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车门打开,一只踩着Jimmy Choo高跟鞋的脚,稳稳地落在了铂悦酒店门前的红色地毯上。
车门打开,一只踩着Jimmy Choo高跟鞋的脚,稳稳地落在了铂悦酒店门前的红色地毯上。
我抬起头,看着眼前这栋既熟悉又陌生的建筑。
熟悉,是因为这块地,我曾经光着脚丫子跑过无数遍。
陌生,是因为如今它拔地而起,成了这座城市最顶级的奢华酒店,而我,是它的新主人。
酒店的旋转门前,站着一排穿着笔挺制服的门童。
领头那个,身姿站得尤其挺拔,脸上堆着最标准、最热情的笑容,快步上前,为我拉开车门。
“欢迎光临铂悦酒店,贵宾。”
他的声音,像是被精心调校过的乐器,每个音节都恰到好处。
我没动,隔着墨镜,静静地看着他。
他也看着我,笑容在嘴边凝固,然后一点点碎裂,像是被无形的锤子敲过的镜子。
他眼里的光,从热情到惊愕,再到恐慌,最后化为一片死寂的灰败。
整个过程,不超过三秒。
十年了。
林涛。
我亲爱的弟弟。
你好像老了许多。
我摘下墨镜,对他弯了弯嘴角。
“好久不见。”
他的嘴唇哆嗦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那张曾经还算英俊的脸,此刻写满了仓皇和狼狈。
我绕过他,径直走向大堂。
身后,传来行李箱轮子滚过地面的声音,我的助理小陈跟了上来。
“林总,欢迎仪式已经准备好了,高管们都在会议室等您。”
我“嗯”了一声,脚步没停。
大堂经理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精明干练,一路小跑地迎上来,脸上是恰到好处的恭敬。
“林总,您好!我是大堂经理王琳,欢迎您莅临指导。”
我点点头,目光却越过她,落在了大堂休息区的一面装饰墙上。
那上面挂着一幅巨大的城市风景油画,画的,正是十年前这里的样子。
低矮的平房,纵横交错的电线,还有墙角那棵我们小时候经常爬的香椿树。
我的家。
曾经的家。
“这画,谁选的?”我问。
王琳愣了一下,赶紧回答:“是前任老板的意思,说是为了体现酒店的……历史底蕴。”
我轻笑一声。
历史底蕴?
用我家的残骸,体现你的底蕴?真是好大的手笔。
“换掉。”我说得云淡风轻。
“啊?”王琳显然没跟上我的节奏。
“我说,把这幅画,换掉。”我重复了一遍,语气不容置疑,“我不喜欢。”
“好的好的,林总,我马上安排。”王琳的额头渗出了一层细汗。
新老板上任三把火,第一把火,烧在了一幅画上。
她大概正在心里飞速盘算我的行事风格。
我没再理会她,径直走向电梯。
小陈帮我按下顶楼的按钮。
电梯门缓缓合上,隔绝了外面的一切。
镜面的电梯壁上,映出我的脸。
妆容精致,眼神平静,嘴角甚至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只有我自己知道,那平静的表象下,是怎样一片波涛汹涌的海。
十年。
整整十年。
我离开这座城市的那天,下着瓢泼大雨,就像老天爷把一辈子的眼泪都哭干了。
我拖着一个破旧的行李箱,里面只有几件换洗的衣服,和一本我妈留下的相册。
银行卡里,是打零工攒下的三百二十七块五毛钱。
林涛和他新婚的妻子方慧,就站在门口的屋檐下,冷漠地看着我。
方慧挽着林涛的胳膊,肚子微微凸起,脸上带着胜利者的得意。
“姐,不是我们赶你走,实在是家里地方小,你一个大姑娘,总住在娘家也不是个事儿。”
“再说了,这房子现在是林涛的,房产证上白纸黑字写着呢。”
她说得理直气壮。
我看着林涛,那个我从小背到大,有好吃的第一个塞给他,被人欺负了第一个冲上去替他打架的弟弟。
他的眼神躲闪,始终不肯与我对视。
“林涛,你看着我。”我声音沙哑。
他还是不看。
“妈走的时候,怎么跟你说的?她说这房子是我俩的,谁也别想独吞。你为了骗我在放弃继承权的协议上签字,甚至不惜拿妈的病危通知书来赌咒发誓!”
