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里面是刚炖好的莲子排骨汤,程璐最近加班熬得厉害,眼底下都挂着一层淡淡的青色,得给她好好补补。
一
晚上十点半,我算着时间,把保温桶放进布袋里。
里面是刚炖好的莲子排骨汤,程璐最近加班熬得厉害,眼底下都挂着一层淡淡的青色,得给她好好补补。
车开到国贸楼下,CBD的深夜依旧灯火通明,像一头趴伏在城市心脏的钢铁巨兽,每一扇亮着灯的窗户里,都囚禁着一个疲惫的灵魂。
程璐的律所就在三十六楼,整个京城最有名的金权所,进去的律师,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
程璐是合伙人,当然,是最年轻也最拼命的那种。
我拎着保温桶走进金碧辉煌的大堂,香氛是高级的雪松混合着柑橘,闻着就让人觉得这里的每一分钟都价值不菲。
前台还是那个叫Cindy的姑娘,画着精致的妆,看见我,立马露出标准的八颗牙微笑。
“江先生,又来接程律呀?您可真是模范丈夫。”
我冲她笑了笑,晃了晃手里的保温桶,“没办法,家里领导最近太辛苦,我这个后勤部长必须到位。”
Cindy捂着嘴笑,眼神里带着几分真诚的羡慕,“程律有您这样的先生,真是好福气。我男朋友,让他下楼给我拿个快递都得三催四请。”
客套话嘛,听听就算了。
我俩都熟,我直接问:“她还在办公室吧?我上去等她。”
Cindy脸上的笑容却忽然僵了一下,那表情很微妙,像是诧is异,又带着点不知所措。
她低头看了一眼访客系统,然后抬起头,眼神有些闪躲地看着我。
“江先生……程律她……”
“怎么了?”我的心没来由地咯噔一下。
“程律……她今天没来上班呀。”
我愣住了。
“不可能,”我下意识地反驳,“她早上出门的时候还说今天要开个重要的庭前会议,估计要弄到很晚。”
Cindy的表情更奇怪了,她把电脑屏幕稍微转向我一点,上面是律所的门禁和考勤系统。
“江先生,您看……程律的打卡记录,最后一次还是上周五下午六点零三分。”
她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了,几乎是凑到我耳边说的。
“而且……不光是今天,程律她……已经整整一周没有回律所了。”
二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像是被人迎面打了一记闷棍。
一周?
怎么可能!
这一个星期,她每天早上七点准时出门,晚上不到十点绝不回家。
每次我问她,她都说忙,案子到了关键阶段,合伙人盯着,客户催着,忙得脚不沾地。
她会跟我抱怨那个难缠的对方律师,会吐槽团队里新来的实习生笨手笨脚,甚至昨天晚上,她还靠在我怀里,疲惫地说:“老公,等这个项目结束,我们去大理好不好?我太累了,想去晒晒太阳,什么都不干。”
那些细节,那些抱怨,那些疲惫,真实得就像我手心里保温桶的余温。
怎么可能是假的?
我看着Cindy那张写满“同情”和“尴尬”的脸,突然觉得一阵眩晕。
“你是不是……看错了?”我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
Cindy为难地摇摇头,“江先生,这个系统是全所联网的,不可能错。而且,我们前台也没见到程律来过。”
我的手脚开始发凉。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是因为激动,而是因为一种巨大的、未知的恐惧。
我掏出手机,手指有些颤抖地拨通了程璐的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通,背景音很嘈杂,像是压抑着的喧闹。
“喂?老公?”程璐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还带着一丝不耐烦。
“你在哪儿?”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
“在所里啊,还能在哪儿,”她叹了口气,“刚开完会,头都炸了。跟你说了今晚会很晚的,你怎么还打过来?”
谎言。
她还在撒谎。
就在我面前,前台Cindy的眼神,律所冰冷的门禁记录,都在无声地嘲笑着我。
我感觉一股怒火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是吗?”我冷笑一声,“哪个所?国贸三十六楼的金权所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
那可怕的寂静,像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了我的心脏。
过了足足有十几秒,程璐的声音才再次响起,带着一丝警惕和慌乱。
“江川,你什么意思?”
“我没什么意思,”我盯着大堂那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上面反射出我扭曲的、狼狈的倒影,“我就在你们律所楼下,你们前台说,你已经一个星期没来上班了。”
“程璐,你能不能给我解释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三•
电话那头又是一阵死寂。
这次,我能清晰地听到她那边传来一声压抑的、慌乱的吸气声。
她慌了。
我的心反而一点点沉了下去,落到了冰冷的海底。
“江川,你听我解释……”她的声音软了下来,带着一丝恳求,“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
“我想的是哪样?”我打断她,声音里带着我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戾气,“我想的是我老婆失踪了一个星期,还是想的是我老婆在外面有人了,每天骗我说在加班,其实是在跟别人花前月下?”
