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捏着两张去昆明的车票，指腹被边角硌得生疼。掌心的汗把票根洇出褶皱，像团揉皱的云。候车大厅的广播正喊着"K168次列车开始检票"，陈默把行李箱往我手里一塞，说"等我买瓶水"，藏青T恤上那片咖啡渍还没干，深一块浅一块，像块没擦干净的霉斑。

我捏着两张去昆明的车票，指腹被边角硌得生疼。掌心的汗把票根洇出褶皱，像团揉皱的云。候车大厅的广播正喊着"K168次列车开始检票"，陈默把行李箱往我手里一塞，说"等我买瓶水"，藏青T恤上那片咖啡渍还没干，深一块浅一块，像块没擦干净的霉斑。

他转身挤进人群，我望着他的背影发怔。检票口的电子屏红得扎眼，前面穿碎花裙的阿姨正把身份证往机器里插，背双肩包的学生踮脚看车次信息。突然有人拍我肩膀，我手一抖，行李箱轱辘差点碾到脚背——是周队长，老程的直属领导，作训服洗得发白，帽檐压得低低的，眼神像老家冬天的井水，凉得刺骨。

"小许，跟我来。"他拽着我往角落走，我喉咙发紧，想说"陈默回来找不到我"，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周队长从兜里掏出张A4纸，哗啦一声展开，"这是你说的昆明医院调任通知？"

那是陈默上周塞给我的"定心丸"，红章印得很正，他说"托了关系，过去就能上班"。我盯着纸上的字，声音发颤："是...是真的，陈默说..."

"假的。"周队长把纸拍在塑料椅上，指节敲得椅背咚咚响，"政治部小刘查过了，昆明卫健委根本没发过这文件。红章是扫描的，编号对不上。"他的手指划过"昆明市卫生健康委员会"几个字，"小许，你跟的那个陈默，到底什么人？"

我的耳朵嗡地一声。三天前值夜班，陈默冒雨送来姜茶，保温杯外壁的水珠顺着他手腕往下淌，滴在我手背，凉丝丝的。他说："我爸妈在昆明有套老房子，咱俩开个小诊所，比守着输液大厅强。"睫毛上沾着雨珠，像屋檐下的蛛丝，凝着水，看着脆弱又诱人。

"老程前天夜里执行任务，滚下山崖摔断了腿。"周队长的声音突然软下来，"他不让我告诉你，说你最近总说'日子过够了'，怕影响你心情。今早去医院，床头摆着你寄的降压药，药盒上的字我都认得出——'老程，记得每天两粒'。"

我想起上个月老程生日，电话里我吼他："你心里只有任务！"那时盯着墙上泛黄的结婚照，他穿军装，我穿租来的红裙，胸前的军功章硌得我肩膀生疼。挂了电话第二天，陈默约我吃火锅，毛肚在辣锅里翻涌，他说："我要是你老公，肯定把你捧手心里。"

周队长翻开手机相册，照片里的陈默穿着囚服，寸头，左脸有道疤。"三年前伪造证件诈骗，判了两年，上个月刚出狱。你诊所老杨头丢的三千块，监控拍到他半夜溜进药房。"

我想起上周三早班，老杨头攥着皱巴巴的药方，说钱被偷了。我塞给他两百块，陈默蹲在旁边整理药架，说："这老头指不定自己藏哪儿了。"他身上的薄荷味盖过消毒水的气味，比老程的烟草味好闻多了。

广播突然播"列车晚点"，我望着检票口攒动的人头，想起昨天收拾行李时，老程的迷彩服从衣柜里掉出来，衣兜里滚出张皱巴巴的糖纸——是我怀孕时爱吃的橘子糖，十年了，他居然还留着。陈默在客厅喊："机票改签要加钱！"我弯腰捡糖纸，指甲盖撞在衣柜角上，疼得眼眶发热，他却没看见。

"老程醒了，要跟你说话。"周队长把手机递过来，我听见老程沙哑的声音："小许...我这腿...可能没法背你上楼梯了...你要是真想走..."

"我不走！"我对着手机喊，声音哑得像被掐住脖子，"老程，我在火车站，我马上回家！"

陈默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身后，手搭在我肩上，凉得像块冰："小许，你疯了？昆明的房子都收拾好了..."

我甩开他的手，指甲在掌心掐出月牙印："你走吧，我丈夫还在等我。"

陈默的脸扭曲起来，抓起行李箱要跑，周队长扣住他手腕："伪造公文罪加累犯，够你再蹲几年。"

穿堂风从窗户缝钻进来，吹得调任书哗啦响。我摸着兜里老程的糖纸，突然想起结婚那年冬天，他背着我爬山路看冰瀑。我贴在他后颈说："要是你不要我了怎么办？"他喘着气笑："我要是不要你，就让这冰瀑化了砸死我。"

冰瀑还挂在山坳里，可我差点把自己砸进骗局里。周队长说送我去医院，路过便利店时，我买了包橘子糖。老程的降压药快吃完了，胃药得备上，对了，老家的桂花酒酿，得让周队长赶紧托人带。

出站口的阳光晃得人睁不开眼，我给老程发消息："等我，我带了橘子糖。"屏幕亮起的瞬间，弹出陈默的消息："你会后悔的。"我盯着那行字，突然笑了。

后悔吗？或许吧。但比起跟骗子去陌生的城市，我更想守着那个背着我爬山路、留着十年前糖纸、在病床上还惦记我胃不好的人。

要是时光倒回三个月前的雨夜，我还会坐上那辆载着"温柔"的出租车吗？大概不会了。有些甜，尝着像蜜，咽下去才知是药渣；有些苦，慢慢嚼，反而能嚼出最浓的甜。

来源：就是那只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