我的心,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疼得无法呼吸。
“姐,你别说了……”他终于开口,声音小的像蚊子哼哼,“慧慧她……她怀孕了,我得为我们的将来打算。”
“所以,你的将来,就是把我赶出去?”我气得笑了,“林涛,你真行。”
方慧在一旁凉凉地开口:“话别说得那么难听嘛,什么叫赶?这叫自立门户。你都多大的人了,还赖在家里啃老,哦不,现在是啃弟了,好意思吗?”
“我啃弟?”我简直要被这对狗男女的无耻逻辑气炸了。
“我每个月的工资,除了留下一百块生活费,剩下的不都交给你了?你说要装修,我说好。你说要买家电,我说行。现在,你告诉我,我在啃你?”
“那点钱够干嘛的?”方慧撇撇嘴,一脸不屑,“买个包都不够。再说了,一家人,算那么清楚干嘛?”
我彻底无言以对。
是啊,一家人。
就是因为把他们当成最亲的一家人,我才会毫无防备地,被伤得体无完肤。
雨越下越大,冰冷的雨水打在我的脸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我最后看了一眼那个我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家。
然后,我转过身,拖着行李箱,一步一步地走进了雨幕里。
没有回头。
我怕一回头,那点仅存的骨气,就会被彻底击垮。
“叮——”
电梯到达顶楼的声音,将我从十年前那个雨天拉了回来。
小陈已经帮我打开了总统套房的门。
“林总,您先休息一下,半小时后,会议开始。”
“知道了。”
我走进房间,将手里的墨镜随手扔在玄关的柜子上。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这座城市最繁华的风景。
车水马龙,高楼林立。
我走到窗边,俯瞰着脚下的一切。
十年,我从一个身无分文的失败者,变成了这家酒店的主人。
鬼知道我经历了什么。
在餐厅洗过盘子,油污和洗洁精把我的手泡得又红又肿。
在工地搬过砖,肩膀被磨得血肉模糊。
睡过公园的长椅,被冬夜的寒风冻得瑟瑟发抖。
最难的时候,我一天只吃一个馒头,就着自来水。
我告诉自己,林蔓,你不能倒下。
你倒下了,就正中那对狗男女的下怀。
你要活下去,还要活得比谁都好。
你要让他们知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d西,莫欺少年穷!
后来,我遇到了我的贵人,也是我的师父,香港传奇酒店大亨,李先生。
他看中了我的坚韧和狠劲,把我带在身边,从最基础的客房服务开始教起。
我学得很快,像一块干涸的海绵,疯狂地吸收着一切知识。
采购,营销,管理,运营……
我用了五年时间,从一个底层服务员,做到了他旗下酒店的区域总经理。
又用了五年时间,我开始拥有自己的事业。
收购铂悦,是我计划中的最后一步。
我要回到这个曾经将我抛弃的城市,拿回属于我的一切。
不,我不要拿回了。
那些被他们夺走的,我已经不稀罕了。
我要让他们亲眼看着,我如何站在他们永远无法企及的高度,俯视着他们的狼狈和不堪。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小陈发来的消息。
【林总,您弟弟和弟媳在前台闹,说要见您,被保安拦下了。】
我看着那条信息,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速度还挺快。
我回了两个字:【不见。】
然后,我给大堂经理王琳打了个电话。
“王经理,我是林蔓。”
“林总您好!您有什么吩咐?”王琳的声音透着十二分的小心。
“门口那个叫林涛的门童,明天开始,调到后勤部,负责清洗所有的地毯。”
电话那头,王琳明显倒吸了一口凉气。
铂悦酒店的地毯,全是从土耳其手工定制的,名贵且娇气,清洗起来,是全酒店最累最脏的活。
把一个门面担当的门童,调去洗地毯?