我说出“在外面有人了”这几个字的时候,心口疼得像被刀剜了一下。
我和程璐,从大学到现在,整整十年。
我们是彼此的初恋,从一无所有,到在这个偌大的城市里扎下根,买了房,买了车。
我以为我们的感情坚不可摧。
“你胡说什么!”程璐的声音也尖锐了起来,“江川,在你心里我就是这种人吗?”
“那你告诉我,你是什么人!”我几乎是吼出来的,大堂里有几个人朝我这边看过来,我毫不在意,“一个星期!程璐!你整整一个星期没去上班,你去了哪里?你干了什么?你为什么骗我?”
“我……”她又卡住了。
这种犹豫,这种迟疑,比直接承认更能摧毁我的理智。
“说不出来是吗?”我气得发笑,“行,程璐,你真行。”
“你在哪儿?我现在过去找你。”
“我……我在外面,跟朋友在一起。”她的声音越来越小。
“哪个朋友?男的女的?叫什么名字?我现在给他打电话!”我步步紧逼。
“江川你别这样,你这是在审问我吗?”她也带了哭腔。
“我审问你?程璐,你搞搞清楚,现在是你,在骗我!”
我气得脑子都要炸了,手里的保温桶被我捏得咯吱作响。
“你现在立马回家,我们当面说清楚。你要是不回,我就……”
我就怎么样?
我竟然发现,我没有任何可以威胁她的筹码。
这个家,大部分开销是她撑着的。房子,她出的首付比我多得多。车子,是她去年奖金买给我的。
我,江川,一个半死不活的建筑设计师,拿着一个月两万块的死工资,在这个家里,像个被圈养的废物。
一股巨大的屈辱感和无力感瞬间淹没了我。
“江川,你别逼我。”程璐的声音冷了下来。
“我逼你?”我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行,我不逼你。你今晚要是不想回来,就永远别回来了。”
说完,我直接挂了电话。
我怕我再多说一个字,就会在国贸的大堂里,像个疯子一样失控地哭出来。
我把那个装着莲子排骨汤的保温桶,狠狠地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
汤汁溅出来,洒在光亮的地板上,狼狈不堪。
就像我此刻的婚姻。
四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车开回家的。
脑子里一团乱麻,像是塞进了一整个蜂巢,无数只蜜蜂在里面横冲直撞。
程璐的谎言,前台的眼神,我自己的质问,那些画面在我脑海里反复播放,每一个细节都被无限放大。
回到家,我没有开灯。
黑暗能给人一种虚假的安全感。
我把自己摔在沙发上,死死地盯着门口的方向。
她在骗我。
这个认知像一把钝刀,在我的心上来回地割。
为什么?
我们之间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我想不明白。
我开始疯狂地回忆最近的生活细节,试图找出一些蛛ور。
她是什么时候开始“加班”的?
好像就是从上周开始。
上周一,她说接了个大案子,是外资并购,标的额几十个亿,要是做成了,年底的分红够我们在二环里再买套小户型。
我当时还挺高兴,叮嘱她注意身体,别太拼了。
她当时是怎么回答我的?
她笑了笑,捏了捏我的脸,说:“放心吧,老公,我不拼,拿什么养你这个小娇夫啊?”
小娇夫。
她总喜欢这么开玩笑。
以前我觉得是情趣,现在想来,每一个字都像一根针,扎得我生疼。
是,我承认,我挣得没她多。
我所在的建筑设计院,半死不活,早就没了当年的风光。我每天画着那些毫无新意的图纸,应付着那些指手画脚的甲方,早就磨平了所有的棱角和才气。
而程璐不一样。
她是金权所的合伙人,是业内有名的“拼命三娘”,是无数人眼中的精英。
我们的差距,从走出校门的那一刻起,就在一点点拉大。
我努力地当好一个“后勤部长”,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学着煲各种养生的汤,就是想让她回家的时候,能有一个温暖舒适的港湾。
我以为,这就是我们最好的相处模式。
一个主外,一个主内。
可现在我才发现,我所谓的“港湾”,可能只是我一厢情愿的自我感动。
她真正的世界,我根本一无所知。
她遇到了什么事,宁愿撒谎,也不愿意告诉我。
这说明什么?
