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的故乡深处，藏着一个神秘的地方，名叫兔儿厂。它像一座被时光遗忘的孤岛，方圆一二公里内荒无人烟，唯有几座残破的坟茔在荒野中若隐若现。听老一辈人说，这里原是方圆百里最阴煞的坟茔，埋着无数无名野鬼。后来，村里为了发展经济，硬是在这片坟园的山坡上修起了一座红砖厂房，

文：青海能源鱼卡公司云生祥乡

我的故乡深处，藏着一个神秘的地方，名叫兔儿厂。它像一座被时光遗忘的孤岛，方圆一二公里内荒无人烟，唯有几座残破的坟茔在荒野中若隐若现。听老一辈人说，这里原是方圆百里最阴煞的坟茔，埋着无数无名野鬼。后来，村里为了发展经济，硬是在这片坟园的山坡上修起了一座红砖厂房，专门养殖兔子。兔子繁殖快，毛皮又能卖钱，于是“兔儿厂”这个名字便取代了它原本的恐怖传说。

厂子里盖了一排东西走向的瓦舍，青瓦斑驳，泥墙裂缝里长出枯黄的野草。十五六间屋子本供养殖员居住，但兔子厂倒闭后，人烟散去，厂房成了废墟。唯独两间屋子被改成了乡村图书馆——一间堆满泛黄的旧书，另一间成了图书管理员的宿舍。管理员是位年近四十的男子，姓马，瘦高个子，总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衫。他爱文学如命，常在煤油灯下伏案写作，诗作隔三岔五刊登在县里的报纸上。村里人都说他“肚子里有墨水，身上沾阴气”，因为他偏偏要守着这荒僻的坟场图书馆，从不搬去村里住。

为了消除孤单，马管理员找到我和同学马福全。那年夏天，我们刚升初中，对未知世界充满好奇。他许诺让我们免费借阅所有书籍，还给我们腾出一张床，于是我们兴冲冲搬进了那间布满霉味的宿舍。宿舍墙皮剥落，露出底下暗红的砖块，窗棂歪斜，风一吹便吱呀作响，像是有人在远处哭泣。

起初几日，我们在书堆里度过。马管理员总在傍晚时分煮一壶苦茶，递给我们时总念叨：“多读书，心就亮了，鬼怪便不敢近身。”直到那个夏天的午夜，异象骤起。

两点钟的夜色浓稠如墨，我们正昏昏欲睡。忽听得门外传来一阵窸窣骚动，仿佛千军万马在地面爬行——衣服与地面摩擦的沙沙声、指甲刮过石子的尖锐声，还有身后拖着千万张干牛皮般的闷响，由远及近，潮水般涌来。声音到宿舍门前陡然转向，悉数爬向图书馆的窗户，纸糊的窗棂被挤得簌簌发抖，碎纸片纷纷扬扬落在地上。

马福全吓得缩进被窝，我却壮着胆子问：“马叔叔，是不是偷书贼？”马管理员脸色铁青，嘴唇翕动却不出声。马福全忽然掀开被子大喊：“冲出去抓他们！老师教我们要保护公物！”我瞥见钟表指针指向夜里两点，心跳如擂鼓：“算了吧，黑灯瞎火，要是真遇上歹人……”话音未落，窗外声音已钻进图书馆，只剩一片死寂。

次日清晨，马管理员脸色比晨霜更白。我们催他查看书籍是否被盗，他却摆手摇头，最后憋出一句：“那是……小鬼……莫要声张。”我们愣在原地——无神论课本里从未提及“鬼”字，但马叔叔的眼神分明在说，那是比贼更可怕的存在。我的字典里自此多了一个字，如一块冰坠入胸腔。

此后，我们与马叔叔成了“守夜同盟”。夜里，我们三人挤在一床，马福全总用被子蒙头，我却偷偷睁眼观察。那些声音总在子夜时分出现：有时是千万双细碎的脚爬过屋檐，有时是纸页被快速翻动的哗哗声，有时甚至传来模糊的诵读声，像是无数人在默念古书。马叔叔说，这些“东西”爱书如痴，常在夜里来图书馆“借书”，天亮前必定归还。

冬日渐近，日短夜长。某日傍晚，太阳刚挨着山尖，暮色便如泼墨般淹没了兔儿厂。六点钟，宿舍外突然响起婴儿啼哭——一声洪亮如裂帛，二声细弱如蚊鸣，戛然而止。我后背发凉，马福全却骂是野猫作祟。次日，我从家里偷拿了一枚雷管，炮线拉到宿舍床下，准备炸退这哭声。当晚，啼哭再未出现，但雷管的硝烟味却引来了更凶猛的报复。

那是一个滴水成冰的寒夜。宿舍水缸见底，马叔与马福全赌气不肯挑水，炉火熄灭，我们早早上床。刚闭眼，炉子上空水壶竟叮铃铃响动，如风铃被恶风狂摧。我眯眼窥视，水壶纹丝不动；闭眼，铃声又起。反复数次，忽听火钳铿铿敲打炉筒，炉灰簌簌落下，铁皮炉身被砸得凹凹凸凸。整个过程只闻其声而不见形影，我心中咒骂：“这些鬼东西要把炉子砸烂，明早我们可怎么取暖？”正思忖间，声音渐弱，我却不知不觉昏睡过去。

次日晨，炉筒竟完好无损，连砸出的凹痕都消失无踪。马叔叔望着炉子喃喃：“它们故意戏弄人，又不愿伤及实物……”我们三人心知肚明：这场人与“鬼”的较量，我们败了。

离厂那日，马叔赠我一册旧诗集，扉页上写：“书是桥梁，亦是结界。莫惧，莫恨，莫忘。”我们带着满腹疑惑逃回村庄，却总在深夜恍惚听见，兔儿厂方向传来模糊的诵读声，如远古的咒语，如未散的魂灵。

多年后，我重返兔儿厂，图书馆已坍成废墟。唯有风中传来沙沙声，似千万纸页在无声翻动。或许，那些被坟院阴气滋养的“鬼魅”，至今仍守着他们的书，在永恒的寂静中，寻找一缕人间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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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亿聪起名乡土文学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