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案头那只竹编的旧书篓,总在梅雨季泛出淡淡的霉味,像极了老时光的气息。前几日翻检冬衣,从最底层抖落出一叠泛黄的稿纸,边缘卷得像浪花,上面是初中时抄录的古诗,字迹歪歪扭扭,还沾着几滴早已干涸的墨迹——许是当年趴在煤油灯下抄诗,不小心碰翻了墨水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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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由白云尽,春与青溪长。
时有落花至,远随流水香。
刘眘虚这个名字,连许多熟悉唐诗的人都未必知晓。他活跃在盛唐,与孟浩然、王昌龄交好,却英年早逝,留下的诗作不过十余首。这首《阙题》没有题目,像是随手写在便签上的句子,却成了他最有名的作品。第一次读这首诗,是在老师那本破旧的《唐诗别裁集》里。彼时正是四月,我刚帮母亲浇完菜园,坐在门槛上翻书,读到"道由白云尽",忽然就想起清晨上山的路。外婆家的山不高,却常有白云缠绕,清晨踩着露水上山,小路在云里忽隐忽现,走着走着,云散了,眼前豁然开朗,原来云的尽头,是更开阔的天地。"春与青溪长"更是贴切——山溪从山顶流到山脚,溪边的草绿了,花红了,春天仿佛顺着溪水一直流淌,没有尽头。后来在城里上学,再没见过那样的山溪,却总在雨后想起"时有落花至,远随流水香"。去年在杭州出差,恰逢西湖边的桃花盛开,一阵风吹过,花瓣簌簌落在湖里,顺着水流漂远,空气里浮动着淡淡的香气。那一刻忽然懂了,刘眘虚写的哪里是山溪,分明是春天的心事——花开花落,水流不息,春的美好从不会真正消失,不过是换了种方式流淌。有人说这首诗"无我",通篇没写人,却处处有人的影子。那条被白云淹没的路,定是有人走过,才知云尽处的风景;那随水漂流的落花,定是有人驻足,才闻得到远处的花香。就像小时候在山里,明明没人,却总觉得每片树叶、每朵花都在和你说话。原来最好的诗,从不用力,只是把你拉进那个场景,让你自己去感受,去回味。苏溪亭上草漫漫,谁倚东风十二阑?
燕子不归春事晚,一汀烟雨杏花寒。
戴叔伦的诗,总带着点淡淡的惆怅。他做过刺史,也隐过居,见惯了官场的纷扰,也尝过乡野的孤寂,笔下的句子便多了几分人情世故。这首《苏溪亭》,写的是等待,却把等待写得像一幅水墨画,浓淡相宜,余味悠长。我对这首诗的记忆,总与外婆的等待有关。外婆家在村头,门口有棵老槐树,每次我从镇上放学回来,远远就能看见她坐在树下的竹椅上,手里拿着针线,眼睛却望着村口的路。那时不懂,问她"奶奶,你在等谁呀?"她总说"等风呢"。后来读到"谁倚东风十二阑",忽然就想起外婆的样子——她哪里是等风,是在等远行的人啊。"苏溪亭上草漫漫",一个"漫"字,把等待的漫长写尽了。春草蔓延,遮了路,也遮了归期,可那人还是没来。"十二阑"是栏杆的美称,古人说"倚遍阑干",便是等了许久。东风是暖的,可等的人不来,暖意里也带着凉。"燕子不归春事晚",燕子是候鸟,春来了便该归巢,可连燕子都迟迟不来,春天都要过去了。小时候总觉得春天很长,直到有一天发现桃花落了,油菜结籽了,才惊觉春天要走了。等待的人,大抵也是这种心情吧——从满怀期待到渐渐失落,连春天都成了催促。最妙的是"一汀烟雨杏花寒"。水边的平地笼罩在烟雨里,杏花在寒意里开得孤零零的。烟雨是朦胧的,看不清远处的路;寒意是真切的,冷在心里。那年在外婆家,清明前后下了场雨,我站在老槐树下,看雨打杏花,忽然就懂了这种感觉——等待的人没来,连花都会觉得冷。江雾秋楼白,灯花夜雨青。
九天无一梦,此道付晨星。
白玉蟾是道士,他的诗里总有种出尘的空灵。这首《江楼夜话》,写的是秋夜江边的楼里,有人在雨夜闲谈,却透着一股淡淡的寂寥。第一次读这首诗,是在一个秋雨绵绵的夜晚,窗外的雨打在玻璃上,沙沙作响,忽然就想起了这句"灯花夜雨青"。"江雾秋楼白",秋夜的江雾把楼阁染成了白色,像水墨画里没干透的留白。我曾在长江边的小镇住过一晚,凌晨被雾气冻醒,推开窗,江雾漫过堤岸,远处的楼阁只剩模糊的轮廓,白得像宣纸。那一刻忽然明白,"白"不是颜色,是雾的轻,是夜的静,是心里说不出的空。"灯花夜雨青",雨夜的灯花是青色的。小时候家里用煤油灯,灯芯烧久了会结灯花,青色的,像小小的火苗凝固在那里。有次暴雨夜,父亲在灯下修农具,母亲纳鞋底,灯花啪地爆开,青色的火星落在灯台上。那时不懂什么是寂寥,只觉得一家人在灯下,再大的雨也不怕。