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接上文,离婚二十年,老公翻出我藏在厨房的孕检单,我:其实孩子没打掉,前文点击头像进入主页合集查看)
本篇故事为虚构内容,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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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田间劳作、挣取工分时,郑雯冬总是有意无意地靠近卫书郡。
卫书郡心里明白,却没点破。
郑雯冬主动提出要在广播站和他一起念稿,要和他一起写春节的对联,卫书郡就耐心教她读书写字。
她还帮着卫书郡一起放他不太熟悉的那头牛,在他生病时为他做想吃的菜,甚至把工分让给他。
村里人总爱拿他们开玩笑,郑雯冬还会脸红。
瞅一眼不吭声的卫书郡,又逞强摆摆手,让乡亲们嘴下留情。
卫书郡知道郑雯冬对自己有好感,有时也觉得自己有点卑劣。
他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她对自己的好,也任由自己和她走得更近。
好多次,卫书郡都想和她说清楚,自己并没有组建家庭的打算。
可看到她清澈明亮的眼睛,他就说不出任何让她失望的话。
这么多年来,只有郑雯冬这样单纯地喜欢他这个人,毫不在意他的身份。
她没有别的想法,只是单纯地喜欢卫书郡。
好几次卫书郡都差点情不自禁地松口,但都被自己克制住了。
郑雯冬就像一束生机勃勃的暖阳,闯入了他昏暗的生活,她的每一个笑容都带着光芒和暖意。
他很害怕,自己会毁了这份生机。
这种关系持续了半年,直到卫书郡奶奶给他的观音像玉坠掉进水田里才结束。
卫书郡觉得已经失去太多能作为纪念的东西,自己也不想去找了。
但郑雯冬却不。
她没明说,而是在种田大队收工后,独自去了田里。
晚上九点,郑雯冬来到知青院,敲开了卫书郡的门。
她满身是泥,只有脸和手还算清晰。
“卫书郡!你的玉坠,我给你找到了!”
郑雯冬手中的观音像笑容慈悲。
卫书郡看着玉坠,又看着她,有些恍惚。
好像郑雯冬才是能拯救自己的人。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真的动心了。
下一秒,卫书郡握住她的手。
两人掌心相接,观音像带着她温热的体温,传到他的手上。
卫书郡认真地看着她,问道:“郑雯冬,你要不要和我处对象?”
郑雯冬一下子愣住了,脸上的温度明显升高。
她这下真把脸上的泥擦得到处都是,慌张地说:“卫书郡,你、你怎么不等我形象好些的时候说这话!”
郑雯冬是个活泼的人,却是说得少做得多。
这一瞬间,卫书郡终于想明白了,毕竟事在人为。
不让两人都遗憾,才是最重要的。
……
刚回城不久,郑雯冬不知从哪里看到一句话。
“玉兰是极其容易凋谢的花,如果有人送你一簇玉兰,那他一定是刚刚摘下就马不停蹄地来见你。”
她没哭,眼睛却亮晶晶的,往他怀里拱。
然后她说:“书郡,你好爱我啊——”
卫书郡轻轻地笑,也想起自己向她求婚的时候。
那时的郑雯冬看见他很意外,很快也流下了眼泪,接过了他摘下的、依然新鲜的木兰花,又戴上了他用草编了很久的指环。
简陋,却满是真情。
他伸手回抱住她,感觉怀中充盈,月光只属于他自己一人。
随后,他发出一声喟叹:“是啊,雯冬,我好爱你。”
后来呢?
卫书郡的记忆有些模糊了。
草编的指环变成了一颗钻戒,而那颗钻戒,现在出现在了他的书桌上。
就在几小时之前,被郑雯冬归还给了他。
在布绒盒里,那颗钻石依旧闪闪发亮。
可他们的感情和记忆在他的脑海里,却蒙上了一层灰。
如今也走到了不得不分开的地步。
现在回想下放的那些年,对他来说并不算暗无天日,也确实是一段历练。
让他心思更沉,也更容易静下来。
但他又发现,自己能熬过来,其实是因为郑雯冬在他身边。
卫书郡心里忽然有种难以抑制的、酸涩到想要流泪的冲动。
看着卫书郡怀念的神情,卫璟觉得有些陌生。
从有记忆开始,自己这个老爸就是没什么情绪的严肃表情。
但是那时候,他对着自己和妈妈的脸色却很柔和。
他对妈妈很好,在自己还很小的时候。
卫璟不知道爸爸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他也忘了。
当他真正明白过来的时候,爸爸和妈妈已经没什么话可说了,只是反复强调“学习为重”。
妈妈和爷爷却一直很温柔,身上总是带着饭菜的香味,那是家的味道。
一开始卫璟也不懂,为什么爸爸和妈妈跟爷爷不一样了。
但他又觉得,一家人能在一起就很好了。
后来听到爸爸和其他女人的消息,又亲眼看到,卫璟才发现,自己还是太天真了。
可能是和妈妈、爷爷关系亲近,让卫璟格外能理解郑雯冬。
所以一开始发现他爸对家庭的背叛,他是真的气得恨不得杀人。
他真的太替他妈委屈了。
卫璟一直挺怵卫书郡的,觉得他高不可攀、冷硬如山。
如今倒觉得,他其实也只是个普通人。
可能是一切走到头,卫璟心里竟能理解郑雯冬心里的那种“放下”。
卫璟深吸一口气,由衷地说道:“爸,如果你当年没娶我妈,可能她也会是你一生的白月光。”
“可现在,你只把她当成衣角上的一颗米粒。”
这是前几天他们语文老师提过的一篇文章,被他拿来活学活用了。
卫书郡听了儿子的话,动了动唇,却不知道说什么。
他沉默了许久。
久到卫璟以为不会听到他的回复,准备起身离开了,才听见他说。
“小璟,以后好好照顾你妈。”
第二天一早,郑雯冬起床做了早餐。
一锅玉米瘦肉粥,蒸了几个馒头包子。
卫书郡自己也已经不知道,这样的早餐他多久没吃过了,一时间被粥的热气熏红了眼。
郑雯冬对他的情绪佯装不知,也忍下了很多次“你为什么现在才后悔”的质问。
她垂着眼,沉默地喝着粥。
玉米粒清甜,很好地中和了粥与肉在口感上的黏稠。
一个月后,就是金厨道大赛的决赛。
金厨道的赛程拉得很长,也分成了两组,她决赛的对手还没有角逐出来。
但不出意外的话,她的对手应该就会是上一世的第一名。
——做淮扬菜的江南馆里的首席厨师,郭振节。
淮扬菜以江湖河鲜为主料,以烹饪技巧为支撑,口味也是清新为主的。
菜品雅俗共赏又不失大雅。
她想在比赛上胜出,还真需要在配料、手法上下功夫。
郑雯冬想得太认真,以至于都没听见卫书郡在叫自己。
不知道是他的第几声,郑雯冬才回过神。
“雯冬。”卫书郡蹙着眉看她。
以往对自己相当热切的人,如今连面对面吃饭都能走神,他心里难免有落差。
就算他接受了两人离婚的结果,但心态还没那么容易转变。
卫书郡觉得自己这样的不自控并不好,却仍然在意。
郑雯冬喝掉了碗里最后一口粥,才慢悠悠回道:“不好意思,想事情去了。”
她起身收碗,客客气气地,已然将卫书郡当成了客人。