说明在她心里,我根本不是一个可以依靠和倾诉的对象。
我只是一个……需要她“养”着的,累赘。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我的自尊心就被碾得粉碎。
我猛地从沙发上坐起来,冲进书房,打开了她的电脑。
密码是我的生日。
我以前总觉得这是她爱我的证明,现在只觉得讽刺。
电脑桌面很干净,除了几个常用的软件,就是工作文件夹。
我点开那个名为“工作”的文件夹,里面分门别类,整理得井井有条。
“A轮融资项目”、“外资并购案”、“股权纠纷”……
我一个个点开,里面都是些我看不懂的法律文书和合同。
我试图找到她最近在忙的那个“外资并购案”的资料,可是翻遍了,都没有。
最新的一个文件夹,创建日期也是在一周前。
也就是说,这一周,她根本没有用这台电脑工作过。
我的心,又往下沉了沉。
如果不是工作,那是什么?
我鬼使神差地点开了浏览器历史记录。
搜索记录密密麻麻。
“律师失业了能做什么?”
“人到中年被裁员怎么办?”
“海淀区心理咨询中心哪家好?”
“如何向家人隐瞒自己失业的消息?”
“丈夫如果发现妻子收入断崖式下跌会离婚吗?”
……
一条条搜索记录,像一把把冰冷的锤子,狠狠地砸在我的心上。
原来……是这样。
不是出轨,不是背叛。
是失业。
那个在我面前永远光鲜亮丽,永远无所不能的程璐,她失业了。
而且,她不敢告诉我。
我不知道自己当时是什么心情。
愤怒?好像有,气她不信任我。
心疼?好像更多一点,心疼她一个人扛着这么大的压力。
还有一种说不出的……酸涩和羞愧。
她为什么不敢告诉我?
是不是因为我一直以来表现得太没用了?让她觉得,一旦她倒下了,这个家就塌了,我根本指望不上?
我靠在椅子上,看着那些搜索记录,眼眶一热,眼泪就掉了下来。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了钥匙开门的声音。
程璐回来了。
五
我迅速擦干眼泪,关掉了电脑。
客厅的灯“啪”地一声被打开,刺得我眼睛生疼。
程璐站在玄关,看到坐在黑暗中的我,明显吓了一跳。
她穿着一身得体的职业套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画着精致的妆。
但那份精致,掩盖不住她眼神深处的疲惫和慌乱。
她手里还提着一个公文包,装出一副刚从律所回来的样子。
“你……怎么不开灯?”她一边换鞋,一边故作镇定地问。
我没有回答她,只是死死地盯着她。
灯光下,我能清晰地看到她脖子上有一小块红印,像是被什么东西勒出来的。
我的心又是一紧。
“怎么了?”她被我看得有些发毛,“干嘛这么看着我?”
她把包放在柜子上,朝我走过来。
“江川,电话里是我不好,我不该冲你发脾气。我就是……最近压力太大了。”
她试图伸手抱我。
我下意识地躲开了。
她的手僵在半空中,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很难看。
“江川,你到底想怎么样?”她的声音也冷了下来,“我都道歉了。”
“道歉?”我笑了,“你该道歉的,是冲我发脾气这件事吗?”
我站起身,一步步走到她面前。
“程璐,我们结婚五年了。”
“我一直以为,我们之间无话不谈,我们是彼此最亲密的战友。”
“可是现在我发现,我错了。”
“我连我的枕边人,是失业了,还是升职了,都不知道。”
我说出“失业”两个字的时候,程璐的身体猛地一颤,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她眼中的镇定和伪装,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你……你怎么知道的?”她的声音都在发抖。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指了指书房的方向,“你的电脑,搜索记录,都告诉我了。”
程璐的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眼泪,大颗大颗地从她眼眶里滚落下来。
那不是委屈的眼泪,也不是愤怒的眼泪。
是羞耻,是无助,是所有坚硬外壳被敲碎后的,彻底的崩溃。
看着她这个样子,我心里的那点怒气,瞬间就消散了。
只剩下铺天盖地的心疼。
我走上前,把她紧紧地抱在怀里。
她的身体很僵硬,但在我的怀抱里,还是忍不住地颤抖起来。
“为什么不告诉我?”我把下巴抵在她的头顶,声音沙哑地问。
“我不敢……”她把脸埋在我的胸口,声音闷闷的,带着浓重的哭腔,“我怕……我怕你瞧不起我。”
“我怎么会瞧不起你?”我收紧了手臂,“程璐,你是我老婆,不是我的KPI。你在我心里,从来不是因为你能挣多少钱,你是金权所的合伙人。”
“可是……我什么都不是了。”她哭得更厉害了,“我被开除了,江川,我被我们律所开除了。”
“他们说我泄露了客户的商业机密,要吊销我的律师执照。我完了,我这辈子都完了。”
她在我怀里,哭得像个迷路的孩子。
我从来没见过她这个样子。
在我印象里,程璐永远是自信的,强大的,好像没有什么事情能把她打倒。
