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他退婚时,我正在绣嫁衣,听闻他用全部军功求娶她人(完)

360影视 欧美动漫 2025-06-26 23:40 3

摘要:被陆白榆当众悔婚那日,我正端坐在闺阁中绣着嫁衣最后一缕云纹。金丝银线在绯色绸缎上蜿蜒,忽然听得宫人传讯——朝堂之上,那位披着玄甲凯旋的年轻将军单膝跪地,将三载征战换来的军功册高举过顶:

被陆白榆当众悔婚那日,我正端坐在闺阁中绣着嫁衣最后一缕云纹。金丝银线在绯色绸缎上蜿蜒,忽然听得宫人传讯——朝堂之上,那位披着玄甲凯旋的年轻将军单膝跪地,将三载征战换来的军功册高举过顶:

"臣愿散尽赫赫战功,只求两道恩旨。其一,请废除与霍氏女的婚约;其二,恳请陛下为臣与兰映姑娘赐婚。"

银针猝然刺入指腹,血珠在素绢上洇开胭脂色。我垂目凝视那抹猩红,恍惚想起昨夜祖父灵位前长明的烛火。待血迹干涸,我取来妆奁最底层的鎏金请婚帖,提笔蘸满朱砂。

皇城朱门前积雪未消,我踩着碎玉般的冰碴步入宫闱。坤宁殿内,姑母攥着佛珠的手背青筋凸起,太医刚施完针便被她挥退:"都滚出去!"龙涎香都压不住她暴怒的喘息:"陆家小儿好大的胆子!真当霍家男儿尽数埋骨黄沙,便容他这般折辱?"

我执起青玉茶盏递至她手边,瞥见案几上散落的军报——"陆白榆率三千轻骑破昭国铁骑",墨迹未干。姑母抿了口茶压火,忽将茶盏重重掷在蟠龙纹地毯上:"你可知那薛兰映是何出身?她爹不过是户部……"

"皇后娘娘,圣驾至殿外!"

玄色十二章纹衮服扫过门槛时,我俯身拜倒。帝王袖间龙涎香混着朝露气息,声音却如寒潭:"云琅受委屈了。朕已夺了陆白榆的虎符,另罚三十脊杖以儆效尤。"

我盯着金砖缝里挣扎的蚂蚁,忽闻头顶传来嗤笑:"可他到底是朕亲封的上将军。自老国公病重,边关连丢十二城,是陆白榆带着霍家军旧部稳住战局。"

"陛下教诲,云琅谨记。"

"你素来懂事。"帝王指尖划过腰间玉珏,"陆家小子年轻气盛,待他伤愈,朕自会敲打。这婚约……"他忽然解下腰间玉佩,"瞧,泽国进献的鸳鸯玉,你与白榆各执其一,倒成全了段佳话。"

我望着掌中温润玉璧,想起三年前陆白榆出征那日。少年将军翻身上马,铠甲在日头下泛着冷光,却将贴身玉佩塞进我手心:"待我斩下昭国主帅首级,便用狼头骨为你做簪。"

"霍小姐留步!"皇帝近侍追至御花园,冻得通红的鼻尖冒着热气,"陆将军让老奴转告,说……说娶平妻亦无不可。"

雪粒子扑簌簌落进领口,我攥着玉佩的手指渐渐发白。太液池冰面下似有暗流涌动,忽然被人拽着胳膊扯离湖边。陆白榆玄色大氅上沾着雪沫,眉眼如出鞘利剑:"霍云琅,你寻死也别脏了宫闱!"

我拂开他桎梏的手,目光扫过他腰间空荡荡的玉坠:"将军既心有所属,何苦惺惺作态?"

"你以为我想?"他忽然逼近,呼吸喷洒在我耳畔,"陛下要笼络霍家旧部,我陆家军需霍家兵法,这婚约岂是说废就废?"

雪下得急了,我望着他眼尾那颗朱砂痣。三年前这抹红曾让我心悸,此刻却如刀尖血珠刺目。远处传来细碎脚步声,我忽然勾起唇角:"将军可知,我今日入宫所为何事?"

