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中国画的传统是历代画家和文人学者在当时政治文化背景之下的艺术创造，这种创造因时而生，因时而变，经历了长时间的积累。今天，我们要面对的传统不同于明、清时期之人所界定的传统概念，而应立足中国美术发展的长河，感悟与提炼前人积累的高妙超诣的美学思想，只有这样才能以前人

中国画的传统是历代画家和文人学者在当时政治文化背景之下的艺术创造，这种创造因时而生，因时而变，经历了长时间的积累。今天，我们要面对的传统不同于明、清时期之人所界定的传统概念，而应立足中国美术发展的长河，感悟与提炼前人积累的高妙超诣的美学思想，只有这样才能以前人满天的星火照亮今人前行的路径，用中国画审美意境滋养我们的精神内涵。要使传统成为中国画发展的源头活水，让这一画种浩荡前行，对中国画传统的“再认识”就显得极其重要。

本文所言对中国画传统的“再认识”，包含三个方面的认知与实践。

《秋苇》纸本设色 乔宜男

一是避开既有研究方法和美术史的叙事习惯，或只取其中的史料部分，对传统进行学习与研究，继承其中优秀的因子，我称之为“选择性继承”。这种选择性就是把握认识的主动性，故谓之“再认识”。

二是“依据图像”。当代美术史研究最大的特点就是汇集图像信息的便利，这使得中国传统绘画图像信息与传统文论、画论对比研究成为可能。图像信息所提供的绘画语言可以透过现象看本质，透过文字看心性，故又谓之“再认识”。

三是“知行合一”。以理论研究为前提，把研究心得付诸创作实践，在创作中反复研究，以作品的效果检验研究心得，以作品为最终的成果，通过这一过程对传统进行“再认识”。

“选择性继承”给了我们一个更大的视野，一个把传统与当代相结合的思考，一个创造性转换与创新性发展的机遇。我们可以更加主动地择取中国画传统中最优秀的部分，以及最有利于当代审美发展的要求去“再认识”传统。而“再认识”的具体方法就是以“依据图像”为切入点。画为心象，文为心声。心象是心的直视与剖析，更加贴近本真，而心声则是经过头脑的处理与再造。对已有绘画图像的研究在审美活动中加入哲思与心理学的深入探讨，使我们看到传统中国画创作源头的审美心理与技法验证，也可以看到时代审美对个人的强烈影响，更可以看到文化背景在美术创作中的直观作用。

以五代南唐徐熙的《雪竹图》为例。我第一次看到徐熙的《雪竹图》即被打动，临摹过原图局部。此画给人的感觉是静谧安详，画面是墨的晕染，却显现了一个雪的境象。画上的竹枝也不似近代画竹谱里的套路，而呈现一派静穆的生机。

雪竹图绢本设色（五代南唐）徐熙

提起徐熙，人们会想起“黄家富贵，徐熙野逸”，而我看《雪竹图》却是一派庄严大气、真实生动以及迷人的神秘感。画面的庄严大气来自此画的典型性、完美的章法构图、全景的描写以及像素描般块面处理的造型方法。这种中国式的素描感我在李唐的山水画里见到过。如《雪竹图》般对体块结构的描绘在两宋以后中国式写实绘画中越来越少，至文人画观念提出后更为少见。我称之为“中国式素描”是因为它是以“骨法用笔”为创作方法来表现物象体量。这种对体量的描绘是真切观察生活的结果，所以《雪竹图》中的真实生气就是理所应当了。画中的神秘感也使人着迷，其一是自然造化之神奇，徐熙画出了竹管、竹枝的每一个具体变化，竹叶的反转侧仰等，正所谓“穷其精妙，尽其变化”。今天但凡提起画墨竹，大多画法皆是“一笔长，二笔短，个字形，介字法，上发式，下垂状”的概念套路。套路还有另外一种形式，就是从两宋院体画里面衍生而出的勾线渲染法正被越来越多地运用在当代照片图像式的绘画制作上。当艺术想象的遐思不能高于生活时，我们就要从古人处理艺术和生活的关系中汲取更多的“再认识”。

