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张浩跟我提“退彩礼”这事儿的时候,我正在给他熨下一周要穿的衬衫。
1
张浩跟我提“退彩礼”这事儿的时候,我正在给他熨下一周要穿的衬衫。
蒸汽熨斗发出“呲呲”的声音,白色的雾气氤氲开来,带着一种温暖而安定的味道。
他说得云淡风轻,好像在问我“晚上吃什么”一样随意。
“薇薇,那个彩礼,你看我们是不是先退回来?”
我的手一抖,滚烫的蒸汽差点燎到手背。
我关掉熨斗,把它稳稳立在烫衣板的末端,然后才转过身,很慢,很慢地看着他。
张浩正陷在沙发里打游戏,眼睛都没从手机屏幕上挪开,手指翻飞,屏幕上光效炸裂。
他甚至都没觉得,自己刚刚扔下了一颗多大的炸雷。
空气里温暖的蒸汽味儿好像瞬间就散了,只剩下一种让人窒息的沉默。
我问他:“你说什么?”
我希望是我听错了。
“我说彩礼,”他终于抬头看了我一眼,但眼神很快又飘回了屏幕,“那十八万八,先退给我妈吧。她说家里最近有点紧,我弟不是要换车么。”
我弟。
又是他弟。
张浩的弟弟,一个二十四岁,没正经工作,天天在家“考公”,考了三年连面试都没进过的宝贝疙瘩。
我看着张浩,这个我爱了五年,刚刚和我订婚,发誓要一辈子对我好的男人。
他的侧脸在手机屏幕的映照下,忽明忽暗。
我忽然觉得有点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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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浩,我们订婚的时候,双方父母怎么说的,你忘了?”我的声音很平静,但我知道,我的指甲已经深深掐进了掌心。
“我知道,我知道,”他操作着游戏里的人物躲过一个技能,语气有些不耐烦,“你爸妈不是说,这笔钱就是走个过场,最后还是会给我们小家庭的嘛。既然是给我们,那现在拿出来用一下,有什么关系?”
“有什么关系?”我被他这种神逻辑气笑了。
“第一,这笔钱,我爸妈是准备等我们结婚时,再添上一笔,凑个整数,作为我的嫁妆,给我们买车的。这是给我们‘小家庭’的启动资金,不是给你弟换车的‘赞助费’。”
“第二,‘给我们’和‘给你妈’,这是两个概念。钱到了你妈手里,你觉得还能回到我们手里吗?”
我太了解我那位“准婆婆”刘姨了。
一个能为了省两块钱菜钱,在菜市场跟人磨半个小时的女人,进了她口袋的钱,就像泼进沙漠里的水。
张浩终于把手机放下了。
他皱着眉,从沙发上坐起来,朝我走过来。
“薇薇,你怎么能这么想我妈?她是我们妈!再说了,我弟换车,不也是为了找工作方便,为了我们张家的脸面吗?以后我们结婚,他开个好车出去,我们脸上也有光啊。”
他想来拉我的手,被我躲开了。
我看着他的眼睛,那里面没有愧疚,只有一种“你怎么这么不懂事”的理所当然。
我的心,一点一点地往下沉。
“张家的脸面?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只知道,那是我的彩礼,是我爸妈辛辛苦苦攒的钱,是他们对我未来生活的保障和祝福。不是拿来给一个游手好闲的人‘打秋风’的。”
“你怎么说话呢?那是我弟!”张浩的声调也高了起来,“林薇,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物质,这么斤斤计较?”
“物质?”
这个词像一根针,狠狠扎在我心上。
我,林薇,一个工作六年的平面设计师,自己有房有车(房子是婚前财产,首付是我爸妈和我一起凑的),从没想过要占他张家一分一毫的便宜。
订婚前,刘姨拉着我的手,情真意切地说:“薇薇啊,我们家虽然不富裕,但礼数一定要周全。这十八万八的彩礼,是我们对你的认可和尊重。你放心,以后你嫁过来,我拿你当亲闺女待。”
当时我还感动得一塌糊涂,觉得张浩家虽然条件一般,但是诚意满满。
现在想来,那些话,就像一个个巴掌,扇在我脸上。
火辣辣的疼。
“张浩,你扪心自问,我物质吗?”我气得发抖,“我们在一起五年,我花过你多少钱?你刚毕业那会儿,房租谁付的?你生病住院,押金谁垫的?你现在身上这件外套,上个月我刚给你买的,五千多,我眨过一下眼睛吗?”
他被我问得哑口无言,眼神躲闪。
“那……那不一样,我们是情侣,现在是未婚夫妻,谈钱多伤感情。”他开始跟我耍无赖。
“好,不谈钱,我们谈感情。”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你觉得,你现在这种行为,是在跟我谈感情吗?你这是在挖我的心,掏我爸妈的心!”
“说得太严重了!不就一笔钱吗?你至于吗?”他烦躁地挥了挥手,“这样,钱算我借的,行了吧?我给你打欠条!”
打欠条?
跟自己未婚妻借彩礼钱,去给弟弟买车?