他皱眉瞬间,我已扬声道:"云琅请旨改嫁质子萧景桓,婚期定在三月后——与原先同将军的吉日,分毫不差。"

陆白榆瞳孔骤缩,我转身踏入风雪。鹅毛雪片落在嫁衣残片上,那朵未绣完的并蒂莲渐渐覆满寒霜。祖父,您看这世间情爱,原比沙场征伐更像儿戏。

陆白榆认定,我被退婚后必定痛不欲生。

或者说,他认定我会在众目睽睽之下,以死相胁来挽回这段婚约。

我险些被这荒谬想法气笑。

"陆将军,听说您挨了三十廷杖。莫不是还存着军功抵罪的念头?"

陆白榆听出我言辞间的讥诮,眉峰骤然紧锁:

"我自知有负于你,更愧对霍将军当年的提携之恩。故而这三年征战的功勋,我分毫不取,廷杖之刑亦甘愿领受。"

"如此甚好。"

我垂眸轻笑,后退半步,漫不经心整理着腰间被扯乱的璎珞流苏。

他沉默良久,语气忽而柔和:

"你曾说过,人生在世当活得恣意洒脱,随心而为。"

我整理丝绦的手指蓦然僵住。

这是要将移情别恋的罪名扣在我头上?

他目光幽深,言辞间尽是自以为是的坦荡:

"遇见兰映方知何为灵魂契合,我们并肩驰骋疆场,共守家国河山。这等豪情,岂是困在帝都深宅与世家女相看两厌能比的?这才是我想要的余生。"

我慢悠悠抚平流苏褶皱,抬眼轻嗤:"谁拦着您追求真爱了?"

陆白榆喉结滚动,似是被我这般淡漠噎住。

却仍固执道:

"霍将军临终前,我曾发誓要照拂霍家。如今朝堂暗涌翻腾,我断不会坐视霍国公府陷入危局。此前是我思虑不周,行事莽撞。现下我愿遵从圣意,娶兰映为平妻,与你共侍一夫。"

"……您问过薛兰映的意思吗?"

陆白榆眼底浮起疼惜:

"兰映豁达,不重虚名只求真心。她知晓你是京中贵女,在军中时就常向我打听霍家姑娘的品性……怎会像你这般斤斤计较?"

原来在军中就暗通款曲了。

难怪姑母提及薛兰映时如此愤懑。

陆白榆见我默然,瞥了眼天色便要往刑司去。

"陆白榆。"

他脚步微顿。

我压下心头残存的涩意,神色漠然,缓缓开口:

"我霍云琅自小金尊玉贵养大,目下无尘睚眦必报也不是一日两日。我虽从不自诩名门淑女,却也绝不肯自贬身价。

"她,堂而皇之践踏礼法纲常,自甘堕落与人共侍一夫。

"你,道貌岸然背弃伦理道德,妄图坐享齐人之福。

"平妻?您倒是会做春秋大梦!"

我扯下颈间玉坠,连同他退还的信物,反手掷入碧波荡漾的湖心。

陆白榆脸色骤变。

"霍云琅!你当霍家还是从前的霍家?!

"这可是圣上的旨意。今日我挨了这三十廷杖,并嫡之事便再无转圜!

"婚期照旧,你且安心备嫁吧。"

乌云蔽日,天色晦暗。

我定定望着他,唇角泛起冷笑:

"您大可试试?"

想将我霍云琅当作玩物摆布?

未免太过可笑。

我离宫回府时,贴身侍女月鹭正焦急等在垂花门前,见我归来忙递上暖手炉。

"小姐,宫里怎么说?"

"备下笔墨纸砚。"

断不能任人宰割。

可话虽撂得硬气,霍家如今的处境却如鲠在喉。

圣上放任陆白榆折辱霍家,不过是想让我认清现实。

待看够笑话,又舍不得霍家在军中的残余势力。

让我屈尊为妾,美其名曰皇恩浩荡,实则欲壑难填。

更遑论……

我从袖中取出张薄笺,就着烛火燃尽。

这是出宫时姑母遣人急递的密信。

墨迹未干处写着:

【圣上欲将崇月公主远嫁昭国和亲。】

崇月是姑母的掌上明珠,方才及笄的年纪。

她自幼体弱畏寒,每逢霜降便只能闭门静养。

而昭国地处大雍极北,终年冰封雪覆。

此计绝不可行!

