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夏朝后期,夏、周关系趋于紧张,大约在孔甲时代,不窋被排挤出中央领导集团,周人甚至已难在渭北平原立足,因而北迁至“戎狄之间”。周原西部为姜炎部族的活动区域,南为陡峭绵延的秦岭,周人受到来自东面的挤压,只有北迁一途。史载不窋北迁,形诸“窜”“奔”一类字眼,反映了当
《史记·周本纪》载:“古公亶父复修后稷、公刘之业”,文王亦“遵后稷,公刘之业”,并认为“周道之兴”始于公刘。公刘在先周历史发展中的地位是极为重要的。
夏朝后期,夏、周关系趋于紧张,大约在孔甲时代,不窋被排挤出中央领导集团,周人甚至已难在渭北平原立足,因而北迁至“戎狄之间”。周原西部为姜炎部族的活动区域,南为陡峭绵延的秦岭,周人受到来自东面的挤压,只有北迁一途。史载不窋北迁,形诸“窜”“奔”一类字眼,反映了当时情势之紧迫。但周人并未就此没落。《国语·周语》说北迁后的周人“不敢怠业,时序其德,纂修其绪,修其训典,朝夕恪勤,守以敦笃,奉以忠信,奕世载德,不忝前人。”他们在陇东高原北部的贫瘠地带站稳脚跟,妥善处理与戎狄诸部的关系,积蓄力量,等待时机,以求重兴。
历史终于给周人提供了机会,这便是夏桀时代的到来。桀的残暴加深了夏王朝的统治危机,东方以商为首的部族联合体力量迅速壮大,中原地区各主要方国卷入了争夺最高统治权的较量之中,并最终完成了夏、商政权的交替。此时,周部族的首领公刘把握到这一难得的历史机遇,决然为改变周族的处境而完成了一次逆袭。他充分利用夏王朝失去控制全局能力的机会,大刀阔斧地扩拓周族地域,向着重据周原的战略目标,跨出了关键一步。《诗·公刘》毛传说:“公刘乃避中国之难,遂平西戎,而迁其民,邑于豳。盖诸侯之从者十有八国。”其实,“中国之难”对陇东高原上的周人来说,是构不成什么威胁的,“避”字改为“趁”字方切真情。“诸侯”系后世用语,实指当时周部族联合体所包容的许多小部落,它们对周族的追随和拥戴,反映了此时周族的重新振兴。司马迁评价公刘时代说:“周道之兴自此始。”确非溢美之词。
周部族势力的扩展,是对夏王朝的一种削弱,也是对汤革夏命的西部响应。因此,在新生的以商部族为核心的方国联盟中,周人从一开始即处于受重视的地位。据《史记·殷本纪》载,汤灭桀还亳后曾作《汤诰》,其中有“古禹、皋陶久劳于外,其有功乎民,民乃有安……后稷降播,农殖百谷。三公咸有功于民,故后有立”之类的话,可见商汤心目中周族地位的重要。
周人最初从漆水上游的古杜地区向漆水下游发展,活动范围由今武功地区延伸至岐山下,并与姜炎部族建立了牢固联盟,农业生产也有快速的发展。这一阶段大体与夏代的前期和中期相对应,是先周史上的黄金时代。但如前文所述,后来形势有所变化,不窋受夏部族排挤而北迁。至文王祖父太王居岐,其实是周人对渭北平原的重新占有。也就是说,先周史上周人曾前后两次进据周原。后一次进据,可视为周人向老家的回归。完成这一回归历程的是太王,而启动这一历程的则是公刘。
不窋所处的“戎狄之间”,即秦北地郡的部分区域,其中心为今甘肃庆城县城附近,古称“北豳”。《括地志》及《庆阳府志》都有记载。公刘时周族势力复振,活动区域不断向南扩拓。但根据《史记》所载和当地传说谱系,只有不窋、鞠陶、公刘三位在庆阳有活动,且淹留不超过这三代人。也许,“戎狄之间”的地理范围很大,早期周人先祖迁徙可能远及晋陕甘宁蒙广大的毗邻地带,但一定在庆阳有过驻足。目前,庆城关于不窋和不窋陵的传说和记载没有地方与之相争,具有独一性,但与庆城共同争夺公刘文化表达权的地方很多,如本地的西峰、宁县,平凉的崇信,陕西的彬州、长武、旬邑等地,这也说明公刘的活动范围较大,不能独言庆阳有之。