接着,她又把粥和包子用保鲜膜罩好,留给到时候出去上学的卫璟。
做完这些,她才对沙发上穿戴整齐的卫书郡说:“走吧。”
不到八点,郑雯冬和卫书郡就乘车抵达了民政局门口。
卫书郡下了车,步伐有些迟疑。
而郑雯冬睡了个好觉,整个人轻松自在,步伐轻盈。
他们来得有点早,民政局还没开门。
两人坐在外面的长椅上,看到一对年轻情侣。
男方有些紧张,板着脸,女方则笑得轻松甜蜜,挽着男方逗他开心。
郑雯冬移开视线,听到卫书郡说:
“雯冬,你还记得我们当初领证的时候……”
卫书郡口才一直很好,擅长旁敲侧击,总想触动她内心柔软的部分,试图唤起她的不舍。
郑雯冬没看他,手里拿着两人的结婚证。
她打开又合上,那张带着微笑的结婚照在卫书郡眼前晃了一下。
她轻声说:“书郡,现在不是后悔的时候。”
郑雯冬这句话轻柔却坚定,打断了卫书郡接下来想说的话。
这时,卫书郡才真正接受,自己的妻子是个一旦决定了的事情,就不会轻易改变的人。
当年她爱自己是这样,如今决定分开,也不会再给什么机会。
从容又体面,让他感到陌生。
年轻时的郑雯冬和如今三十九岁的郑雯冬在他眼前交替出现。
再也看不到那双充满温柔爱意的眼睛了。
八点半,民政局开门了,郑雯冬抢先一步进去取了号。
两人在大厅里又坐了一会儿,随后成了当天第一对离婚的夫妻。
签字、拍照、盖章,一气呵成。
两人终于在法律上解除了婚姻关系。
卫书郡拿着绿色的离婚证,手有些颤抖。
但他很快调整了心态,站得很直,表情平静,语气冷静地说:
“你是不是要去酒楼?我送你。”
相处了二十来年,郑雯冬最了解他。
他矛盾、嘴硬、擅长强撑,也擅长见缝插针。
她笑着说不用麻烦了,大家各走各的路吧。
卫书郡没多说什么,他的脆弱只是短暂的,很快又恢复了往常游刃有余的样子。
他微微弯腰点头,坐进了车里。
车窗摇下来,卫书郡露出深邃的眉眼说:“负责郑叔手术的医生,我已经谈好了,大概明后天就能手术。”
郑雯冬点点头,听到轿车发动的声音,目送他离开。
家里,卫璟在郑雯冬和卫书郡出门不久就起床了。
客厅里,昨天卫书郡清理出来的那些行李都不见了。
卫璟打开书房的门,里面也是空荡荡的。
但他妈妈的那颗钻戒,他爸没有带走。
它就放在书房的桌上,在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光。
……
郑雯冬买了些东西,坐公交去了医院。
她把一些补品分给了郑援朝同病房的病友。
然后来到郑援朝的床前,给他泡了杯豆浆。
郑援朝的症状很轻,不用请护工,也能自由活动。
和女儿说起,他还有些后怕:“幸好咱们来得及时,我之前出去溜达,看到那些晚期患者可痛苦了……我都不敢想,我要是走了,你要怎么办。”
郑雯冬想起上辈子陪着郑援朝走完最后一程,鼻子就发酸。
“手术之后,您可一定别抽烟了。”
郑援朝连连答应。
郑雯冬又说:“书郡已经安排好了医生,我到时候去交涉一下,看看手术怎么安排。”
郑援朝抓着她的手腕不松手。
“说起书郡,我看你们上次在医院的相处不太对劲,闺女,你是不是被他欺负了?”
郑雯冬沉吟片刻,还是决定坦白。
“没有,就是发现,和他过不下去了,不太合适,我今天刚和他领了离婚证。”
“你、你和他,你们……”郑援朝半天没说出个所以然,最后只能长叹一口气。
“二十年的夫妻了,人和人的相处确实要些缘分,但说到底,还是事在人为,你觉得不合适,趁早离了也好,硬凑在一起也不会安生的。”
郑雯冬听了,眼眶又有些发热。
也许上辈子的自己要是多关心关心师父,也不至于那么死心眼。
幸好如今一切还能挽回。
随后,郑雯冬去和卫书郡安排来的主治医生沟通,把手术时间定在了明天下午。
把医院的事基本处理好了,郑雯冬才回到鹭园酒楼。
临近饭点,酒楼里已经热闹非凡,服务员们忙碌又热情地招呼着客人。
刚到后厨,郑雯冬带的小学徒就跑过来,一脸愁容。
“郑师傅,我完蛋了,给钱老板那桌的菜烧糊了。”
郑雯冬本想说这有什么完蛋的,没做好再做就是了。
她的话还没说出口,就有一个服务员慌慌张张地跑过来。
“郑主厨,钱老板带了个贵客来,现在点名要你过去呢!”
郑雯冬心里一惊,但手上的动作依然有条不紊。
她系好围裙,跟着服务员往楼上包厢走去。
在路上,郑雯冬大致了解了情况,心态也平复了下来。
服务员帮她推开了包间的门,郑雯冬看到了钱老板,以及他身边的男人。
那男人眉目俊朗,棱角分明,穿着黑色西装,十分沉稳低调。
尽管如此,他身上那种上位者的威压还是难以忽视。
难怪被称为贵客。
看到郑雯冬,钱老板一副如释重负又强装严肃的样子。
“哎哟,郑大厨,你终于来了!”
“你也知道,我带重要的客户来吃饭,就是信赖你的手艺!这位是从浙市来的合作商陆老板,做餐饮产业的!”
“他被总部安排来京市创立分公司,我特意带到你们鹭园来招待的!”
郑雯冬心里一震。
钱至诚拍了拍手继续说,语气恩威并施。
“我本以为就算你不在,你们鹭园的饭菜肯定也是拿得出手的,结果呢!菜做砸了,速度还这么慢!这不仅耽搁了我的合作,还影响了你们鹭园的声誉啊!”
这话几乎点明了钱至诚特意拉了大老板来和鹭园酒楼合作。
虽然嘴里说的是责备的话,但也给了郑雯冬她们一个台阶下。
想必是那小学徒被钱老板交代得太过紧张,才出了岔子。
于是郑雯冬借坡下驴,老老实实鞠了个九十度的躬。
她态度诚恳,说话也不卑不亢:“两位贵客,实在是不好意思,作为补偿,我会亲自操刀一桌鹭园的招牌菜。”
钱至诚身边的男人没说话,但存在感依然很强。
再加上他保养得当的俊脸,眉眼间的细纹都给他添上了一种沉稳的冷意。
他皱了皱眉,把手中的茶杯放到桌上,发出一声轻响。
钱至诚连忙笑着打圆场:“鹭园的郑厨师家里有点急事,才刚刚赶到的,并不是故意怠慢,还要劳烦陆老板稍事等待。”
两人一唱一和,终于哄得大老板心情平复。
男人终于开口:“好事不怕等,那就期待郑厨师的手艺了。”
在场的三人都松了口气。
郑雯冬和服务员往楼下走去,路上,小姑娘拍了拍胸脯。
“雯冬姐,您还真有‘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风范。”
郑雯冬苦笑:“哪里,都是被逼的。”
现在她也有些紧张。
上一世,她只顾着维系婚姻,结果让鹭园酒楼砸在了自己手里。
现在来了个餐饮公司的合作商,是个大好的发展机会,她必须抓住。
郑雯冬快步赶到后厨,吩咐小学徒给自己打下手。
郑援朝原本是山东厨子,后来跟着郑雯冬和卫书郡回城,在京市开了鹭园酒楼。
随着当地的用餐习惯,酒楼里除了鲁菜,郑援朝也融入了一些京市人爱吃的各系菜。
酒楼里大菜能做,小菜也能做。
钱老板和大客户两个人,按照宴请的规格,最多六个菜上桌。
郑雯冬得在几个菜以内,体现出鹭园酒楼及自身的优势。
她先让人送了份薄脆上去解闷,又从炉子里拎了只烤鸭来切了。
来京市吃饭,怎么能少了烤鸭?
