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赵丽宏在人民日报撰文!“蝴蝶、海鸥,一切会飞的生命,都是诗的样子”

360影视 国产动漫 2025-08-07 11:54 1

摘要:诗歌是文字的作品,说诗歌会插上翅膀,似乎是荒诞之言。但诗歌也可能插上翅膀,飞出书页,飞向陌生的心灵,飞向辽阔的世界。这样的景象,千百年来一直未曾中断。那些在人间流传的美妙诗篇,就像插翅飞翔的百灵鸟,飞越时空,被传播,被吟诵,感动着一代又一代人。中国是诗的国度,

图注:赵丽宏斩获第37届卡马约雷国际诗歌奖

诗歌插上翅膀,飞入异域读者心灵

文 \赵丽宏

诗歌是文字的作品,说诗歌会插上翅膀,似乎是荒诞之言。但诗歌也可能插上翅膀,飞出书页,飞向陌生的心灵,飞向辽阔的世界。这样的景象,千百年来一直未曾中断。那些在人间流传的美妙诗篇,就像插翅飞翔的百灵鸟,飞越时空,被传播,被吟诵,感动着一代又一代人。中国是诗的国度,几千年来,汉字写成的经典诗篇,是人类文学库藏中的瑰宝。但是,中国的诗歌要飞向异域,飞向讲不同语言,写不同文字的外国读者,却曾经像登天一样难。不同的文字和语言,是一道巨大的障碍,阻隔着文学的传播。1985年,我第一次参加中国代表团出国访问,去了美国和墨西哥。在异国的书店里,竟然找不到一本被翻译成外文的中国文学,心中悲哀得无法言喻。和外国作家交流时,我们对他们的文学很熟悉,因为很多外国文学名著都有中文译本,我们读过他们的作品。而外国作家对中国文学的了解却少得可怜,他们知道孔子老子,知道李白杜甫,对中国的现代当代文学,几乎一无所知。关于中外文学的互通互译,很长时间来一直处于极不对等的状况。一个多世纪以来,一代一代中国学人不遗余力地翻译推介西方文学,我们对世界文学的翻译之多之广,可谓世界之最。而西方世界对中国文学的翻译和介绍,极其有限。文学要走出国门,首要的事情是翻译。文学作品如果没有翻译,它们的影响只能局限于母语读者。

赵丽宏诗歌《时间之箭》手稿

这些年来,情况已有了很大改观。随着中国的改革开放和国力的不断强盛,世界对中国文学的关注热度日益增长,中国文学正在以前所未有的规模走向世界。曾经寥若晨星的汉学家和翻译者,如今已是繁星满天,很多国家都有了热衷于翻译介绍中国文学的汉学家和翻译者。中国的当代文学,正在持续不断地被翻译介绍到国外。对此,我有切身感受。最近10多年来,我的3本诗集《天上的船》《疼痛》《变形》不断被翻译成各种文字在国外出版,已经多达30余种不同语种的版本。我的散文和儿童文学作品,也有了不少外译的版本。若把时间往前推40年,这样的情景,根本无法想象。