我被他这种闻所未闻的骚操作,气得说不出话来。
我看着他,忽然觉得,这五年,我可能从来没有真正认识过他。
或者说,我一直在用自己想象中的滤镜,美化着他。
如今,滤镜碎了,露出了底下那个自私、懦弱、拎不清的真面目。
“你不用打欠条,”我一字一句地说,“这钱,我不会退。你想都不要想。”
说完,我拿起我的包,摔门而出。
我需要冷静。
我怕再待下去,我会忍不住把他那张理直气壮的脸,撕碎。
我在外面漫无目的地开着车,城市的霓虹在我眼前流光溢彩,可我的世界一片灰暗。
手机响了,是张浩。
我挂断。
他又打。
我再挂。
第三遍的时候,我直接关机了。
我不想听他那些颠倒黑白的混账话。
我在江边停下车,摇下车窗,晚风吹进来,带着江水的潮气,却吹不散我心里的烦闷。
我想起我们刚在一起的时候。
那时候的张浩,穿着洗得发白的T恤,笑起来眼睛里有星星。
他会为了给我买一支我喜欢的口红,吃一个月的泡面。
他会在我加班的深夜,坐一个多小时的公交车,就为了给我送一碗热腾셔的馄饨。
他说:“薇薇,你是我要用一辈子去守护的公主。”
曾几何"时的誓言,言犹在耳。
怎么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是时间改变了他,还是我从来就没有看清过他?
我的手机开机后,涌进来十几条微信。
全是张浩发的。
“薇薇,你别生气了,我错了还不行吗?”
“我知道我说话的方式不对,但我真是没办法了。我妈天天在我耳边念叨,我头都大了。”
“你就当帮帮我,行吗?这钱我们以后肯定能挣回来的。”
“你再这样,我妈就要亲自给你打电话了,到时候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看到最后一句,我冷笑一声。
这是道歉?
这分明是威胁。
果然,没过多久,一个陌生的号码打了进来。
我接了,里面传来刘姨那尖细而又故作亲热的声音。
“喂,是薇薇吗?我是刘姨啊。”
“刘姨,有事吗?”我的声音冷得像冰。
“哎哟,你这孩子,怎么跟刘姨这么生分了。我听张浩说,你们俩为点小事吵架了?”她顿了顿,开始进入正题,“薇薇啊,不是我说你,你就是太年轻,不懂事。一家人,哪有隔夜仇的?张浩也是为了这个家好。”
“他为了哪个家好?为了我们未来的小家,还是为了你那个宝贝儿子的‘车家’?”我直接戳穿了她的虚伪。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薇薇,你怎么能这么说呢?小峰(张浩弟弟)也是你弟弟啊!他好了,你们做哥嫂的,脸上不也有光吗?再说了,那彩礼钱,本来就是个形式,你们年轻人思想新潮,不应该被这些旧俗绑住手脚。把钱拿出来,办点正事,多好?”
“我爸妈给我的钱,怎么就不是正事了?在您眼里,只有给您儿子买车才是正事?”
“你这孩子,怎么油盐不进呢!”刘姨的语气终于不耐烦了,“我告诉你林薇,我们张家娶媳妇,可不是娶个祖宗回来供着!你今天要是不同意,这婚,我看也别结了!”
“好啊。”
我平静地吐出两个字。
“不结就不结。”
说完,我直接挂了电话。
握着手机,我的手还在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愤怒。
原来,在他们眼里,我所有的付出和感情,都抵不过那十八万八。
原来,所谓的“认可”和“尊重”,都只是为了让我心甘情愿地把钱交出来的诱饵。
我真是,眼瞎心盲了五年。
4
我以为事情到此为止,大不了就是一拍两散,婚不结了,彩礼和订婚时的一些贵重礼物,按规矩退还,从此老死不相往来。
我还是太天真了。
我低估了他们一家的无耻程度。
第二天,我正在公司开会,我妈一个电话打了过来,声音带着哭腔。
“薇薇,你快回来一趟,你刘姨……她,她带着人来我们家了!”
我脑袋“嗡”的一声,差点炸开。
我跟总监请了假,一路飙车回家。
还没进小区,就看到我家楼下围了一圈人,指指点点。
我心里咯噔一下,挤进人群,就看到刘姨一屁股坐在我家门口的地上,正在嚎啕大哭,惊天动地。
她旁边站着张浩和他那个“宝贝弟弟”张峰。
张浩一脸为难地拉着他妈,张峰则像个没事人一样,低头玩着手机。
我爸妈站在家门口,气得脸色发白,我妈的眼圈通红。
“天理何在啊!我辛辛苦苦养大的儿子,好不容易要结婚了,这还没过门呢,儿媳妇就要把我们家底都掏空啊!”
“我们老两口是造了什么孽,娶了这么一个搅家精啊!”
“大家快来评评理,哪有订了婚就把彩礼攥在手里不放的道理?这不就是骗婚吗!”
刘姨一边哭,一边拍着大腿,嘴里的话一句比一句难听。
周围的邻居不明所以,对着我家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这是怎么了?老林家闺女不是挺好的吗?”
“嗨,知人知面不知心啊,看着文文静静的,没想到这么厉害。”
“为了彩礼钱闹成这样,真难看。”
那些话像刀子一样,扎在我爸妈心上,也扎在我心上。
我气血上涌,拨开人群就冲了过去。
“刘姨,你这是干什么!”
