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排练厅里闷得像个大号蒸笼,头顶几架老旧的吊扇有气无力地转着,搅动起粘稠的空气,吹在皮肤上也是温吞的,带不来多少凉意,反倒把窗外知了歇斯底里的嘶鸣卷了进来,搅得人心烦意乱。
林晚是全校闻名的作精,日常爱好是招惹钢琴系的沈砚。
今天泼奶茶弄脏他琴谱,明天假装崴脚往他怀里摔。
全校都赌沈砚什么时候收拾他。
直到有人撞见排练室一幕:
林晚跨坐在沈砚腿上扯他领带:“有本事推开我啊!”
沈砚单手扣住他腰往怀里按:“再动?”
琴谱散落一地,谱架旁放着林晚的病历本——
“舞蹈系林晚,右膝习惯性脱位,需避免剧烈运动。”
众人这才想起,林晚每次“摔”进沈砚怀里,都是右膝先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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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练厅里闷得像个大号蒸笼,头顶几架老旧的吊扇有气无力地转着,搅动起粘稠的空气,吹在皮肤上也是温吞的,带不来多少凉意,反倒把窗外知了歇斯底里的嘶鸣卷了进来,搅得人心烦意乱。
林晚靠在窗边,校服袖子卷到手肘,露出两截白生生的胳膊。他指尖捻着一枚刚刚从自动贩卖机里滚出来的冰镇可乐易拉罐,沁凉的水珠顺着罐身滑下,沾湿了他的指腹。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转着罐子,视线却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牢牢锁在不远处钢琴前那个挺拔的身影上。
沈砚。
钢琴系的沈砚,冷得像块捂不热的玉。此刻他微微垂着头,侧脸线条在透过高大窗户的午后阳光里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冷硬。修长的手指悬在黑白琴键上方几毫米,似乎在捕捉空气中某个无形的音符,指尖干净得泛着冷光。他面前摊开着一本厚厚的乐谱,深蓝色的硬质封面,边角已经有些磨损,但依旧整洁得一丝不苟。
林晚的舌尖轻轻抵了下后槽牙,那点被风扇吹出来的烦躁,混杂着某种更隐秘的、蠢蠢欲动的破坏欲,悄悄升腾起来。
全校都知道,舞蹈系的小作精林晚,日常最大的乐趣就是变着花样招惹这块“冰”。今天往他必经之路上撒把图钉(当然,是塑料的),明天“不小心”把水泼到他刚擦亮的皮鞋上,后天又“恰好”在他练琴时在窗外鬼哭狼嚎地吊嗓子。
今天嘛……
林晚眯了眯眼,漂亮的猫儿眼里闪过一丝狡黠的光。他握着那罐可乐,慢悠悠地直起身,像只锁定猎物的小豹子,迈着看似随意的步子,晃到了那架锃亮的斯坦威三角钢琴旁边。
沈砚的手指终于落下,敲下一个低沉而醇厚的和弦。琴声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压过了恼人的蝉鸣,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力,在空旷的排练厅里扩散开来。
林晚就停在那股声浪的边缘。
他歪着头,仿佛被琴声吸引,饶有兴致地欣赏着沈砚的侧影,目光在他专注的眉眼、紧抿的薄唇和按在琴键上骨节分明的手指上流连。真好看啊,林晚心里嘀咕,可惜是个哑巴木头。他嘴角勾起的弧度越发明显,带着点恶劣的甜。
时机抓得正好。
就在沈砚的指尖离开琴键,准备翻页的那零点几秒的间隙,林晚仿佛被什么绊了一下,身体猛地向前一倾。
“哎呀!”
惊呼声清脆又做作。
他握着可乐罐的手极其“巧合”地向前一送,手腕还“惊慌失措”地抖了抖。罐口倾斜,里面深褐色、冒着气泡的可乐,像一道精准计算过的抛物线,哗啦一下——
不偏不倚,正正好好地浇在了沈砚摊开在谱架上的那本深蓝色乐谱上!