赵丽宏诗集《变形》多语言译本。图源:上海静安微信公众号

翻译作舟,诗歌激荡共鸣

因为诗集被翻译成不同的文字,也使我有机会在不同的国家和国外的诗人和读者交流,也有机会在远离祖国的异域听到中文和外文交织在一起的诗歌朗诵。这些年,我的记忆中有不少难忘的情境。2013年,我的诗集《天上的船》在塞尔维亚获斯梅德雷沃城堡金钥匙奖。参加颁奖典礼和诗歌朗诵会后,到贝尔格莱德参加国际书展,书展上有我的诗集首发式。我的诗集翻译者,塞尔维亚著名诗人德拉甘陪我走在人潮涌动的书展大厅里。突然,从一个书的展台下传出呼叫我名字的声音,我循声望去,发现是一位坐在轮椅上的中年女性。这是一位失去双腿的残疾人,但她满脸笑容,眼睛里闪射出喜悦的光芒。她手里拿着我的被翻译成塞尔维亚语的诗集,笑着对我说:“我认识你,我在电视里看到你获奖,祝贺你!很高兴我们把金钥匙奖给一个中国诗人!”这位坐在轮椅上的异国读者,让我感受到了无比美丽的诗意。2018年,我的诗集《疼痛》在智利被翻译成西班牙语出版后,我有机会访问智利。在智利的伟大诗人聂鲁达的黑岛故居,聂鲁达基金会为我举办了一场朗诵会。这是一场别开生面的朗诵会,也是第一次有中国诗人在这里举办朗诵会。智利和古巴的诗人用西班牙语朗诵我的诗,我自己用中文朗诵,一群学习中文的智利大学生,也来用中文朗诵。我曾在诗中这样描述当时的感受:“丛林般起伏的书架上/全世界的文字如溪流汇集/聚合成浩浩荡荡的江海/交织成轰轰烈烈的交响乐/而难得来访的汉语/如一缕古琴的清韵/被江海的涛声烘托着/在自由无羁的海风中飘旋……/也许,我的汉语/在黑岛主人耳中并不陌生/厅堂里中文余韵未落/西班牙语便风风火火赶来/如呼啸的海风穿越大洋/瞬间便在厅堂回旋/和我的汉语会合/两种完全不同的语言/在诗的厅堂里奇妙邂逅/碰撞、缠绕、呼唤、应答/融合成亲切温暖的和声……”——《在聂鲁达故居吟诗》

《疼痛》是我的诗集中被翻译成外文最多的一本,从2016年出版以来,已有20种外文译本在国外出版。在巴黎,在纽约,在麦德林,在圣地亚哥,在布加勒斯特,在麦德林,在哈瓦那,在阿尔及尔,在德黑兰,在开罗,在东京,我的耳畔一次又一次回响起不同的声音,不同的语言朗诵这本诗集中的作品。也是在2018年,我的诗集《疼痛》法译本在巴黎首发。出版这本诗集的阿玛通出版社在巴黎的一个剧院举办《疼痛》多语种朗诵会,来了很多法国诗人。法国诗人们用法文朗诵我的诗,也有人用中文朗诵。著名的叙利亚诗人阿多尼斯也来了,他为我的法译诗集写了序文,并亲自把其中一首题为《重叠》的诗从法文翻译成阿拉伯文,在朗诵会上用阿拉伯语吟诵了这首诗。阿多尼斯在为《疼痛》写的序文中,这样评价我的诗:

“这部诗集里的每一首诗篇,都是一个莲花池,从中散发出一种叫做‘痛苦’的芳香。当我们注视着其中的莲花——‘痛苦’,我们会感觉它摇身一变,乘着天梯升腾为云朵。我们会感到,赵丽宏诗中的痛苦,是在他的词语中、在汉字及其节奏和关系中摇曳的影子,仿佛这种痛苦就是时间内部的另一个时间。”

《疼痛》法文版首发式暨诗歌朗诵会上,叙利亚著名诗人阿多尼斯正用阿拉伯语朗诵诗集中的诗篇。图源:文汇网

今年,我获得了意大利的蒙塔莱文学奖,这也是因为《疼痛》被译成意大利文,我的诗在意大利引起反响。6月13日,在乌迪内大学为我举办了隆重的颁奖典礼。在颁奖典礼上我听到一些话,让我难以忘怀。《疼痛》的意大利译者弗拉米尼亚是意大利著名诗人。她在发言中告诉人们,她为什么会翻译《疼痛》。她说:“2018年,在麦德林国际诗歌节的开幕之夜,听到赵丽宏朗诵《疼痛》中的两首诗《联想》和《我的影子》,当时在场的数千听众长时间为他的诗鼓掌欢呼。他的诗也让我受到强烈的心灵震撼。当时我就想,我一定要把这位中国诗人的诗翻译成意大利文,让意大利人读到他的诗。”