如今是我与崇月的婚事受阻,他日呢?

我攥紧袖口,寒意顺着脊骨蔓延。

霍家已成砧板鱼肉,任人宰割只是早晚。

既如此……

我摩挲着指节取暖,提笔疾书,待墨迹干透便交与月鹭送出。

她归来时,我正倚在廊下独饮。

月鹭抱来府中最厚重的银狐大氅,将我裹成个粽子。

"小姐,您在愁什么?"

我望着天边残月,把玩着酒盏轻笑:

"我在想……前半生锦衣玉食的日子过够了,后半生总该换个活法。"

五日忐忑等待后,第六日清晨,我携着云州急递的密函,求见圣驾。

我本无官无职,原不该在上书房觐见。

但听闻昭国进献了延年灵药,圣上龙颜大悦,内侍便破例引我入内。

刚至殿门,便撞见熟人。

陆白榆身着绯色朝服,颀长身影如松如柏。他身旁的女子明眸皓齿,正亲昵地挽着他臂弯。

想是薛兰映无疑。

见我来此,陆白榆苍白的面容闪过讶异:

"你来作甚?"

我目不斜视,端着世家女的矜持:

"陆将军好体魄,三十廷杖加身,今日竟能谈笑自若。"

果如我所料,不过是走个过场。

圣上好不容易笼络住这员猛将,自然要纵着些。

陆白榆语气森冷:

"这罚我受了,你也不必冷嘲热讽。过两日圣上会将赏赐送至霍府。"

赏赐一下,圣意即明,婚事便成定局。

我冷笑出声,懒得多费唇舌。

陆白榆咬牙切齿:

"霍云琅,你最好……"

话音未落,已被柔声打断。

"榆哥,莫要与霍姐姐争执。"

薛兰映望向我,眸子清澈如泉。

"霍姐姐,榆哥也是为您好,不忍您嫁人时遭人非议,这才甘愿领受责罚。姐姐莫要错怪他。"

此言一出,陆白榆面色稍霁。

他反手握住薛兰映柔荑,眸中尽是赞许与温存。

伉俪情深,好一幅郎情妾意的画卷。

我轻嗤一声:

"薛副将,你管好自家男人便罢。

"管我?你算什么东西?"

"霍云琅!"陆白榆脸色铁青,"对内,她日后也是我的正室。对外,她镇守边关屡立战功,便是寻常百姓也该敬重。兰映这般善意,你却如此刻薄,这就是霍家教养?"

"榆哥,千万别这么说。"薛兰映指尖轻扯他衣袖,眸光楚楚,"霍姐姐久居深闺,对我们有误解在所难免。日后同处一个屋檐下,我定能以诚心感化她,你信我好不好?"

语调温柔似水,字字暗藏机锋。

我垂眸凝视着薛兰映的掌心。

那双手布满老茧,指节粗粝,唯有虎口处覆着层薄茧。

「此事确是我思虑不周。薛副将执掌边军精锐骁骑营,十指染霜屡建奇功。如今满朝文武皆知,陆将军为你请旨嘉奖的折子正摆在御案上,说不定再过些时日,大雍又要多位女中豪杰了。」

「她当得起这份荣耀。」陆白榆语气冷硬如冰,「你以为唯有霍家男儿能提枪跃马?你霍云琅还是这般自恃门第,目下无尘。」

只是薛兰映的眼帘微微颤动,目光竟有些游移。

御书房内浮动着若有若无的檀香,那气息清冽绵长,带着几分药草的苦涩。

这味道我在祖父藏宝阁里闻过,说是昭国进贡的奇楠香,入药可定神安魂,焚之能延年益寿。

龙椅上的帝王支着额角,见我行礼竟扯了扯嘴角:

「霍家女今日怎得空来见朕?」

「陛下万安,云琅此番入宫,是为呈递件要紧物什。」

内侍总管捧着锦盒趋前,皇帝漫不经心掀开盒盖,瞳孔骤然紧缩。

「云州牧马场的印信?」

云州牧场掌管大雍七成战马,素来是霍家安身立命的根基。

皇家觊觎多年未果,今日我却亲手奉上。

他摩挲着印信纹路,指节在龙案上轻叩,眼底浮沉着晦暗不明的光。

「霍家当真舍得?」

我垂首轻笑,声线清凌凌的:

「论公,如今四境未宁,霍家愿倾尽绵薄,为君分忧。

论私,侄女感念圣上垂怜。您为小女婚事责罚陆将军,如今市井间流言四起,皆道皇家仗势欺人,拆散有情人。云琅实在惶恐难安。」

帝王眉心拧成川字,似在掂量什么。

「眼下泽国、梁国虎视眈眈,昭国亦未完全归顺。大雍可以没有霍云琅,却不能失了肱股之臣。还望陛下莫要再为云琅破例,若因此寒了忠良之心,云琅便是万死难辞其咎。」

他盯着我看了半晌,忽地朗声而笑:

「好个霍家嫡女!但若朕说,是陆白榆执意要续这桩婚约呢?」

我俯身叩拜,金砖沁着凉意:

「先祖有训,霍氏子弟受皇恩庇佑,自当以死报效。我的婚事非关风月,而是系着江山社稷。陆将军纵然全了云琅颜面,可这桩被架在火上烤的婚事,又有何存在的必要?」

「依你所见,何为必要?」

我抬眸直视天颜,眼底古井无波:

「如今边军亟待休养生息,昭国或是唯一变数。昭君胞弟楚酌风尚在京中为质,陛下可还记得?」

帝王眸光陡然锋利。

昭国国君独此一母同胞的幼弟,当年诸属国纷纷反叛,唯有昭国按兵不动,为的就是保住这根独苗。

昔年外祖设计使其入朝为质,今日恰是物尽其用之时。

「臣女愿与昭国质子缔结婚约,永结秦晋之好。消弭干戈,安定天下。」

殿内静得落针可闻,良久,帝王忽地抚掌而笑:

「吉日可定下了?」

「元月初六。」

这日子我再熟悉不过。

原是三年前我与陆白榆的婚期。

偏生他年年领军在外征战,一拖再拖。

初时只需震慑蠢动的泽国即可返京,他却连上七道陈情表,恳请驻守边疆。

满朝文武无不赞他大公无私,连我都曾这般以为。

虽则清楚他藏了私心——

想攒够军功彻底站稳脚跟,想将兵权牢牢攥在掌心。

这些我皆不介意。

我怜他戍边艰苦,年复一年打点上下。

粮草军械,官场应酬,但凡能想到的皆安排妥当。

任他借霍家之势铺就青云路。

此事上,我与姑姑不谋而合——

大雍亦是霍氏祖辈守护的江山。

既然霍家男儿无力镇守,便让能者居之。

可我终究错看了这般有野心的男儿。

保家卫国,红袖添香。

两全其美。

真真令人叹服。

临出宫前,我绕道去了趟凝晖殿,恰逢崇月公主生母淑妃在侧。

姑姑气得直戳我额头,凤钗乱颤:「让你想法子退婚,没让你把自己搭进去!」

崇月却软着身子扑进我怀里。

「母妃,您就不该让长姐知晓此事。女儿自有计较……可眼下木已成舟,再说什么都是徒劳。」

姑姑气得直喘:「你们姐妹倒是齐心!可知那昭国质子……」

「母妃!」崇月突然提高声调,「长姐今日所为,已是破局良策。当年父皇忌惮霍家军权,设计夺您兵符,又逼您入主中宫。如今他故技重施,欲以平妻之位分化霍陆两家。婚姻大事于我们女子,从来都是金丝笼!只要长姐待字闺中,他便能以赐婚为饵,将霍家玩弄股掌。」

我垂眸望着怀中及笄年华的少女。

她将帝王心术剖得透彻,字字见血。

「昭国质子虽无实权,却是温润如玉的佳公子。长姐嫁他,总好过被困在陆家后宅。」崇月眨眨眼,「再说了,那楚酌风可是京中闺秀私下的美谈呢。」

姑姑闻言又要发作,崇月却突然指向房梁:

「元铮,你还要躲到几时?」

我循声望去,黑衣少年正单足点在横梁上,月光透过窗棂洒在他清俊面容上。

是时候了。

我朝他微微颔首,少年如鸿雁般翩然落地,屈膝半跪。

「崇月,如今风云变幻,让元铮去云州吧。」

少女背影骤然僵直,指节攥得发白。她背过身去,声音带着哽咽:

「听长姐的。

你早去早回,莫要像父皇那般,一去不返……」

更深露重时,一骑绝尘奔出城门,直往云州方向而去。

以那位多疑天子的心性,自是不愿见陆白榆重现霍家辉煌。

那我们便为他埋下制衡的棋子。

宫门下钥的梆子刚响过三声,陆白榆便将我堵在甬道尽头。

他脸色铁青,声线低哑得可怕:

「霍云琅,你疯了不成?!」

我偏头打量他,暗忖自己在他心中究竟是何等模样,才会屡屡被视作疯妇。

「你与我置气,便要拿终身大事赌气?婚姻大事岂是儿戏?!」

「与你便不是儿戏?」

陆白榆面色骤然煞白,仿若被人当胸捅了一刀。

倒是薛兰映,适时扯住他袖口:

「榆哥,都是我的错,若非我……」

「够了。」我冷声打断,「你们二人果真般配,他既要红颜知己,又想借霍家势力。你既要贬低于我,又想立个深明大义的牌坊。如今好聚好散,各自安生。」

虽则割让牧场令人心疼,但能斩断这团乱麻,倒也值得。

薛兰映面色苍白如纸,眼眶微微泛红,仿佛遭受了莫大的屈辱,以袖掩面疾步离去。陆白榆在原地愣怔片刻,终究还是提步追了上去。行至游廊转角处,他忽地踉跄着扑倒在地,显是被暗器所伤。然其心系追人,竟未作半刻停留。

待周遭归于寂静,我缓步踱至其摔倒处。暮色中,一粒不起眼的墨色珠玉半埋于泥土,材质难辨。凑近细观,珠内流转的金丝宛若星河,暗香浮动间竟透着股熟悉的檀腥气。我若有所思地抬眸,望向不远处空寂的亭台。

石阶积雪微陷,分明留有他人足迹。唇角不觉扬起浅弧,这出戏倒愈发有趣了。

及至归府,但见朱门下立着道颀长身影。父亲锦袍玉带,拄着银枪一瘸一拐往外挪,全然不见往日纨绔模样。"父亲?"我惊愕驻足,"您不是该在江州垂钓?这腿脚……可是遭人欺辱了?"

江州距京快马尚需五日,况他这般肩不能扛的膏粱子弟。"呸!老子岂是任人拿捏的!"父亲将银枪重重杵地,震得积雪簌簌而落:"再不回来,我闺女都要被人生吞活剥了!今日我便要进宫面圣,拼了这世袭罔替的爵位,也要治那陆白榆的罪!"

我望着他气得胡须乱颤的模样,心底泛起暖意。身为霍家儿郎,他确是个荒唐的世子;可作为父亲与夫君,倒也算得上称职。

好容易劝得他回院小酌,父亲盯着脚边银枪,眸光忽而黯淡:"若我如你姑母那般苦练武艺,今日……"

"您若真有将才,祖父怎会由着您放浪形骸?"我执起酒壶为他斟满,"再者,军权过盛必遭君王猜忌。您这般拿不动枪的,反倒让圣上安心。"

酒过三巡,忽闻圣旨降下。昭国竟破天荒应下和亲,全程未置一词。反观我与楚酌风,至今未曾谋面,这桩婚事不过是两国博弈的棋子罢了。至于陆白榆与薛兰映,皇帝倒是精明,赏赐的金银珠玉恰抵其半数军功。

近日京中盛传薛兰映之名,起因竟是陆白榆当朝拒婚,欲以军功换取佳人。兵部宁夫人特在吟雪宴设下兵器鉴赏,意欲投其所好。谁料这位边关长大的姑娘,竟连寻常兵刃都辨不分明,末了还暗讽宁夫人刻意刁难。

"小姐可不知,那薛兰映在宴上出尽洋相!"月鹭掩唇窃笑,"竟说高门贵女惯会做表面功夫,不及她这般寒门女子真诚。您是没见宁夫人当时的脸色!"