刘姨看到我,哭声更大了,一把抱住我的腿。
“薇薇啊,你可算回来了!你快跟你爸妈说说,让他们把钱还给我们吧!那是我和你叔的养老钱,是给你弟弟救急的钱啊!”
她这颠倒黑白的能力,真是让我叹为观止。
我看着她那张涕泗横流的脸,只觉得一阵恶心。
“养老钱?救急?你昨天在电话里,可不是这么说的。”我冷冷地看着她。
“我……我那是气话!你这孩子怎么还当真了呢!”她眼神闪烁。
“我当真了?”我气笑了,“你现在带着人堵在我家门口,又哭又闹,败坏我家的名声,这难道也是气话?”
张浩终于开口了,他拉着我的胳膊,把我往旁边拽。
“薇薇,你少说两句!我妈也是被你逼的!”
“我逼的?”我甩开他的手,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张浩,你还要不要脸?你妈在我家门口撒泼打滚,你觉得是我逼的?”
“那还不是因为你不肯退钱!你要是早点把钱退了,哪有这么多事!”他竟然还振振有词。
我看着这一家子奇葩,忽然就冷静下来了。
跟他们讲道理,是没用的。
因为他们根本就没有道理可讲。
我深吸一口气,走到我爸妈身边,扶住他们。
“爸,妈,我们进去,别跟他们一般见识。”
“想走?把钱留下!”张峰突然拦在我面前,吊儿郎当地说。
这是我第一次正眼看这个所谓的“小叔子”。
瘦高的个子,染着一头黄毛,穿着不合身的潮牌,眼神里满是轻浮和不屑。
“让开。”我冷冷地说。
“哟,嫂子,脾气还挺大。”他嬉皮笑脸地凑过来,“别这么小气嘛,都是一家人。那点钱,就当是弟弟我提前跟你借的,等我以后飞黄腾达了,加倍还你。”
“你配吗?”
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问。
他的脸瞬间就涨红了。
“你……你说什么!”
“我说,你不配。”我重复了一遍,声音不大,但足以让周围的人都听清楚,“一个二十多岁,靠父母兄嫂养着的人,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谈‘飞黄腾达’?你连自己都养不活,还想开好车?谁给你的勇气?”
周围响起一阵压抑的笑声。
张峰恼羞成怒,扬手就要推我。
张浩眼疾手快地拉住了他。
“够了!别闹了!”
我看着眼前这场闹剧,心里最后一点情分,也彻底磨没了。
我扶着我爸妈,对还坐在地上的刘姨说:
“刘姨,你喜欢坐,就继续坐着吧。不过我提醒你,我们小区监控是高清的,你再这么闹下去,我就报警,告你寻衅滋事。”
然后,我又转向那些看热闹的邻居,朗声说道:
“各位叔叔阿姨,不好意思,让大家看笑话了。事情很简单,我家和张家订婚,按规矩给了彩礼。现在,他们家想把彩礼要回去,给他家小儿子买车。我们不同意,他们就闹上门了。”
“具体谁是谁非,我相信大家心里有杆秤。以后谁家女儿找对象,眼睛可得擦亮点,别像我一样,碰上这种‘扶弟魔’家庭,还没结婚就想把女方家掏空。”
我的话一说完,周围的议论声更大了,但风向,明显变了。
“原来是这样啊,为了给小儿子买车,逼未来儿媳妇退彩礼?”
“这家人也太奇葩了吧!”
“可不是,这还没结婚呢,就这样,结了婚那还得了?”
刘姨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也顾不上哭了,从地上一骨碌爬起来,指着我骂道:“你……你这个小贱人,你胡说八道什么!”
“我是不是胡说,你心里清楚。”我懒得再跟她纠缠,扶着我爸妈,转身回家。
“砰”的一声,我关上了门,把所有的嘈杂和丑陋,都关在了门外。
5
家里一片狼藉。
我妈坐在沙发上,默默地掉眼泪。
我爸则在一旁抽着烟,一根接一根,客厅里烟雾缭绕。
我走过去,拿掉我爸手里的烟。
“爸,别抽了,对身体不好。”
我爸抬头看着我,眼睛里满是心疼和自责。
“薇薇,是爸不好,是爸当初没看清他们家的人……”
“爸,这不怪你。”我摇摇头,给我妈递了张纸巾,“他们伪装得太好了,谁能想到呢?”
