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可第二天清晨,当男人从宿醉中清醒过来,他毫不留情地将我赶出了大院,还恶狠狠地撂下一句:“老子这辈子就算打一辈子光棍,也绝不会娶你!”
第1章 高考成年,重生的抉择
高考结束的那一天,我迎来了自己的成年时刻。
我竟鬼使神差地灌醉了那个一直疼爱我的邻家哥哥。
那一夜,整个家属院都被我失控的声音所充斥。
可第二天清晨,当男人从宿醉中清醒过来,他毫不留情地将我赶出了大院,还恶狠狠地撂下一句:“老子这辈子就算打一辈子光棍,也绝不会娶你!”
后来,他果然言出必行。
然而,命运给了我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这一世,我彻底清醒了。
这一次,我没有像前世那般,为了追随那个男人的脚步,毅然报考了北航。而是瞒着所有人,偷偷填报了远在千里之外的科研大学。
“你就是谢营长的妹妹林同志吧,这是你的录取通知书,恭喜你成功考上西南科研大学!”
我缓缓接过信件,目光落在封皮上那几个硕大醒目的“西南科研大学”字样上,心中的烦闷与压抑瞬间消散了不少。
当我迈进谢家大门时,却恰好撞见男人正要出门。
男人的脚步微微一顿,脸上闪过一丝诧异,随即询问道:“回家了怎么不提前通知我一声,我好去接你。”
我紧紧握着手中的通知书,心中暗自苦笑,男人果然把承诺要再去卫生院看望我的话忘得一干二净。
不过,两辈子了,被他抛下、被忽视的次数早已数不胜数。此时此刻,再与他理论这些,也没有任何意义了。
我勉强挤出一抹笑容,乖巧地回答:“这又不是什么天大的事,我自己能行。”
我这般懂事顺从的回答,却莫名让男人心里一阵烦闷。
他垂在身侧的拳头不自觉地收紧,随后走近我,刻意放松了语气说道:“你放心,那两个流氓已经被警方抓获了,那晚发生的事情不会传出去的。”
一提到那晚,我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好在男人察觉到我的异样,立刻转移了话题:“大学通知书都拿到了,就安心好好准备开学的事情,其他的别想太多。”
我轻轻点了点头,说道:“知道了,哥哥。”
我的视线不经意间扫过墙上的计划表,心中暗自思忖:是该好好准备了,距离离开的日子只剩下12天了。
我的戒断对男人的依赖、自我救赎的训练,也已经进行到了第18天。
男人顺着我的视线,看到了那一张张被认真划去的体能训练计划。
他笑着抬手,想要像往常一样抚上我的头顶,可手抬到一半,却又突然顿住,缓缓收回放回身侧,只是笑着说:“要是你能一直这么乖巧,这里永远都会是你的家。”
我拿着录取通知书回到房间,小心翼翼地拆开信封,发现里面除了入学凭证,还有一张印着铁路印花的火车票,出发时间是12天后的早上8点。
这和北航的信封截然不同,明明白白地印着几个大字。只要男人多看一眼,就会明白,上了大学之后,我和他将一南一北,基本上不会再有相见的机会。
我们之间,他对我的感情,我对他的执念,都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或许是想通了这一切,这一夜,我睡得格外安稳。
离开倒计时第一天。
我早早地起了床,精心穿戴整齐,带着这几天收拾好的行李,来到了陵园。
我在墓碑前燃起火盆,缓缓跪坐在地上,将手里的奖状、照片,还有这么多年来一直没有寄出去的信,一件一件地投入火中,轻声说道:
“爸、妈,我考上西南科研大学了。我知道那是你们的母校,爸、妈你们放心,你们未竟的事业,我会去替你们完成。”
那一张张单人照被跳跃的火苗逐渐吞噬,没想到最后一张,竟是我跟男人的合照。我深吸一口气,像介绍其他照片一样说道:
“爸、妈,这是我和谢家的哥哥。这些年,谢伯父一家对我都很好。”
我的指尖轻轻颤抖着,将照片缓缓投入火中。
可就在下一瞬间,一道冷冽而又惊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干什么!”
匆匆赶来的男人一把握住我的手,直接将手伸进火盆去抢照片。窜动的火苗温度极高,瞬间烧红了他的手,即便如此,他还是来晚了一步。
照片上,属于我的那一半已经化成了灰烬。
男人的心中忽地涌起一股莫名的恐慌。
他皱着眉头,凝视着我问道:“好好的照片,你毁了它做什么?”
可我却笑着从他手中拿过照片,说道:“没什么,我就是想烧给我爸妈看看,告诉他们我这些年过得很好。”
说着,我平静地将照片扔进火内:“一张照片而已,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火舌欢快地跳跃着,照片瞬间被吞噬。看着我始终面带微笑的样子,男人终于意识到,我是真的变了。我不再像从前那样,把他送的东西当作宝贝一样珍藏着。这样的我,明明就是他一直以来所期望的。
可他的心口却堵得慌,他暗自摩挲着被火苗燎红的手,声音干哑地说道:“也行,烧了就烧了吧,我们以后还可以再照。听说最近出了海鸥二代照相机,我给你买一个。”
“不用了。”
我打断了男人的话:“这些东西,哥哥以后送给张雅姐就好了。”
我上了大学,应该再也不会和他有任何交集了。
蹉跎了两辈子,就让我们这段痴恋,早早地埋葬吧。
两人回到家后,我在体能训练计划前,在计划表上画上了最后一笔。
明天就要走了,我看着那张画满叉的纸,目光中满是释然。男人看着我,不知为何,竟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慌。
他难得主动搭话道:“上次在卫生院给你的《飞行员基础备要》看完了吗?”