可现在我才知道,她也会脆弱,也会害怕。
只是她把所有的脆弱,都藏起来了,一个人默默地舔舐伤口。
“没关系,”我一下一下地抚摸着她的背,像在安抚一只受伤的小动物,“天塌下来,有我扛着。”
“工作没了,可以再找。律师做不了,我们还可以做别的。”
“钱没了,可以再挣。大不了,我们把这套房子卖了,回老家去,开个小面馆,也挺好。”
“只要我们俩在一起,就没有过不去的坎。”
程璐没有说话,只是抱着我,放声大哭。
仿佛要把这些天所有的委屈、压力和恐惧,都哭出来。
我任由她的眼泪浸湿我的衬衫,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从今天起,换我来守护她。
六
那天晚上,程璐断断续续地,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了我。
事情比我想象的还要严重。
她不是简单的失业,而是掉进了一个精心设计的圈套。
她们所里一个叫赵谦的合伙人,是她的老对头,一直嫉妒她的能力和客户资源。
这次的并购案,本来是程璐主导的,但赵谦利用自己的人脉横插一脚,非要分一杯羹。
结果,在尽职调查的关键环节,赵谦那边出了纰漏,泄露了客户的核心数据,导致并购案功亏一篑,客户损失惨重。
赵谦为了自保,竟然伪造证据,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了程璐头上。
律所高层为了不得罪客户,也为了保住律所的名声,选择牺牲程璐。
他们不仅开除了她,还启动了行业内部的惩戒程序,要吊销她的律师执照。
对于一个律师来说,这无疑是灭顶之灾。
“我找了很多人,求了很多人,都没用。”程璐眼睛红肿,声音嘶哑,“赵谦在所里根基很深,他姑父是司法局的领导。没人敢得罪他。”
“我去找客户解释,客户根本不见我。”
“我去申请劳动仲裁,可是我的电脑、我的所有工作记录,都被他们扣下了,我连证据都拿不出来。”
她蜷缩在沙发上,像一只被暴雨淋湿的鸟,羽毛凌乱,眼神空洞。
“江川,我是不是很没用?”
我摇摇头,把她揽进怀里。
“不,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我能想象,这一个星期,她经历了怎样的绝望和挣扎。
她一个人,在外面假装上班,其实是在四处奔波,求告无门。
她不敢回家,怕看到我关切的眼神。
她不敢告诉我,怕我跟着她一起绝望。
她甚至还要强打精神,应付她那个永远在索取的妈。
就在昨天,她妈还打电话来,问她什么时候把钱打过去,说她弟弟看上了一套婚房,首付还差五十万。
“我跟她说,最近手头紧,让她等两个月。”程璐苦笑了一下,“她就在电话里骂我,说我嫁了人就忘了本,是个白眼狼。”
我的心像是被针扎一样疼。
这就是她不敢倒下的原因。
她身后,不仅有我,还有一个嗷嗷待哺的娘家。
“钱的事情,你别担心。”我握住她的手,“我这里还有点积蓄,先把妈那边应付过去。”
“不行!”程璐立刻反对,“那是你的钱,我不能用。”
“什么你的我的?”我板起脸,“程璐,你是不是忘了,我们是夫妻。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我从卧室里拿出我的银行卡,塞到她手里。
“这里面有六十万,是我这些年攒的全部家当。密码还是你的生日。”
“你先拿去用,不管是要打官司,还是要给你弟买房,都行。”
程璐看着手里的银行卡,眼泪又下来了。
“江川……”
“别哭了,”我帮她擦掉眼泪,故意用轻松的语气说,“再哭就成小花猫了,明天还怎么出去战斗?”
“战斗?”她迷茫地看着我。
“对,战斗。”我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我们不能就这么算了。赵谦,金权所,他们欠你的,我们要一笔一笔地讨回来。”
“可是……怎么讨?”
“我还没想好,”我承认,“但我们两个大活人,总不能被尿憋死。”
“从明天起,你就在家好好休息,养精蓄锐。搜集证据,找律师,这些事情,交给我来办。”
我看着程璐眼中重新燃起的一点点光亮,心里暗暗发誓。
以前,是你为我遮风挡雨。
现在,轮到我为你撑起一片天了。
七
第二天,我跟单位请了长假。
我们领导一脸“你小子是不是疯了”的表情看着我。
“江川,你知不知道,院里马上要评高级工程师了,你这个节骨眼上请长假?”
“我知道,王院。”我递上一根烟,“家里出了点急事,必须我处理。”
王院叹了口气,挥挥手,“去吧去吧,年轻人,家庭为重。”
我感激地冲他鞠了一躬。
我知道,这个高级工程师的名额,我大概率是错过了。
但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程璐。
我做的第一件事,是去找我大学时的死党,老宋。
老宋是个程序员,在一家互联网大厂做技术总监,是个电脑高手。
我把程璐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跟他说了。
老宋听完,一拍桌子。
“欺人太甚!这帮孙子,真当法律是他们家开的了?”