这比直接开除,还要侮辱人。
王琳是个聪明人,她立刻明白了什么,但她什么都没问。
“好的林总,我马上就去办。”
挂了电话,我走进浴室,打开花洒。
温热的水流冲刷着我的身体,也仿佛冲刷着那些积压了十年的委屈和愤怒。
林涛,方慧。
游戏,才刚刚开始。
半小时后,我换上一身干练的黑色西装套裙,出现在会议室。
所有高管都站了起来,用一种混杂着敬畏和探究的目光看着我。
我没说任何废话,开门见山。
“从今天起,我,林蔓,是铂悦酒店唯一的老板。以前的规矩,我不关心。以后,我的话,就是规矩。”
我目光扫过全场,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现在,把酒店近三年的财务报表,和所有部门的运营数据,放到我面前。”
“我给大家两个小时,两个小时后,我要听到你们每个人的述职报告。”
“谁想浑水摸鱼,现在就可以收拾东西走人。我林蔓的公司,不养闲人。”
整个会议室,鸦雀无声。
这就是我想要的立威效果。
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不是个可以随意糊弄的空降老板。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我像一台高速运转的机器,迅速地审阅着堆积如山的资料。
铂悦的底子不错,但管理上,有很多漏洞。
尤其是采购环节,溢价严重,一看就知道,油水被人捞了不少。
两个小时后,述职报告开始。
第一个,就是采购部经理。
一个脑满肠肥的中年男人,挺着个啤酒肚,报告念得磕磕巴巴,漏洞百出。
我没等他说完,就打断了他。
“张经理,是吧?”
“是是是,林总。”他赶紧点头哈腰。
我拿起一份采购清单,轻轻敲了敲桌面。
“去年八月,酒店采购了一批澳洲和牛,A5级别,每公斤的进价是三千二百块。”
“是……是的。”张经理的冷汗下来了。
“可是我怎么记得,那段时间,A5和牛的市场价,最高也没超过两千五?”我看着他,笑得像只狐狸,“张经理,多出来的七百块,是喂了牛,还是喂了谁的口袋?”
他的脸,瞬间变得惨白。
“林总,这……这里面可能有什么误会……”
“误会?”我冷笑,“那我们再看看这个。酒店的床品,指定的是Frette这个牌子,但仓库里的货,一半都是高仿。张经理,你是觉得我眼瞎,还是觉得住得起总统套房的客人,都是傻子?”
“我……”他“我”了半天,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给你两个选择。”我伸出两根手指,“第一,自己去纪委交代问题,把吃进去的,一分不少地吐出来。第二,我报警,让你进去,跟你那点油水,作伴。”
张经理的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
会议室里,其他人连大气都不敢出。
所有人都明白了,这位新来的女老板,是尊活菩萨,更是一尊杀神。
杀鸡儆猴。
效果拔群。
会议一直开到深夜。
等我回到房间时,整个人都快散架了。
高跟鞋一甩,我赤着脚,把自己重重地扔进柔软的大床里。
太累了。
不仅仅是身体上的疲惫,更是精神上的紧绷。
十年了,我习惯了这样,像一个上了发条的战士,永远在战斗,永远不敢松懈。
因为我知道,我身后空无一人。
我闭上眼睛,想睡一会儿,脑子里却乱糟糟的,全是白天见到林涛时的情景。
他那张惊慌失措的脸,像电影慢镜头一样,在我脑海里反复播放。
说实话,看到他如今的落魄样,我心里没有一丝快感。
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悲凉。
那是我弟弟啊。
血脉相连,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弟弟。
怎么就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我翻了个身,拿起手机,鬼使神差地,点开了那个尘封了十年的家庭相册。
第一张照片,是我抱着刚出生的林涛。
我才五岁,小小的个子,抱着他,笑得像朵花。
第二张,是我背着他去上学,他的小手紧紧抓着我的肩膀。
第三张,是我们一家四口在公园的合影。爸爸妈妈笑得一脸幸福,我和林涛,一人举着一个棉花糖。
那时候,天总是很蓝,日子过得很慢。
我以为,我们会永远这样幸福下去。
直到,爸爸出车祸去世。
家里的顶梁柱塌了。
妈妈一夜之间白了头,身体也垮了。
为了给妈妈治病,为了供林涛上大学,我放弃了读大学的机会,高中一毕业就出去打工。
我在流水线上拧过螺丝,在饭店里端过盘子,在街头发过传单。
最苦的时候,我一天打三份工,每天只睡四个小时。
可我从没觉得苦。
因为我知道,我不是一个人。
我还有妈妈,还有弟弟。
我以为,我的付出,他们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我以为,等林涛大学毕业,找到好工作,我们家的好日子就来了。
可我没想到,他大学毕业,带回来的,不只是一个女朋友,还有一颗被欲望喂大的心。
方慧家境不错,是城里人,从小娇生惯rayed。
她看不上我们家那个破旧的小院,更看不上我这个没文化的大姑子。
她给林涛灌输的思想是:男人,就该有自己的事业,自己的房子。
于是,他们把主意,打到了爸妈留下的那套房子上。
那套,凝聚了我所有青春和汗水的房子。
眼泪,不知不觉地,又流了下来。
我用力抹了一把脸。
林蔓,哭什么?
