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沙孟海认为，李瑞清在清末碑学陷入赵之谦的流美与陶浚宣的板滞双重困境时，以蔡邕涩笔为理论武器，试图矫正时弊。他大规模临习汉魏碑版，尤其专注《郑文公碑》《张猛龙碑》等，将北碑的森严方朴转化为独特的金石书风，成为继邓石如、张裕钊之后，碑学阵营的重要旗手。沙孟海特别强

沙孟海认为，李瑞清在清末碑学陷入赵之谦的流美与陶浚宣的板滞双重困境时，以蔡邕涩笔为理论武器，试图矫正时弊。他大规模临习汉魏碑版，尤其专注《郑文公碑》《张猛龙碑》等，将北碑的森严方朴转化为独特的金石书风，成为继邓石如、张裕钊之后，碑学阵营的重要旗手。沙孟海特别强调：“在李瑞清未出世之前，谁能开得出像他那样一条新的路来呢？”这一论断肯定了李瑞清在碑学史上的拓荒价值。

李瑞清的颤笔技法源自对金石碑刻斑驳效果的模拟，试图以“战掣”笔法表现青铜器铭文的岁月痕迹。沙孟海指出，这种技法是对何绍基“回腕法”的极端化发展，通过笔锋在纸面上的逆势抖动，形成独特的线条质感。例如其隶书《浊酒聊自适》轴，波磔处刻意顿挫，呈现出“金铁烟云”的视觉张力。

沙孟海犀利批评李瑞清的颤笔过犹不及：“涩得过分，变为颤了”。这种技法在其晚年作品中逐渐沦为程式化符号，如《节临礼器碑扇》中，线条中段的机械抖动削弱了隶书的古朴韵味。更严重的是，其追随者将颤笔简化为“一味颤抖”，导致“古意全失，遂成诟病”。沙孟海认为，这种异化现象与李瑞清过度追求金石气的表现性密切相关。

李瑞清主张“求篆于金，求分于石”，强调以吉金文字为篆书根基，以石刻文字为隶书源头。沙孟海肯定其理论的系统性，但指出其固守碑学正宗立场的偏执性。例如李瑞清虽听从沈曾植“纳碑入帖”的劝告，但仅将帖学作为辅助手段，未真正融入创作主体。这种“以碑笔入帖”的单向融合，导致其行书如《跋大鹤人尺牍》虽具北碑筋骨，却缺乏帖学的灵动气韵。

在大篆领域，李瑞清提出“神游三代，目无二李”的主张，突破了李斯、李阳冰的小篆范式，直接取法散氏盘、毛公鼎等金文。沙孟海虽未直接评点其大篆，但其弟子胡小石盛赞李瑞清“尽破前人窠臼，始有血肉之感”，间接反映了沙孟海对这种探索的认可。然而，李瑞清将黄山谷的“抖擞”笔法推向极致，导致大篆线条陷入刻意造作，如《篆书八言联》中过度的颤笔使结体失去平衡。

李瑞清培养了胡小石、张大千等杰出人才，将碑学理念传播至江南学界。沙孟海虽未直接论及其教育影响，但其对李瑞清“纳碑入帖”实践的关注，侧面肯定了这种学术传承的价值。例如张大千曾回忆：“先生作书，必正襟危坐，悬腕中锋，笔笔如刻石，此乃碑学真髓。”

沙孟海对李瑞清的评点，展现了其史论结合的学术深度：既肯定其“筚路蓝缕”的开拓之功，又直指其“矫揉造作”的艺术局限。这种辩证态度提醒我们：书法史的价值评判，需兼顾历史语境与艺术本体。正如沙孟海在《近三百年的书学》中所言：“艺术是有时代性的东西”，李瑞清的探索虽未臻完美，但其对碑学的深化与反思，至今仍为书法创新提供着宝贵镜鉴。

来源：让小舟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