我微微一顿,点了点头。
这辈子,我确实没看这本书。
但上辈子考上北航后,大学的第一堂课学的就是《飞行员基础备要》。
见我点头,男人的神色显然放松了一些,又说道:“对了,北航开学还早,暑假还有二十多天,我再给你定制一个锻炼计划。”
我还没来得及开口拒绝,男人就皱着眉头找出纸、笔,认真规划记录起来,模样专注而认真。他的性格向来如此,一旦决定好的事情,谁都无法更改。
我没再说话,反而转身去厨房拎出了塑编篮子,说道:“哥,我去买点菜,咱们晚上一起吃顿饭吧。”
就当是最后一次,好好地告个别。
男人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因为这是最后一顿饭,我格外上心,特意坐公交去了稍远的大市场。
大鹏里的菜琳琅满目,让人目不暇接。
我在瓷砖台子上精心挑选着,转了一个多小时,才提着满满当当的菜篮子满载而归。
可刚走到家门口,却看到男人带着张雅上了吉普车。看见我的瞬间,男人的神色有些不自然,他解释道:“我陪小雅回去见我父母,今晚就先不陪你吃饭了,下次我们再一起吃饭。”
我笑了笑,并没有在意:“那你们去忙吧。”
告别饭吃不成就算了,毕竟遗憾是生活中常有的事。
吉普车缓缓走远,激起一路飞扬的尘土。
我转身把满满一筐的菜挨家挨户送给了大院的邻居。
送完菜,我回家简单煮了个清汤挂面。
吃完后,洗漱完毕便熄灯睡觉了。
西南科研大学在一千多公里之外,坐绿皮火车要好几天才能到达,休息好才能有精神踏上这漫长的远途。
一夜好眠。
天亮了,墙上的挂钟指向六点。
只剩不到一个半小时,我就要离开了。
昨晚离开的男人还没有回来。
我走进厨房,给自己煮了一碗粥,喝完后便开始收拾行李。
收拾完,我拎着简便的行李离开,只在房间留下那本《飞行员基础备要》以及两句道别的话:
“哥、谢伯父谢伯母,我考上了西南科研大学,我要追随爸妈的脚步,投身科研事业。此去一别,可能不会再见。哥哥,祝你幸福。”
1986年6月27日,轰轰烈烈的高考终于落下帷幕。
机关大院附属高中,校门口高挂着横幅:“热烈庆贺我校杰出学子林繁星,以689分的优异成绩斩获北京市状元!”
林繁星填完志愿后,被一群穿着蓝布衫、解放鞋的同学簇拥着走出学校,她整个人都还有些恍惚。
她死后竟然重生到了高考填报志愿这天。
这时,一道冷冽的嗓音打断了她的失神:“发什么愣?我妈让我来接你,赶紧过来。”
林繁星猛地望向说话的男人,双眼瞬间泛起了水雾。
“谢景深……”
男人剑眉星目,寸头显得十分利落,一身85式空军制服,身姿修长挺拔,站在BJ-212军用吉普车前,显得硬朗俊逸。
上辈子,她痴痴地念着谢景深,跟着他考上北航,又跟着他成为飞行员,就这么缠了谢景深一辈子。
但谢景深宁愿打一辈子光棍,最后都没有娶她。
求而不得,她生生把自己逼出了皮肤饥渴症。无数个难捱的夜晚,她只能抱着没有他气息的被子,苦苦熬着。
重来一世,她再也不想忍受那种蚀骨发痒的滋味了。
谢景深,她不敢再缠着他了。
“还不上车?要我请你?”
谢景深单手打开车门,不耐烦地催促着,林繁星忙收敛心神,上了车。
上车后,收音机里字正腔圆地播报着林繁星的成绩。
谢景深瞥了她一眼,叮嘱道:“你既然非要跟着我上北航,那假期就不能松懈,每天都要加强体能锻炼。”
“我给你报了夏令营假期训练,你明天收拾东西过去。”
“不用去夏令营,我其实没有报考北——”
刺啦,谢景深猛地踩下刹车,打断了林繁星后面的话。
她嘭地撞上车窗,扭头却见谢景深冷冷地质问:“暑假两个月,你不去夏令营难道还想留在家缠着我?”