她又摆上擀好的面皮和切好的大葱、胡萝卜丝,以及鹭园特制的蜜酱,酸甜辣口。
对浙市人的口味来说,新鲜又不至于太过火,刚刚好。
烤牛羊肉也是京市的特色,郑雯冬选了牛舌,嫩烤五分熟。
郑雯冬选择的招牌菜是乌龙吐珠,这道菜源自满汉全席,也是郑援朝的最爱,如今也被纳入了鹭园的菜单。
这道菜以海参、鹌鹑蛋为主料,搭配鸡脯肉和口蘑,口感细腻滑嫩。
郑雯冬在摆盘上做了一些创意,用胡萝卜雕刻成龙的头尾,使整道菜的外观更加吸引人。
接着,她又准备了鲜虾蒸蛋和干烧鱼,干烧鱼外酥里嫩,与鲜虾蒸蛋的滑嫩口感形成鲜明对比。
有了学徒帮忙,郑雯冬的速度快了许多,不到一小时就准备了一整桌菜。
郑雯冬领头,带着团队将菜肴送到了钱老板的包厢。
菜肴上桌后,郑雯冬一一介绍完,正准备离开。
这时,钱老板身边的男人轻轻敲了敲桌子。
“郑主厨,你也坐下来一起吃吧。”
钱老板没想到,还没动筷子,这位大老板就对与鹭园合作表现出了兴趣。
他连忙附和:“是啊,郑大厨忙了这么久,坐下来一起吃吧!”
郑雯冬摘下围裙,递给旁边的人,然后走到男人身边坐下。
她给男人和钱老板倒上酒,举起酒杯。
“家父生病,来晚了,这杯酒算是向两位老板赔罪。”
钱老板看了男人一眼,大笑道:“郑厨师真是爽快人,我干了!”
男人没有说话,也喝了一口酒。
幸好他不是那种喜欢在饭桌上多说话的人,郑雯冬省去了不少奉承的麻烦。
男人安静地品尝着每一道菜,每道菜只尝一口。
京市的招牌烤鸭,口感柔嫩,肥瘦相间,既不柴也不腻,配上鹭园特制的酱料,味道绝妙。
烤小牛舌,只撒了少许盐,却鲜嫩无比,让人回味无穷。
鲜虾蒸蛋每一口都顺滑无比,虾仁的鲜美在口中久久不散。
主菜乌龙吐珠,口感鲜滑,味道清淡却不寡淡。
干烧鱼皮脆肉嫩,虽然油重却不油腻,恰到好处地调和了整桌菜的口感。
每一道菜的做法都不复杂,却都极其美味。
男人品尝完后,优雅地擦了擦嘴。
郑雯冬立刻坐得更端正,神情也更加严肃。
上辈子,她偶然了解到美食评论家这个群体。
他们大多出身优越,对美食有着极高的要求。
看到这位大老板的架势,郑雯冬立刻明白,他是在以投资人的身份来品尝和审视鹭园的菜品。
她屏住呼吸,等待他的评价。
他微微抬眼,慢悠悠地说:“我对美食品鉴还算有些研究。从色香味来看,郑主厨的菜都是上品,味道更是一流。”
“你作为厨师,前途无量。不过,经营方面,和专业人士合作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面对他抛出的橄榄枝,郑雯冬本应欣喜若狂。
但她却犹豫了一下,才开口道:“陆老板,我确实有扩建鹭园、开分店或者拓展新业务的想法,但酒楼是我师父一手创办的,现在他在医院,我不能擅自做主……”
钱老板看到两人没怎么动筷子,自己也不敢多吃。
看到郑雯冬犹豫的样子,他在一旁干着急。
但男人眼中却闪过一丝欣赏。
他见过太多人在“机遇”面前急着抓住,从而失去理智的人。
男人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名片,递给郑雯冬。
“那就等你父亲,也就是酒楼的负责人痊愈后,再联系我谈合作吧。”
名片手感稍硬,通体黑色,上面用烫金宋体写着“宝物珑食品餐饮有限公司”以及他的名字——陆执言。
竟然是宝物珑!
郑雯冬早有耳闻,宝物珑是餐饮行业改制后崛起的一家公司,二十多年来一直屹立不倒。
自己竟然就这样获得了与餐饮巨头合作的机会?
但郑雯冬很好地掩饰了自己的惊讶,抬起头看着他。
“一定。”她郑重地点头,“等家父明天做完手术,我会和他好好商量的。”
这个男人的气质和卫书郡不同,但同样不简单。
尽管已经离婚,郑雯冬还是习惯拿卫书郡作为参照,来衡量眼前这个有合作可能的对象。
见她不动声色,陆执言眸中欣赏更甚,开口道。
“冒昧地要求,明日你父亲的手术,我能否探望一二。”
郑雯冬这回终于露出惊讶的神情。
仅仅是合作的关系,这人何必多此一举,如此客气呢?
郑雯冬迟疑道:“自然可以……但是陆老板何必……”
陆执言稍一颔首:“毕竟我也想见见到底是何方神圣,能教出这么一个手艺精湛的徒弟。”
郑雯冬与钱老板惊讶地对视一眼。
但仔细一想,这或许也是陆执言做生意、展现诚意的一种方式。
还没等两人开口,陆执言就已经起身了。
“钱老板,鹭园酒楼果然是你大力推荐的地方,我收获颇丰。”
“你们慢慢吃,我还有别的事,就先走了。”
郑雯冬看着陆执言径直离开的背影,有些走神。
这位大老板有点特别,说话文绉绉的,行事风格低调,还带着一股与外界格格不入的文艺范儿。
和自己以及钱老板这些人,都不像是一个世界的人。
郑雯冬又想起刚才安慰自己的话,真诚总是与人交往的最好方式。
而且条条大路通罗马,师父愿意抓住的机会就去抓,不愿意抓,也总有别的路可走。
“哎哟,卫夫人,吓死我了。”
钱老板的一句话把郑雯冬拉回了神。
这时,她也意识到钱老板把人带到鹭园来,可能也是冲着卫书郡来的。
郑雯冬转过头,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看到钱老板擦着脑门上的汗,一副后怕的样子。
“没想到今天卫夫人您不在鹭园酒楼,我还真怕自己好心办了坏事,让陆老板对咱们鹭园印象不好。”
“听说陆老板对合作餐厅的味道要求特别严格,幸好您手艺好,实力过硬,硬是把印象分给扳回来了。”
郑雯冬摇摇头,笑容得体:“哪有这回事,可能我今天做的菜刚好对了陆老板的口味吧。”
说着,她又鞠了一躬:“钱老板,今天多谢你的引荐,也多谢你给咱们鹭园圆场,不然陆老板都不一定会留下来吃饭。”
钱老板连忙摆手。
“哪里哪里,从前好吃的东西靠走街串巷、口口相传,现在您的招牌打响了,鹭园也是有名的大饭店了,经营、扩建的问题肯定也在考虑,刚好陆老板来京市找店投资合作,我只是顺手帮个忙罢了。”
他头上的汗终于擦干净了,笑容里带了些讨好:“您也知道,上回在我家闹了个大乌龙,弄得您和卫局都不太高兴,这回也算是赔罪了。”
事情的来龙去脉郑雯冬也能理解。
她自己倒没什么,只是上次钱老板让卫书郡丢了面子,最后自己也挺尴尬的,在场的其他人印象也不会太好……
生活真是各有各的难处。
郑雯冬叹了口气,说道:“钱老板,我和卫局其实已经离婚了,虽然帮不了你太多,但我会试着和他说说。”
钱至诚一听,表情凝固了:“您和卫局离婚了?!是因为我干的事儿吗?”
