽盲盒时激动的心情。
“情绪价值”是许多买家贴给LABUBU的标签。李晓此前没有买过泡泡玛特的潮玩。在获得朋友相赠的盗版LABUBU后，她便将其视为珍宝。她已经30岁，自觉到了需要一些精神寄托的年龄。然而，像她这样的95后，许多都未结婚生娃，就连养宠物也会被家长骂，“讲白了就是你太孤独了，需要有个东西给你某种能量”。而LABUBU恰巧就在此时，成为了她的精神寄托，“类似于某种原动力，比如戴一个观音或佛祖吊坠一样的东西。”
自从朋友转赠一只LABUBU后，前述教师也开启了购置LABUBU的道路，如今已经拥有几十只。她看重的是社交属性。她有一个约莫10个人的小群，过去大家都是朋友，如今，他们大都成了LABUBU的同好。群里组织过LABUBU年会，大家都把自己的LABUBU带上，找了个古镇聊天、喝咖啡、摆拍；同好们还一起去过森林公园，给LABUBU拍写真。“我们自己翻翻照片看看，也觉得很开心。”
不过，眼下过热的LABUBU风潮，也令许多买家神伤。余水或许是其中受伤最深的。她不愿在二手平台溢价购买心仪款式，几次通过官方渠道抢购失败后，已经到了退坑的边缘，也动了把LABUBU卖掉的心思。
“如果我不卖的话，会忍不住关注它的上新，然后去抢，我就是没有办法不内耗。”她说，“所以我就干脆卖掉一些，告诉自己我退坑了。”等一两年后，风潮过了，如果还喜欢LABUBU，她或许会回归。
来源：南方周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