林繁星剧烈的心跳被这一眼冻得几乎停止跳动。
又听男人警告说:“虽然你我没有血缘关系,但你十五岁告白时我就说过,我永远是你哥。”
“而且,我和张雅已经打算跟组织递交结婚报告,你最好懂点分寸,把不该有的心思收起来。”
林繁星的心瞬间揪紧。
张雅是军区卫生院的护士,上辈子谢景深也提过要和张雅结婚,但是被她绝食逼迫,搅合了他们的姻缘。
如今,她已经知道错了,这辈子,她成全他们。
半晌,林繁星才忍住眼眶的湿意,挤出一句:“对不起,哥,我以后一定断绝不该有的心思。”
话落,谢景深有些意外,看向林繁星的目光终于温柔了少许。
“三年了,你终于知道称呼我一句‘哥’,懂事了就好。”
吉普车重新启动。
林繁星不敢再看谢景深,就一直扭头望着车窗外的胡杨树、红砖瓦房。
刚刚,她其实只是想告诉他,她的志愿没有填报北航,而是填了千里之外的西南科研大学。
以她的分数,肯定会被西南科研大学录取。
按照上辈子的时间,最多一个来月,她就要去学校报到。
不用谢景深警告,这辈子她都会离他远远的。
皮肤饥渴症的那种折磨,实在是太难熬了……
两人一路没再说话,抵达军委大院时,林繁星的脖子几乎都僵了。
刚下车,门前有个邮递员就迎了上来。
他从二八大杠前面的藤筐里,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递给谢景深。
“您就是特飞队谢队长吧,这是署名为林繁星的同志送给您的梅花牌情人表,请您签收一下。”
话落,谢景深忽得凌厉地扫向林繁星,林繁星僵在原地。
梅花牌情人表在北京风靡一时,上辈子的她高考前,在百货大楼外排了几天长队,花光全部零花钱,才订到两块。
当初想着高考后她就成年了,可以再跟谢景深告白一次……
邮递员一走。
谢景深立即黑着脸把装手表的盒子砸到林繁星手上。
“情人表,亏我还信了你的话,再搞这些歪门邪道,我们连兄妹都做不了,赶紧拿去退了。”
避如蛇蝎的态度,和上辈子一模一样。
手被砸得很疼,但心更疼。
林繁星颤抖着捏紧手表,用尽力气逼回眼眶的湿润,抬头挤出一个笑,故意撒谎。
“哥,你误会了,我知道你有了喜欢的人。”
说着,她用生平最好的演技,笑着给谢景深递上手表。
“这是我送给你和嫂子的新婚贺礼,以前是我不懂事,从今以后我一定只把你当成亲哥哥。”
第2章
谢景深的面色却并未有所缓和,依旧带着一脸的怀疑之色。
“你能这样想,那自然是最好不过。”
言罢,他便钻进了车内,吉普车发出一阵轰鸣,疾驰而去。
林繁星在原地呆呆地站了许久。
直到屋里的摇铃电话“叮铃铃”地响起,她才从思绪中回过神来。
电话是谢伯母打来的——
“繁星,恭喜你取得了这么优异的成绩,可惜我和你谢伯父最近忙于任务,实在赶不回去,你要是有什么想做的事,就叫景深好好陪着你。”
“你们俩的关系一直十分要好,小时候你生病啊、怕黑啊,都只有景深能哄得住你,把你交给他,我们心里也踏实。”
林繁星微微一怔,她父母在她8岁那年接到了秘密任务,便把她托付给了谢家,可谢伯父谢伯母同样也是忙得不可开交。
谢景深比她大5岁,她几乎可以说是被谢景深一手拉扯大的。
在学校里,她被人骂作拖油瓶,是谢景深冷着一张脸,为她找回了场子,他每天还会挤出时间来,陪着她一同看书学习,甚至她第一次来月经,弄脏了裤子,都是谢景深帮她清洗的……
电话挂断后,林繁星回到自己的房间,目光落在书架上那满满当当的书籍上。
从小人书《葫芦娃》到《祖国科研》,每一本她翻开,都能看到谢景深留给她的阅读笔记,从8岁到15岁,整整七百多本书,承载着他们这七年的全部回忆。
这些,也曾是林繁星视若珍宝的东西。
可在谢景深看来,陪着她的这7年,恐怕是一段不堪回首的黑历史吧?
她决定要离开了,这些书,就不再留下来碍他的眼了。
林繁星深吸一口气,开始动手把书一本本分门别类地叠好,打算找个时间捐出去。
这一忙,就忙到了深夜。
她匆匆吃了点晚饭,便去洗澡休息。
谁知洗到一半,浴室的水龙头突然没了水,此时已经是半夜十一点了,再叫人来修理显然不太合适,唯一的办法,就是去隔壁谢景深的房间洗澡。
可她心里十分胆怯,她知道,要是谢景深知道了,肯定会大发雷霆。
但这三年,只要她在家,谢景深就都住在部队宿舍,从不晚上回家。
犹豫了许久,她还是顶着一身快要消散的泡沫,小心翼翼地迈进了谢景深的房间。
洗完澡,林繁星随便套了件衬衫就准备离开,谁知一开门,就迎面撞上了谢景深。
四目相对,男人当即背过身去,冷冷地呵斥道:“林繁星!你疯了吗?大晚上穿成这样在我房间干什么!”
林繁星只觉脑袋“嗡”的一下,吓得语无伦次:“不是的,对不起,我浴室的水龙头坏了,我……”
话还没说完,她的大腿忽地迅速浮起大片红疹,伴随着神经传来的尖锐刺痒感,她惊恐地僵住了,这分明是上辈子皮肤饥渴症发病的症状!
“……怎么会这样?”