郑雯冬的笑容像是挂在嘴角。
“怎么可能呢?如果一段婚姻因为一顿饭就结束,那之前肯定已经有很多问题了。”
钱至诚一听这话,立马愁眉苦脸起来:“果然还是因为那顿饭的事儿。”
郑雯冬也意识到自己这话有点情绪化,赶紧给自己圆场。
“钱老板,你别往心里去,我和卫局早晚会有这么一天,那顿饭只是个催化剂而已。”
她又叹了口气:“想必,你和卫局都是公私分明的人,到时候合作应该没问题。”
钱至诚思索片刻,表情终于放松了些。
“郑大厨,您真是个豪爽的人,这回就当钱某和您交朋友了!”
郑雯冬笑道:“能有像钱老板这样的朋友,是我的荣幸。”
说完,她也起身。
“钱老板慢用,我去忙店里的其他事了。”
见郑雯冬出了包厢,管理包厢的服务员小姑娘和站在外面没走的学徒立马迎上来。
“雯冬姐,这位大老板咱们酒楼把握住了没啊?我看他怎么直接走了?走的时候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不会砸了吧?”
小姑娘一紧张就变得话多。
学徒也是一脸犹豫、欲言又止的样子。
面对这一连串的问话,郑雯冬哭笑不得。
“你行行好,别拿问题轰炸你姐,一切都还没定下来呢,等咱们郑大负责人手术成功后再好好商量。”
面前的两小年轻眼睛都是一亮:“那就是有机会了?!”
郑雯冬含笑点头。
小姑娘表情一松,含着笑戳戳那学徒。
“我就说别那么紧张,你雯冬师傅是很厉害的人,肯定能搞定的。”
郑雯冬看着这满头大汗,眉头紧皱的年轻小伙,也笑了。
“就是,别那么大压力,二十来岁的人还没我这个快四十的人松弛,做饭是一种享受,你心里挂那么多事情,瞻前顾后,怎么做得好呢?”
这还真不是什么空洞的安慰话,而是她上一世的经验总结。
学徒在服务员面前被两人训得不好意思,连忙拽拽郑雯冬的衣袖。
“我知道了师傅,咱们快些回后厨去吧,还有那么多桌客人的饭菜要做呢!”
……
郑雯冬在鹭园忙完回家的时候,卫璟已经回来了。
前几天他还相当抵触去少年宫的课外班,今天倒是自觉地去了又自觉地回来了。
回到家,看到孩子,郑雯冬的心情放松不少。
卫璟从沙发上抬起头:“妈,你和爸的离婚手续是办好了吗?”
“办好了。”郑雯冬点点头。
卫璟手里抓着个东西跑过来,塞到她手里。
“这个东西,爸没带走,妈妈你收好吧。”
这熟悉的绒盒手感,让郑雯冬意识到是自己昨晚还给卫书郡的钻戒。
她头脑里意识到了,身体却还是落后一步,下意识地打开了盖子。
她被钻戒的光芒晃了下眼睛,又立马盖上了。
卫璟对郑雯冬的动作无所察觉,低着头,有些失落地说道:“现在爸真走了,我又怪想他的。”
郑雯冬又有些羡慕这孩子有什么说什么。
离婚后,她也不太习惯,像是挂怀了很久的东西消失,骤然空落的感觉。
但转念一想,其实是自己不必再为一段过了保质期的婚姻再揪心。
什么伤害、什么失落,甚至是什么期望,都不必再与那个男人挂钩,这是件好事。
郑雯冬抱住卫璟,又摸摸他的头。
“小璟,他永远都是你爸爸,但咱们也要过好以后的生活。”
卫璟看着成熟想法多,也就还是个容易逞强的小大人,面对和母亲的亲昵都有些害羞和不自然。
一时间他手不知道放哪里,感觉抱着不好,显得幼稚,又不想推开。
最终只抓住郑雯冬的衣角,声音闷闷地说:“我知道了,妈。”
和卫璟交代完郑援朝手术在明天下午,郑雯冬又打电话给了他的班主任,请了下午的假。
第二天上午,卫璟去学校,郑雯冬去鹭园酒楼。
出门前,两人约好了郑雯冬到时候到学校去接卫璟上医院。
市一中到医院的路途有点远,郑雯冬不太放心。
只是她没想到,今日客人格外多。
快到和小璟约定好的时间时,来了一桌重要的客人,指名要郑雯冬这个主厨来炒菜。
郑雯冬没办法,又想起昨天和陆执言只是进行了口头的约定。
她心念一动,照着名片给他打去了电话。
电话响了几声,很快接通了。
“喂?”男人声音相当低沉悦耳,还带着些疲惫。
郑雯冬感觉自己心颤了一瞬,稳住呼吸说:“您好,陆老板,是我,郑雯冬。”
陆执言声音稍顿,而后带了些笑意:“郑主厨,还以为你不会联系我了。”
郑雯冬能想象出这男人应该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
但声音里的笑意却因为电流传递变得明显了。
她也笑:“昨晚听您说,您晚上还有工作安排,我之前就没打扰。”
电话那头呼吸重了一瞬,像是伸了个懒腰,又有些被子窸窣的声音。
“确实,郑主厨昨晚打电话我应该是接不到的。”
郑雯冬暗道不好,好像陆老板真是宿醉刚醒,还是被她一通电话吵醒了。
她赶紧结束了寒暄,直接交代正事:“陆老板,家父的手术是在下午三点。”
陆执言看了眼墙上的挂钟,一点钟。
“好,我知道了。”
他轻轻按了按眉心,试图缓解脑袋里的疼痛。
郑雯冬斟酌了一下措辞,才说道:“有些冒昧,但是,请问陆老板是否方便到市一中接一下我的儿子卫璟,鹭园的事情太多了,我时间上有些来不及。”
“好。”陆执言答应得很干脆。
麻烦才见过一面的合作者处理自己的家务事,郑雯冬有些过意不去,再三道谢。
“真的麻烦您了,陆老板。”
其实她也没觉得陆执言是个多热心,能答应自己的人。
但说不定也是因为两人有合作的可能,他才不好拒绝她的无理要求呢?