褐色的液体瞬间在洁白的五线谱纸上洇开,贪婪地吞噬着那些跳跃的音符和娟秀的笔迹。几滴饱满的可乐珠甚至溅到了下方光滑的黑白琴键上,留下几道刺眼的黏腻痕迹。空气里瞬间弥漫开一股甜腻的碳酸饮料气味。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排练厅里稀稀拉拉的其他学生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空气里的弦绷紧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摊污渍和它旁边僵住的身影上。
沈砚翻页的动作彻底定格。他没有立刻去看那惨不忍睹的乐谱,也没有看林晚。他只是极其缓慢地,抬起了眼。
那双眼睛,深邃得像不见底的寒潭,清晰地倒映出林晚那张带着三分歉意(假得不能再假)、七分看好戏表情的脸。那目光没什么温度,沉甸甸地压过来,带着一种无声的审视,刺得林晚脸上那点虚假的笑意差点挂不住。
林晚心里咯噔一下,本能地想后退半步,但脚下却像生了根。他硬着头皮,甚至努力把嘴角咧开一点,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试图把那份“无辜”演绎得更到位:“对、对不起啊沈砚同学!我不是故意的!地太滑了……” 他的声音在沈砚冰锥般的注视下,越说越小,最后几个字几乎含在了喉咙里。
排练厅里安静得只剩下吊扇徒劳的嗡鸣和窗外知了单调的聒噪。每一秒都拉长得让人窒息。
沈砚终于动了。
他收回目光,视线落回那本被可乐浸透、正滴滴答答淌着褐色水渍的乐谱上。然后,他做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动作。
他没有暴怒,没有质问,甚至没有多看林晚一眼。他只是伸出两根手指,捏住那本湿淋淋、软塌塌的乐谱的边缘,像是捏着什么令人嫌恶的脏东西,然后手臂一扬——
啪!
一声闷响,带着湿纸特有的沉重感。
那本饱经蹂躏的乐谱,像一块用过的抹布,不偏不倚,结结实实地拍在了林晚的额头上!
力道不轻。
林晚猝不及防,被拍得脑袋猛地向后一仰,眼前金星乱冒。额头上传来湿漉漉、粘腻腻的触感,还残留着可乐的甜腻和纸张的腥气。他懵了,彻底懵了,完全没料到沈砚会是这种反应。他下意识地捂住被拍中的地方,那里迅速泛起一小片红印。
“嘶……” 林晚倒抽一口凉气,痛倒是其次,主要是这突如其来的、近乎羞辱的反击让他彻底傻眼。他捂着头,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沈砚,像只被踩了尾巴炸毛的猫,刚才那点强装的无辜和得意瞬间烟消云散,只剩下赤裸裸的惊愕和被冒犯的怒火。
沈砚却已经转回了身,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拂去了一片碍眼的落叶。他从钢琴凳旁边放着的背包里,又拿出了一本一模一样的深蓝色乐谱。封面崭新,边角锐利。他慢条斯理地翻开,指尖在琴键上轻轻按了按,仿佛在确认刚才溅上的可乐是否影响了音准。
然后,流畅而冷冽的琴声再次响起,仿佛刚才那场闹剧从未发生。
只留下林晚一个人,顶着额头上那块湿漉漉的红印,手里还捏着那个空了一半的可乐罐,像个滑稽的小丑,僵立在原地。排练厅里那些若有若无的视线,此刻像细密的针,扎得他浑身不自在。他甚至能听到角落里传来的、压抑不住的、带着幸灾乐祸的嗤笑声。
一股强烈的羞愤猛地冲上头顶,烧得他耳朵根都红了。
“沈砚!”林晚猛地拔高了声音,带着被彻底激怒的尖锐,盖过了琴声,“你什么意思!”