《雪竹图》描绘的是徐熙在雪霁之夜独自徘徊在庭院间看到的景象，运用了以墨渲染背景而衬托前景的技法，这种技法在传统中国画中是少见的，区别于后来画月亮等表示夜晚的象征性手法。《雪竹图》画面的神秘感也来自这种特殊技法，整个画面深邃浑厚，像思绪万千后又伸向夜空深处。通过《雪竹图》，我们看到在写实绘画成熟期的两宋以前，中国画不但有更丰富的写实手法，而且重意尚境，虽然这时期写意画的初步概念还没有被提出，这种创作方法更多的是源于探求自然之美、自然之真的创作理念。

《雪竹图》给人最大的启示是，画家能在寻常的景物描绘中展现出常人不易察觉的别样美感，在寻常的场景中创造一个艺术的世界。它是徐熙在中国花鸟画独立成科的早期留给后人的一份启迪。沿着这条路，中国绘画本可能出现完全不同的面貌。但南朝时期谢赫提出的“气韵生动”与“骨法用笔”给中国绘画预见性地勾勒出了未来的风神与气质。因此，书法的介入以及中国文人画的出现是中国绘画发展的必然结果，也是中华文化属性的必然走向。

《绿池生游鳞》纸本设色 乔宜男

文人画诞生的两块基石：一是中国绘画写实能力的成熟，二是通过书法对抽象性的认知。这二者推动文人画由格物写真转向自我表达，这种表达也多以带有抽象语汇的笔墨形式出现。当代写意花鸟画是文人画的延续，通过对传统的“再认识”可以促使我们思考传统绘画在当今发生了怎样的变化。

辩证地看，画面个性越鲜明，越能体现画家对传统的深刻理解。因此，鼓励艺术家以个性化的方式对传统进行“再认识”，并通过个性化的认知，真正把握传统的脉搏，这也是中华文化具备活力属性的必然要求。

水墨画是我近20年专注研究的方向。在这之前，我研习工笔画10余年，创作了大量写意性工笔画作品。7年的学生时光主要用于临摹传统绘画，从赵佶的院体画到元代的墨花墨禽、明代没骨画，再到清人任伯年、吴昌硕、虚谷等，均有涉猎。

根据自身心性以及艺术前期储备，我把创作方向确立在水墨写意方向上，创作理念也逐步明确为“以笔墨为手段构建当代中国画视觉形式语言与文化审美意境”，这是我对传统学习与“再认识”的结果。笔墨是中国画的基础语汇，但笔墨并非终极目的，符合当代审美的视觉形式才能顺应时代要求。当代中国画不仅要承载时代的内容主题与精神情感，还应具备与时代相契合的形式语言。文化审美意境是时代所需，新时代呼唤出的审美意境，既是作者思想情感的高扬，更是时代精神的彰显，终将推动中国画不断向前发展。

优秀的传统中国画艺术是当代中国画家继承的最宝贵的文化遗产，我们应在精神富足的先决条件下敏锐地感受时代的脉搏，聆听大自然的絮语。

（文/乔宜男，来源：人民政协报）

画家简介

乔宜男，1968年生，现为文化和旅游部艺术发展中心副主任。中国美术家协会理事、中国画学会理事、教授、硕士研究生导师、一级美术师。

1990年毕业于西安美术学院国画系。1993年毕业于西安美术学院研究生部，获文学硕士学位。曾任西安美术学院国画系副主任、陕西省青年美术家协会主席、中国国家画院办公室主任、中国国家画院创作研究部主任、中国国家画院花鸟画所所长。

代表作品入选第八届、第九届、第十届、第十三届全国美展，并获第十一届全国美展优秀奖及第三届全国工笔画展二等奖等。2021年入选部级创作项目三项，2022年立项国家艺术基金创作个人项目及主持传播交流展示集体项目。主编二十三万字专著《书画知识》，主编七十万字专著《花鸟画名师创作录》。中国画作品工写兼长，笔墨功力深厚。作品格调清新淡雅，绘画形式独特，画面风格具有强烈的个人面貌，创作语言自成体系，是当代中国花鸟画领域的优秀代表。

来源：中华网山东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