郑雯冬越想越觉得冒昧,想收回刚刚的请求。
可还没开口,她就听见电话那头的陆执言说:“没关系,毕竟人和人的关系,就是用‘麻烦’来拉近的。”
“我也不希望和合作者之间只是冰冷的交易关系。”
这话说得挺真诚,郑雯冬有些分不清他只是在客气,还是真这么觉得。
于是挂电话前,她又多嘴一句。
“听陆老板的声音,感觉您不太舒服,宿醉头疼的话,可以用浓蜂蜜水解决。”
她热心得有些越界了。
但陆执言想起昨日的晚餐,她做出的令人舒心的味道,发现自己没那么反感。
他垂下眼,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在微笑。
“好,谢谢你,我会的。”
郑雯冬赶到医院的时候,病房里三个男人已经聊得热火朝天了。
陆执言社交能力很强,其中还有卫璟在穿针引线。
他得知了这人是大老板还可能会是他妈妈的合作者的身份。
卫璟几乎操碎了一颗心,感觉前十几年的口才都用在屋里这俩人的交谈上了。
而郑援朝也不是什么古板的人,要守着一些墨守成规的东西过日子。
听了卫璟意有所指的介绍,就明白了这男人是什么身份。
陆执言和郑援朝两个人都没明着说,却也算达到了统一。
甚至两人隐隐觉得投缘,聊了快一个小时,竟有种忘年交似的感觉了。
郑雯冬倒是乐得其见,自己也省去一番口舌。
她拎着水果进来,被坐在一旁的卫璟发现了。
卫璟立马起了身,接过了她手里的篮子,小声和她嘀咕:“妈,这个大叔买了好多东西来。”
郑雯冬走近了,与病床前的陆执言对上视线之前,也看见了地上、柜子上的各种营养品和水果。
她没想到一个常常处于高位的老板,来探望一个合作者的家属,会这样面面俱到。
郑雯冬有些受宠若惊地道谢:“真的太麻烦您了,陆老板。”
陆执言唇角带着些若有似无的笑意。
“不麻烦,就当是对郑主厨提醒蜂蜜水的答谢吧。”
此时,护士匆匆来通知:“郑援朝先生的肺部肿瘤切除手术准备开始了。”
郑援朝在几人的指示下躺好了。
三人又跟着病房护士往手术室去。
作为直系家属,郑雯冬要到前台签署了麻醉、手术知情同意书。
陆执言则和卫璟坐在手术室外走廊的长凳上。
他垂着眼皮,看着这个半大小孩儿忧心忡忡的表情。
莫名想到了那个十来岁,在医院独自面对母亲重症通知书的自己。
于是不由得问道:“你爸爸呢,怎么没来?”
“我爸……可能工作忙吧。”
说起卫书郡,卫璟的眼里闪过一丝落寞。
但他情绪收得很快,立马又是一副满不在意的模样。
“而且他没和我妈离婚的时候,也没见有空,现在离了婚更别说了,切,反正也都是我和我妈在忙活家里的事情。”
陆执言难得善心大发,想找话题转移小孩儿注意力,没想到戳到人另外一件伤心事了。
他一愣,转而安慰道:“无妨,你妈妈给了你一份很完整的爱。”
卫璟听这话也愣了一下。
他本来心里就乱得很,担心爷爷的手术,又担心妈妈在医院、酒楼和家里三头跑太累,恨不得一下就长成能分担的大人。
再加上爷爷要做手术,爸爸却没出现。
如今还被一个刚见面的大叔无意间戳破了现状。
可听陆执言这话一出,又想起郑雯冬之前说的两个人要好好过日子,一瞬间好像被点醒了。
着眼于自己生活里有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卫璟吸了吸鼻子,还是逞强道:“大叔,你安慰人的功夫真的很差劲。”
“是吗?”陆执言倒也坦然,“我和你们年轻人也该有些代沟。”
卫璟张了张嘴,有种一拳打到棉花上的感觉,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而卫书郡来到手术室外,看到的是自己儿子和别的男人坐在一块聊天。
“小璟,他是谁?”
虽然已经和郑雯冬离了婚,可看见自己儿子身边出现和自己年龄相当的男人时,卫书郡的心里还是涌起很强的危机感。
这句话短短五个字,敌意和冷意都难以掩饰。
两个男人目光相接,都能察觉出对方的身份不太简单。
卫璟先一步从凳子上弹跳起来,喊了卫书郡一声:“爸!”
陆执言也站起来,朝卫书郡伸出手:“你好,陆执言。”
卫书郡脸色不太好看,但到底还是伸手浅握了一下。
“卫书郡。”
卫书郡在不久前看过宝物珑公司的各类资料,而其在京市分公司负责人的署名,正是陆执言。
两人手一触即分。
陆执言颔首,嘴边的笑没什么温度:“卫局,早有耳闻。”
卫璟在旁边没说话,感觉氛围有些奇怪,但也觉得这下应该不用自己介绍什么了。
郑雯冬在此时办好手续回来了。
见到卫书郡,她愣了一下。
自己并没有通知他爷爷做手术的事情,没想到他会不请自来。
她走近了三人,和卫璟对视了一眼,才疑惑道:“书郡?”
可能是心神不宁,郑雯冬脚尖的鞋面在地板上磨了一下,差点摔倒。
陆执言动作最快,伸手扶住了她。
两人面色皆如常,接触也没什么暧昧的氛围。
但卫书郡却眉头紧皱,眼神死死盯着郑雯冬被陆执言扶住的手腕。
这种暗流涌动连卫璟都感觉出来了。
但幸好,两人很快都撤开了手。
郑雯冬有礼且客气:“谢谢陆老板。”
陆执言脸上没太多表情:“哪里,客气了。”
卫书郡到底冷静自持,纵然心里不爽,也没有上前把郑雯冬扯到自己身边来。
他向来都不是这样的人,到这个年纪了,也不适合做这种事情,为了前妻争风吃醋。
这时,卫书郡才开口:“雯冬,不介绍一下吗?”
郑雯冬觉得莫名其妙,但心里没那么多弯弯绕绕。
她伸手又开口,介绍道:“这位是宝物珑食品餐饮有限公司的陆老板,钱老板介绍给鹭园的合作商。”
陆执言稍颔首,嘴角带着了然的笑意,又有几分对卫书郡的嘲谑。
“这位是我前夫,卫局,卫书郡。”她说得毫无遮掩,坦坦荡荡。
听着“前夫”这两个字从郑雯冬嘴里出来,卫书郡心里的感受很微妙。
他觉得痛,又有种自己和她的关系比陆执言要近的满足感。
于是卫璟在一旁,看着俩男人在自己老妈的介绍下,又握了一次手。
郑雯冬对一些微妙的氛围浑然不觉。
她有些紧张,纵然这是一场成功率很高的微创手术。
可上一世生离死别的记忆太沉重深刻了,一直在她心里隐隐作痛。
郑雯冬坐立不安,最后去了趟厕所。
她洗完手用凉水冲脸,抬起头时,郑雯冬从镜子里看到了卫书郡那张冷若冰霜的脸。
她吓了一跳,后退一步,又转过身。
“卫书郡?你在这儿干嘛呢?”
卫书郡上前一步,靠近了几分。
“我的儿子,难道需要拜托别的男人养吗?”