是啊,谁能想到呢。
订婚宴上,刘姨拉着我的手,笑得像朵花,一口一个“好闺女”。
张浩的爸爸,一个沉默寡言的男人,也端起酒杯,郑重其事地说:“以后薇薇就是我们张家的女儿了,我们绝不让她受一点委屈。”
现在想来,真是讽刺。
“那现在怎么办?”我妈擦干眼泪,看着我,“这婚,肯定是结不成了。可这彩礼……”
我知道我妈在担心什么。
请神容易送神难。
就他们家今天这架势,想好聚好散,把事情和平解决了,几乎不可能。
他们肯定还会来闹。
我坐在沙发上,脑子里乱成一团。
愤怒、委屈、失望……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
但更多的是一种清醒的凉意。
我不能就这么算了。
我不能让我爸妈因为我,被人指着脊梁骨骂。
我不能让那一家子无赖,得逞之后,还觉得我们家好欺负。
我是一个设计师。
我的工作,就是把混乱的元素,整理出清晰的逻辑和视觉呈现。
或许,我也可以用我的专业,来处理这场混乱的关系。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我脑海里慢慢成形。
我要办一场“仪式”。
一场盛大的,“彩礼退还仪式”。
我要把所有的事情,都摆在台面上,让所有人都看清楚,到底是谁,在无理取闹。
我要让他们为自己的贪婪和无耻,付出代价。
我要让他们,成为真正的“过街老鼠”。
6-
我把我的计划告诉了我爸妈。
他们听完,都惊呆了。
“薇薇,这样……这样是不是太过了?”我妈有些犹豫,“把事情闹得这么大,对你的名声也不好啊。”
“妈,现在我的名声,已经被他们败坏得差不多了。”我苦笑一声,“他们敢做初一,就别怪我做十五。我们越是退让,他们就越是得寸进尺。我们必须一次性,把他们打痛,打怕!”
我爸沉默了很久,最后狠狠地把烟头摁在烟灰缸里。
“就按薇薇说的办!我们老林家的人,不惹事,但也不怕事!他们既然不要脸,我们就帮他们把这层皮,彻底撕下来!”
得到了我爸的支持,我立刻开始行动。
我首先做的,是搜集证据。
我把张浩发给我的微信聊天记录,一条条截图保存。
尤其是那些“我妈逼我的”、“你就当帮帮我”、“到时候大家脸上都不好看”的经典语录。
我还偷偷录下了刘姨给我打电话时,那些威逼利诱的话。
虽然可能不能作为法律证据,但在道德层面上,足以让她无地自容。
然后,我开始“策划”这场仪式。
我没有选择酒店,而是租了一个社区活动中心的小礼堂。
地方不大,但足够正式,而且离我们两家住的地方都近,方便“观众”到场。
我亲自设计了邀请函。
大红色的底,烫金的字,看起来喜气洋洋。
标题是:“林薇女士与张浩先生喜结连理,暨彩礼退还仪式,诚邀阁下光临”。
我把“彩礼退还仪式”这几个字,特意用小一号的字体,放在了不起眼的位置。
不仔细看,很容易就忽略过去。
我就是要让他们以为,是我服软了,要跟他们办喜事了。
邀请的宾客名单,我也仔细斟酌过。
除了我们两家的主要亲戚,我还特意邀请了我们小区的居委会王主任,张浩单位的几个领导和同事,还有上次在我家楼下看热闹的几个“热心邻居”。
这些人,将是我这场“大戏”最重要的观众和传播者。
接着,我联系了一家活动策划公司,租了投影仪、幕布和音响。
我还为这场仪式,精心制作了一个PPT。
PPT的封面,是我和张浩的订婚照。
照片上的我们,笑得那么甜。
而里面的内容,却是我为他们一家,精心准备的“送别礼”。
7-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我把邀请函,亲自送到了张浩家。
开门的是刘姨。
她看到我,先是一愣,随即脸上堆起了戒备的表情。
“你来干什么?”
我微笑着,把邀请函递过去。
“刘姨,我来送请柬。”
她狐疑地接过,打开一看,脸上的表情瞬间由阴转晴。
“喜结连理?”她抬起头,眼睛里闪着精明的光,“你想通了?”
“想通了。”我点点头,笑容无懈可击,“就像您说的,都是一家人,为了钱伤感情,不值得。我爸妈也说我太任性了,让我来给您和叔叔道个歉。”
我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让刘姨有些措手不及。
她上上下下打量着我,似乎在判断我话里的真假。
张浩和他爸也从屋里走了出来。
张浩看到我,眼睛一亮,快步走过来。
“薇薇,你……你真的想通了?”
“嗯。”我看着他,眼神“真诚”得能滴出水来,“阿浩,对不起,前几天是我太冲动了。我们在一起五年,不能因为这点事就分开。”
男人啊,有时候就是这么好骗。
尤其是在自尊心得到极大满足的时候。
张浩立刻就信了。
他激动地抓住我的手,“我就知道,薇薇,你心里还是有我的!你放心,以后我一定好好对你!”
我心里冷笑,脸上却是一副委屈又幸福的模样。
刘姨还在看那张请柬。
“这个‘彩礼退还仪式’,是什么意思?”她指着那行小字,皱起了眉。
来了,正题来了。
我立刻换上一副乖巧懂事的表情。
“刘姨,是这样的。彩礼的事,让我爸妈很没面子。他们觉得,既然你们家现在需要用钱,那我们做晚辈的,理应支持。但这钱,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退了。”
“我爸的意思是,我们两家,把亲戚朋友都请过来,办个仪式。我当着大家的面,把彩礼退还给您。这样,既全了我们小家的情分,也全了我爸妈的面子。大家一看,哦,原来不是男方家逼着退,是女方家通情达理,主动退的。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我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合情合理。
把“退彩礼”这么一件不光彩的事,包装成了一件“女方家深明大义”的体面事。
刘姨的眼睛,瞬间就亮了。
她最在乎的,不就是个“面子”和“里子”吗?