她无措地往后退去,上辈子医生说,她的皮肤饥渴症是一种心理疾病。
是她内心渴望被谢景深疼爱,被他拥抱,可最后却求而不得,才会导致发病。
可她现在明明已经决定放弃谢景深了啊……
那深入骨髓的刺痒一阵强过一阵,逼得林繁星难以呼吸,她仓皇间一个踉跄,跌倒在地。
听到动静,谢景深身形微微一晃,下意识地想要回头,却又硬生生地止住了动作。
他只是把手上的外套扔到林繁星的脚边:“行了,赶紧穿上衣服回你自己房间。”
等了半天,身后都没有传来任何动静。
谢景深这才转头看去,却见林繁星缩在墙角,脸色早已惨白如纸,昏迷了过去。
“林繁星!”
他再也顾不上什么男女有别,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将人抱起。
……
昏沉之间,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林繁星从昏沉中猛然惊醒,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到了卫生院。
天已经亮了。
病房外,医生的对话正清晰地传来。
“谢队长,我们初步诊断,你妹妹患上了心理性皮肤饥渴症。这病发作起来不分场合,不分时间,一旦发作,不是蚀骨的疼痛,就是刺骨的瘙痒,非常折磨人。”
闻言,屋内的林繁星顿住了。
随后,就听到谢景深清冷地询问:“这种病能治好吗?”
医生说道:“可以治,刚刚听你说,你触碰患者之后,她的红疹就消退了,这说明你的陪伴和安抚可以治疗她这个病,我建议你多陪陪她。”
“另一种就是药物脱敏治疗,但药物治疗的副作用常常伴随着失眠、呕吐,甚至休克,过程十分痛苦。”
话音未落,谢景深毫不犹豫地打断:“就给她选药物治疗。”
他毫不犹豫地选择,刺痛了林繁星的心。
谢景深比她想象中的,要更加讨厌她。
她紧紧地拽着被单,努力平息着胸口的闷堵感。
谢景深走进病房的时候,林繁星正靠坐在床头,床单上汗湿的褶皱还没来得及抚平。
他没有多停留的意思,只是弯腰放下一本《飞行员基础备要》,一个本子,一支笔,并说道:“队里还有事,我待会儿就要走了,你好好养病,无聊就多看看书。”
视线交汇,谢景深的眼中只有淡漠之色。
交代完,也不等林繁星开口,他就快步离开了,像是完成任务一般,生怕被纠缠。
空气归于寂静,许久,林繁星苦笑一声。
她拿起笔,翻开本子,还有一个月她就要去西南科研大学报到了,去学校之前,她不想再继续被皮肤饥渴症所困扰。
对谢景深的痴念,是她发病的根源。
要治好病,那就必须斩断这段痴念,戒断对谢景深的依赖。
下定决心后,她一笔一画地写下——
戒断谢景深,自救训练第1天,倒计时离开第29天。
第3章
林繁星从医生那里领了脱敏治疗药,便自己回了家。
进到房间放下药,她就找来纸箱子,打算把昨晚分门别类叠好的书,抱出去捐了。
七百多本书,林繁星搬了好几趟。
足足忙活了一上午,等她把最后一叠书抱下来时,手忽地脱力一滑,整个人朝前扑倒。
林繁星惊呼一声,以为自己会滚下楼梯,可下一瞬,却被拽入了一个宽阔的胸膛。
她仰头,就对上了满头汗水、神色焦急的谢景深。
他的眉头紧紧地拧在一起,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像是匆匆赶回来的。
一开口,又是训斥的语气:“生病了不好好治,瞒着我私自离开卫生院,你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林繁星,没有谁有责任一直照顾你,你要是再折腾自己博求关注,就干脆离开这个家。”
话音一落,横在林繁星腰上的手臂骤然抽去。
可这话刺进林繁星的心里,却让她升腾起一股难耐的蚀骨痒。
她被刺激得发病了。
她忍受着皮肤上传来的钻心刺痒,颤抖着从口袋里掏出一联药,扣开铝箔,当着谢景深的面干吞了下去。
苦味在口腔里散开,逼红了她的双眼。
她仰起头,直视着谢景深的冷漠,难堪地扯出一抹笑:“我没有博求关注,你放心,我比你更希望能治好病。”
如果可以,她比任何人都不希望自己得病。
说完,她俯身捡起地上散乱的书,在谢景深的注视下,一步步走向旧书回收站。
把她和谢景深十年来的回忆,全部送了出去。
返回家门,脱敏药的副作用涌上心头,恶心感在胃里翻滚,她捂着肚子加快脚步走向房间。
谁知,进了大门却发现谢景深竟然还没走。
林繁星本以为自己会被无视,可他却放下钢笔,朝她走来。
林繁星满心疑惑,难道是因为自己刚才当着谢景深的面吃药,终于让他相信,自己不会再纠缠他了?