琴声没有停顿,甚至连一个错音都没有。
沈砚的背影像一堵密不透风的墙,无声地隔绝了他所有的叫嚣。那流畅的旋律,此刻听在林晚耳朵里,成了最刺耳的嘲讽。
林晚气得浑身发抖,空可乐罐被他捏得咔咔作响。他狠狠地把罐子往旁边地上一掼!咣当一声巨响,罐子骨碌碌滚出去老远,在空旷的地板上发出刺耳的回音。他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小兽,胸膛剧烈起伏着,最后狠狠剜了沈砚那个岿然不动的背影一眼,一跺脚,转身冲出了排练厅大门,把门摔得震天响。
“砰!”
门板撞击门框的巨大声响,终于让流畅的琴声出现了一丝极其微妙的凝滞。但也仅仅是一丝,几乎难以察觉。沈砚的手指在琴键上极轻地顿了一下,那微乎其微的停顿短得如同幻觉,随即又被更加稳定、更加冰冷、带着某种宣泄般力度的琴音覆盖过去。那旋律里仿佛裹挟着无形的冰屑,将林晚摔门离去后留下的那点灼热怒气彻底冻结、碾碎。
林晚憋着一肚子邪火,像颗被点燃的炮仗,一路横冲直撞地冲下楼梯。额头上那块被乐谱拍出来的红印还在隐隐作痛,提醒着他刚才那场彻头彻尾的失败和羞辱。排练厅里那些压抑的嗤笑声和沈砚那副冰山般的死人脸,在他脑海里反复播放,气得他肺都要炸了。
“沈砚……你给我等着!” 他咬牙切齿地挤出几个字,脚下的步子踩得楼梯咚咚作响。
这梁子,算是彻底结死了!
林晚的“报复”行动,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以各种匪夷所思的形式展开,并且迅速升级。
沈砚在图书馆靠窗的固定位置看书。阳光正好,他刚翻开厚重的专业书,指尖划过书页边缘。林晚像一阵风似的刮过他的桌子,“哎呀!”一声惊呼,伴随着“哗啦”一声——他手里满满一杯刚买的冰柠檬茶,以一种极其精准的角度,泼洒在沈砚摊开的书页上。黄色的液体迅速蔓延,浸透了字迹。林晚“惊慌失措”地道歉,大眼睛眨巴着,嘴角却压着一丝恶作剧得逞的弧度:“对不起对不起!我帮你擦擦!” 他抓起桌上几张废纸就往书上按,结果只是把那片狼藉糊得更开,字迹彻底糊成一团。沈砚面无表情地看着那本面目全非的书,又抬眼看看林晚那张写满“我故意的你能拿我怎样”的脸,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合上那本滴着水、散发着柠檬香精味道的书,起身离开,留下一个冷硬的背影。林晚对着那背影无声地挥了挥拳头。
沈砚穿过连接教学楼和艺术中心的那条回廊。回廊铺着光滑的大理石地砖,平时走起来很稳当。林晚像计算好了一样,在沈砚即将走到回廊中央最光滑的那片区域时,他“恰好”从旁边的小路拐出来,嘴里叼着袋牛奶,低着头似乎在看手机。就在两人身影即将交错的瞬间,林晚左脚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绊了一下,身体猛地一个趔趄,伴随着一声夸张的“啊呀!”,整个人直直地朝着沈砚的方向摔了过去!目标明确——沈砚的怀里!
这一次,沈砚动了。
就在林晚带着一股牛奶味的风撞过来的前零点一秒,沈砚的右脚极其迅捷地向后撤了一步,身体同时侧转。这个动作幅度不大,却异常精准有效,瞬间拉开了距离,让林晚扑了个空!
林晚只感觉自己撞在了一团冰冷的空气上,重心彻底失控,整个人以一种极其狼狈的姿态向前扑倒。他下意识地用手撑地,但膝盖还是不可避免地重重磕在了冰凉坚硬的大理石地砖上。
咚!