卫书郡其实心里清楚,郑雯冬并不是这样的人。
她和陆执言之间,也什么都没有,至少目前为止是这样。
可那一点点的几率,都能让他妒火中烧,说出这句尖锐的话来。
而这话也终于击碎了郑雯冬心里那点惆怅。
“卫书郡,这是我们离婚的第三天。”她冷声强调道。
“我不是你,离婚前没有男性朋友,离婚后也不会急于找另一个人,开始另一段婚姻。”
她这些天的疲惫终于写在脸上。
从医院回来,在家做了一顿大餐,又和卫书郡签署离婚协议书。
离完婚就到医院,再从医院回酒楼,努力促成一单合作。
如今在医院忙前忙后,还要应付前夫的脾气,真是没有一刻喘息。
郑雯冬由衷地感到疲惫。
望着她的眼睛,卫书郡下意识地伸出手,想把郑雯冬脸上的碎发别到耳后。
这个动作对他们俩来说都太陌生,也太突然了。
郑雯冬本能地躲开了,动作很快。
而卫书郡刚伸出手,就后悔了。
可下一秒郑雯冬的闪躲,更让他觉得窒息。
卫书郡收回手,又恢复了冷静自持的样子。
“既然这里有人帮忙,我就先走了。”
他一贯心高气傲,说话也总是伤人。
郑雯冬懒得跟他多说,回了一句:“那我就不送了,卫局走好。”
卫书郡被她生疏又扎人的话刺得心里一痛,回头深深看了她一眼。
郑雯冬则迎着他的视线,毫不躲闪。
……
郑援朝的手术结束时已经六点左右了。
好在陆执言没走,不然就郑雯冬和卫璟两个人,根本没办法搬动打了全麻的郑援朝。
三人吃过饭后,郑援朝的麻药还没醒。
卫璟担惊受怕了一下午,终于趴在郑援朝的病床边睡着了。
郑雯冬和陆执言一起到了病房外。
窗外,太阳还没落山,快六月了,白天的时间越来越长。
从楼上望去,医院的道路上依然人来人往。
郑雯冬心里的一块大石头落了地,轻松了许多。
陆执言先开口:“你的儿子很懂事。”
郑雯冬愣了一下,回道:“谢谢。”
她侧过头,看到陆执言的西装上多了几条褶皱,应该是刚才抱郑援朝时弄的。
郑雯冬心里既感激又有些歉意。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陆执言,说:“今天真的太麻烦你了,陆老板。”
陆执言垂眸看着她,心想,今天到底听了多少次她的道谢。
郑雯冬对谁都这么客气吗?感觉对酒楼里的人并不是这样。
他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叹了一声,感觉自己今天也不太正常。
“今天我和你父亲简单聊过,他对鹭园酒楼以后的发展,并没有什么要保持原样的意见。”
“那么,趁着现在这个机会,我们就聊聊之后合作的事吧。”
郑雯冬愣了一下,对这人进入工作状态的速度感到惊奇。
她点点头:“好的。”
陆执言看着窗外,淡声说道:“郑主厨,你也清楚我是负责总部在京市创立分公司的项目。”
“餐饮行业在本地已经发展得很好了,而京市本地也有餐饮公司的参与,我是打算以融入,也就是投资为主,辅以本部的餐馆酒店创立,形成合作共赢的局面。”
“我选择的合作模式,对鹭园来说,自由度会更高,你和你父亲仍是鹭园的实际负责人,我只负责投资,不会干涉你们的决定。”
郑雯冬听着,虽然还没看到合同,但知道陆执言开出的条件相当优厚。
虽然鹭园酒楼按照目前的发展模式,迟早能有足够的资金来扩建、开分店或者改革新业务,不必将收益分给旁人。
但接受宝物珑的介入,同意和陆执言的合作,相当于有了一个商业指导者,也相当于背靠一个大公司,发展会更稳,走得也会更远。
这么一想,孰轻孰重,已经很清楚了。
再加上,虽然自己只和陆执言见过两面,却觉得这人可靠。
虽然他表情冷,但人确实不错。
也许在商业合作中,除了清清楚楚的利益关系,还有一些温暖的人情来考量一个人是否值得合作吧。
想着,郑雯冬忍不住笑,觉得自己这样的想法有点天真。
她转过头,看着他说:“我代表鹭园酒楼的全体员工,同意与宝物珑公司的合作。”
陆执言自然不知道郑雯冬心里在想什么。
只是看到她笑,也心情不错地扬了扬眉。
“我会给出一些参考意见,至于分红之类的,就按照到时候拟定好的合同来。”
“就当是参与外地餐饮店发展的一次试验和学习,我不会让自己亏本,而且,我对鹭园在你手下的发展也很看好。”
接着,两人握手达成共识。
竟然还没签合同,也没有复杂的利益博弈,只是口头就达成了合作意向。
回家后,卫璟听完事情经过,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虽然不太懂,但感觉很厉害,鹭园加油!”
他如此评价。
……
“卫局,钱老板刚刚打电话来,说想再请您吃一次饭。”
卫书郡微微皱了皱眉,沉声说道:“不见,推掉吧。”
他又想起前几天在医院看到陆执言和郑雯冬走得很近,心里的烦躁更甚。
还有郑雯冬当时说的那句话。
“这位是宝物珑食品餐饮有限公司的陆老板,是钱老板介绍给鹭园的合作商。”
鹭园的发展一直很稳定,但如果能背靠一个大企业,肯定会有更多支持。
是钱至诚牵的线吗?
“算了。”卫书郡拧了拧眉心,叫住秘书,“还是见吧,时间地点让他安排好。”
秘书答应了一声,刚准备走,就看到一向冷静自持的领导有些愣神。
卫书郡看着窗外刺眼的阳光,喃喃道:“别让她难做。”
……
可能是钱至诚介绍的缘故,这几天鹭园来了不少来吃饭谈生意的老板,包厢预约出去了好几个,有时还有人找郑雯冬上门做菜。
随着名声越来越大,跟着郑雯冬的小学徒也更加刻苦。
她乐见其成,也有了些空余时间处理一些厨师之外的工作。
和陆执言合作后,郑雯冬并没有急于扩建或开发新业务。
现状很好,还是要谨慎一些。
陆执言也有这层考量,总是叫郑雯冬一起去别的餐馆取经。
说什么“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郑雯冬因为之后金厨道的决赛而愁眉苦脸,找借口拒绝道:“口味是很主观的东西,我跟着去,也不会有什么实质的用处吧?”
陆执言脚步不停,回头看她一眼。
“你的主观感受,也是我的参考依据。”
郑雯冬想了想,觉得出去换换脑子,总比闷在后厨研究菜品要好,于是还是跟着去了。
只是没想到到了湘味人家这家餐馆时,郑雯冬和何灿对上了视线。
而她旁边的人,自然是卫书郡。
郑雯冬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卫书郡和何灿。
前两次共同用餐的经历都不太愉快,让她皱了皱眉头。
何灿很快移开了视线。
陆执言察觉到郑雯冬的异常,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他什么也没说,和郑雯冬一起在窗边坐下了。
等侍者开始上茶,陆执言才开口:“没想到湘菜馆在京市的生意也这么好。”
郑雯冬的注意力很快被吸引回来,喝口水说道:“有特色又融合当地口味,这是餐馆生存的关键。”
陆执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郑雯冬接着说:“宝物珑公司旗下的浙菜馆要在这竞争激烈的地方发展,肯定也要研究出能被本地人接受,且有独特性的菜品。”
陆执言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郑主厨还没品尝菜品,就有建设性的意见了。”
郑雯冬也不谦虚:“这是观察得出的结果。”
这回陆执言是来真正吃饭的,没有像上次那样浅尝辄止。
两人都被辣得直抽气。
郑雯冬还不忘总结:“鲜、香、辣,难怪让人欲罢不能。”
陆执言平复好呼吸,去找店主交涉了。
郑雯冬则到店门口等他。
没想到刚站定,就碰上了也从店里出来的卫书郡和何灿。
郑雯冬微微一怔,很快又笑起来:“好巧啊。”
卫书郡还没说话,一旁的何灿先接道:“好巧!郑女士,您是自己来的吗?”