却见谢景深递给她一张计划表:“生病了就好好治,你既然待在谢家,我也不好不管不顾。”
“更何况,你要当飞行员,体能训练是一个大关卡,这段时间,你跟着体能计划表好好训练。”
他把计划表递给林繁星后,迅速收回了手。
末了,又补充一句:“等到了北航,我不会再管你。”
计划表十分详细,就算不去北航读书,这计划表她也需要。
林繁星忍着身体的难受,虚弱地笑笑:“谢谢,但我不会到北航麻烦你的,因为我考的学校是……”
她话没说完,却又被谢景深打断。
“其他的事就不用说了,我这段时间忙,不回来,你有事就去卫生院。”
林繁星的笑瞬间有些挂不住了。
她明白,谢景深这是让自己不要去麻烦他。
她捏着那张薄纸,强忍着胃里翻江倒海,咬牙应下:“知道了。”
话落,她转身上楼回了房间。
关上门后,胃里的恶心就再也压不住了,她踉跄着奔到洗手间,剧烈地呕吐起来。
等缓过来后,后背的衣物全被汗水浸湿,她艰难地扶着墙面走回床边,看着手边放着的‘自救训练’本。
【戒断谢景深,自救训练第1天,倒计时离开第29天。】
这才第一天,确实有些难熬。
但她相信,只要坚持下去,她一定会消弭不该有的痴念,迎接新的人生。
……
接下来。
林繁星每天按时吃药,把谢景深制定的体能训练计划挂在大厅的墙上,每完成一天的锻炼,林繁星就会划掉一天。
她偶尔还会应邀和高中同学出去聚会,为将来的大学生活做准备。
一眨眼,十天过去了。
计划表上的空白格,只剩19个。
也是她戒断谢景深,自救训练第11天。
今天,林繁星应邀出门,一个同样报考了西南科大的男同学,约她去百货大楼选开学用的东西。
见面时,男同学递给她一瓶北冰洋汽水,紧张地搭话。
“林同学,大家都知道你从小就拿哥哥当榜样,以为你要跟着谢队长去北航读大学,没想到咱俩最后竟然报了同一个学校。”
“其实我一直都很欣赏你……”
话没说完,一道冷冽的声音忽然打断:“林繁星,你不好好治病锻炼身体,却有心思和男同学逛街?”
林繁星猛然回头,瞬间对上了谢景深阴沉可怕的双眼。
而他身边,还站着抱着玫瑰花的张雅。
第4章
男同学被谢景深那阴沉得如同锅底般的脸色吓得匆忙离去。
林繁星心里有想要解释一番的念头,却一时之间不知该从何说起。
张雅熟练地拍了一下谢景深的手臂,笑着说道:“瞧瞧你,把你妹妹的对象都给吓跑啦。”
随后,她转头看向林繁星。
“繁星,你就是景深那个总是黏着他的妹妹吧?我是张雅。实在不好意思,把你朋友给吓走了,要不你跟我们一块儿去看电影吧?”
林繁星下意识地看向谢景深,然而他依旧面色阴沉,神情满是不悦。
也是。
他和张雅正在约会,又怎么会乐意带着她这个碍眼的“电灯泡”呢?
她轻轻摇了摇头,低声婉拒道:“不了,我去百货大楼有点事儿。”
说着,她便朝着男同学离开的方向走去,可刚迈出一步,就被谢景深一个箭步冲上前,紧紧拽住了手。
“张雅是你未来的嫂子,她第一次邀请你看电影,可别让她扫了兴致。”
林繁星只觉心口一阵发凉。
在十五岁之前,无论何时何地,谢景深都会把她放在首要位置,而不是像现在这般,强迫她去讨另一个女人的欢心。
她沉默着,跟着谢景深一同前往了大华电影院。
观众厅里。
林繁星拿着票根,借着那昏暗的灯光,好不容易才看清翻折木椅上喷漆的红色字迹,找到了自己的座位。
她和谢景深之间隔着一条过道,谢景深的另一侧便是张雅。
三个人一同看电影,怎么看,她都是那个多余的存在。
很快,灯光全部熄灭,电影开场了。
这是一部新上映的文艺片,主要讲述了一对自由恋爱的男女,历经分分合合,最终修成正果的故事。
尽管林繁星竭力控制着自己,不去听,不去想,可张雅的话语还是飘进了她的耳朵——
“景深你看,主角们的草坪婚礼多浪漫啊,等我们以后结婚了,也穿婚纱、办这样的婚礼好不好?”
灯光微弱,林繁星看不清谢景深的神色,但他那带着笑意的声音却清晰可闻。
“好,都听你的。”
这是一种,她15岁之前最为熟悉的宠溺语气。
她甚至能够想象得到,谢景深笑起来时,那如同坚冰融化般的温柔模样。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低声规划着以后的婚礼。
林繁星的心里却像被针扎一般,疼痛难忍。
手臂上又不受控制地泛起了刺骨的瘙痒,但她死死咬住嘴唇,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她不断告诉自己,再忍一忍,熬过这一阵,很快就会过去的。
终于,屏幕上出现了“剧终”二字,观众厅的灯光重新亮起。
电影后半段讲了什么,林繁星完全不知道,她瘫坐在座椅上,大汗淋漓,浑身就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观众们陆陆续续地往外走,不停地有人从她身边经过。
林繁星躲避着那些有意无意的磕碰,只觉得手臂上的刺痒愈发剧烈,让她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谢景深终于注意到了她惨白的脸色,脸色一变,就要过来扶她:“你怎么了?是不是又不舒服了?”
