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儿子王斌和儿媳李靓为我操办了这一切，他们衣着光鲜，在宾客间穿梭，接受着所有人的赞美。

六十大寿的宴席，设在全城最好的酒店，金碧辉煌，光可鉴人。

儿子王斌和儿媳李靓为我操办了这一切，他们衣着光鲜，在宾客间穿梭，接受着所有人的赞美。

「张阿姨，您真有福气，儿子这么有出息。」

「是啊，小斌现在可是大公司的部门总监，年轻有为。」

我端着酒杯，听着这些话，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心里是几十年如一日的骄傲。

为了这一天，为了儿子的出人头地，我付出了我能付出的一切。

宴到中途，王斌和李靓走上台，身后的大屏幕开始播放我从年轻到现在的照片。

背景音乐是他特意挑选的《听妈妈讲那过去的事情》。

台下的亲友们眼眶湿润，纷纷感慨母爱的伟大。

我看着屏幕上那个扎着麻花辫、笑容青涩的自己，恍如隔世。

「今天，是我妈六十岁的大好日子。」王斌拿着话筒，声音洪亮。

「我和靓靓为妈妈准备了一份特别的礼物，一份能让她安享晚年的保障。」李靓在一旁补充，笑容甜美。

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盒被呈了上来，大红色的丝带扎成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亲友们都伸长了脖子，好奇这贵重的「保障」究竟是什么。

在万众瞩目下，我缓缓打开了礼盒。

没有珠光宝气的首饰，没有出国旅行的机票，只有一个深蓝色的皮面文件夹。

我的心，轻轻咯噔一下。

王斌把文件夹取出来，亲自交到我手上：「妈，您看看。」

李靓笑着对大家解释：「现在都流行新式养老，我们这也是跟国际接轨，用合同的形式把赡养义务明确下来，省得以后有矛盾。」

我打开文件夹，几个烫金大字映入眼帘：《家庭互助养老协议》。

我的手指有些发凉，翻开了第一页。

第一条：甲方（张兰），自协议签订之日起，搬入乙方（王斌、李靓）家中居住。

第二条：甲方需承担全部家务劳动，包括但不限于三餐烹饪、全屋打扫、衣物洗涤。

第三条：甲方需全身心投入到对孙辈的看护中，为乙方解决后顾之忧，以便乙方进行第二个孩子的生育计划。

第四条：甲方每月六千元的退休金，需按时上交乙方，作为其在乙方家中的生活开销及住宿费用。

第五条：作为回报，乙方承诺为甲方提供一个稳定的居所，直至其丧失自理能力。

我一字一句地读着，周围的喧闹声仿佛都远去了。

血液像是凝固了一样，从指尖开始一寸寸变冷。

我想起很多年前，丈夫因公去世，我一个人拉扯着八岁的王斌。

我想起冬夜里，我在街边摆摊卖馄饨，双手冻得像胡萝卜。

我想起为了给他凑出国留学的保证金，我把父母留给我唯一的祖宅卖掉，陪他去银行汇款时，他信誓旦旦地说：「妈，等我回来，给您买大别墅。」

我想起李靓第一次上门，客气地夸赞我这套两居室「温馨」，眼神里却带着一丝挑剔。

原来，这几十年的含辛茹苦，在他眼中，不过是明码标价的劳务。

原来，母子之情，亲情羁绊，都可以被这样一份冰冷的协议量化。

「妈，您觉得怎么样？」王斌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他觉得自己考虑得周全又现代。

「是啊妈，这样您搬过来，我们也能更好地照顾您。」李靓的语气温柔得像一把裹着蜜的刀子。

我慢慢地，慢慢地合上了文件夹。

会场里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看出了不对劲。

我抬起头，环视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我引以为傲的儿子脸上。

「王斌。」我平静地开口，连名带姓。

「谢谢你和靓靓这份周全的礼物。」

「这份协议写得很好，权责分明，账目清晰。」

「看得出来，你为你妈我的晚年，真是操碎了心。」我的语气没有一丝波澜。

王斌的笑容僵在脸上：「妈，您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让你费心了。不过，现在你不用再为这些事烦恼了。」

我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了另一个牛皮纸文件袋，比他的皮面文件夹旧得多。

我抽出里面的几张纸，轻轻放在桌上。

「你一直担心的这套房子，怕我乱给别人，怕以后处理起来麻烦。」

「半年前，我已经把它卖了。」

满座皆惊。王斌和李靓的脸色瞬间变了。

「你卖了？卖给谁了？钱呢？」王斌的声音陡然拔高。

「钱，连同我所有的积蓄，还有你爸当年的抚恤金，一分没留。」

我将一张泛黄的捐赠证书推到他面前：「我以我们一家的名义，捐给了一个山区女童助学基金会。」

「从今往后，每年都会有几十个女孩，因为我们的帮助能继续读书。」

「至于我的养老……」我顿了顿，迎着他和他妻子难以置信的目光。

「我用剩下的一点零钱，在郊区租了个带院子的小房子，租了十年。」

「我还报名了老年大学，下周开学，学我年轻时就想学的国画。」

「哦，对了，我还签了遗体捐献协议。以后，也不用你费心处理后事。」

「所以，你看，」我拿起那份冰冷的养老协议，递还给他，「这份协议，我用不上了。」

「你……你疯了！」李靓尖叫起来，「你怎么能不跟我们商量一下！」

「我的人生，我的财产，为什么要跟你们商量？」我淡淡地反问，「就像这份协议，你们跟我商量了吗？」

「我养你小，不是为了让你用一份合同来计算我的价值。」

「我为你付出，是因为爱，而不是为了你那间需要我用退休金和劳力去换的储藏室。」

我站起身，理了理身上的新衣。

「这场生日宴，就当我为你前半生的成就庆功。」

「从明天起，我为自己而活。」

「这份协议你拿好。」

「你好自为之。」

说完，我转身，在所有亲友复杂的目光中，一步一步，从容地走出了这个金碧辉煌的牢笼。

三个月后，秋高气爽。

我的小院里，桂花开得正香。

画案上，一幅画着兰草的画刚刚收笔，老师夸我风骨天成。

老年大学的同学们约好下午来院子里喝茶，我们有聊不完的话题。

王斌打来电话，语气颓丧，说他和李靓大吵了一架，说他知道错了。

他说：「妈，家里的储藏室给您收拾出来了，您什么时候搬回来？」

我听着电话那头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内心一片平静。

「王斌，我已经没有家可以回了。」

「我现在住的地方，才是我的家。」

挂掉电话，阳光透过桂花树的缝隙洒在身上，暖洋洋的。

六十岁，我一无所有，却也拥有一切。

来源：情感接客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