进门之前郑雯冬才和何灿对上视线,她不可能不知道自己是和陆执言一起来的。
自己都和卫书郡离婚了,她还故意装傻,真让人厌烦。
郑雯冬心里清楚,她和陆执言之间什么也没有,就算真有什么,也比她和卫书郡光明磊落。
卫书郡没说话,目光沉沉地看着她,等着她的回答。
郑雯冬微微一笑:“不是的,我是和老板一起来的。”
何灿察觉到身边的男人身体微微僵硬了一下。
郑雯冬向后看了一眼,还没看到去谈话的陆执言的身影。
她接着说道:“卫书郡之前也见过,他是我们鹭园的合作商。”
半个月前,得知卫书郡和郑雯冬离婚的消息,何灿心里五味杂陈。
一方面,她感到欣喜,觉得自己和卫书郡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在一起了。
另一方面,她又有些忐忑,感觉自己像是插足了卫书郡的婚姻,才得到了他离婚的结果。
虽然她并没有做过什么,也没有主动争取过什么,只是顺其自然地和卫书郡靠近。
事已至此,她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这些天,虽然卫书郡在她身边,两人的关系看似稳定且有所发展,但何灿总觉得这个男人的心不在自己这儿。
看到郑雯冬,她既渴望验证什么,又希望她这个前妻永远别在卫书郡面前出现。
可郑雯冬却表现得那么从容,毫不避讳,这让何灿觉得自己更加卑劣。
何灿,堂堂大学教授,怎么能让自己和一个没什么文化的厨子相提并论。
而身边的卫书郡却对她的小心思毫无察觉。
他只是盯着郑雯冬,缓缓地点点头:“是的,之前见过。”
卫书郡欲言又止,何灿却能感受到他身上一种名为嫉妒的情绪。
她挽紧了卫书郡的手臂,勉强笑道:“书郡,反正郑女士在等人,那我们先走吧。”
此时,菜馆的感应门应声而开,陆执言走了出来。
不知道怎么的,三人又凑到了一起。
陆执言拧了拧眉头,走到郑雯冬的旁边。
这次何灿反应很快,轻笑一声:“呵呵,两个人看起来毫不相干,却意外地般配呢。”
卫书郡回过神来,下意识地配合了何灿一些。
但他仍盯着郑雯冬,似乎想从她的脸上看出一些嫉妒来。
郑雯冬心里轻叹一声,觉得幼稚。
她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觉得何灿为了夺回卫书郡的注意力,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
堂堂知识女性,为了一个男人如此,真是可悲可叹。
陆执言则眯起眼睛看着她,意有所指地说:“何女士,把危机感放在错的人身上,可不是什么好事。”
……
之后的日子过得还算平静。
七月初,金厨道的另一组终于决出了决赛的名额。
不出郑雯冬所料,她决赛的对手正是江南馆的首席厨师,郭振节。
决赛的赛制也很简单,就是为评委做一桌完整的菜。
决赛当天,金厨道的新赞助商果然出手阔绰,将场地定在了本市有名的五星级酒店的大场馆,甚至还有观众席,还有电视台的转播。
场馆的中间,是两块能展示做饭细节的大屏幕。
郑雯冬心里微微一惊,但很快恢复了平静。
跟着她的学徒手心开始冒汗,但好在没有像上次招待陆执言时那样手抖。
厨师亮相时,郑雯冬和郭振节打了个照面。
四十来岁的男人,冷静沉稳,很有大厨的风范。
两人对视,微微点头。
郑雯冬看向观众席时,也看到了来给自己加油助威的陆执言、卫璟和郑援朝爷孙三人。
可能是陆执言有些关系,三人的位置在靠前的最佳观众席。
很快,比赛开始了。
大屏幕上将两位厨师的做菜过程转播给现场观众。
郭振节做菜相当具有观赏性,而郑雯冬则是脚踏实地、朴实无华。
场馆里很快飘起诱人的香气,馋得观众们直吞口水。
郑雯冬很快摆出了五道菜:本市招牌烤鸭、莲枣肉方、博山豆腐箱、油爆双脆,以及一道借鉴了湘味人家的金鱼戏莲。
而郭振节则拿出了淮扬菜的招牌:清炖蟹粉狮子头、大煮干丝、三套鸭、松鼠鳜鱼、梁溪脆鳝。
菜品细致精美,格调高雅。
只是郑雯冬的务实风格让人有些轻视。
她本人脸上却一片沉静。
主持人宣布上菜。
立刻,鹭园酒楼的几名服务员走了出来。
他们手里都端着盘子,放到了评委们的面前。
现场一片惊讶,原来鹭园的厨师还准备了第六道菜。
这一碗碗金黄色的糊状物,上面还飘着一朵栀子花,观赏性很强。
凑近闻一闻,又是一股清香的甜蜜味道。
不少评委都皱起了眉头。
“粥?”
通常情况下,第一道菜应该是开胃菜。
大多是些酸辣口味的食物,比如辣萝卜、凉拌海带丝之类的凉菜,或者是蔬菜沙拉。
而全场唯一的外国评委艾尔莎看得眼花缭乱,一时既迷茫又惊奇。
“这是什么?粥吗?竟然能做得这么美!”
其余几人也跟着附和,纷纷夸赞别出心裁。
而坚定支持淮扬菜的陈胜老爷子则一吹胡子,冷笑一声。
“普通的玉米粥,再配朵栀子花儿,有什么了不起的,谁都能做。”
那几名评委现在又觉得刚才的附和有些草率。
都说外国人没见过太多中餐花样。
一时间,桌前的评委看着这几碗粥都没动手品尝。
卫璟在场下,看着屏幕里的冷场,一时有些急躁。
“他们在干嘛呢!我妈做得这么好看,还能鸡蛋里挑骨头!”
郑援朝倒是不急,笑呵呵地说:“小璟,你妈妈肯定有办法的,别急。”
一旁的陆执言也点点头:“确实,雯冬的点子,从不会让人失望。”
卫璟刚想说,大叔,你别叫得这么亲热。
可又被大银幕上,自己妈妈脸上扬起的志在必得的微笑吸引了目光。
郑雯冬对这种状况,像是早有预料。
她走上前,端起艾尔莎评委面前的粥,微笑着示范。
她把那朵栀子花举起,轻轻地倒到了粥里。
又用勺子搅拌了下,示意评委们食用。
接着,她把碗重新放在了艾尔莎评委面前。
“艾尔莎女士,请您慢用。”
评委们将信将疑地按照她的示范,将粥搅拌后小口品尝。
很快,艾尔莎评委惊奇地叫了起来:“哦!天哪,这是花蜜!天啊,真的太有创意了!”
贵妇人用她那为数不多的中文词汇量连连夸赞。
“噢,冬!你真是心思灵巧的中国厨师!我是真的非常喜欢你!”
没错,这正是郑雯冬定下的第一道菜。
熬得恰到好处的玉米粥,选用的甜玉米。
玉米粒可以在口中迸发出甜汁儿的清脆口感。
再把花蜜藏于栀子花中,吃的时候,倒入温热的粥中,味道甜美细腻。
都是甜味儿,在嘴中的感觉却并不单一,甚至很有惊喜感,相当有创意性。
夏天,就是要吃口味清新的。
从一开始的惊喜,郑雯冬就定下了高开的基调。
几道菜的口味皆是不同,但她特意调了味,口感更适合夏天。
又制造了口味冲突,口味重的菜吃进嘴里,像噼里啪啦燃起一阵火花似的,却又没刺激到让人难以接受的地步。
而清淡的则熨帖了口腔一般柔和。
郭振节做的淮扬菜自是鲜美,口味却一成不变,从一开始做菜的惊艳,如今尝进口里,倒有些平淡无奇了。
评委挨个点评,又是几番争论。
最终郑雯冬以十分的优势获得了金厨道大赛的冠军!