而其南进过程中,似可分前后两个阶段:第一步,先据有今甘肃庆阳市庆城县和西峰区的董志塬,站稳脚跟,积蓄力量;第二步,下塬进占马莲河与泾河的交汇地区,即今宁县、正宁县南部马莲河与泾河交汇地区与陕西长武、彬州、旬邑一带。《公刘》一诗所描述的,当是其第二步行动。这样推断有以下几条理由:
第一,《文献通考·舆地八》:“宁州,夏之季公刘之邑,春秋时戎地,战国时属秦,始皇初为北地郡,汉为北地、上郡二郡地,后汉属北地、安定二郡地。后魏献文帝置华州,孝文帝改为班州,后改为邠州,又改为豳州。西魏改为宁州,立嘉名也。”这里所说的宁州,即今董志塬及宁县一带。北魏政府虽一再更换州名,但班、邠、豳当时读音完全相同,表明群众早已习称该地区为豳,而政府是据实称而定州名。西魏时改称宁州,不过为图吉祥而已。显然,宁州就是古豳地。然而,却又有陕西旬邑为豳地之说,《汉书·地理志》右扶风旬邑条下,班固自注:“有豳乡,《诗》豳国,公刘所都。”合理的解释是,公刘据有董志塬及宁县一带时称豳,后来南拓至旬邑、彬州一带时仍称豳。谭其骧先生曾指出:“部族迁移所至,即以该部族的族名或原住地的地名作为新居的地名,这是古代常见的事。”因此,董志塬为前期的豳,旬邑一带为后期的豳。
第二,位于董志塬中心的西峰区东郊刘家店,有公刘殿遗址(群众俗称“老公殿”)。此殿宋代即已存在,传说公刘曾邑居于此。旧历三月十八,被尊奉为公刘的诞生日。每年这一天,远近群众云集,以公刘殿为中心,举办纪念公刘的盛大庙会。旬邑、彬州一带群众都要推出代表,组成颇有声势的仪仗队,吹吹打打,热热闹闹地到董志塬公刘殿这块“圣地”朝拜。也就是说,当年公刘在董志塬上兴起,之后又下塬来到旬邑、彬州一带这个事实,在世代相承的民间传说中,一直留有痕迹。
第三,从《公刘》一诗所显示的情况看,也与上述推论相符。旬邑、彬州一带拥有大片平野,自然条件要比董志塬优越得多,故诗称“既庶既繁”“而无永叹”的“溥原”。诗、言“弓矢斯张,干戈戚扬”,表明这是一次武装占领。《后汉书·西羌传》载:“后桀之乱,畎夷入居邠岐之间。”《诗·公刘》毛传谓公刘“遂平西戎,而迁其民,邑于豳。”旬邑、彬州一带,正处于董志塬和岐山之间,公刘是从犬戎手中夺取了这片土地的,毛传认为它就是公刘最后定居的豳地。
而《后汉书·西羌传》所言“邠岐之间”的邠也即豳,则只能指董志塬。
由上可知,公刘迁豳是姬姓部族发展的客观要求。公刘迁豳的过程,是不窋居北豳后,部族力量壮大,生产向前发展,疆域逐渐扩大的结果,是公刘抓住机遇获取更大发展的行动。公刘一生致力于发展农业生产,在迁豳之前,他们不畏辛劳,经过豳地,渡过渭水去选择好的树木,即“自漆、沮度渭,取材用”,显示了先民们的聪明才智和勤劳勇敢的精神。公刘迁豳是若干年力量积蓄的产物,成为提高生产水平和部族获取更大发展的新起点,为周部族的繁荣壮大奠定了基础。而公刘也作为一个英雄时代的代表人物被后世敬仰、纪念。对于公刘以前的祖先,周人已没有多少切实的印象,在历史或民间记忆中留存下来的,至多是一些半神话式的传说。如稷弃,他“以赫厥灵”,生而神异,百难不死,某种程度上说,他是神而不是人。公刘则已完全“人”化,他是一个与民众同呼吸共命运的、诚朴而刚毅的部族领袖。周人对祖先的较为真实的记忆也从公刘开始,因而在周部族发展史上,公刘是一座永远散发着光辉的里程碑。
来源:掌中庆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