皖美夏日|中国艺术报:“任我自在做个我”——谈黄梅戏《汤生与鹂娘》的个性化表达

360影视 动漫周边 2025-06-23 19:31 2

摘要:铜陵市艺术剧院创排的黄梅戏《汤生与鹂娘》第一场里,汤生面对旧时故交、现任巡按沈嘉彦有段唱,最后两句唱道:“凭他自去凌烟阁,任我自在做个我!”对于剧中人物而言,这是唱出了任凭时势变幻、坚守个性本色的心声;对于这个戏的主创而言,则是唱出了他们的追求:既然讲述的是一

铜陵市艺术剧院创排的黄梅戏《汤生与鹂娘》第一场里,汤生面对旧时故交、现任巡按沈嘉彦有段唱,最后两句唱道:“凭他自去凌烟阁,任我自在做个我!”对于剧中人物而言,这是唱出了任凭时势变幻、坚守个性本色的心声;对于这个戏的主创而言,则是唱出了他们的追求:既然讲述的是一个观众似曾相识的故事,就要在讲的过程中坚持个性化表达,让故事有一种别开生面的呈现。

不必讳言,《汤生与鹂娘》所讲述的两个人一见钟情的爱情故事固然传奇,却并不新鲜。在元稹的《莺莺传》、王实甫的《西厢记》、汤显祖的《牡丹亭》、关汉卿的《蝴蝶梦》等名著中,都能找到一些渊源。唯其如此,不得不佩服主创们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过人胆量,他们决计要把一个并不新鲜的故事写出新鲜感来,进而导出和演出个性特色来。因为这个故事援引了众多经典戏文里的情节和桥段,个性化表达的任务便格外艰巨和繁重。直到看完戏走出剧场,我们才知道主创们不仅胆量过人,更是手段高明,才有理由发出热忱的赞叹:他们的想法兑现了,而且兑现得很潇洒、很自在。

这个戏的个性化首先体现在情节推进上。中国戏曲虽然没有严格意义上的“第四堵墙”,但大多剧作还是有“隐形墙”的存在,以利剧情的连贯进展。《汤生与鹂娘》则有不同,剧中有一个歌队,有些比较重要的角色如县令陈绍良、汤生书童等,偶尔也会成为歌队的一员。这个歌队经常跳出戏外,与乐队默契配合,或直接与观众对话,或从旁调侃和解说剧情,或搬道具、换布景,担负着撤除“隐形墙”、中断剧情连贯性的职责。用布莱希特的理论来说,这叫作“间离效果”。间离部分高频率、大比重、多样式地出现,与剧情部分共同构成了双情节线的同步延伸。在间离剧情时,歌队要么口吐莲花,忽然还会冒出一两句令人忍俊不禁的现代流行语;要么手舞足蹈,把传统戏曲身段与现代舞蹈语汇糅合得天衣无缝,向观众发出一种回归现实生活的提示:不要沉浸在与己无关的古代传奇故事中,不要陷入假定性的表演而不能自拔,实际上这样的故事距离我们的生活并不遥远。歌队有时看似插科打诨,却也在升华着故事的内涵。比如那位跟随汤生的书童,自始至终都在反复发问:“这一生一世到底是多久?”如果我们严肃思考、慎重回答这个问题,就不会一笑了之,就无法绕开剧作一再伸张的、深沉而又真切的主题:情之所至,生死何碍,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

其次,这个戏的个性化体现在时空转换上。中国戏曲原本崇尚诗性思维,经常通过写意性、虚拟化的手法,实现时空关系的转换和延宕,并不遵从于源自西方古典戏剧理论的“三一律”,即在时间、地点和行动三者之间保持一致性。然而,自从现实题材受到特别重视以来,现实逻辑关系在创作中的再现随之受到了特别关注,即便是古装戏,也要接受现实逻辑的检验,也要面对是否真实、是否合理的诘问。在这样的背景下,《汤生与鹂娘》放手对剧中的时空关系进行自由、灵活的切换,使剧作别具风采。全剧虽然分为7场,但大部分场次突破了固定场景的限制,在多个时空之间游走。例如第三场,汤生睡觉时在寓所,县令迎接巡按时转到县衙,书童告知鹂娘消息时回到寓所,汤生找巡按论理时又转到县衙,两个时空来回穿插,无缝对接。又如第六场,先后出现了坟地、梅花观、监牢、县衙4处场景,随着灯光明暗的变化,时空不断发生着流畅的变化。再如第五场与第六场之间,完全忽略鹂娘假死逃生的过程,直接实现了时空的跳转和跨越。对时空关系进行自由无拘的切换,不仅能使剧作展现灵动的节奏、展示浪漫的气质、拓展艺术表现力,还有助于观众形成“观演共创”的独特体验。这是因为,主创们不需要严丝合缝地告诉观众什么是真实性、什么是合理性,他们要做的,恰恰是在时空跳跃中留下空白、留有意味,以便观众在欣赏过程中填空和回味,领悟“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的理性内核,完成真实性和合理性的超时空闭环。或许,这才是中国戏曲崇尚诗性思维、酷爱写意和虚拟的本意所在。

再次,这个戏的个性化体现在声腔交融上。如今的中国戏曲创作,都是以剧种划分楚河汉界,不同剧种和声腔之间很少往来。《汤生与鹂娘》打破了这个界限,其唱腔设计以黄梅戏为主,又融入了许多吹腔以及高腔,而且融入得很妥帖、很舒服。以鹂娘出场时所唱的几句唱词为例:“人值残春蒲郡东,门掩重关萧寺中,花落水流红,闲愁万种,无语怨东风”,开始唱的是黄梅戏的曲调,第二句以后就转成了吹腔,并无半点的牵强和羁绊。而后,在汤生与鹂娘的对唱中,我们还能听到黄梅戏与吹腔的流转混响。也许有人质疑这种唱腔设计,诘难不同声腔的嫁接,担心造成混淆剧种区别的同质化结果。殊不知,诸腔并存,可谓当年徽班走遍天下、享誉京城的立身之本,堪称戏曲声腔艺术集腋成裘的不二法宝:演员的声望,是从“文武昆乱不挡”的高标准、严要求里淬炼出来的;京剧的博大精深,是从皮黄并奏、徽汉合流的“两下锅”甚至“几下锅”里脱胎而出的。时至今日,观众聚集在安徽枞阳的剧院里,感受着这块吹腔响起的土地上的热情,回望着徽班携带吹腔走南闯北的征程,聆听着黄梅戏与吹腔交融的旋律,畅想着古老艺术经由现代转型的愿景,该是何等的快事!

《汤生与鹂娘》的个性化表达,不是说这个戏放弃了戏曲艺术的共性原则,背离了古典美学根脉。对于戏曲创作来说,共性与个性,从来就是共存、互补的两面:共性表明一般规律,或可衍生出个性;个性显示特有风范,或可沉淀为共性。所以,总结共性是教科书的使命,而提炼一部作品的创作个性,才是评论者最要紧的担当。我们希望每一次戏曲创作都能以个性化表达为出发点,并在实践中积累为共性原则,提升为“创造性转化与创新性发展”,推动传统文化与时代发展同频共振,焕发新生。

编辑|胡冰琦

来源:江南水乡生活见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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