沉闷的撞击声。
“唔……” 一声短促的痛哼被林晚死死咬在唇齿间。右膝盖传来一阵熟悉的、钻心的剧痛,瞬间盖过了所有作妖的心思,额头上冷汗唰地就冒了出来。他蜷在地上,半天没爬起来,只觉得右膝像被拆开又重新装上一样,又麻又痛,动弹不得。
沈砚站在一步之外,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阳光从他身后照过来,在他周身勾勒出一道冷硬的光边,表情隐在逆光的阴影里,看不真切。那双深潭般的眼睛,似乎在他蜷缩的右膝上停留了一瞬,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林晚痛得龇牙咧嘴,心里把沈砚骂了八百遍。他挣扎着想爬起来,右膝却使不上力,稍微一动就是一阵尖锐的抽痛,让他脸色发白。
沈砚沉默地看着他狼狈的样子,几秒钟后,竟然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就那么绕过蜷在地上的林晚,径直离开了。脚步声在空旷的回廊里清晰而冷漠,渐行渐远。
“喂!沈砚!你还是不是人啊!” 林晚又气又痛,朝着那个决绝的背影吼,声音因为疼痛和愤怒而微微发颤。回应他的只有渐远的脚步声和自己膝盖上一阵阵尖锐的抽痛。
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带着无声的嘲笑。林晚趴在地上,右膝的剧痛像无数根细针在扎,冷汗顺着鬓角滑下来。他咬着下唇,尝到一点铁锈味,手指用力抠着冰冷光滑的地砖,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沈砚那个冰冷的眼神,那毫不犹豫的退让,还有此刻这钻心的疼……所有情绪混杂在一起,烧得他眼眶发酸。不行,绝对不能在这里哭出来!他狠狠吸了下鼻子,把那股酸涩压回去。
“看什么看!”他猛地抬起头,朝几个远远驻足、表情各异的学生吼了一句,声音带着破音的沙哑和强撑的凶狠。那几个学生被他吼得一缩脖子,赶紧快步走开了。
林晚咬着牙,尝试着活动了一下右腿。剧痛让他眼前发黑,但他还是用没受伤的左腿和双手,极其艰难地、一点一点地把自己撑了起来。右膝根本不敢用力,只能虚虚点着地,每挪动一点都牵扯出新的痛楚。他扶着冰冷的廊柱,一瘸一拐,像个打了败仗还丢了盔甲的残兵,用最慢的速度,一步一步挪向医务室的方向。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烧红的炭火上。每一次右膝的轻微晃动,都带来一阵让人牙关紧咬的锐痛。
作精的碰瓷,最终碰碎了自己。
校医给林晚的右膝做了固定,开了消炎止痛药,叮嘱他近期绝对不能再让膝盖受力,最好静养几天。林晚蔫头耷脑地应着,拖着一条打了绷带的腿,像只斗败的公鸡,慢吞吞地挪回了宿舍。
接下来的两天,林晚难得地安静下来。膝盖的疼痛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上次的惨败,也让他暂时熄了继续作天作地的心思。他窝在宿舍床上,像个失去水分的蘑菇,蔫蔫地刷着手机,看着校园论坛里那些关于“作精踢到铁板”、“沈砚忍无可忍出手教训”之类的添油加醋的帖子,气得把手机摔在被子上好几次,却又无可奈何。
第三天下午,膝盖的肿痛消下去不少,只要不剧烈活动,慢走问题不大。林晚那颗不安分的心,又开始蠢蠢欲动。那本被可乐毁掉的乐谱,还有沈砚用新乐谱砸他头的画面,像魔咒一样在他脑海里盘旋。
不行,这口气咽不下去!