我这个方案,让她既拿到了钱(里子),又赚足了名声(面子)。
她哪有不同意的道理?
“哎哟,还是我们薇薇懂事!”她一把抢过张浩的话头,亲热地拉住我的另一只手,“亲家公想得就是周到!对对对,就该这样!办,必须办!还要大办!”
张浩也喜不自胜:“薇薇,你真是太好了!”
我看着他们一家人喜形于色的样子,心里最后一点犹豫,也烟消云散了。
我微笑着说:“那我们就说定了。后天上午十点,社区礼堂,不见不散。”
“不见不散,不见不散!”刘姨笑得合不拢嘴。
我转身离开,嘴角的微笑,瞬间凝固成冰。
好戏,就要开场了。
8-
仪式当天,我起得很早。
我为自己化了一个精致的妆,选了一条剪裁利落的白色连衣裙。
看起来既像新娘,又像一个准备上战场的女战士。
我爸妈穿得也很正式,表情平静,但眼神里,有藏不住的紧张。
我握了握我妈冰凉的手。
“妈,别怕。今天,我们是来讨回公道的,不是来丢人的。”
我妈看着我,点了点头。
我们提前半个小时到了社区礼堂。
礼堂不大,一百来个座位。
我请的策划公司已经把一切都布置好了。
舞台正中央,挂着一条巨大的横幅,上面写着邀请函上的那句话:“林薇女士与张浩先生喜结理,暨彩礼退还仪式”。
只不过,我让工作人员用一块红布,暂时把“彩礼退还仪式”那几个字给遮住了。
现在看起来,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订婚或者结婚答谢宴。
舞台一侧,摆着一张铺着红色绒布的长桌。
桌子上,是我准备的“大礼”。
十八万八千块的现金。
我特意去银行取了崭新的钞票,用点钞机捆得整整齐齐,十万一捆,剩下地码在一起,堆成一座小小的“金山”。
红色的钞票在灯光下,散发着诱人的光芒。
我调试好投影仪和电脑,把我的PPT打开,停留在第一页的封面。
一切准备就绪。
宾客们陆陆续续地到了。
我家的亲戚,我爸妈单位的同事,我的朋友们,都过来了。
他们看到这阵仗,都有些好奇,但还是纷纷跟我道喜。
我微笑着,一一回应。
然后,张浩他们一家,隆重登场了。
刘姨今天穿了一件崭新的暗红色旗袍,烫了一个时髦的卷发,脸上画着浓妆,看起来精神焕发。
张浩和他爸都穿着西装,打着领带。
那个“宝贝弟弟”张峰,也难得地穿了件白衬衫,头发梳得油光锃亮。
一家人,容光焕发,仿佛他们才是今天的主角。
他们一进来,就热情地跟宾客们打招呼。
“哎哟,王主任,您也来了!”
“李科长,快请坐!”
刘姨的声音,响彻整个礼堂。
她看到舞台上那堆钱,眼睛都直了,拉着张浩,激动地小声说:“看见没,看见没!那丫头还真把钱拿来了!”
张浩也一脸得意,他走到我身边,压低声音说:“薇薇,今天委屈你了。你放心,以后我加倍补偿你。”
我看着他,笑而不语。
很快,宾客都到齐了。
我请我的好朋友,也是今天的客串司仪,上台宣布仪式开始。
“各位来宾,各位亲朋好友,大家上午好!今天,是一个特别的日子……”
朋友按照我给的稿子,说了一通热情洋溢的开场白。
张浩一家人,坐在第一排,脸上洋溢着胜利者的微笑。
刘姨甚至还掏出手机,准备录下这“光荣”的一刻。
开场白结束,朋友微笑着说:“下面,让我们用热烈的掌声,有请今天美丽的女主角,林薇女士,上台致辞!”
我深吸一口气,踩着高跟鞋,一步一步,走上了舞台。
我站定在舞台中央,拿起话筒。
灯光打在我身上,我能看到台下所有人的脸。
好奇的,祝福的,疑惑的,以及,贪婪而得意的。
我的目光,最后落在了张浩一家的脸上。
“大家好,我是林薇。”
我的声音,通过音响,清晰地传遍了整个礼堂。
“首先,非常感谢大家在百忙之中,来参加我和张浩的……这场特别的仪式。”
我顿了顿,然后转身,走到那条横幅下面。
我抓住那块红布的一角,用力一扯。
红布滑落。
“彩礼退还仪式”七个大字,赫然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整个礼堂,瞬间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愣住了。
台下第一排,张浩一家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9
“我想,大家现在一定很困惑。说好的喜事,怎么变成了‘彩礼退还仪式’?”
我转过身,重新面对观众,嘴角带着一丝冷峭的笑意。
“别急,接下来,我会给大家一个完整的解释。”
我按下了PPT的翻页笔。
大屏幕上,我和张浩的甜蜜合照消失了,取而代代之的,是我的微信聊天记录截图。
一张一张,清晰无比。
“薇薇,那个彩礼,你看我们是不是先退回来?”