主持人笑意盈盈地宣布了这个结果,又说:“接下来,请我们在台下看完全程的神秘赞助商,为冠军颁发奖励!”
台上,郑雯冬看见聚光灯打在陆执言头顶。
一时间,场内掌声雷动。
郑雯冬笑得有些无奈,原来,这金厨道大赛的新赞助商,就在自己身边。
陆执言倒是装得两人不熟似的,客客气气地给她颁奖。
只是下一瞬,又丢下了一颗惊雷。
“恭喜冠军,宝物珑公司在此作出与鹭园酒楼合作的重要决定。”
郑雯冬难得露出惊讶的表情。
陆执言这般高调,也是相当难得一见。
迎上她惊讶的眼神,陆执言微笑颔首,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
“我们需要一个机会,来彻底打响宝物珑和鹭园的合作,不是吗?”
这一幕,自然也被定格在了京市晨报上。
鹭园的名声越来越大。
郑雯冬则慢慢把主厨工作交给跟着自己的徒弟,把重心转移到幕后工作中。
她准备赶个时髦,办个鹭园茶馆,迎合一下慢生活的基调。
没想到今天跟着陆执言到咖啡馆采风的时候,碰见了何灿。
“郑女士?”何灿看到她,有几分意外和疑惑。
她侧头看见不远处的陆执言,又露出了然的神情。
“你以前,也会为了不适合你的男人,到不适合你的地方来。”
这话轻视和讽刺的意味太强,让郑雯冬皱了皱眉头。
“何教授,人总是会变的,没有你那些有色眼光,其他客人也没觉得我来这咖啡馆格格不入。”
“况且,你我二人,应该已经没有什么直接的利益冲突了吧?说话怎么总要夹枪带棒的,惹得两个人都不太愉快呢?”
郑雯冬难得说话迂回,暗里提醒着何灿两人之前是因为卫书郡不对付。
也是在提醒她,明里暗里其实都算插足了她和卫书郡的婚姻。
何灿向来知道郑雯冬不是什么容易被欺负的软柿子,也知道她的锐利。
但也没想到有些日子不见,她说起话来,更容易叫人难堪。
可何灿并不想认输,脸色有些红,仍梗着脖子说道:“看来离开书郡之后,你确实变了很多,也学会了很多。”
郑雯冬忽然不想计较什么了,也不想逞什么口舌之快。
她叹了口气,看向窗外人来人往的街道,人人都有要去的地方。
谁也没动,直到郑雯冬开口问道:“何教授,你和你前夫,是因为什么离婚的呢?”
何灿被她问得一愣,想说“不关你的事”,却没说出口。
倒像是一口气在胸中堵了太久,不吐不快。
“他家暴,打我,也打女儿。”
“不好意思。”郑雯冬微微低头,“问到了您的伤心事。”
“重大的人品问题之外,不爱了,生活步调不一致,这都是离婚的理由。”
“我恨过你,曾经也很介意卫书郡精神出轨,但是我现在也想明白了,你是恰好出现的那个人,不是你,也许会有另一个人。”
说着,郑雯冬抬起头看何灿,说:“我不想再计较什么,你也不用试探什么,你和卫书郡的事情,和我已经没有半点关系了。”
何灿微微一愣。
“可是,郑女士,书郡依然很在意你。”
何灿到底是个知识女性,当和自己“被动”插入一段婚姻的受害者对上时,没有没皮没脸到那地步。
郑雯冬听了这话,心里没什么波澜。
她扯了扯嘴角,没什么表情地说:“那我给你个建议吧,何教授,趁早和他断了,别在一个心不在你身上的男人身上浪费时间。”
她说完想走,又被身后的何灿急声叫住:“那你呢?你还会选择对你念念不忘的前夫吗?”
何灿看着不远处等着她的陆执言,依旧是话里有话、意有所指。
事已至此,郑雯冬其实已经很少考虑感情。
她小幅度地耸了耸肩:“人生那么长,还有那么多事情要做,谁又说得准呢?每一步都好好走,走到哪算哪儿吧。”
往后,她只想专注自己的生活,顾好身边的人。
至于感情的事,郑雯冬如今坚信一句,你若盛开,清风自来。
上辈子的她迷失了太久,而这世,她也只想好好听从自己的心意,顺其自然。
……
今年京市的冬季来得很早。
平平无奇的一天,郑雯冬的家门口来了个不速之客。
卫书郡被司机扛着,看着没开灯的客厅,低声说道:“我家里为什么没人?”
司机看见他通红的眼眶,一时说不出话来。
离婚后,卫书郡自己可能没感觉,但他身边的司机却感觉出来,卫局的生活打理得远没以前好。
如今在聚餐上喝醉了酒,才终于找到了向郑雯冬示弱的借口。
他心里叹了口气,才对卫书郡说:“局长,可能冬姐的酒楼有什么事情吧,最近听说鹭园酒楼生意很好,准备扩建,挺忙的。”
卫书郡扯了扯嘴角:“老张啊,真是少见你这么能说。”
卫书郡眼前有些恍惚,让司机把自己安顿在沙发上后,就让他离开了。
离婚其实并没有给卫书郡的生活带来多大的变化。
依旧是单位和家,两点一线,一成不变。
他本以为自己这近十年的生活,已经几乎没有关于郑雯冬的习惯了。
但卫书郡很快就发现自己错了。
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其实很擅长自我麻痹,用理性来规避一些情绪上的失控。
而何灿,就是他和郑雯冬离婚后,用来规避伤心的一种手段。
反正已经离婚了,郑雯冬也说要各自开始新生活。
后来,他带回来的礼物,都是郑雯冬喜欢的款式,点的菜,也都是郑雯冬喜欢吃的……
卫书郡太傲慢了,傲慢到迟钝的地步。
二十年,他和郑雯冬的生活几乎磨合得浑然一体。
他觉得一切都很安心,是因为身后有个家,但他自己却毫无察觉。
身边的人找年轻的情人,他对此嗤之以鼻。
但有时也会听到学历相当的夫妻,生活得很和谐。
这让他心里微微一动,开始审视起自己的妻子来。
隐隐开始觉得和郑雯冬这个“糟糠之妻”,生活理念、学识眼界完全不同,两个格格不入的人要怎么一起生活。
一旦有了这样的想法,就再也无法忽视。
和郑雯冬过了二十年,除了孩子,已经完全没了共同话题。
二十年,面对同一个人,要如何保持新鲜感呢?
离婚的念头其实很早就有了,后来他又遇到了何灿。
他也不见得有多喜欢何灿,只是觉得往后的生活,和她在一起也许更合适。
情爱,对他们这样的人来说,是最虚无缥缈的东西。
卫书郡拿着烟的手顿了一下,可自己娶郑雯冬的时候,从来没有这样觉得。
他深吸了一口烟,苦笑起来。
环境真的太能影响人了,这么想好像成了借口。
原来……他也成了当年对自己横眉冷对的那种势利之人。
是他错得太离谱了。
来源:一遍真命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