他脑子里蹦出一个新的、更作死的念头。这一次,他决定玩个大的。他要的不是沈砚的狼狈,他要的是沈砚的失控!他要撕开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
夕阳把排练厅巨大的玻璃窗染成一片暖金色。今天是周末,排练厅里空空荡荡,只有角落那架斯坦威钢琴前坐着一个人。沈砚背对着门口,脊背挺直,手指在琴键上跳跃,流淌出的旋律复杂而宏大,带着一种沉静的力量感,回响在空旷的空间里。
林晚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那点因为空旷和寂静而莫名升起的紧张。他活动了一下右腿,感觉还行。他放轻脚步,像只准备伏击的猫,悄无声息地走到沈砚身后。
琴声未停。
林晚盯着沈砚线条冷硬的后颈,心一横,牙一咬!
他没有再假装摔倒,而是直接伸出了手!
目标明确——沈砚的领口!
他动作快得像一道闪电,带着一股豁出去的狠劲儿,左手猛地探出,一把攥住了沈砚规整的衬衫领口!同时,他右腿膝盖一弯,整个人借力向前一扑,身体灵活地一转,竟然直接跨坐到了沈砚并拢的大腿上!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蛮横和……难以言喻的尴尬。
“沈砚!”
林晚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因为紧张和破釜沉舟的决心而有些变调,在空旷的排练厅里显得格外突兀响亮。他跨坐在沈砚腿上,身体前倾,左手还死死攥着人家的领口,右手则撑在沈砚身后的钢琴凳靠背上,形成一个极其暧昧又极具压迫感的姿势。
他仰着脸,强迫自己对上那双终于转过来的眼睛。那双深潭般的眸子里,清晰地映出他自己此刻的样子——脸颊因为激动和羞耻而涨得通红,眼睛瞪得溜圆,像只虚张声势的小兽。
“你不是讨厌我吗?”林晚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努力拔高,试图盖过自己擂鼓般的心跳,“有本事你推开我啊!现在!立刻!马上推开我!”
他一边吼,一边还故意扭动了一下身体,试图增加挑衅的力度。然而,就在他身体扭动、重心微移的瞬间,右膝传来一阵熟悉的、尖锐的刺痛!是那种旧伤被牵动的、熟悉的脱位感!虽然比上次轻微得多,但也足够让他瞬间白了脸,身体下意识地一僵,攥着领口的手指也因为疼痛而收紧。
排练厅里死一般寂静。只有林晚急促的喘息声和窗外晚风吹拂树叶的沙沙声。
沈砚没有动。
他甚至没有去拨开林晚攥着他领口的手。
他就那样坐着,任由林晚以一种极其不雅的姿势跨坐在他腿上,攥着他的领口。他的身体在林晚扑上来的瞬间似乎有过一刹那的僵硬,但此刻已经完全沉静下来,像一块磐石。夕阳的金辉勾勒出他侧脸的轮廓,线条冷硬依旧。
他的目光,从林晚因为激动而泛红的脸上,缓缓下移,落在了林晚僵住的、微微发颤的右腿上。那眼神很深,像在审视一件精密仪器内部某个不为人知的故障点。
林晚被他看得头皮发麻,那点强撑的气势在对方无声的注视下迅速瓦解。他攥着领口的手指关节开始发白,不是因为用力,而是因为一种莫名的恐慌。沈砚为什么不推开他?为什么用这种眼神看他?
就在林晚被这诡异的沉默和沈砚的目光盯得快要窒息时,沈砚终于动了。
不是推开他。
那只一直搁在琴键上的右手抬了起来,动作沉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它没有去碰林晚攥着他领口的手,而是直接绕过了林晚的身体,落点精准——
温热而宽大的手掌,带着练琴留下的薄茧,结结实实地、牢牢地扣在了林晚的腰侧!
力道很大,带着一种近乎禁锢的意味,瞬间将林晚因为右膝疼痛而微微不稳的身体固定住,也彻底截断了他任何想要后退或逃离的可能!