“我弟不是要换车么。”
“你就当帮帮我,行吗?”
“你再这样,我妈就要亲自给你打电话了,到时候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我一边展示,一边用平静的语气,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娓娓道来。
“各位叔叔阿姨,哥哥姐姐,这就是事情的起因。订婚刚过一个月,我的未婚夫张浩先生,就向我提出,要求我退还十八万八的彩礼,原因是要给他二十四岁、没有工作的弟弟,买一辆新车。”
台下响起一片哗然。
所有人的目光,都像探照灯一样,射向了张浩一家。
张浩的脸,瞬间变得惨白。
他想站起来,却被他旁边的刘姨死死按住。
刘姨的脸色,比他还难看,她大概没想到,我会来这么一出。
“当然,我的未婚夫也说了,这不是他的本意,是他妈妈逼他的。”
我翻到下一页PPT。
屏幕上,出现了一个音频播放的图标。
我按下了播放键。
刘姨那尖细又刻薄的声音,响彻全场。
“……那彩礼钱,本来就是个形式,你们年轻人思想新潮,不应该被这些旧俗绑住手脚。把钱拿出来,办点正事,多好?”
“你这孩子,怎么油盐不进呢!我告诉你林薇,我们张家娶媳妇,可不是娶个祖宗回来供着!你今天要是不同意,这婚,我看也别结了!”
录音放完,全场死寂。
连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见。
刘姨的脸,从惨白变成了猪肝色,她浑身发抖,指着我,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大家听得很清楚。在我的准婆婆眼里,我爸妈给我未来幸福的保障,是‘旧俗’;而给她无所事事的儿子买车,才是‘正事’。”
“我不同意,她就用‘不结了’来威胁我。我同意了,他们又会怎么做呢?“
我再次按下翻页笔。
屏幕上,出现了一张照片。
是我家楼下,刘姨坐在地上撒泼,张浩和张峰站在一旁的照片。
这张照片,是我一个邻居当时拍下来,发在业主群里的。我特意找他要来了原图。
“他们做贼心虚,怕我真的不结了,于是,就有了大家前几天看到的那一幕。他们一家三口,堵在我家门口,又哭又闹,败坏我的名声,说我‘骗婚’,逼我就范。”
台下的议论声,像潮水一样涌来。
“天哪,太不要脸了吧!”
“这家人简直是极品!”
“那个老太太,演得还真像那么回事!”
坐在台下的居委会王主任,脸色铁青。
她那天还真以为是我们家理亏,现在看来,完全是被当枪使了。
张浩单位的李科长,看着张浩的眼神,也充满了鄙夷和失望。
我看着台下那一张张或愤怒,或鄙夷,或同情的脸,心里没有快意,只有一种尘埃落定的平静。
我走到那张摆满现金的桌子前,抚摸着那些冰冷的钞票。
“这十八万八,是我爸妈一辈子的积蓄。他们把它交给我,是希望我未来的生活,能有一份底气和保障。”
“他们从来没想过,这份爱,会成为别人眼中可以随意索取、予取予求的‘肥肉’。”
“他们也从来没想过,这份祝福,会给我们家,招来这样的羞辱。”
我的声音有些哽咽,但很快,我就稳住了情绪。
“今天,我把大家请到这里,不是为了让大家看笑话。而是要做一个见证。”
“我,林薇,在此,正式宣布:”
“我与张浩先生的婚约,即刻解除!”
“这十八万八的彩礼,我如数奉还!”
我拿起一捆钱,重重地放在桌子上。
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但是!”我话锋一转,提高了音量。
“这钱,你们不能白拿!”
我回到电脑前,翻到了PPT的最后一页。
那是一张清单。
标题是:“婚约取消,费用结算清单”。
“订婚宴,男方10桌,女方10桌,共计花费5万2千元,我方支付。”
“婚纱照,拍摄费用3万8千元,我方支付。”
“预定婚庆公司,定金2万元,我方支付,已无法退还。”
“订婚首饰,为张浩先生购买的钻戒、手表,共计6万5千元。”
“五年来,为张浩先生购买衣物、电子产品等各类礼物,有记录可查的部分,共计约15万元。”
“恋爱期间,共同生活开支,本着感情,不予计算。”
“精神损失费,因男方家庭的无理取闹、寻衅滋事、名誉诽谤,对我及我的家人造成的巨大精神伤害,暂定为10万元。”
我每念一条,台下的抽气声就更响一分。
张浩的脸,已经毫无血色,像一张白纸。
刘姨好像终于反应过来了,她猛地从座位上弹起来,指着我尖叫:
“你……你血口喷人!你胡说!哪有那么多钱!”
“有没有那么多,我们法庭上见。”我冷冷地看着她,“刘姨,我这里有所有的转账记录、消费凭证和发票。我本来想着,好聚好散,这些东西,就算是我为我五年的青春,付出的代价。”
“但是,你们欺人太甚!”
“你们不仅想要钱,还想要我的尊严,想把我踩在脚下!”
