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凌晨三点,朋友圈顶端那个万年不更新的灰色头像,忽然冒出了一个红点。
手机屏幕的光,在深夜里像一小块冰,冷冷地贴在我的视网膜上。
凌晨三点,朋友圈顶端那个万年不更新的灰色头像,忽然冒出了一个红点。
是沈聿舟。
我的老板。
他发了一条动态,没有配图,只有一行简短的字。
「窗外有雨,心里有你,可惜,隔着玻璃。」
我盯着那行字,看了足足一分钟。
空气里有加湿器喷出的水雾味道,混着一点我书桌上那盆绿萝的泥土气息。安静的房间里,只有冰箱偶尔发出的低沉嗡鸣,像某种蛰伏的巨兽在沉睡中叹息。
这太不像他了。
我认识的沈聿舟,是那种行走的数据机器,衬衫的袖扣永远扣得一丝不苟,说话的语速和逻辑清晰到可以当成教科书。他的朋友圈,除了偶尔转发的行业新闻,干净得像一块刚出厂的钢化玻璃。
现在,这块玻璃上,忽然映出了一道伤感又朦胧的月影。
总裁失恋了。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我就控制不住地想找人分享。
指尖在屏幕上飞快地操作,截图,打开聊天框,找到我闺蜜林晚晚的头像。
我打下一行字:「速来吃瓜!万年冰山居然伤感文学了,赌五毛,是被哪个小妖精甩了。」
点击,发送。
绿色的气泡,带着我的幸灾乐祸,轻盈地跳了出去。
然后,我看到了那个熟悉的,我设置了置顶的,灰色头像。
发送对象:沈聿舟。
……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按下了暂停键。
世界静止了。
我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先是漏了一拍,然后像疯了一样,咚、咚、咚,擂鼓般地撞击着我的胸腔。血液逆流,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我的手指僵在半空,距离那个「撤回」按钮,好像隔着一整个银河系。
两分钟的黄金时间,在一片死寂中,一秒一秒地流逝。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像被格式化的硬盘,什么也想不出来。
就在我终于找回一丝神志,准备不顾一切地按下撤回时,屏幕顶端,那个灰色头像的对话框,弹出了一行新的消息。
很短。
只有五个字。
「说的就是你。」
第二天踏进公司大门的时候,我感觉自己踩的不是柔软的羊毛地毯,而是烧红的炭火。
空气中弥漫着熟悉的味道,现磨咖啡的醇香,打印机墨粉的微涩,还有中央空调送出的、带着一丝金属感的冷气。
但今天,这一切都变了味。
我能感觉到,每一缕空气分子都在对我进行无声的审判。
前台小姑娘甜美的「早安」,听在我耳朵里,也像是某种幸灾乐祸的宣告。
我低着头,目不斜视,像一个即将奔赴刑场的囚徒,快步走向我的工位。
我的工位就在总裁办公室外面,一抬眼,就能看到那扇厚重的磨砂玻璃门。
往常,这扇门对我来说,只是一个普通的物理隔断。
今天,它像一头沉默的巨兽,蛰伏在那里,门后藏着我的生死劫。
我坐下来,打开电脑,手指放在键盘上,却一个字也敲不出来。
指尖是凉的,带着昨夜未散的寒意。
「说的就是你。」
那五个字,像有魔力一样,在我脑海里循环播放,带着回音,带着混响,三百六十度立体环绕。
这是什么意思?
是我的那种「意思」吗?
还是……一种更高级的、属于上位者的、带着戏谑的惩罚?