林晚浑身猛地一僵,像被电流击中。腰侧传来的触感如此清晰,灼热得几乎要烫穿薄薄的衣料。那只手的存在感强得惊人,像一道滚烫的铁箍。他所有的叫嚣,所有的挑衅,在这一刻被这只手轻而易举地碾得粉碎。
“再动?”
沈砚终于开口了。声音低沉平缓,像冰层下缓缓流动的暗河,听不出喜怒。只有简简单单两个字,却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迫感,重重地砸在林晚的心上。
林晚彻底懵了。
他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腰侧那只滚烫的手掌带来的、无比清晰的禁锢感,还有沈砚近在咫尺的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发不出来。刚才那股豁出去的狠劲儿像被戳破的气球,瞬间泄得干干净净。只剩下慌乱和一种被彻底看穿的无所遁形感。
沈砚的目光,沉沉地锁着他,像是要穿透他所有的虚张声势,一直看到那个藏在张牙舞爪表象下、此刻正惊慌失措、因为膝盖疼痛而微微发抖的灵魂。
排练厅的门,不知何时被推开了一条缝。
门外,几张因为听到里面不同寻常的动静而好奇凑过来的脸,瞬间定格,眼睛瞪得溜圆,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他们惊恐地看着里面那匪夷所思的一幕——
舞蹈系那个无法无天的小作精林晚,正以一种极其“豪放”的姿势跨坐在钢琴系冰山男神沈砚的大腿上,一只手还紧紧揪着人家的领口!而素来以高冷禁欲、生人勿近闻名的沈砚,非但没有把人掀翻在地,反而……反而用一只手牢牢扣住了林晚的腰?!
夕阳的金辉穿过高大的窗户,如同一匹流动的熔金,慷慨地倾泻在排练厅中央。那架锃亮的斯坦威三角钢琴,琴盖半开着,反射出炫目的光芒。光芒的边缘,勾勒出钢琴凳上交叠在一起的两个人影。
林晚像被施了定身咒,僵在沈砚腿上。沈砚那只扣在他腰侧的手,掌心滚烫,力道沉稳,像一道无形的枷锁,将他牢牢禁锢在这方寸之地。他所有的血液似乎都涌到了脸上,烧得他耳朵嗡嗡作响,连呼吸都忘了。脑子里只剩下沈砚那句低沉冰冷的“再动?”,还有眼前那双深不见底、仿佛能把他灵魂都吸进去的眸子。
“我……”林晚的嘴唇动了动,干涩得发不出声音。他想挣脱,想跳下去,想立刻消失,但腰上那只手的存在感太强了,带着不容置疑的掌控力,让他连指尖都动弹不得。
沈砚的目光沉沉地压着他,像在审视一件失而复得的易碎品。那视线从他烧红的脸颊,滑到他因为紧张而微微翕动的鼻翼,最后落在他紧紧抿着的、失了血色的唇上。空气凝固得如同琥珀,粘稠得让人窒息。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一声短促的、无法抑制的抽气声。
“嘶——”
紧接着是几声慌乱的、刻意压低的惊呼:
“天……”
“快走快走!”
