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便利店的关东煮在暖黄灯光下咕嘟冒泡，我盯着塑料碗里被煮得晶莹透亮的萝卜，手机屏幕第N次亮起——第七个相亲对象发来消息："陈先生，还是算了吧。"

便利店的关东煮在暖黄灯光下咕嘟冒泡，我盯着塑料碗里被煮得晶莹透亮的萝卜，手机屏幕第N次亮起——第七个相亲对象发来消息："陈先生，还是算了吧。"

玻璃窗外飘着细雪，我哈出一口白气，白雾蒙住了玻璃，对面超市海报上穿红棉袄的老太太变得影影绰绰，恍惚间竟和我妈王淑芬重合了。两年前离婚那天，她举着血压计冲我吼的样子还在眼前："这媳妇我不要了，你要是非留她，以后别指望我给她养老！"

"叮铃"一声，门帘被掀起。我慌忙低头扒拉萝卜，却听见那道再熟悉不过的声音："老板，来串鱼丸，多加辣。"

手一抖，热汤溅在羽绒服上。抬头时，周小芸正踮脚够调料架，栗色卷发随便用鲨鱼夹松松绾着，鼻尖冻得通红。她穿件洗得发白的米白毛衣，袖口沾着星星点点的面粉——和离婚前那个踩着细高跟、教案总装在包里的幼儿园老师，影子慢慢重叠了。

"小芸？"我脱口而出。

她转身，眼神先是一滞，随即扯出个淡笑："陈远，好久不见。"

老板把鱼丸递过来，她从裤兜摸出张皱巴巴的十块钱："听说阿姨现在住养老院了？"

我喉咙发紧。上个月收拾老房子时，我翻出她留下的相册，最后一页夹着张便签："妈，我每周三下午在社区医院做义工，您要是需要拿药，提前发消息给我。"当时我只觉得她心狠，现在才明白那是她最后的温柔。

"去年摔了一跤，腿不好使了。"我搓了搓冻红的手，"你...最近怎么样？"

她咬开鱼丸，辣油溅在嘴角："挺好的。我弟在郊区开了包子铺，我妈搬过去帮忙，我每天早上去包包子，下午去幼儿园代课。"她抬了抬袖口，"你看，这面粉就是刚才揉面沾的。"

我突然想起离婚前那个暴雨夜。我妈高血压犯了，我求她："就请半天假陪妈去医院，我下午有重要会议。"她当时正给自闭症孩子改手工课方案，铅笔在教案上戳出个洞："上周我值夜班，你妈说我煮的粥太稀；前天下班晚十分钟，她让我在玄关站了半小时。陈远，我每天六点起床给孩子扎辫子，晚上十点改完作业才能睡，怎么24小时当保姆？"

"那是我妈！"我吼完就后悔了，她眼眶红得像颗樱桃，却把教案紧紧抱在怀里："我嫁给你是过日子，不是当免费保姆。"

那天她只收拾了半箱衣服，走时我妈在客厅喊"娶了媳妇忘了娘"，她头也不回："阿姨，等您走不动了，我也不会让您闺女天天请假伺候。"

"后悔了？"小芸突然问。

我一怔。她低头拨弄塑料碗，辣油在汤里晃出小红花："去年我弟包子铺开业，我妈非来帮忙。她在纺织厂站了三十年，腰早就坏了，包包子得弯着腰，我心疼得直掉泪。结果我妈说，'小芸啊，以前你嫌我唠叨，现在才懂能被唠叨是福气。'"

我想起我妈刚住养老院那天，护工打电话说她把饭扣在被子上，哭着要回家。我赶过去时，她揪着护工袖子抽噎："我儿子媳妇不要我了，你们也赶我走？"我蹲在地上给她擦脸，突然懂了小芸走前说的话："你妈要的是儿子，不是儿媳妇。"

"上个月相亲，女方问'你妈和你住吗'，我支支吾吾说在养老院。她当场皱眉：'那以后你病了谁照顾？'后来又相了三个，都说'家庭关系复杂'。"我捏着空碗苦笑，"原来不是她们挑，是我这条件太差。"

小芸把鱼丸汤喝得见底："其实我搬出去那天，你妈追出来塞给我两千块，说'小芸，不是妈针对你，是看不得我儿子受委屈'。"她把塑料碗叠好扔进垃圾桶，"她也是怕你难，但有些事，钱解决不了。"

便利店广播突然放起《后来》，小芸手机响了。她看了眼屏幕："我弟喊我回去发面，酵母得赶在中午前发好。"她把围巾往脖子里紧了紧，"陈远，日子是过给自己的，别总想着让别人满意。"

我站在原地看她推门出去，细雪落在她肩头，像落了层薄霜。手机又亮了，是闺蜜消息："下周末有个姑娘，她妈刚退休，性格特温和..."

我删掉对话框，突然想起相册最后一页的照片——我们在海边拍的，她举着贝壳冲我笑，背后是漫天晚霞。那时她靠在我肩上说："我要的婚姻是两个人手拉手往前走，不是一个人拖着另一个人的后腿。"

现在我终于懂了，她不是拒绝伺候我妈，是拒绝在永远需要妥协的关系里，弄丢自己。

雪越下越大，我摸出手机打给养老院："张阿姨，我妈要是再闹，您就说...说她儿子最近学会做西红柿打卤面了，等周末接她回家吃。"

挂了电话，我盯着玻璃上自己的影子。三十岁的男人，眼角有了细纹，可这次，我想为自己活一次。

你们说，如果我现在带着刚学的西红柿打卤面去养老院，算不算来得及？

来源：就是那只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