可就在他触碰到林繁星的前一秒,张雅突然一把拽住了他的手。
“景深,你不是跟我说,繁星得了皮肤饥渴症吗?我是护士,你相信我,她这个病多接触人对治疗有帮助。”
闻言,谢景深伸出的手又收了回去。
林繁星低着头,感觉自己像是被张雅狠狠打了一巴掌,无地自容。
她没想到,谢景深居然连这么私密的事情都会和张雅说。
她再也忍不住,找了个借口:“我去上厕所。”
踉跄地跑到厕所,拧开水龙头,用凉水用力地冲洗着双臂。
天花板上垂下的灯泡,散发出昏暗的光芒,照在水磨石地板上,只能看清人模糊的影子。
但即便如此,林繁星还是看出了自己的狼狈模样。
她闭上眼睛,继续冲刷着,痒意一直没有消退,但她做着深呼吸,确认自己能够忍受了,便走出了厕所。
可她出了厕所后,发现电影院的人差不多都走光了。
天已经黑了,她找了一圈,都没看到谢景深和张雅的身影。
他们没有等她。
林繁星说不上心头是失落还是其他什么情绪,走出了电影院。
路过影院门口那黑漆漆的小巷子时,她心底忽地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安。
正要拔腿就跑,巷子里却突然窜出两个穿着花衬衫、喇叭裤的男人:“小妹,去哪儿?要不要哥两个送你?”
林繁星不由自主地捏紧了挎包带子,强装镇定道:“你们让开!我哥哥可是军人,他就在附近,你们欺负军属,那可是要坐牢的!”
两个流氓反而嬉皮笑脸地逼近。
“骗谁呢。那个穿空军衣服的男人早就带着他对象坐车走了,你要真是他妹妹,他能把你这么个大美人一人扔在这?”
闻言,林繁星再也顾不上难受,拔腿狂奔!
可下一秒,她却尖叫着被拽入了巷子……
第5章
小皮鞋掉在了巷子口。
整洁的碎花衬衫,“哧拉”一声被撕裂。
“放开我!滚开!”
林繁星情急之下,抓住流氓的手一口咬下。
“啪!”
对方狠狠一巴掌甩来,掐住她的脖子狠狠骂道:“臭娘们,敢咬我,看老子不弄死你!”
“唔唔——”
刺啦刺啦,衣服裤子一点点都被扯碎。
冷空气刺激着裸露的皮肤,手臂上的刺痒迅速蔓延开来。肺里的空气越发稀薄,林繁星绝望地呜咽挣扎着,眼角的泪滴滚入泥土。
意识彻底陷入黑暗之前,她恍惚中看到了谢景深朝她奔来。
他抱着她,像小时候一样安慰道:“别怕,哥哥在。”
真好啊,像梦一样。
林繁星彻底昏死过去……
……
林繁星再次醒来,是在卫生院。
谢景深守在床边,见她睁眼,连忙上前关切道:“你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饿不饿?渴不渴?”
说着,他抬手想要触碰林繁星红肿的脸颊,却被她偏头躲过。
她没看谢景深,只空洞着眼,低声喃喃道:“为什么不等我?”
谢景深握拳收回手,坐回原处,语气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强硬。
“对不起,张雅临时有急事,我以为电影院人多,没想到……”
没想到。
可谢景深是特飞队队长,部署作战计划从未有过遗漏,平常做事也最为周全,以前从来不会出现“没想到”的情况。
她从小长得好看,读六年级时就被学校的小霸王逼着亲嘴,他就上门把人揍了个半死,在全校撂下狠话,谁要是再敢多看她一眼,他就废了人全家。
他因此风雨无阻地接送她上学……可现在,他说自己没想到。
她和谢景深,怎么就走到这一步了呢?
林繁星直愣愣地盯着近在咫尺的男人,眼中雾气弥漫。
半晌,她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没什么好对不起的,张雅是你未来的妻子,你照顾她是应该的,我只不过是运气不好罢了。”
谢景深拧着眉,喉结滚动。
他刚要说话,林繁星侧过身拉上被子,下了逐客令:“我累了,哥,你队里的事多,去忙你的吧。”
看着她的后脑勺,谢景深张了张嘴,犹豫许久,只说出一句:“那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
说完,他就走出病房,顺手关了灯。
“咔嗒”
极轻的关门声,却在黑夜里刺痛了林繁星的神经。
她从被子里探出头,一双眼凝视着黑夜。
眼泪混着汗水不受控制地往下流,她蜷缩在狭小的铁架子病床上,狼狈地抱住自己。
“谢景深,我一定会战胜皮肤饥渴症,彻底戒断你……”
……
林繁星在卫生院休养了好几天。
其间,谢景深不知道在忙什么,一没再来卫生院,好像已经忘了他离开前承诺的,会再来看望林繁星的话。
这样也好。
林繁星端起搪瓷茶缸子,一仰头把药吃了下去。
不给她希望,她才能更快斩断对他的妄想。
下午,林繁星被通知可以出院回家。
她也没给谢景深打电话叨扰,直接收拾东西回了家。
却在大院门口的警卫员身边,遇上了送高考通知书的邮递员。
“你就是警卫员说的林繁星同志吧,这是你的录取通知书,恭喜你考上西南科研大学!”
林繁星接过信件。
看着封皮上硕大的“西南科研大学”几个字,心中的闷堵瞬间消散了不少。
进谢家大门时,却正好撞见谢景深往外走。
谢景深脚步一顿,诧异询问:“回家了怎么不通知我去接你?”
