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在经济结构深度转型与乡村振兴战略交汇期,农民工群体呈现“回流潮”与“就业难”并存的复杂态势。湖南师范大学中国乡村振兴研究院课题组陈文胜、陆福兴等调研发现,湖南作为“劳务大省”,农民工面临“城市就业收缩”与“返乡机会不足”的双重困境,表现为沿海产业调整导致岗位减
编者按:在经济结构深度转型与乡村振兴战略交汇期,农民工群体呈现“回流潮”与“就业难”并存的复杂态势。湖南师范大学中国乡村振兴研究院课题组陈文胜、陆福兴等调研发现,湖南作为“劳务大省”,农民工面临“城市就业收缩”与“返乡机会不足”的双重困境,表现为沿海产业调整导致岗位减少、收入下降;乡村产业基础薄弱,难以吸纳就业,创业又受资金、技术、市场制约;技能断层与新业态需求错配加剧就业难,对农村社会稳定带来潜在风险。并以此提出对策建议:技术赋能创造新业态就业机会,特色资源赋能提升农产品附加值,农地改革赋能释放增加农民收入红利,社会保障赋能筑牢农民生存最后一道防线,龙头企业下沉乡村赋能联农带农。
在经济结构深度转型与乡村振兴战略交汇期,农民工群体呈现“回流潮”与“就业难”并存的复杂态势。湖南作为“劳务大省”,其就业格局直接关系新型工业化、城镇化和乡村振兴的协同推进。以劳务输出大县衡阳县为例,2025年春节前后返乡农民工达18.3万人,其中4万多人未能返岗,折射出当前农民工就业的深层次矛盾。如何帮助返乡农民工走出就业困境,既承载着城乡融合发展的时代命题,也伴随产业衔接不畅、收入增长乏力、社会风险传导等多重挑战,成为亟待破解的重大现实课题。
一、农民工返乡就业的现实困境:多重压力交织
经济结构调整带来的产业升级与区域重构,首当其冲的是出口贸易受阻,沿海外向型企业用工普遍减少,加之国内经济结构调整加快,就业结构急剧变化,农民工面临“城市难留、乡村难进”的双重挤压。衡阳县数据显示,2025年春节前后开展的60场就业服务活动虽覆盖2万余人次,但农民工返乡后仍面临多重现实困境。
1.产业结构调整直接压缩城市低技能就业空间。随着经济高质量发展结构深度调整,城市产业转型升级、经济增速放缓,制造业、建筑业等传统用工大户受到技术升级和产业转型的冲击,农民工城市就业遭遇“挤出效应”。对衡阳县调查显示,未返岗者中41.7%因“岗位减少/工资过低”滞留,反映出沿海劳动密集型产业向中西部转移背景下,农民工“被动返乡”的趋势明显。实地调研发现,不少农民工未返城的原因是“不好找工作”或“工资太低”。据国家统计局数据显示,2023年农民工跨省就业人数较2019年下降10.1%,而省内就业占比首次突破60%,标志着农民工就业格局从“外向型”向“本地化”转型。
2.返乡规模扩大与收入锐减构成双重矛盾。在农民工城市就业遭遇困境的背景下,返乡规模逐渐扩大,普遍面临“就业难”与“增收难”双重压力。衡阳县2025年返乡农民工占21.9%,收入层面,城市中劳动密集型产业的萎缩导致农民工就业岗位减少,议价能力降低,即使找到工作,也往往面临工资水平低、不稳定的问题。调研中发现一个48岁的农民工月收入从6000多元降至不足3000元,“做几天停几天”成为常态。而衡阳县维权服务活动显示,2025年春节前后处置欠薪案件300余起,为402人追回工资428万元,凸显薪资保障机制的脆弱性。据国家统计局数据显示,2012-2024年,本地就业农民工占农民工总量的比重虽有所上升,但农民工老龄化趋势明显,工资性收入在总收入中的占比也逐渐降低。
3.县域经济承载力薄弱导致就业机会严重不足。县域产业基础薄弱制约就业容量。衡阳县虽通过“市民化服务活动”开展5场惠民演出、吸引3000人次参与,提供31500人次临时岗位,但由于产业基础薄弱,新兴产业发展滞后,难以支撑长期就业。同时,创业所需的资金、技术、市场等要素短缺,使得农民工创业面临诸多阻碍。调研发现返乡的一个农民工开办香菇合作社,因缺乏冷链物流和市场渠道,积压的20吨香菇最终腐烂,直接经济损失超百万元。而县城快递分拣员岗位因要求智能终端操作技能无人胜任,凸显“低技能岗位不愿干、高技能岗位干不了”的结构性矛盾。
4.就业压力向乡村社会传导潜在稳定性风险。农民工返乡规模的扩大,也给农村社会稳定带来了新的挑战。返乡农民工聚集乡村,就业竞争与资源分配容易引发邻里矛盾和劳资纠纷。加之社保缺失、医疗负担重等问题,增加了基层社会治理的难度。衡阳县关爱服务虽投入100万元开展留守儿童护航、困难慰问等活动,但未根本扭转就业竞争引发的社会矛盾。调研一个农业乡镇发现,2022年土地纠纷调解案件同比上升43%,部分农民工因失业滋生酗酒、赌博等问题,与衡阳县未返岗群体中1051人“暂不外出”形成潜在风险对照。