不值得。
为了那种人,不值得。
第二天一早,我刚到办公室,王琳就敲门进来了。
她的表情,有些古怪。
“林总,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跟您说。”
“说。”
“昨天被您调去后勤部的林涛……他今天没来上班。”
我挑了挑眉,“旷工?那就按规定处理。”
“不是……”王琳的表情更纠结了,“他……他和他太太,带着一个孩子,从早上开始,就坐在酒店大堂的沙发上,不走。”
“她说,您要是不见他们,他们就一直坐到您肯见为止。”
我气笑了。
这是干什么?
行为艺术吗?还是想道德绑架我?
“王经理,酒店的规矩,是怎么对待在大堂滞留的闲杂人等的?”
王琳立刻回答:“会先进行劝离,如果劝离无效,会请保安处理。”
“那就按规矩办。”我冷冷地说。
“可是……他太太说,她是您弟媳,还说……还说您要是敢赶他们走,她就去媒体那里爆料,说您飞黄腾达了,就六亲不认,把亲弟弟一家赶尽杀绝。”
好家伙。
这盆脏水,泼得可真够熟练的。
我算是看明白了,方慧这是吃定了我作为公众人物,要顾及脸面。
她以为,用舆论来威胁我,我就会乖乖就范。
可惜,她算错了。
我林蔓最不怕的,就是威胁。
“让她去。”我端起咖啡,轻轻抿了一口,“我倒想看看,现在的媒体,是对一个成功女企业家的奋斗史感兴趣,还是对一个白眼狼家庭的撒泼打滚更感兴趣。”
“另外,”我放下咖啡杯,看着王琳,“通知保安部,如果他们继续滞留,影响酒店正常营业,直接报警。”
“林总,这样……会不会把事情闹大?”王琳有些担心。
“闹大?”我笑了,“不大,怎么看得清,谁是人,谁是鬼呢?”
王琳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退了出去。
我看着窗外,眼神变得愈发冰冷。
方慧,你想玩,我奉陪到底。
我倒要看看,最后,是谁,身败名裂。
果然,不出我所料。
不到半天时间,“豪门姐弟反目,成功女企业家被爆六亲不认”的新闻,就在本地的一些自媒体上,发酵了。
文章写得声情并茂,把我塑造成了一个心狠手辣,为了钱财不惜抛弃家人的恶毒女人。
而林涛和方慧,则成了一对被无情打压的可怜人。
文章里,还配上了方慧抱着孩子,坐在铂悦酒店大堂,一脸无助的照片。
那演技,不去拿个奥斯卡都屈才了。
评论区里,自然是一片骂声。
“这女人太狠心了吧?亲弟弟啊!”
“有钱了不起啊?连家人都不要了?”
“知人知面不知心,看起来光鲜亮丽,没想到背地里这么恶毒。”
小陈拿着手机,气得脸都白了。
“林总,这简直是颠倒黑白!我们要不要马上发个声明澄清?”
“不急。”我摇了摇头,“让他们再飞一会儿。”
“可是……”
“小陈,”我看着他,“你觉得,是事实重要,还是人们愿意相信什么重要?”