比如,「你以为我在说别人?不,我说的就是你这种喜欢在背后议论老板的员工。」
对,一定是这样。
我越想越觉得这个解释合理。
沈聿舟是谁?他是在董事会上能把一群老狐狸说得哑口无言的人,怎么可能对我……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普通的白衬衫,普通的工装裙,脸上是熬夜赶工留下的淡淡倦容。全身上下,唯一有点特色的,可能就是桌角那盆被我养得过分茂盛的绿萝。
我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对,冷静。
只要我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只要我表现得和平时一样专业、高效、毫无破绽,这件事就会像一颗投入大海的石子,悄无声息地沉没。
他总不至于,为了这点小事,在全公司面前让我难堪。
我开始整理今天的日程,泡他惯喝的蓝山咖啡,水温控制在85度,不加糖不加奶。
我把文件按照紧急程度分类,用不同颜色的便利贴做好标记。
一切都和往常一样。
仿佛昨晚那场惊心动魄的意外,只是一场光怪陆离的梦。
九点整,总裁办公室的门开了。
沈聿舟从里面走出来。
他今天穿了一身深灰色的西装,衬衫的领口挺括,领带是沉静的宝蓝色。他没有看我,径直走向茶水间。
我屏住呼吸,眼角的余光像被磁铁吸住一样,不受控制地跟着他的身影。
他走路的姿势很稳,皮鞋踩在地毯上,只发出轻微的、几乎听不见的声响。
我松了口气。
看来,他打算让这件事就这么过去。
我端起刚泡好的咖啡,准备送进他的办公室。
就在我站起身,与从茶水间回来的他擦肩而过时,他忽然停下了脚步。
我僵在原地,手里的咖啡杯微微晃动,温热的液体几乎要溅出来。
一股熟悉的、清冽的木质香调,混合着咖啡的醇厚香气,将我包裹。
是他的香水味。
我不敢抬头,只能看到他西装裤笔直的线条,和擦得锃亮的皮鞋尖。
「咖啡。」
他的声音很低,听不出什么情绪。
「沈总,您的咖啡。」我把杯子递过去,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
他接了过去,指尖不经意地碰到了我的手。
他的指尖是温热的,而我的,冰凉一片。
那触感一闪而逝,却像一道微弱的电流,从我的指尖窜遍全身。
我飞快地收回手,像被烫到一样。
他没有立刻走开。
我能感觉到他的视线,落在我头顶的发旋上。
那种注视,沉甸甸的,带着一种探究的意味,让我头皮发麻。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周围同事敲击键盘的声音,都像是被放慢了无数倍的背景音。
「昨晚,」他终于开口了,声音压得很低,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见,「没睡好?」
我的心猛地一沉。
他还是提了。
我该怎么回答?
说睡得很好?那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吗?
说没睡好?那不就等于承认,我因为他那条消息,辗转反侧了一整夜?
我的大脑飞速运转,试图找出一个得体的、安全的答案。
「还好,」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干巴巴的,像沙漠里的沙砾,「赶一份报告,睡得晚了点。」
这是一个完美的借口。
作为他的首席秘书,加班是我的日常。
他沉默了几秒。
我甚至能想象出他此刻的表情,大概是微微蹙着眉,用那种审视的目光看着我。
「嗯,」他终于应了一声,语气听不出喜怒,「那份报告不急,今天之内做完就行。注意身体。」
说完,他转身走进了办公室。
厚重的门,在我面前缓缓关上。
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后背已经渗出了一层薄汗。
回到座位上,我端起自己的水杯,猛地灌了一大口。
冰凉的水滑过喉咙,却浇不熄心里的那团火。
他说「注意身体」。
这是……关心吗?
还是说,这只是上司对下属一句程式化的客套话?
我不敢再想下去。
我怕自己会陷入一个由想象和猜测编织的迷宫,最终找不到出口。
接下来的几天,风平浪静。
沈聿舟没有再提那晚的事,我也默契地假装失忆。
我们之间的相处模式,似乎又回到了从前。
我为他安排行程,准备会议资料,过滤掉不必要的电话和访客。
他则继续做他那个高高在上的决策者,冷静,果断,永远不知疲倦。
一切都好像恢复了正常。
但只有我自己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比如,我再也不敢在深夜刷朋友圈了。
比如,我给他泡咖啡的时候,会下意识地避开他的手指。
再比如,我开始无法控制地,去注意一些以前从不会在意的细节。
他开会时,习惯性地用指尖轻敲桌面,那是一种沉思的信号。
他签署文件时,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沙沙作响,有一种奇异的韵律感。
他接电话时,会走到落地窗前,背影映在巨大的玻璃上,显得有些孤单。
这些画面,像一帧一帧的慢镜头,在我脑海里定格,挥之不去。
我开始回想,在他那条「失恋」动态之前,我们之间,是否真的只有纯粹的上下级关系。
记忆像一个被灰尘覆盖的旧箱子,被我小心翼翼地打开。