意大利蒙塔莱文学奖奖牌

此后,弗拉米尼亚联合了另外一位意大利诗人马尔科,用整整5年时间,研读翻译我的这本诗集,“我们两人合作的过程中,形成了一种来回呼应的语言博弈。我们不断重读文本,追求每一个细节的准确与诗意,哪怕是一字之差,都要反复推敲。每一个词都像是被‘精确称量’,甚至可以说是‘以克计算’。”去年,《疼痛》意大利文版终于出版,在意大利读者中引起共鸣和反响。读我的诗,使意大利读者想起了蒙塔莱在100年前出版的诗集《乌贼骨》,那种对生命和人性的思索,有一种不谋而合,也是一种异曲同工。

诗集《疼痛》中文版与意译版

诗歌为桥,知音重逢有期

不同国度和文字的诗歌,因为翻译,有了互相交流、沟通和理解的条件和基础。中国的诗人也有机会结识外国诗人,插上翅膀的诗歌成为友谊的桥梁。因为诗歌,我结识了很多外国诗人,成为知心的朋友。其中最让我难忘的,是阿多尼斯。

阿多尼斯与赵丽宏

7年前在巴黎的那场朗诵会结束后,我和阿多尼斯一起参加聚会。交谈中,阿多尼斯听说埃及的一位汉学家正在用阿拉伯语翻译《疼痛》,他说:“我读过你诗集中的每一首诗,我欣赏这些诗。阿拉伯语译者是否能准确无误地翻译好这本诗集,我有点担心。”阿多尼斯向我提了一个建议:阿拉伯文的《疼痛》译文出来后,可以先交给他,他可以为这个译本校对润色。他说:“我很愿意为你做这件事,这样可以保证这本阿拉伯语诗集的质量。如果译者觉得这样有损他的自尊,我可以不署名。”阿多尼斯的建议,是一个大诗人深挚情谊的表露,让我深受感动。这些年,我和阿多尼斯有多次见面的机会,在上海,在南京,每次聚会,都有推心置腹的亲切交流。今年春天,我的法译诗集《变形》和诗文集《心之旅:诗意的回响》在巴黎中国文化中心首发,95岁的阿多尼斯又在女儿的陪同下赶来了。在朗诵交流时,他又一次上台用阿拉伯语朗诵我的诗,感动了前来参加活动的所有人。活动结束后,我和阿多尼斯在巴黎街头道别,阿多尼斯说,如果你可以安排出时间,我很想再和你聚一次,有很多话想讲。我实在不忍心再让他受累,没敢答应他。离开巴黎的前一天夜里,阿多尼斯通过诗人张如凌联系我,一定要再和我聚一次。第二天上午,在离阿多尼斯家不远一家日本餐馆里,我们又见面了。他戴着一条红色羊毛围巾,微笑着拥抱我。他带来了专门为我画的两幅画,画面上有浓烈的色彩,还有云纹般满纸飘逸的阿拉伯文,阿多尼斯告诉我,这些文字,是他送给我的诗。我们讲了很多心里话,关于诗,关于人与人之间的理解和情感,关于诡异多变的世界,还有他对中国深挚的感情……他建议我编一本阿拉伯语的诗选,收入我50多年来写的所有重要作品,他可以担任这本诗选的编审,为我把关,并为我作序。我无法相信,我面对的这位真挚热情的大诗人,是年近百岁的老人。阿多尼斯说,他还想来一次中国,和这个美好的国家告别,和中国的朋友们告别。话说得有点伤感,但这是他的一个美好期冀,我在心里想着如何实现他的愿望。我们一定还可以在中国重聚的!离开餐馆,我和张如凌夫妇一起送他回家,我们穿过几条街道,来到他住的公寓门口。阿多尼斯站在公寓门口,久久地站着,不停地向我挥手……阿多尼斯挥手的样子,是一个展翅飞翔的意象,像蝴蝶,像海鸥,像鸿雁,像一切会飞的生命。这也许就是诗的样子。

2025年6月25日于四步斋

来源:民进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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