排练厅虚掩的门被猛地从外面带上,发出“砰”的一声轻响。
这声音像一根针,瞬间刺破了排练厅里粘稠的寂静。林晚浑身一激灵,仿佛被惊醒,巨大的羞耻感和恐慌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他猛地挣扎起来,不管不顾地去掰沈砚扣在他腰上的手。
“放开我!”声音带着变调的尖锐。
沈砚的手纹丝不动,反而收得更紧了些。林晚那点挣扎的力量在他面前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不想摔下去就别动。”沈砚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目光却扫过他下意识想要屈起、却又因为疼痛而不敢用力的右腿膝盖。
林晚的动作僵住了。右膝那熟悉的隐痛像一根细小的刺,提醒着他此刻的脆弱。他不敢再剧烈挣扎,只能徒劳地扭动着身体,试图从这令人窒息的禁锢中挣脱出来。
“你放开!沈砚!”他又急又气,声音里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哭腔。
沈砚看着他在自己怀里徒劳挣扎的样子,像只掉进陷阱、翅膀被缚的小鸟。那双总是盛满狡黠和挑衅的猫儿眼,此刻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汽,眼尾泛红,里面只剩下纯粹的慌乱和羞恼。
沈砚的喉结,几不可察地上下滑动了一下。扣在林晚腰侧的手指,指腹无意识地在他柔软的衣料上摩挲了一下。
这个细微的动作,让林晚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他猛地抬头,撞进沈砚的视线里。那深潭般的眼底,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缓慢地翻涌、沉淀,不再是纯粹的冰冷,多了一丝林晚完全看不懂的、晦暗难辨的深意。
林晚的心跳彻底乱了套。
就在他几乎要被这诡异的气氛和沈砚的眼神逼疯时,沈砚的视线,终于从他脸上移开,缓缓下移,落在了钢琴凳旁边的地面上。
林晚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地上散乱地摊着几页乐谱——大概是之前沈砚练习时放在旁边备用的。而在那几张散落的乐谱旁边,安静地躺着一个深蓝色、硬皮封面的小本子。
林晚的瞳孔骤然收缩!
那是他的病历本!
舞蹈生随身带着自己的病历本很常见,记录着训练伤和医嘱。他今天从医务室回来换药,顺手塞在背包外侧口袋,肯定是刚才扑过来动作太大,从没拉紧的背包里滑出来了!
沈砚的目光,就静静地落在那本摊开的病历本上。其中一页正好朝上,上面清晰印着几行打印的黑色宋体字:
姓名:林晚
科别:骨科
诊断:右膝习惯性髌骨脱位
处置建议:避免剧烈运动及膝关节过度扭转受力,必要时佩戴护具,定期复诊。
林晚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了!他脑子里轰的一声,炸开了!
完了!全完了!
他那些“崴脚”、“摔倒”、精准无比地“摔”向沈砚的动作……那些在旁人看来拙劣又刻意的“碰瓷”……那些他用来掩盖自己真实意图、甚至用来掩饰自己身体缺陷的小把戏……在这个铁证面前,显得如此可笑,如此赤裸裸!
他之前所有的作天作地,所有的虚张声势,此刻都变成了一个巨大的、透明的肥皂泡,被这本病历本轻轻一戳,“啪”地一声,碎得干干净净,连点痕迹都没留下。
巨大的恐慌和羞耻感灭顶而来。林晚的脸瞬间褪尽了血色,变得惨白。他甚至忘了挣扎,只是呆呆地看着地上那本摊开的病历本,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他不敢去看沈砚的表情,他怕在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看到洞悉一切的嘲讽,看到冰冷的了然。
腰侧那只滚烫的手,此刻也仿佛变成了烙铁,烫得他灵魂都在颤抖。
沈砚的目光,从地上的病历本,缓缓移回林晚惨白的脸上。那眼神复杂难辨,像是冰冷的深潭里投入了一块石头,激起了层层叠叠、难以言喻的涟漪。有审视,有了然,或许还有一丝极淡的、林晚根本无法解读的……其他东西?
排练厅里再次陷入一片死寂,比刚才更加沉重,更加令人窒息。夕阳的金辉似乎也黯淡了几分,空气里只剩下林晚自己越来越响、越来越慌的心跳声,擂鼓一样敲打着他的耳膜。
他完了。他在沈砚面前,彻底成了一个跳梁小丑。
沈砚扣在他腰侧的手,力道似乎松动了那么一丝。这细微的变化,却像打开了泄洪的闸门,让林晚积蓄的恐慌和羞耻彻底决堤!
“放开!” 他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向后一挣,声音嘶哑破碎,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绝望。
这一次,沈砚没有再禁锢
来源:爱漫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