小陈愣住了。
“在真相出来之前,人们只会相信他们愿意相信的。他们乐于看到一个富人倒台,乐于相信一个光鲜的故事背后,一定有肮脏的交易。”
“我们现在出去解释,只会变成他们眼中的‘狡辩’。”
“那我们怎么办?就任由他们这么污蔑您?”小-陈急得快哭了。
“当然不。”我笑了笑,眼里闪过一丝精光,“我们要做的,不是解释,而是……讲一个更好的故事。”
我让小陈帮我约了一个人。
张姨。
我们家的老邻居,一个看着我长大的热心肠阿姨。
当年我被赶出家门,是张姨偷偷给我塞了五百块钱,还给我煮了一碗热腾腾的鸡蛋面。
那份恩情,我记了十年。
我把见面的地点,约在了酒店的中餐厅。
张姨来的时候,还有些拘谨,看着这富丽堂皇的包间,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
“蔓蔓啊,你这……太破费了……”
“张姨,您跟我还客气什么。”我拉着她的手,让她坐下,“要不是您,我当年可能都活不下来。”
一句话,说得张姨眼圈都红了。
“好孩子,苦了你了。”她拍着我的手背,不住地叹气,“我就知道,你肯定有出息!”
我们聊了很多过去的事。
聊到我爸妈,聊到我小时候的糗事。
气氛渐渐变得轻松起来。
我这才把话题,引到了林涛身上。
“张姨,我弟……他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提到林涛,张姨的脸色沉了下来。
“别提那个没良心的了!”她一脸的气愤,“你走以后,他们就把老房子卖了,换了套大平层。那方慧,天天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到处跟人炫耀。”
“林涛呢?他工作了吗?”
“工作?”张姨撇了撇嘴,“就他?眼高手低,干啥啥不行。换了好几份工作,没一个能超过三个月的。后来干脆就在家待着,全靠方慧娘家接济。”
“那他们怎么会……沦落到去酒店当门童?”我有些不解。
“还不是因为赌!”张姨一拍大腿,“那方慧,不知道从哪儿染上了赌博的毛病,把家底都输光了,还欠了一屁股债。大平层也卖了,车也卖了,最后没办法,林涛才出来找活干。”
原来如此。
我心里,最后一点对林涛的怜悯,也消失殆尽了。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一切,都是他们咎由自取。
“蔓蔓啊,”张姨看着我,语重心长地说,“我知道你心里有恨。但他们现在也遭了报应了。你……你也别太为难他们了,毕竟,血浓于水啊。”
我沉默了。
我理解张姨的好心。
老一辈的人,总觉得,家人之间,没有什么仇是化解不了的。
可是,他们不知道,有些伤口,一旦划下,就永远无法愈合。
“张姨,您放心,我心里有数。”我笑了笑,给她的茶杯里续上水,“今天,其实是想请您帮个忙。”
我把我的计划,跟张姨说了一遍。
张姨听完,眼睛一亮。
“好!这个忙,姨必须帮!”她一拍胸脯,“我早就看那对白眼狼不顺眼了!就该让所有人都知道知道,他们是怎么对你的!”
送走张姨,我立刻让小陈联系了一家最权威的财经媒体,做一期我的独家专访。
专访的标题,我都想好了。
就叫——《从贫民窟女孩到酒店女王:我用十年,赢回我的人生》。
方慧还在为自己导演的那出“豪门恩怨”大戏沾沾自喜。
她以为,她已经占据了舆le高地,把我逼到了绝境。
她每天都去不同的自媒体那里“爆料”,哭诉我的“罪行”。
什么我不给弟弟买婚房,不给侄子交学费,甚至连他们生活费都不给。
说得好像我欠了他们几百万一样。
网络上的骂声,一浪高过一浪。
甚至有人扒出了我公司的地址,扬言要来给我“替天行道”。
公司的公关部,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只有我,稳坐钓鱼台。
我在等。
等一个最佳的时机。
等她把这场戏,演到最高潮。
等所有人的情绪,都被她调动到顶点。
然后,我再给她,致命一击。
专访那天,我穿了一件白色的连衣裙,没有过多的装饰,只化了淡妆。
镜头前,我没有声嘶力竭地辩解,也没有痛哭流涕地卖惨。
我只是平静地,讲述了我的故事。
从我如何辍学打工,供弟弟上大学。
到我如何被他们用我母亲的病危通知书,骗走了唯一的房产。
再到我如何被赶出家门,身无分文,在陌生的城市里挣扎求生。
我讲得很平静,就像在说别人的故事。
但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锥子,扎在听者的心上。
然后,我放出了我准备好的“王炸”。
一段录音。
是我和张姨对话的录音。
录音里,张姨用一个旁观者的身份,清晰地讲述了林涛和方慧,是如何在我离开后,迅速卖掉房子,挥霍无度,最后又是如何因为赌博,输光了一切。
录音的最后,是我对张姨说的话。
“张姨,我不恨他了。我只是觉得可悲。人这一辈子,可以穷,但不能没有良心。靠自己双手挣来的,才踏实。靠算计亲人得来的,总有一天,会加倍奉还。”
专访一经播出,舆论瞬间反转。
那些之前骂我骂得最凶的人,此刻都调转枪口,开始痛骂林涛和方慧。
“我靠!反转了!这弟弟和弟媳,是人吗?”