一年前的冬天,公司年会,我被几个部门主管围着灌酒。我酒量很差,几杯下肚,胃里就开始翻江倒海。
就在我以为自己要当众出糗的时候,沈聿舟走了过来。
他手里拿着一杯温水,不动声色地替我挡掉了下一轮敬酒。
「李总,王总,」他的声音不大,却有一种不容置喙的力量,「我这位秘书,酒精过敏,我替她喝。」
然后,他真的端起酒杯,替我喝了。
后来散场,外面下着大雪。我站在公司门口打车,冻得瑟瑟发抖。
一辆黑色的宾利,悄无声息地停在我面前。
车窗降下,是沈聿舟那张轮廓分明的脸。
「上车,」他说,「送你回去。」
那是我第一次坐他的车。车里很暖和,放着舒缓的古典乐。他没怎么说话,只是专心开车。
我坐在后座,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雪景,闻着车里和他身上一样的木质香气,心里有一种莫名的安宁。
还有一次,是上个季度末,为了赶一个重要的项目标书,整个部门连续加班了一个星期。
最后一天晚上,所有人都熬不住,趴在桌上睡着了。
只有我和他,还在各自的办公室里亮着灯。
凌晨四点,我终于完成了最后一部分内容的校对。我揉着酸涩的眼睛,走出办公室,发现他办公室的门虚掩着。
我鬼使神差地,悄悄走过去,从门缝里往里看。
他没有在工作。
他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眉头微蹙,似乎睡着了。桌上的咖啡已经冷掉,电脑屏幕上,是密密麻麻的数据图表。
那一刻,我忽然觉得,这个被外界神化了的男人,其实也只是一个会疲惫的普通人。
我悄悄退了回去,从储物柜里拿出一条备用的小毯子,再次走到他门口。
我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没有勇气推门进去。
我只是把毯子,轻轻地挂在了门把手上。
第二天一早,我像往常一样来上班,发现那条毯子,整整齐齐地叠好,放在我的椅子上。
上面还压着一张便利贴。
是他的字迹,龙飞凤舞,力透纸背。
「谢谢。下次直接进来。」
这些被我忽略的,或者说,被我刻意解读为「上司体恤下属」的瞬间,此刻重新浮现在眼前,却带上了别样的意味。
难道……
一个荒唐的念头,像一株破土而出的藤蔓,开始在我心里疯狂生长。
难道,他那句「说的就是你」,不是反讽,不是玩笑,而是……陈述句?
这个想法让我心跳加速,脸颊发烫。
我立刻摇了摇头,把这个不切实际的幻想甩出脑海。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我只是一个普通的秘书,而他是沈聿舟。
我们之间,隔着一道看不见,却真实存在的,名为「阶级」的玻璃。
就像他那条朋友圈写的。
窗外有雨,心里有你。
可惜,隔着玻璃。
转机发生在一个周五的下午。
那天天气很不好,乌云压得很低,整个城市都笼罩在一片灰蒙蒙的色调里。
下午四点,外面下起了瓢泼大雨。
雨点噼里啪啦地砸在玻璃幕墙上,像有无数只手在疯狂地敲打。
公司里的人都有些心不在焉,时不时地望向窗外,盘算着下班后该如何在这场暴雨中回家。
我也不例外。
我看着窗外被雨水冲刷得模糊不清的世界,心里有些发愁。我家离公司很远,这个天气,打车肯定很难。
五点半,下班时间到了。
同事们陆陆续续地离开,办公室很快就空了下来。
我还在处理最后一份文件,想着等雨小一点再走。
沈聿舟办公室的门,一直紧闭着。
我知道他还在里面,因为我没有接到他要离开的通知。
六点,我终于完成了手头的工作。
外面的雨势丝毫没有减弱,反而越来越大,还伴随着滚滚的雷声。
我叹了口气,认命地收拾东西,准备去楼下碰碰运气。
就在我背上包,准备关掉电脑的时候,内线电话响了。
是沈聿舟打来的。
「来我办公室一下。」
他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一丝电流的沙沙声,听起来比平时要温和一些。
我心里咯噔一下。
这个时间点,叫我进去,会是什么事?
我怀着一丝忐忑,推开了他办公室的门。
他正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窗外的倾盆大雨。
他的背影,在昏暗的天色下,显得有些萧索。
「沈总,您找我?」我轻声问。
他转过身,看向我。
办公室里只开了一盏落地灯,昏黄的光线,柔和了他脸部硬朗的线条。
「还没走?」他问。
「准备走了,」我如实回答,「等雨小一点。」
他点了点头,目光落在我身上,从我的脸,到我肩上的包,再到我手里捏着的手机。
那目光,不再像平时那样锐利逼人,反而带着一种……我说不出的情绪。
像是探究,又像是犹豫。
「那天晚上的事,」他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
我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来了。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我……」我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道歉?解释?好像都不对。
「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他看着我,一字一句地问。
我愣住了。
误会?
我误会了什么?
难道不是我发错了消息,冒犯了他吗?