二、困境根源:发展转型期的多重结构性矛盾
农民工返乡就业这场“逆向流动”,其背后的原因错综复杂,困境背后是规模化替代、技术革新与能力断层引发的深层失衡,折射出经济发展转型期的多重结构性矛盾。
1.城乡规模经济双重排挤效应凸显,加剧“非农非城”困境。城市规模化企业通过裁员压缩人力成本,农民工因技能单一成为首要调整对象,其中2024年建筑业农民工较2014年减少超1800万人。农村土地流转加速下,规模化农业替代传统小农。如黑龙江北大荒一台无人收割机日作业量相当于200劳动力,导致乡村“剩余劳动力”激增。衡阳县农民工省内就业占比提升至60%,但县域产业园区吸纳能力有限,形成“城市留不住、乡村回不去”的困境。
2.技术革命与人力资本断层,导致技能供需失衡。城市产业升级带来“去人力化”,工业机器人替代一线工人,调研长沙的一个电子厂智能生产线使用工量从2000人减至500人。农村产业升级带来“高门槛”,在山东寿光的智慧大棚,温湿度传感器、自动灌溉系统取代了传统种植工人。工业和农业生产领域越来越多的工作被机器和智能设备取代,而农民工普遍存在新职业技能不足的问题,难以适应这种转变,导致技能匹配失衡呈现“断层效应”,就业空间进一步被“替代”。衡阳县虽通过60场就业培训覆盖2万人次,但培训内容多集中于传统工种,与智能制造、电商运营等新业态需求脱节,能力断层成为就业瓶颈。
3.传统技能体系与新业态需求脱节,放大结构性失业。视频电商、智慧农业等新业态蓬勃发展,但农民工受教育程度普遍较低,缺乏系统的职业技能培训,难以满足新型产业的用人需求,导致结构性失业。人社部数据显示,仅15%的农民工具备新职业技能。衡阳县“就业服务”活动培训2万人,但实践中,年龄在50岁及以上的学员难操作智能手机,乡村旅游项目因缺专业团队客流量不足预期的30%,凸显数字技能与运营能力短板。
三、破解农民工返乡就业困境的对策建议
农民工返乡就业不仅是个经济问题,更是关系社会稳定和乡村振兴的系统工程,需以技术赋能为引擎、资源整合为载体、制度保障为基石,激活返乡就业内生动力。
1.技术赋能创造新业态就业机会。技术赋能要与乡村新兴产业发展结合起来,利用互联网、大数据等技术手段开展线上线下相结合的培训模式。针对新型产业的需求设置电商运营、智能制造、家政服务等培训课程,提高农民工的专业技能和综合素质。以湖南省衡阳县为例,在“春暖农民工”活动中,政府通过线上直播等方式推广就业服务,为农民工提供更多的就业机会。要进一步加大技术赋能力度,构建全链条新技能培训体系,为不同年龄层次的农民工提供定制化课程。
2.特色资源赋能提升农产品附加值。充分挖掘农村地区的特色资源,如特色农产品、民俗文化、自然风光等,发展特色产业。通过品牌化运营提升农产品附加值,发展乡村旅游、民俗文化体验等产业,推动农文旅融合发展。这不仅可以创造更多的就业机会,还能吸引和容纳农民工返乡就业创业。以衡阳县为例,春节期间通过组织专车、专列等方式运送农民工返岗复工,既体现了政府对农民工就业的高度重视,也是对地方劳务品牌的资源赋能。政府需要进一步加大对农村特色产业的扶持力度,为农民工提供更多就业机会。
3.农地改革赋能释放增加农民收入红利。深化农村土地制度、产权制度等改革,加快农村产权交易平台建设,让乡村沉睡的资源转化为发展资本。完善土地流转机制,鼓励农民以土地入股、租赁等形式参与规模化经营;推进农村集体产权制度改革,发展壮大农村集体经济。同时,加大对农民工返乡创业的信贷支持,解决创业资金难题。这些措施将多方释放红利增加农民收入,为农民工返乡就业创业提供有力保障。
4.社会保障赋能筑牢农民生存最后一道防线。社会保障是农民工返乡就业的最后一道防线。加大对农村医疗卫生事业的投入,改善农村医疗条件;完善农村养老保险制度,提高养老金待遇。同时,出台就业扶持政策,如就业补贴、创业奖励等,鼓励农民工返乡就业创业。进一步完善农民工工伤保险制度,建立创业风险补偿基金,为返乡就业创业保驾护航。
5.龙头企业下沉乡村赋能联农带农。鼓励和引导龙头企业下沉乡村,通过建立产业基地、发展订单农业、开展合作经营等方式与农户建立紧密的利益联结机制。政府可出台相关优惠政策吸引企业到农村投资兴业,为农民工创造更多的就业岗位。通过“龙头企业+合作社+农户”模式创新龙头企业的联农带农利益分配方式,建设乡村农民工返乡创业园,为返乡农民工提供“拎包入驻”的创业空间。这将有助于实现农民工返乡就业与乡村振兴的双赢局面。
(课题组成员:湖南师范大学中国乡村振兴研究院陈文胜 陆福兴 张宁)
来源:中国乡村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