“简直是现代版农夫与蛇!姐姐太可怜了!”
“赌博?活该!这种人,不值得同情!”
“支持林总!对付这种白眼狼,就不能心软!”
方慧彻底傻眼了。
她没想到,我手里竟然还有这样的证据。
她更没想到,舆论的风向,变得这么快。
她开始疯狂地给我打电话,发信息。
电话里,她不再是那个趾高气扬的胜利者,而是变成了一个歇斯底里的疯子。
“林蔓!你这个!你竟然算计我!”
“我告诉你,你别得意!我不会让你好过的!我要跟你同归于尽!”
我听着她的咆哮,只觉得可笑。
“方慧,你搞错了。我从来没想过要算计你。”
“因为,你根本,不配做我的对手。”
“你所谓的那些计谋,在我眼里,不过是小孩子过家家的把戏。”
“我今天所拥有的一切,是我自己一拳一脚打下来的。而你,除了会依附男人,会撒泼打滚,你还会什么?”
“你和我,从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说完,我直接挂了电话,拉黑了她的号码。
世界,终于清静了。
几天后,林涛一个人来找我。
他没有去前台,而是直接去了后勤部,换上了那身洗地毯的工作服。
王琳把这个消息告诉我的时候,我正在看一份新的酒店收购计划。
我沉默了片刻,说:“让他来我办公室。”
林涛走进来的时候,我差点没认出他。
不过几天没见,他像是老了十岁。
头发乱糟糟的,胡子拉碴,身上的工作服也沾满了污渍。
他低着头,不敢看我,两只手局促地绞在一起。
“姐……”
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
我没应声,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姐,我错了。”
他“噗通”一声,跪在了我面前。
“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我不求你原谅我,我就是……我就是想跟你说声对不起。”
“是我混蛋!是我不是人!是我被猪油蒙了心,被方慧那个女人迷了魂窍!”
他一边说,一边狠狠地扇自己的耳光。
“啪!啪!啪!”
每一声,都清脆响亮。
我看着他,心里五味杂陈。
我曾经无数次地幻想过这一幕。
幻想过他跪在我面前,忏悔他的所作所为。
可当这一幕真的发生时,我却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快意。
只觉得,荒唐,又可悲。
“起来吧。”我终于开口。
他不动,依旧跪在地上,抬起头,满脸是泪。
“姐,你打我吧,你骂我吧!只要你能解气!”
“我不想打你,也不想骂你。”我摇了摇头,“林涛,我们之间,早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你走吧。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
“姐!”他急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改!我跟方慧离婚,我什么都听你的!我给你当牛做马都行!”
“给我当牛做马?”我笑了,笑意却未达眼底,“林涛,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你觉得,你有什么资格,给我当牛做马?”