后来一个人在外,雨夜加班,办公室的灯惨白,再也没有青色的灯花,才懂了白玉蟾的心境——灯花是暖的,可雨夜太长,暖也成了冷。"九天无一梦",一夜无梦,连梦都不肯来。人在太清醒的时候,反而容易寂寞。就像失眠的夜晚,数着窗外的雨声,脑子空空的,却又满满的,什么都想,又什么都想不起来。"此道付晨星",把心中的道托付给晨星。晨星是黎明前最亮的星,微弱,却执着。或许是诗人在说,哪怕无人懂,哪怕前路漫漫,心里的坚持,总会像晨星一样,等到天亮。有人说这首诗太"冷",可我总觉得,冷里藏着暖。就像秋夜的江楼,雾是冷的,雨是冷的,可灯下的人还在"夜话",还在把心事托付给晨星。生活大抵如此,总有寂寥的时候,可只要心里有颗"晨星",再冷的夜,也能熬到天亮。寻真误入蓬莱岛,香风不动松花老。
采芝何处未归来,白云遍地无人扫。
魏野是隐士,一生没做官,隐居在陕州的东溪,与寇准等名臣交好。他的诗里没有壮志凌云,只有山林的淡泊。这首《寻隐者不遇》,比贾岛的"松下问童子"多了几分仙气,却也多了几分烟火气。"寻真误入蓬莱岛",本是寻"真",却不小心闯进了仙境。"真"是什么?或许是隐者的风骨,或许是内心的安宁。小时候跟着爷爷上山采药,本是去采柴胡,却在一片松林里迷了路,那里的松树长得笔直,地上厚厚的松针像地毯,阳光透过枝叶洒下来,像碎金一样。爷爷说"这是神仙住的地方",那时不懂,只觉得心里特别静。后来才明白,所谓"蓬莱岛",不过是让心安静下来的地方。"香风不动松花老",香风停了,松花慢慢老去。松花是松树的花,淡黄色,不起眼,却有淡淡的香。我曾在松树林里待过一个下午,风停的时候,能听见松花落在松针上的声音,细微得像时间在走路。"老"字用得真好,不是衰败,是从容——花开花落,本就是自然的事,急什么呢?"采芝何处未归来",隐者去采灵芝了,还没回来。灵芝是仙草,采芝的人,定是懂山林的人。可他什么时候回来呢?不知道。就像小时候等卖糖人的老爷爷,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挑着担子经过村口,可心里总有盼头。"白云遍地无人扫",最妙的是这句。白云落在地上,像棉花一样,却没人扫。隐者的家,连白云都可以随意来去,多自在啊。去年在黄山,看见云雾漫过台阶,像地上铺了一层白纱,同行的人都在拍照,我却想起这句诗。原来最美的风景,是不用"扫"的,就像最好的生活,是不用刻意强求的。魏野的诗,总让人想回到山林里去。不是逃避,是想找回那份从容——花谢了不慌,人没回来不等,连白云落了,都觉得是好事。西风吹老洞庭波,一夜湘君白发多。
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唐温如这个名字,在唐诗里像颗流星,只留下这一首诗。可就这一首,便足以让人记住。青草湖是洞庭湖的一部分,这首诗写的是秋夜泛舟湖上的情景,却写得如梦似幻,让人分不清是醒是醉。第一次读这首诗,是在高中的暑假。那时刚学完《岳阳楼记》,总觉得洞庭湖该是"浩浩汤汤,横无际涯"的壮阔,可唐温如笔下的洞庭,却带着点伤感的温柔。"西风吹老洞庭波",西风一吹,洞庭湖的水波都老了。"老"字多妙啊,不是衰败,是成熟,是见过了太多的日出日落,连水波都有了心事。"一夜湘君白发多",湘君是传说中洞庭的女神,西风一吹,她竟也一夜白头。小时候听外婆讲嫦娥的故事,说嫦娥在月宫待久了,头发都白了。那时不懂,觉得白发是可怕的事。后来奶奶老了,头发渐渐白了,我却觉得那白发里藏着好多故事——她年轻时种过的田,养过的猪,看过的月亮,都在白发里呢。原来"白发多"不是悲伤,是岁月的礼物。"醉后不知天在水",喝醉了,分不清天上的星和水里的星。去年在鄱阳湖边露营,夜里喝了点米酒,躺在船上看天,湖面平静得像镜子,星星落在水里,船像在天上漂。忽然就懂了这种感觉——醉的不是酒,是景,是心里的舒坦。人活一辈子,难得有几次"不知天在水"的糊涂,清醒的时候太多,偶尔糊涂一次,反而更看清自己。"满船清梦压星河",满船的美梦,把星河都压住了。梦是轻的,星河是重的,可在这里,梦却能压住星河。就像小时候的梦,想摘星星,想追月亮,明明不切实际,却美得让人舍不得醒。长大后的梦,变得越来越"实际",要买房,要升职,却再也没有"压星河"的重量。原来最珍贵的梦,是能让你暂时忘了现实,只记得美好的那种。有人说这首诗"仙气太重",可我总觉得,它比谁都懂人间。西风会吹老水波,岁月会染白头发,可只要心里有梦,哪怕醉一场,也能把星河装在船上。来源:雅颂诗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