“我现在需要你帮忙,”我说,“程璐的工作电脑被律所扣了,里面的原始数据肯定都被赵谦处理过了。我想看看,有没有办法恢复一些被删除的邮件或者聊天记录。”
老宋摸着下巴想了想,“有点难。大公司的服务器都有专业运维,物理删除之后很难恢复。不过,也不是完全没可能。”
“只要有一线希望,我们就要试试。”
“行!”老宋很仗义,“你把程璐的个人电脑拿来,我看看能不能从云端同步或者本地缓存里找到点蛛丝马迹。另外,你得想办法搞到她公司邮箱的登录权限。”
这是个难题。
程璐被开除后,她的公司邮箱第一时间就被注销了。
我把这个情况告诉了老宋。
老宋皱起了眉头,“那就麻烦了。没有登录权限,神仙也进不去。”
我俩对着一筹莫展。
突然,我想起一个人。
金权所前台那个叫Cindy的姑娘。
她似乎对程璐抱有同情,而且,她能接触到律所的后台系统。
我决定去碰碰运气。
我买了两杯最贵的奶茶,又一次来到了国贸楼下。
这次,我没上去,而是给Cindy发了条微信。
【Cindy你好,我是江川,程璐的先生。方便下来一下吗?有点事想请你帮忙。】
过了大概十分钟,Cindy穿着高跟鞋,嗒嗒嗒地从大厦里走了出来。
她看到我,表情有些不自然。
“江先生,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把一杯奶茶递给她,开门见山。
“Cindy,我知道我下面的请求可能有些唐突,甚至会让你为难。”
“但我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了。”
我把程璐被陷害的事情,简略地跟她说了一遍。当然,我隐去了赵谦和他姑父那部分,只说是被同事栽赃。
Cindy听完,脸上露出震惊和气愤的表情。
“我就知道!程律那么好的人,怎么可能做那种事!肯定是那个姓赵的搞的鬼!”
“姓赵的?”我心里一动。
“对啊,就是赵谦!他在所里名声差得很,仗着自己有点背景,天天欺负新来的小律师,还总跟程律过不去。这次并购案,好多人都说,明明是程律的功劳,他非要抢。”
看来,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Cindy,”我看着她,“我现在需要你的帮助。我需要登录一下程璐之前的公司邮箱,找一些证据。我知道她的邮箱被注销了,但你们IT部门,应该有办法在后台临时恢复一下吧?”
Cindy的脸色瞬间变得为难起来。
“江先生,这……这是违反公司规定的。被发现了,我会被开除的。”
“我理解。”我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信封,递给她,“这里面是一万块钱。我知道,这点钱可能弥补不了你失业的风险。但这是我的一点心意。”
“我向你保证,我只登录十分钟,找到我需要的东西就立刻下线。绝不会连累你。”
Cindy看着那个信封,犹豫了。
她一个月工资,也就一万出头。
我知道用钱来谈这个,有点侮辱人。
但现实就是如此。
没有谁会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冒着失业的风险去讲义气。
Cindy沉默了很久,最后,她咬了咬牙。
“江先生,钱我不能要。”
她把信封推了回来。
“程律以前对我很好。我刚来的时候,什么都不懂,被客户骂了,都是程律帮我解围的。她还自己掏钱,给我报了英语口语班,说做涉外律所的前台,不能一口中式英语。”
“这个忙,我帮了。”
“就当是……还程律一个人情。”
我看着眼前这个二十出头的姑娘,心里涌上一股暖流。
这个冷漠的城市里,总还是有一些温暖的人心。
“谢谢你,Cindy。真的,谢谢你。”
“别客气,”Cindy吸了吸鼻子,“我这就去跟IT部门的同事说,让他帮忙恢复一下。不过时间不能太长,最多十五分钟。你让你朋友准备好。”
我立刻给老宋打了电话。
十五分钟后,老宋那边发来消息。
【搞定!邮箱临时恢复了!我正在下载所有数据!兄弟,你老婆可真是个宝藏女孩,邮箱里全是干货!】
看到这条消息,我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一半。
八
老宋的效率惊人。
不到半天时间,他就把从程璐邮箱里扒下来的所有数据,整理成了一份清晰的报告。
【兄弟,大功告成!你老婆的清白,稳了!】
老宋发来一个得意的表情包。