林繁星握紧手中的通知书,谢景深果然忘记了,他承诺要再去卫生院看望她的话。
不过,两辈子了,被他扔下也不是一次两次,这个时候和他理论就没有必要了。
她勉强笑了笑,随后回答道:“不是什么大事,我自己可以。”
称得上乖巧的回答,却莫名让谢景深心里发堵。
他垂在身侧的拳头下意识收紧。
走近林繁星,放轻语气道:“你放心,那两个流氓已经被公安抓了,那晚的事情不会传出去。”
提到那晚,林繁星的脸色白了瞬。
好在谢景深马上转移话题:“大学通知书拿到了,就好好准备开学的事,其他的别想太多。”
林繁星点点头:“知道了,哥哥。”
她的视线扫过墙上的计划表。
是该好好准备,倒计时只剩下12天了。
她的戒断谢景深,自救训练也已经到了第18天。
谢景深顺着她的视线,看到一天一天被认真划去的体能训练计划,他笑着抬手想抚上她的头顶。
可抬到一半,却又收回手放回身侧,只笑笑说:“要是你能一直这么乖,这里永远都会是你的家。”
第6章
林繁星手握录取通知书,缓缓踱步回到自己的房间。
她轻轻拆开信封,发现里面除了入学凭证,还有一张印有铁路标志的火车票,发车时间是12天后的清晨8点。
这信封与北航的截然不同,上面清晰地印着几个大字。
只要谢景深稍加留意,便会明白,上了大学之后,她和他将一南一北,几乎再无重逢的可能。
他对她,她对他,都将无法回到往昔的时光。
这样倒也不错。
从此以后,他们不会再互相纠缠,各自踏上追求幸福的人生旅程。
或许是想通了这一切,林繁星这一夜睡得格外香甜。
第二天。
林繁星早早起床去锻炼,意外地发现谢景深还没走,并且他还主动朝她走来:“要出门跑步吗?”
不等林繁星开口回应,他继续说道:“跑步前要先进行拉伸,我先带你做一组。”
林繁星下意识地挥开他的手,随着“啪”的一声脆响,两人都愣住了。
气氛瞬间变得尴尬而僵硬。
林繁星没想到自己的反应如此激烈,赶忙找补道:“不用了,哥哥,我自己可以。更何况,你不是让我和你保持距离吗?”
谢景深脸色微微一变。
但很快,他又压下眉眼,神色平静地说道:“你有这种觉悟就好,我以前说的话,只是怕你一时糊涂,产生不该有的念头。现在你既然想通了,就还是我的妹妹。”
“行了,站好。”
说完,谢景深不再理会她的拒绝,径直上前帮她纠正动作。
两人距离极近,甚至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彼此的体温透过衣物,直达肌肤。
谢景深眸光深邃,皱眉摩挲着方才相触的指尖,喉结滚动了几下,却终究什么都没说。
林繁星原本想找借口避开他的接触,却惊讶地发现,对于谢景深的靠近,她的身体似乎没有太大的反应了。
皮肤饥渴症,似乎已经慢慢痊愈了?
她心中不禁涌起一股轻松愉悦的感觉。
真好。
她是真的可以放下谢景深了。
看着自己的手,林繁星笑着抬头,却恰好撞进谢景深那双充满莫名的眼眸中,他眼中的复杂情绪一闪而过,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对了,爸妈说会尽快赶回来,一起送你上大学。”
林繁星感到十分惊讶,她原以为谢伯母之前那通电话,是告诉她他们赶不回来了呢。
谢伯父谢伯母其实两辈子都对她关怀备至,要不是自己上辈子一时糊涂,大家或许会过得更加幸福吧。
思忖片刻,林繁星缓缓拒绝道:“不用了,你和伯父伯母工作都那么忙,我自己去就行。”
谢景深没再多说什么,只是沉着脸又指导了她几个动作。
很快,林繁星就出了大院去晨跑。等她晨跑回来,谢景深已经离开了。
意外的是,张雅却捧着一件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空军军装,在他们家门口徘徊。
一看见林繁星,她立刻大步走来:“繁星,你哥在家吗?男同志就是粗心,前两天住我那,衣服洗了好几天都没带走。”
他们已经住在一起了。
林繁星原本以为,自己听到这样的消息一定会非常难过。
可此刻,她却还能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应付道:“不巧,我哥这会儿不在家。”
张雅却摆摆手:“你哥要是不在家,我就在这儿等他,我们约好了中午一起去吃铜锅涮肉。”
正说着,就见谢景深回来了。
“景深!”