我的话,像一把刀,狠狠地插进了他的心脏。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
是啊。
他现在,一无所有,一无是处。
连给我提鞋,都不配。
“我言尽于此。”我站起身,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从你为了一个女人,把我赶出家门的那一刻起,我林蔓,就没有你这个弟弟了。”
“你好自为之。”
说完,我不再看他一眼,转身走出了办公室。
我不知道林涛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我只知道,从那天起,他再也没有出现在铂悦酒店。
后来,我听王琳说,他和方慧,真的离婚了。
方慧分走了他们仅剩的一点财产,带着孩子,不知去了哪里。
而林涛,则彻底消失在了这座城市。
有人说,他去了南方,进了一家工厂。
也有人说,他受不了打击,精神出了问题。
众说纷纭,但都与我无关了。
我的生活,重新回到了正轨。
我依旧每天忙得像个陀螺,开会,看报表,飞往世界各地,考察新的项目。
我的商业版图,越来越大。
铂悦,只是我的一个起点。
偶尔,夜深人静的时候,我也会想起林涛。
想起那个跟在我身后,甜甜地叫我“姐姐”的小男孩。
心里,还是会有一丝隐痛。
但我知道,我不能回头。
人,总要往前看。
一年后,我回了趟老家,去给我爸妈扫墓。
墓碑前,我放上了一束白色的菊花。
照片上,爸妈依旧笑得那么慈祥。
“爸,妈,我回来看你们了。”
“我现在过得很好,有了自己的事业。你们不用担心我。”
“只是……家里,就剩我一个人了。”
说到最后,我的声音,还是忍不住哽咽了。
一阵风吹过,卷起地上的落叶。
我仿佛听到了妈妈温柔的声音。
“蔓蔓,不哭。你还有我们。”
我擦干眼泪,笑了。
是啊。
我不是一个人。
我还有他们,在天上,守护着我。
离开墓地的时候,我意外地,遇到了张姨。
她提着一个菜篮子,看到我,一脸的惊喜。
“蔓蔓!你回来啦!”
“张姨。”我笑着迎上去。
我们站在路边,聊了很久。
张姨告诉我,我们那片老城区,要彻底拆迁了。
政府会给一笔不菲的补偿款。
“以后,这里就再也没有我们这些老邻居咯。”张姨的语气,有些伤感。
我看着远处那片熟悉的,又即将消失的街区,心里也有些怅然。
告别了张姨,我没有立刻离开。
而是一个人,慢慢地,走进了那片熟悉的巷子。
很多房子,已经人去楼空,墙上用红色的油漆,写着大大的“拆”字。
我凭着记忆,找到了我们家原来的位置。
院子已经不成样子了,杂草丛生,一片狼藉。
那棵我们小时候经常爬的香椿树,也被人砍掉了,只留下一个光秃秃的树桩。
我站在院子门口,站了很久很久。
直到夕阳西下,把我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就在我准备离开的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巷子口。
是林涛。
他比一年前,更瘦了,也更黑了。
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旧衣服,手里提着一个沉甸甸的工具包,看起来,像个真正的体力劳动者。
他也看到了我。
四目相对,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他愣在原地,手里的工具包,“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我看着他,心里,竟然出奇的平静。
没有恨,也没有怨。
就像看着一个,熟悉的陌生人。
最终,是他先移开了目光。
他弯下腰,捡起地上的工具包,然后,默默地,从我身边,走了过去。
自始至终,我们没有说一句话。
擦肩而过的时候,我闻到了他身上,一股淡淡的汗味,和机油的味道。
那味道,让我想起了很多年前,我每天下班回家时,自己身上的味道。
那是,用汗水和努力,换取生活的味道。
我没有回头。
我相信,他也没有。
我们就像两条相交后,又渐行渐远的直线。
各自,走向了不同的人生。
回到酒店,我做了一个决定。
我让小陈,以一个匿名慈善基金的名义,联系了拆迁办。
我要买下我们家那块地。
我不要补偿款,我只要那块地。
小陈很不解。
“林总,那块地现在商业价值已经不大了,您买下来,要做什么?”
“建一个社区图书馆。”我说。
“免费的,对所有人开放。”
“图书馆的名字,就叫……‘香椿树’。”
因为,我想让那些和曾经的我一样,没有钱读书,却渴望知识的孩子,有一个可以安心看书的地方。
我也想,用这种方式,来纪念我的父母,和我那段,虽然贫穷,却充满希望的,回不去的青春。
人生,就像一场漫长的旅途。
有的人,只能陪你走一程。
有的人,会让你遍体鳞伤。
但没关系。
你要做的,就是把那些伤口,变成你的勋章。
然后,带着你的骄傲和坚强,继续,勇敢地,走下去。
直到,你把自己,活成一束光。
既能照亮自己,也能,温暖别人。
来源:小模型数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