【我从她邮箱的已删除文件夹里,找到了几封关键邮件。一封是赵谦发给对方公司一个高管的,里面提到了“数据置换”和“长期合作”,这基本上就是商业贿赂的证据了。】
【还有一封,是赵谦发给他们IT部门的,要求“清理”程璐电脑上关于并购案的所有痕D盘数据。这封邮件的时间,恰好是在并购案失败之后,律所宣布开除程璐之前。此地无银三百两啊!】
【最关键的是,我通过技术手段,恢复了程璐和赵谦在律所内部通讯软件上的一段聊天记录。这段记录被赵谦单方面删除了,但服务器日志里还有残留。】
老宋把那段聊天记录截图发给了我。
【程璐:赵律师,这份尽调报告的数据有问题,我们不能提交给客户。】
【赵谦:有什么问题?我觉得很完美。程璐,你不要太较真,水至清则无鱼。】
【程璐:这不是较不较真的问题,这是职业道德的问题!这份报告一旦提交,会严重误导客户的决策,风险太大了!】
【赵谦:风险?程璐,你还是太年轻。在这个圈子里,风险和收益是并存的。你不想挣钱,我还想呢。这件事你不用管了,我会处理。】
【程璐:赵谦,你如果敢把这份报告交上去,我一定会向首席合伙人举报你!】
这段对话,清晰地证明了,程璐不仅没有参与造假,还曾经试图阻止赵谦。
而赵谦,完全是利欲熏心,一意孤行。
这些证据,像一把把锋利的剑,足以刺穿赵谦和他背后那张肮脏的关系网。
我把这些证据打印出来,拿给程璐看。
她看着那些邮件和聊天记录,手都在抖。
“太好了……江川,我们有证据了!”
她激动地抱住我,又哭又笑。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老天有眼!”
“不是老天有眼,”我拍拍她的背,“是你自己争气,留下了这些痕迹。也是我们运气好,遇到了肯帮忙的朋友。”
我把Cindy和老宋帮忙的事情跟她说了。
程璐听完,沉默了很久。
“江川,我们欠的人情,太多了。”
“人情是用来欠的,”我说,“以后我们慢慢还。现在最要紧的,是拿着这些证据,去把属于你的东西拿回来。”
“嗯!”程璐重重地点头,眼中重新闪烁着那种我熟悉的、名为“斗志”的光芒。
“我要去告他!我要让赵谦身败名裂!我要让金权所向我公开道歉!”
看着她恢复了元气的样子,我笑了。
这才是我的程璐。
那个永不言败,永远骄傲的程璐。
“好,我支持你。”我说,“不过,我们不能这么莽撞地去。赵谦既然敢这么做,背后肯定有准备。我们得找个靠谱的律师,好好规划一下。”
“找谁?”程璐问。
她之前在圈子里的人脉,现在基本都对她避之不及。
我想了想,说出一个人名。
“方志远。”
方志远,京城律师界的传奇人物,以打硬仗、啃硬骨头出名。
他曾经为了一个农民工的工伤赔偿案,跟一家世界五百强死磕了三年,最后硬是把对方磕到公开道歉,赔偿三百万。
这个人,不畏权贵,只认死理。
唯一的缺点是,贵。
据说他的律师费,是按小时算的,一小时五千。
“他……会接我的案子吗?”程璐有些不确定。
“会的。”我笃定地说,“因为你的案子,足够典型,足够有挑战性。方志远这种人,就好这口。”
“而且,”我笑了笑,“我们现在,有钱。”
我把那张存有六十万的卡,又一次塞到她手里。
“去吧,我的女王。去请最好的骑士,为你夺回你的王国。”
九
事实证明,我的判断是正确的。
方志远律师在听完我们的陈述,看完我们带来的证据后,当场就表示,这个案子,他接了。
“有意思,”他扶了扶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眼睛闪着锐利的光,“金权所,赵谦……这几年风头太盛,是该有人敲打敲打他们了。”
方律师的办事效率极高。
他没有直接去法院起诉,而是选择了一种更“体面”也更致命的方式。
他先是以程璐代理律师的身份,向金权所的首席合伙人,发了一封律师函。
律师函里,他没有提赵谦伪造证据的事情,而是直指金权所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单方面辞退程璐,并对外散播不实言论,严重侵犯了程璐的名誉权和劳动权益。
他要求金权所在三日内,撤销辞退决定,公开向程璐道歉,并赔偿精神损失费一百万。
否则,法庭见。
这封律师函,写得滴水不漏,气势汹汹。
果然,不到一天,金权所那边就有了反应。
首席合伙人亲自给程璐打了电话。
电话里,他的态度不再是之前的冷漠和傲慢,而是带着一丝商量的口吻。
“程璐啊,你看这事闹的。都是误会,一场误会。”
“赵谦那个年轻人,办事不牢靠,我们已经被他停职调查了。”
“你的事情,所里会重新评估。要不,你先回来上班?我们内部处理,好不好?”