张雅迎上去,挽上他的手。
林繁星没兴趣看他们腻歪,正要回屋,却被谢景深邀请:“繁星一起去吧,我记得你小时候最喜欢吃聚宝源了。”
小时候喜欢,却也已经很久很久没吃过了。
林繁星本想拒绝,可又怕谢景深像上次一样多想,说什么不要扫兴之类的话,便只好跟着去了。
老店开在牛街两旁的砖瓦房里,三人找了个位置坐下。
铜锅表面斑驳,却依旧散发着金属特有的光泽,源源不断的热气升起,熏热了林繁星的眼眶。
她已经记不得,上次和谢景深同桌是什么时候了。
怔忪间,一大筷子牛肉被夹进她面前的瓷碟。
“发什么愣呢?多吃点。”
谢景深久违的温柔关切,却让林繁星一瞬恍惚。
似乎就像他说的一样,只要她没有非分之想,他就可以一直扮演好哥哥的角色。
下一瞬,一声夸张的笑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却见张雅托着腮盯着她,语气中带着一丝酸意:“繁星,你哥哥对你真好,他都不管我这个对象就一心给你夹菜。”
林繁星僵住,视线内,谢景深的神色氤氲在蒸腾的雾气之中,看不清晰。
她忽然觉得有些索然无味。
放下筷子起身:“抱歉,我去下洗手间。”
转到后门。
林繁星在没人的地方吹了会儿风,胸口那股憋闷感逐渐消散。
几分钟后,她回到店里,刚一走进,就听张雅问:“景深,都说日久生情,你对繁星这么体贴周到,该不会是喜欢上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了吧?”
林繁星脚步一顿,心头忽地一紧。
紧接着,谢景深叹息一声,语气显得有些沉重。
“别乱说,我家收养繁星时,她的父母已经为国捐躯了,我对她好只是因为她是烈士的后代。”
第7章
爸妈……牺牲了?
林繁星忽然眼前一黑,踉跄着后退了几步。
此时此刻,她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上辈子那么难过,爸爸妈妈都没有回来看她。
她曾以为,是她不要脸地追求谢景深,爸妈觉得她这个女儿丢脸了。
却没想到,他们早就离世了。
泪水在眼眶中打转,恍神间,林繁星不小心撞倒了身后的花瓶。
“咔嚓”一声脆响,瞬间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谢景深也转头看了过来,觑见了林繁星满脸的泪水。
林繁星忙慌张地擦掉脸上的泪水,努力挤出一个微笑,但声音已然哽咽:“我……我先回去了,你们慢吃。”
说完,她推开木门,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可她一出大门,就被谢景深从后面拉住:“……我送你回去。”
话落,他拉住林繁星的手,不容分说地将她带上吉普车。
车辆启动。
在沉闷的轰鸣声中,林繁星声音颤抖:“哥哥,你跟我说点爸爸妈妈的事吧。”
谢景深单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悄悄挪向林繁星,手指轻颤,却在即将触碰的那一刻,犹豫了。
他倏地攥紧拳头收回手,余光瞥向林繁星。
“当初,林叔叔和林阿姨去戈壁执行秘密研究任务,原本为期一个月,可他们准备回来的那一天,实验基地就发生了爆炸。”
只听了一句,林繁星却捂住心口有些喘不过气来。
她死死咬住唇,一想到两辈子了,她现在才知道爸妈去世,上辈子,她到死都没有去祭拜过爸妈一次……
“别哭了。”
谢景深皱着眉停稳车子,抬手帮林繁星抹掉脸颊的泪。
林繁星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已经泪流满面。
她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一下,胡乱抹了两把脸。
谢景深收回手,垂眸遮去眼底的异样,温声安慰:“爆炸很严重,叔叔阿姨没留下什么遗物,要是你想他们,我可以带你去烈士陵园。”
林繁星擦干眼泪摇头,故作坚强地抬起脸,对他扯出一个笑:“不用了哥,我想以自己最好的状态去见他们。”
说完,她深吸一口气,推开车门,上楼回了卧室。
剩下的这些天。
林繁星一日不停歇地锻炼自己。
她想以更好的身体状态和精神面貌,去见爸爸妈妈,去迎接自己的新生活。
离开倒计时第8天。
林繁星开始逐渐戒断药物依赖,白天进行体能训练,晚上就捧着新买的科研书籍学习,一看就入了迷。
离开倒计时第5天。
林繁星尝试着,可以在心里去想谢景深,但她的身体几乎已经没有太大反应了。
离开倒计时第3天。
林繁星去了卫生院,在医生的建议下全面停药。
离开倒计时第1天。
林繁星起了个大早,穿戴整齐,带着自己这几天收拾好的东西,来到了烈士陵园。
墓碑前燃起火盆,林繁星跪坐在地上,把手里的奖状、照片,还有这么多年没寄出去的信,一样一样地烧给他们。
“爸、妈,这是我这么多年得的奖状,和每年过生日的照片,你们看到,应该会为我骄傲的吧。”
“我考上西南科研大学了,我知道,那是你们的母校……爸、妈,你们放心,你们没做完的事,我会去,把它做完。”
一张张单人照被跳跃的火苗吞噬。
没想到最后一张,竟然是她和谢景深的合照。
照片里,是没闹翻的他们。
十五岁的她,挽着二十岁的谢景深,两个人笑容灿烂。
原本和谢景深有关的东西,这些天她都陆续处理了,没想到,竟还有一张漏网之鱼。
她深呼吸一口气,跟之前一样介绍:“爸、妈,这是我和谢家的哥哥,这些年,谢伯父一家对我都很好……”
她指尖轻颤,将照片投入火中。
可下一瞬,一道冷冽惊慌的声音自身后传来:“你干什么?”
匆匆赶来的谢景深握住她的手,直接伸进火盆抢照片,窜动的火苗温度灼热,烧红了他的手。
即便如此,他还是来晚了。
照片上,属于林繁星的那一半,已经化成灰了。
来源:小马阅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