我抚着嫁衣上新绣的云纹,将旧日血迹遮得严严实实。若云州密报属实,这位"女将军"的军功怕是大有文章。陆白榆此举,莫不是疯了?

初四那日,父亲阴沉着脸独坐廊下。待月鹭告知我是陆白榆持剑闯府,被他拎着刀轰出去时,我只觉荒谬。手中金线穿梭如旧,将大红嫁衣缝得密不透风。

元月初六,黄道吉日。我凤冠霞帔踏出闺阁,不过是从霍府东院移居西院——这座毗邻的宅邸,实则是昭国君王为胞弟置办的聘礼。婚宴仍设在霍府,父亲强撑着笑脸周旋宾客,倒也热闹。

"陆家竟无人来贺。"月鹭忿忿跺脚。我望着铜镜中盛装的自己,反倒松了口气。省得还要与那些虚与委蛇之人客套。

吉时将至,崇月公主携几位手帕交邀我至东暖阁小聚。我偷得浮生半日闲,褪去繁复头面,与姐妹们笑闹至月上中天。待披着星辉归来,却见新房烛火摇曳,人影绰绰。

正欲推门,忽觉腕间一紧。酒气混着松香扑面而来,陆白榆双目赤红,声线嘶哑:"霍云琅,你为何不肯嫁我?"

"你曾赞我眉眼如画,为我遍寻灵药疗伤;你助我初入行伍时铺就青云路……"他踉跄着逼近,"如今反悔还来得及,我还有军功……"

我轻笑拂开他的手:"可将军那半数军功,不是要留着为薛姑娘请封诰命么?"

陆白榆如遭雷击,我敛去笑意正色道:"霍家女的真心千金难换,你既弃若敝屣,便休要再拾。薛姑娘不也心悦于你?你们不是自诩灵魂知己?"

话音未落,房门忽启。暖香袭来间,有人自身后揽住我腰肢,清冷声线带着三分醉意:"内子今夜不便待客,将军请回。"

楚酌风阖门时带起的微风掠过耳畔,我望着他玉色指尖,忽觉这桩政治婚约,或许别有洞天。

淡淡的檀香气染在朱红的衣襟上。

我本想与他正经打个招呼,却在低头间,瞥见他腰间坠着的琉璃瓶。

瓶中尽是墨黑珠子,泛着金丝浮光。

眸色微沉,我从袖中抽出软鞭,瞬间困住他,压于外间软榻。

楚酌风不急不缓,任凭我制住,声音温润极了:

「夫人的喜好倒是非同寻常。」

我收紧鞭子,眯眼看他:

「殿下不是个不谙世事的文人吗?会武这件事,怎么没有提前与人说呢?」

那日,我捡到的墨色珠子,与他瓶中之物一模一样。

能用珠子做暗器,将陆白榆远远撂个狗啃泥,这本事可不是寻常人能有的。

「雕虫小技罢了,只是听闻有人要阻我姻缘,小惩大诫。」

跳动的烛火下,我看清了楚酌风的脸。

一时有些失言。

昭国出美人,世人诚不欺我。

楚酌风唇角微弯:

「夫人莫要生气,日后夫人想知道什么,我便与你说什么,可好?」

我想了想,松开了手中的鞭子。

昭国的质子会武,不会武,又有什么关系?