我开了免提,在一旁听得直冷笑。
什么叫内部处理?
就是想把事情压下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程璐按照方律师事先教好的话术,不卑不亢地回答:
“王总,我现在已经委托了方志远律师全权处理我的事宜。有什么话,请您跟我的律师谈。”
说完,直接挂了电话。
对方显然没想到程璐会这么硬气。
半小时后,方律师的电话就响了。
是金权所的法务总监打来的,希望能和解。
方律师在电话里,慢条斯理地跟对方周旋,把我们手里的证据,一点一点地,像挤牙膏一样,透露给对方。
每透露一点,对方的底线就退让一分。
从最开始的“恢复工作”,到“赔偿三个月工资”,再到“赔偿半年奖金”,最后,他们甚至提出,可以给程璐一笔两百万的封口费,只要我们放弃起诉。
“看来,他们是真怕了。”挂了电话,方律师对我们说。
“那我们……要接受和解吗?”程璐问。
两百万,不是个小数目。
如果接受了,我们眼前的经济困境,立刻就能解决。
方律师看着程璐,问:“程律师,你打这场官司的初衷,是什么?”
程璐沉默了。
是啊,我的初衷是什么?
是为了钱吗?
不是。
是为了拿回我的清白,是为了让做错事的人,受到应有的惩罚。
是为了我作为一名律师的,尊严。
“方律师,”程璐抬起头,眼神坚定,“我不和解。”
“我要他们,公开道歉。”
方律师笑了,眼中满是赞许。
“好。这才是我们法律人该有的样子。”
“那就准备开庭吧。我会让他们知道,正义,或许会迟到,但绝不会缺席。”
十
开庭那天,我和老宋,还有Cindy,都去了。
我们坐在旁听席上,看着穿着律师袍,站在原告席上的程璐。
她好像又变回了那个我熟悉的,光芒万丈的程璐。
不,比以前更甚。
她的眼神里,少了几分凌厉和咄咄逼人,多了几分沉静和坚定。
那是一种经历过风雨,见识过人心,却依然选择相信光的力量。
庭审的过程,几乎是一边倒。
方律师准备得太充分了。
他把我们找到的那些证据,一份一份地呈上法庭。
邮件、聊天记录、服务器日志……
每一份证据,都像一颗重磅炸弹,把被告席上金权所的代理律师,炸得面如死灰。
赵谦也作为证人出庭了。
他一开始还想狡辩,但在方律师的连环追问下,很快就漏洞百出,前言不搭后语。
当方律师把那段恢复的聊天记录,投到法庭的大屏幕上时,赵谦的脸,瞬间血色尽失。
他瘫坐在椅子上,像一滩烂泥。
我知道,他完了。
最终的判决,毫无悬念。
法庭裁定,金权所对程璐的开除决定无效,需在三日内,在三家主流财经媒体上,公开向程璐赔礼道歉,恢复其名誉。
同时,赔偿程璐各项损失,共计一百八十万元。
至于赵谦,因涉嫌商业贿赂和伪造证据,将被另案处理。等待他的,将是法律的严惩。
走出法庭的时候,阳光正好。
程璐走到我面前,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
“老公,我们赢了。”
“嗯,”我抱着她,在她耳边轻声说,“我们赢了。”
Cindy和老宋也围了上来,几个人抱在一起,又笑又跳。
那一刻,我觉得,之前所有的付出和煎熬,都值了。
晚上,为了庆祝,我订了一家高级餐厅。
我们四个人,加上方律师,好好地搓了一顿。
席间,程璐举起酒杯,第一杯,敬方律师。
“方律师,大恩不言谢。以后有任何用得着我的地方,万死不辞。”
方律师笑着跟她碰了碰杯,“程律师言重了。我倒是真有个不情之请。”
“您说。”
“有没有兴趣,来我的律所?”方律师看着程璐,眼神真诚,“我正缺一个像你这样,有能力,有风骨的合伙人。”
程璐愣住了。
我们都愣住了。
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方志远的律所,虽然规模不如金权所,但在业内的名声和地位,有过之而无不及。
能成为他的合伙人,是无数律师梦寐以求的机会。
我看到程璐的眼睛,瞬间就亮了。
但她犹豫了一下,还是看向了我。
我冲她微笑着,点了点头。
我知道她在顾虑什么。
她怕自己又会变成那个工作狂,怕我们会回到以前那种“女主外男主内”的不平衡状态。
但我现在已经不怕了。
因为我知道,我们的关系,已经不一样了。
我们不再是谁依附于谁,而是可以并肩作战的,真正的战友。
“去吧,”我对她说,“去做你想做的事。”
“家里有我呢。”
程璐看着我,笑了。
那笑容,像窗外的阳光一样,灿烂,温暖。
十一
生活,好像又回到了正轨。
不,是进入了一个更好的轨道。
程璐加入了方律师的律所,成了最年轻的合-伙人。