“所以,我改变主意了。”
我拿起桌上的一捆钱,走到舞台边缘,在他们一家人惊恐的目光中,把它扔在了他们脚下。
“这十万,是退还给你们的彩礼中的一部分。剩下的八万八,以及这张清单上的所有费用,共计三十七万三千元,我会委托我的律师,正式向你们发出律师函。”
“我们,法庭上见。”
说完,我扔掉了话筒。
整个礼堂,一片死寂。
随后,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是我家的亲戚,我的朋友,还有那些正直的邻居们。
他们用掌声,表达了他们的支持。
我站在舞台上,看着台下那一家人,面如死灰,狼狈不堪。
我知道,他们完了。
在这个人情社会里,在这个小小的社区里,他们的名声,彻底臭了。
他们将永远被钉在耻辱柱上,成为所有人茶余饭后的笑柄。
他们,成了真正的“过街老鼠”。
我转身,走下舞台,头也不回。
阳光从礼堂的窗户照进来,打在我身上。
很暖。
10
那场“退还仪式”的效果,比我预想的还要好。
当天下午,我们小区的业主群就炸了。
我邻居把现场录的视频,剪辑了一下,发到了群里。
群里几百号人,瞬间就沸腾了。
“我靠!活久见!还有这种操作?”
“这家姓张的,脸皮是城墙做的吧?”
“林家这姑娘,干得漂亮!太解气了!”
“支持林小姐维权!这种人就不能惯着!”
我们楼下的王阿姨,平时最喜欢八卦,这次却坚定地站在了我这边。
她在群里发了好几条语音,痛斥张家人的无耻行径,号召大家以后“防火防盗防老张”。
居委会王主任,也代表居委会发了声明,对张家这种“败坏社区风气”的行为,表示了“严厉谴责”。
事情的发酵速度,超乎想象。
很快,就不再局限于我们小区了。
张浩单位的同事,把这件事当成笑话,传遍了整个公司。
据说,他们公司领导找张浩谈了话,虽然没明说,但意思也很明显了,让他“注意个人品德,不要给公司形象抹黑”。
张浩在公司的处境,可想而知。
而刘姨,更是成了社区里的“名人”。
她以前最喜欢去小区的广场上,跟一群老太太聊天跳舞,炫耀她儿子多有出息,未来儿媳多听话。
现在,她一出门,就被人指指点点。
以前那些跟她关系好的“姐妹”,现在看到她,都像躲瘟神一样躲着走。
她去菜市场买菜,连卖菜的小贩都多看她两眼,然后跟旁边的人窃窃私语。
那种被孤立、被鄙视的滋味,对她这种爱面子爱到骨子里的人来说,恐怕比杀了她还难受。
至于那个张峰,听说被他爸狠狠揍了一顿,关在家里不准出门。
他想换车的美梦,也彻底泡汤了。
他们一家,就像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11
当然,他们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
仪式结束后的第二天,张浩就来找我了。
他在我家楼下等了我整整一个晚上。
我下班回家,看到他憔悴地靠在我的车旁,胡子拉碴,眼睛里布满血丝。
看到我,他立刻冲了过来,一把抓住我的胳膊。
“薇薇,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他“扑通”一声,就给我跪下了。
就在人来人往的小区门口。
我吓了一跳,赶紧去扶他。
“张浩,你干什么!快起来!”
“不,你不原谅我,我就不起来!”他抱着我的腿,哭得像个孩子,“薇薇,我知道我混蛋,我不是人!我不该听我妈的话,不该那么对你!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我们重新开始!”
周围已经有邻居在驻足观望了。
我只觉得一阵难堪和厌烦。
“张浩,我们已经结束了。你现在这样,只会让我更看不起你。”
“不,没有结束!”他抬起头,眼睛通红地看着我,“那场仪式,是你一时冲动,我不怪你!彩礼我们不要了,一分都不要了!我弟的车,我也不管了!我们还像以前一样,好不好?”
“回不去了。”我摇摇头,一字一句地说,“张浩,你知道吗?你最让我失望的,不是你要退彩礼,而是你从头到尾,都没有觉得你自己有错。你觉得错的是你妈,是她逼你的。你觉得错的是我,是我太计较,不给你面子。”
“你就像一个没断奶的孩子,永远躲在你-妈-的-身后,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得一干二净。”
“你跪在这里,不是因为你真的认识到自己伤害了我,而是因为你的生活,被我搞砸了。你的名声,你的工作,你的安逸日子,都没了。所以你来求我,希望我能让你回到过去。”
“可是,凭什么呢?”