反正困在囚笼里,也没什么用武之地。

「对了,」楚酌风半撑起身子,双眸含情,「矜贵非常,风雅清隽,天人之姿……多谢谬赞。」

我耳根泛起些灼热。

垂头从腰间荷包中翻出那颗珠子,拈在指尖递还给他。

楚酌风偏头看了我一眼,忽而轻笑,灿若春华。

下一瞬,他垂首,含住珠子,微微挑眉,含糊出声:

「手麻了,唐突夫人。」

唐突二字,明晃晃地写在脸上。

自成婚那日闹得不痛快后,陆白榆便再未找过我。

刚过二月,梁国变得不安分,陛下便又让他去了边疆。

薛兰映本想找由头留下,可圣命难违,也去了。

两人兵分两路,陆白榆长驱直入梁国,薛兰映则驻守大雍边境。

可谁知,梁国竟伙同泽国突袭。

薛兰映应对混乱,措手不及,被挫之后居然弃城而逃。

若非云州押送军马的兵马官恰好赶到,临危受命率兵御敌,漂亮地打了个胜仗,怕是要酿成大祸。

经此一役,刚稳定不久的军中势力发生了改变。

将领临阵脱逃,乃是奇耻大辱,陛下勃然大怒,派暗卫追捕。

可薛兰映早已潜逃。

只是,终究还是没能逃掉。

楚酌风随手挥了挥密信,语气慵懒:

「皇兄说了,谁家的渣滓谁处理,已经差人遣送回来。」

我放下手里的笔,抬眸望着他清俊的眉眼,语带调侃:

「怎的,国君就没有趁机提什么要求?比如把二殿下换回去?」

楚酌风伸过手来,如玉的手指缠着我的发丝,漫不经心。

「我可是矜贵得很,一个薛兰映可是换不回去。

「况且,我如今已经入赘了你霍家,妻主让我回去,我才敢回去呀。」

……呀你个头。

的确如楚酌风所言,薛兰映被遣送回京。

陛下命暗卫秘审,待陆白榆回朝前,先斩了她。

一个稍有些武艺的寻常女子,不过是讨人喜欢了一些,好看了一些。

便有那么些蠢货愿意捧高,分她一些军功。

一层一层往上,直到攀附上了陆白榆。

一个最大的蠢货。

而在她晋升的这条路上,不乏为了她而死,或者被她坑害死的将士。

至于陆白榆,沉迷于温香软玉,知己深情。

便也无形中愿意多与她一些伸手可得的功绩。

若是这次,没有梁国和泽国的突袭。

想必薛兰映也会如以前一样,分得一个后方守城有功之名。

话说回来。

就算是陆白榆察觉到了什么,想来他也不会放在心里。

毕竟,他可是拯救大雍于危难的上将军。

如何不能为一个可怜的寒门女子搏一个虚名?