她不再像以前那样,为了业绩和分红,把自己逼成一个连轴转的陀螺。
她开始有选择地接案子,接那些她真正感兴趣,真正认为有意义的案子。
她帮农民工讨薪,帮被家暴的妇女争取权益,帮小微企业打知识产权官司。
她挣得没有以前多了,但她每天都很快乐。
那种发自内心的,轻松的快乐。
我也变了。
我辞掉了设计院那份安逸但消磨人的工作。
我用那笔赔偿款,和老宋一起,合伙开了一家小公司。
我们做智能家居设计,把他的技术,和我的设计理念,结合起来。
创业很辛苦,每天都忙得焦头烂额。
但我也很快乐。
因为我在做自己喜欢,并且擅长的事情。
我们的角色,好像颠倒了过来。
现在,轮到程璐每天算着时间,给我炖各种汤,送到我那个小小的,只有十几平米的办公室。
她会像我以前一样,在前台跟我的员工开玩笑。
“你们江总呢?又在里面画图呢?唉,跟他说多少次了,要注意休息,就是不听。”
然后,她会拎着保温桶走进来,拧开盖子,霸道地命令我。
“来,江总,先把这碗汤喝了。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你倒下了,我跟谁收租去?”
我每次都会笑着,乖乖地把汤喝完。
真香。
Cindy后来也从金权所辞职了,来我们公司做了行政主管。
小姑娘能力很强,把公司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条。
她男朋友,还是那个三催四请的男朋友。
但Cindy说,她现在想明白了,安全感不是别人给的,是自己挣的。
她用自己攒的钱,付了首付,买了一套单身公寓。
她说,女人,得有自己的房子,和自己的事业。
我深以为然。
至于我那个丈母娘,在知道程璐被金权所开除,又把赵谦告上法庭后,消停了很长一段时间。
她大概是觉得,这个女儿指望不上了。
后来,看我们又东山再起,开了公司,买了新车,她的电话又开始多了起来。
还是那些老生常谈,无非是她儿子要结婚了,要换车了,要生孩子了。
中心思想就一个:要钱。
以前,程璐接到这种电话,都会很烦躁,但又不知道怎么拒绝。
现在,她学会了。
她会直接把电话递给我。
“老公,妈找你。”
然后,我就会接过电话,用一种非常客气,但又非常坚定的语气,跟我那亲爱的丈母娘,好好地“沟通”一下。
“妈,程璐最近工作忙,钱都投到公司里周转了,实在是没闲钱。”
“您要是真缺钱,我这儿倒是可以私人借给您一点,不过得打欠条,算利息。亲兄弟,明算账嘛。”
几次下来,丈母娘的电话,就少了很多。
偶尔打过来,也只是客客气气地问候两句,再也不提钱的事了。
生活,有时候就是一场博弈。
你强它就弱,你退它就进。
关键是,你要找到那个,能跟你站在一起,背靠背,共同面对这个操蛋的世界的,战友。
我很庆幸,我找到了。
而且,我差一点就失去了她。
如果那天晚上,我没有去国贸楼下。
如果我听信了她的谎言,没有追问到底。
如果在我发现她失业后,选择的是指责,而不是拥抱。
那我们的故事,可能就是另一个结局了。
所以,我很感谢那一天,那个一脸诧is异的前台姑娘。
是她,像一个引信,点燃了我们婚姻里,那颗早就埋下的,名叫“危机”的炸弹。
但炸弹过后,不是废墟。
而是新生。
在一个阳光很好的周末,我和程璐开车去了我们第一次约会的海边。
我们没有说话,只是手牵着手,在沙滩上走了很久。
海风吹起她的长发,夕阳把她的侧脸,染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色。
她转过头,看着我,忽然笑了。
“江川,”她说,“我们好像很久,没有这么悠闲地散过步了。”
“是啊。”我也笑了,“以前,我们总是在追赶。追赶房价,追赶KPI,追赶别人眼中的成功。”
“现在呢?”她问。
“现在,”我停下脚步,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我们只追赶彼此。”
她踮起脚,在我嘴唇上,轻轻地亲了一下。
“江川,谢谢你。”
“谢我什么?”
“谢谢你,在我最糟糕的时候,没有放弃我。”
“也谢谢你,”我把她拥入怀中,“在我最平庸的时候,没有看轻我。”
我们,都曾是对方的盔甲。
也曾是对方的软肋。
但从今往后,我们只是彼此的,江川和程璐。
这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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