我的话,像一把刀,剖开了他所有虚伪的伪装。
他的哭声,戛然而止。
他愣愣地看着我,仿佛第一天认识我。
我用力掰开他的手,站直了身体。
“张浩,站起来,像个男人一样,去承担你该承担的后果。别再来找我了,我们之间,除了法庭,没什么好谈的了。”
说完,我转身就走,再也没有回头。
12
律师函很快就寄到了张家。
他们一开始还想耍赖,拒不签收。
但我的律师,是个经验丰富的老手。
他直接申请了诉前财产保全,冻结了张浩的工资卡和刘姨的一部分存款。
这下,他们彻底慌了。
刘姨又给我打了无数个电话,从一开始的破口大骂,到后来的苦苦哀求,再到最后的威胁恐吓。
我一个都没接。
所有的事情,都交给了律师处理。
张浩也来公司找过我几次。
但我已经提前跟前台和保安打好了招呼,他连公司的大门都进不来。
最后,他们还是妥协了。
在开庭前,他们同意了调解。
他们不仅要退还清单上所有的款项,还要在社区的公告栏里,张贴公开的道歉信,为我消除影响,恢复名誉。
拿到调解书的那天,我爸妈比我还激动。
我妈拉着我的手,眼圈都红了。
“薇薇,这下,我们家的清白,总算是拿回来了。”
我爸在一旁,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我看着他们,心里五味杂陈。
这场战争,我赢了。
赢得彻彻底底。
但我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开心。
五年的感情,终究是以最不堪的方式,画上了句号。
就像一件心爱的白衬衫,被泼上了洗不掉的墨水。
虽然最后把墨水连同那一块布料都剜掉了,但衬衫,也永远不再完整了。
13
生活,终究要继续。
我把那件为婚礼准备的,一次都没穿过的婚纱,卖给了二手婚纱店。
把那枚刻着我们名字缩写的订婚戒指,扔进了江里。
我用张家赔偿给我的钱,加上我自己的积蓄,给自己放了一个长假。
我去了西藏,看到了湛蓝的天空和圣洁的雪山。
我去了大理,在洱海边骑行,感受着风的自由。
我去了成都,在街头的小酒馆,听着民谣,喝着微醺的酒。
旅途中,我遇到了形形色色的人。
有辞职环游世界的背包客,有在古城里开着小店的文艺青年,有来寻找人生意义的失意者。
我听着他们的故事,也慢慢地,梳理着自己的内心。
我开始明白,一段失败的感情,并不能定义我的人生。
它只是我漫长生命里的一段经历,一道伤疤。
伤疤也许不会消失,但它会提醒我,曾经受过怎样的伤,又该如何变得更强大。
我开始学着,与自己和解。
我不再去想,如果当初我没有看错人,会是怎样。
我也不再去恨,张浩一家的贪婪和无耻。
因为我知道,恨,并不能让我快乐。
它只会像一个黑洞,不断吞噬我的能量。
我要做的,是放下,是前行。
旅行回来后,我辞掉了原来的工作。
我用剩下的钱,和朋友合伙,开了一家小小的设计工作室。
我们接一些自己喜欢的案子,不大,但自由。
生活变得简单而充实。
我开始健身,学着做饭,周末去花市买一束鲜花,把自己的小窝,装点得温馨又美好。
我的脸上,重新有了发自内心的笑容。
偶尔,我也会从以前的朋友那里,听到一些关于张家的消息。
听说,张浩因为品行问题,被公司劝退了,找了很久的工作,都高不成低不就。
听说,刘姨受了刺激,精神状态一直不太好,再也不去跳广场舞了。
听说,张峰的车,最终还是没买成。
他们一家,好像还住在那套老旧的房子里,每天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争吵不休。
听到这些,我心里已经没有了任何波澜。
那都是他们的生活,与我无关了。
就像两条相交线,在那个点之后,便渐行渐远,再无交集。
14
一年后的一个午后,我正在工作室里画图。
阳光透过百叶窗,在桌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我的手机响了,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电话那头,是一个久违了的,小心翼翼的声音。
“喂……是,是林薇吗?”
是张浩。
我的心,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有事吗?”
“我……我就是想问问,你,你最近过得好吗?”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卑微。
“我很好。”我说,“你呢?”
出于礼貌,我多问了一句。
“我……我不好。”他苦笑了一声,“薇薇,我知道,我现在没资格说这些。但是我真的,每天都在后悔。如果时间能倒流,我一定不会……”
“没有如果。”我打断了他。
“我知道。”他沉默了很久,“我只是……我只是想跟你说声,对不起。”
这声“对不起”,迟到了一年。
但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我接受你的道歉。”我说,“但也仅此而已。张浩,人要往前看。”
“往前看……”他喃喃地重复着,“是啊,往前看。可是我的前面,已经没有路了。”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绝望和颓丧。
我没有再说什么。
同情?可怜?
都没有。
路,都是自己选的。
当初,他选择躲在妈妈的身后,选择牺牲我的利益去满足家人的贪婪时,就应该想到会有今天。
“如果没别的事,我挂了。我还要工作。”
“薇薇!”他急切地叫住我,“我们……我们还能做朋友吗?”
我笑了。
不是嘲笑,而是一种释然的笑。
“张浩,你知道吗?我工作室的楼下,新开了一家垃圾转运站。”
他愣住了,“什么?”
“我说,我工作室楼下,新开了一家垃圾转运站。每天都有很多垃圾被运到那里,分类,处理,然后运走。它们再也不会出现在我的生活里。”
“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死一般的沉默。
我没有再等他的回答,平静地挂断了电话。
我拉开百叶窗,看着窗外明媚的阳光,和楼下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车辆与行人。
每个人,都在为自己的生活,奔波忙碌。
每个人,都在自己的轨道上,努力前行。
而我,也终于回到了我自己的轨道上。
并且,会坚定不移地,一直走下去。
至于那些被清扫出去的垃圾,就让他们,永远留在过去吧。
来源:风姿卓越辰星一点号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