祖父曾说,陆白榆身上的莽劲儿,是将才难得的锋锐。

可父亲却撇嘴,道这不是锐气,而是愚昧,是自负,是既伤己也伤人的刀刃。

另外,陛下毫不犹豫处置薛兰映的原因还有一条

他看到了元铮。

这朝堂上,又升起了一颗毫无背景的,忠诚又有才能的新贵。

等陆白榆带着攻占梁国十城的军功回朝,已经是三个月后。

本以为他要闹出什么动静来,可什么都没有。

他不闹,功过相抵,仍是上将军。

时光辗转到了八月,宫中办了一场赏秋会。

我带着楚酌风入了宫宴。

他着一袭烟青色长袍,宽袖曳地,行止间风姿潇洒,宛如闲云入画。

极好的眉眼带着几分与世无争的散漫,随手执着一杯清酒,指节修长。

席间引得众人频频侧目。

旁人是频频,可陆白榆的视线,几乎定在了我们这里。

他比先前憔悴了不少,侧脸还落了一道伤。

双眸泛红,透着暗涌的情绪。

楚酌风突然凑近说:「夫人,葡萄。」

我正剥着一颗,顺手递至他唇侧,谁知他张口含住,竟不轻不重地咬到了我的指尖。

我微微一滞,正要抽手,他却偏头轻笑,意味不明地舔了舔唇角。

我抬手捶了他一拳,让他收敛些。

余光一瞥,却见对面的陆白榆,眸色猩红,骨节泛白。

楚酌风懒得遮掩,随手执起琉璃杯,漫不经心地朝他晃了晃,浅浅扬盏。

陆白榆眼底情绪翻涌得骇人,几乎要失了态。

夺门而出。

陆白榆还没回来,宫宴就提前散了。

原因无他,皇帝倦意沉沉,连支撑着听完最后一支曲子的兴致都没有。

才大半年不见,他就苍老了不少,眉宇间隐隐透着病态的灰白。

听说,连昭国进贡的补药,如今也是翻了倍地烧,日夜不断。

再看坐在他身旁的姑母,雍容华贵,气色极好。

我们对视一眼,她不动声色地颔首。

离开前,姑母有话要与楚酌风说。

我立在殿外,凭栏远眺,迎着夜风。

身后有脚步声渐近。

不是楚酌风。

我回身,只见陆白榆浑身湿透,站在月色里。

发丝凌乱地贴在脸上,连鞋也丢了一只,狼狈极了。

他喉间滚动,声音沙哑:「云琅……」

他抬起手,掌心静静地躺着两颗莹润的玉坠

那是我曾亲手扔进湖里的信物。

「我把它们找回来了。

「我后悔了……你回来吧。」

若是以前,我或许还会觉得可笑。

可现在,连半个字都懒得说。

恰逢此时,栏杆下传来温润的唤声。

我探头望去,正对上楚酌风那双染着清辉的眸子。

他张开双手,微微扬起眉梢。

我福至心灵,瞬间笑开了,毫不迟疑地从高台上翻身跃下, 落入了一团带着淡淡檀香的温暖。

他抱着我往宫外而去。

身后夜色如墨。

若我去往星辰璀璨之处,何必再回头?

又过一年, 皇帝开始缠绵病榻。

请遍了名医也束手无策。

熬到了隆冬, 五感皆失,带着恨意撒手人寰。

姑母支走了崇月,留下了我。

在药气闷得人喘不过气来的宫室里, 她沉默着,笑着,最终泪流满面。

昔日帝后有过短暂的温情,便尽是尔虞我诈。

当一切都被权势裹挟,便注定有人会死。

皇帝子嗣缘迟, 没想到自己壮年崩殂, 几个宠妃的儿子尚是少年。

于是, 女帝即位, 年号永安。

崇月登基的第一天, 便复了姑母平西将军的军职。

此后, 天地之间无樊笼。

霍家无忧。

我最后一次见陆白榆, 是永安三年。

在狱中。

原本平西将军霍青霜与飞鸿将军元铮联手, 彻底收服了梁国和泽国。

并与昭国国君边境和谈, 定下了互不侵犯的盟约。

可昭国接二殿下回国的车驾, 却被陆白榆私自率兵围追堵截, 楚酌风重伤。

若非接应及时,他怕是要殒命。

我想杀了他。

但我站在陆白榆面前。

觉得脏。

还是让崇月来吧。

陆白榆猛然抬头看着我,声音喑哑:「云琅,我是想去找你的!我只是不想让你离开!」

我冷笑着说:

「陆白榆, 别骗自己了。我记得,祖父说起你的时候, 话里话外尽是褒奖。你是英豪,是帅才,甚至可做一方枭雄。可他唯独说过一句,你野心太过。你不想为君, 但想做万人之上。所以你要重新挑起战火,才能有用武之地,对吗?」

陆白榆脸色灰白, 过了半晌,最终惨然一笑:

「云琅……到最后, 还是你最懂我。」

我转身离开。

等我刚到刑部门口, 便听见月鹭非常刻意的几声咳嗽。

而后一个月白的人影飞快地躺回到了马车里。

我怔了怔,而后狠狠地瞪了月鹭一眼。

掀开车帘坐进去,吩咐车夫说:「先去京外报恩寺, 再去云缎庄。」

楚酌风微睁着眼, 颤颤巍巍开口:「咳……不是去……去医馆吗?」

我侧眸睨他一眼,唇角一勾,慢悠悠道:

「赶巧遇到了明太医也来探监, 他老人家说你伤得太重,没救了。不如先去京外报恩寺把你埋了,我还有时间去云缎庄做几身新寡的衣裳。」

楚酌风脸一白,而后撑着坐起身来。

凑近了几分,眼角微弯, 语气带了些讨好:

「我还能活。」

「我看未必。」

……

车马缓行,碾过青石幽巷,檐上流云散作天光朗朗。

来源:小南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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