「沈总,」我低下头,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那天晚上是我不对,我不该……」
「我说的不是这个。」他打断了我。
他朝我走近了一步。
我们之间的距离,瞬间缩短。
我能闻到他身上那股熟悉的木质香气,比任何时候都要清晰。
「我说的是,」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用词,「我那条朋友圈,和我给你的回复。」
我的大脑彻底宕机了。
一片空白。
我只能呆呆地看着他,看着他深邃的眼睛里,映出我不知所措的倒影。
窗外,一道闪电划破天际,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雷声。
办公室里的光线,瞬间明灭了一下。
就在这忽明忽暗的光影里,我听见他说:
「我没有失恋。」
「那条朋友圈,也不是写给别人的。」
「那句『说的就是你』,也不是在责备你。」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一颗颗重磅炸弹,在我的脑海里炸开。
我的呼吸,彻底乱了。
我感觉自己像一个溺水的人,被卷入了巨大的漩涡,天旋地转,无法思考。
「你……」我艰难地发出一个音节。
「我等了你很久。」
他看着我的眼睛,目光灼热,仿佛要将我整个人都看穿。
「从你第一天来公司面试,我就注意到你了。」
「你很安静,但做事很认真。你会在我开会前,提前准备好所有可能用到的资料,甚至包括我可能会问到的问题的备选答案。」
「你记得我喝咖啡的习惯,记得我胃不好,会悄悄在我的水杯里放几片姜。」
「你会在我加班到深夜的时候,默默地陪着,即使你手头的工作早就做完了。」
「那条毯子,」他笑了笑,那笑容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温柔,「很暖和。」
我彻底说不出话来了。
我以为我做的那些事,都藏在厚厚的冰层之下,无人知晓。
我以为我的那些小心思,都只是一个下属的本分,不值一提。
原来,他都知道。
他一直都看在眼里。
「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他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无奈,「我习惯了用数据和逻辑思考,但在感情这件事上,我发现自己……很笨拙。」
「我怕吓到你,怕给你造成困扰,怕我们之间连现在这种默契的距离都维持不了。」
「所以,我只能用那种方式,试探一下。」
「那条朋友圈,是写给你的。」
「我以为,你会懂。」
他说完,静静地看着我,等待我的回答。
窗外的雨还在下,雷声已经远去。
办公室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
我的心,跳得很快。
但这一次,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我心里最柔软的地方,悄悄地发了芽。
我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
「可是,」我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虽然还有些颤抖,「我们之间……隔着玻璃。」
我重复了他朋友圈里的那句话。
是的,玻璃。
身份,地位,别人的眼光……这些都是横亘在我们之间的,透明却坚硬的玻璃。
他听了我的话,非但没有退缩,反而又朝我走近了一步。
这一次,他伸出手,轻轻地握住了我的手。
他的手掌宽大而温暖,带着让人心安的力量。
「玻璃?」他低头看着我们交握的手,轻声说,「那就把它打碎。」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公司的。
我只记得,沈聿舟开车送我回了家。
雨已经停了。
被雨水洗刷过的城市,空气清新,霓虹灯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拖曳出长长的、斑斓的光影。
车里没有放音乐,很安静。
我坐在副驾驶座上,看着窗外的夜景,感觉一切都像一场不真实的梦。
沈聿舟也没有说话,只是偶尔会侧过头,看我一眼。
他的眼神,温柔得像一汪春水。
到了我家楼下,他停下车。
「上去吧。」他说。
我解开安全带,却没有立刻下车。
我转过头,看着他。
「沈总……」我还是习惯性地这样称呼他。
「叫我聿舟。」他纠正我。
我的脸颊又开始发烫。
「聿舟,」我鼓起勇气,问出了那个盘旋在我心里很久的问题,「你为什么……会是我?」
我的意思是,像他这样的人,身边应该不缺优秀的、漂亮的、家世显赫的女孩。
为什么偏偏是我?
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他的秘书。
他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
他笑了笑,发动了车子,却没有开走,而是将方向盘打到底,在原地掉了个头。
车灯照亮了前方一小片空地。
「你看那是什么?」他指着不远处。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
那是一小片社区的绿化带。在车灯的照射下,我看到,在湿润的泥土里,有一株小小的、不起眼的植物,正顽强地挺立着。
它的叶片上还挂着水珠,在灯光下,闪着晶莹的光。
「我见过很多名贵的花,」沈聿舟缓缓开口,目光却一直落在那株小植物上,「它们被养在温室里,有专人照料,开得热烈又奔放。」
「它们很美,但那种美,是精心计算过的,是需要依附于温室和人工才能存在的。」
「而你,」他转过头,深深地看着我,「就像那株植物。」
「你不需要温室,也不需要刻意的照料。你只是安安静静地,在自己的角落里,汲取阳光和雨水,然后,用自己的方式,努力地生长。」
「你很坚韧,很真实,也很……可爱。」
他说「可爱」两个字的时候,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
我的心,在那一刻,被一种巨大的、温暖的情感填满了。
原来,在我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时候,我的那些平凡和普通,在他的眼里,却是闪闪发光的存在。
原来,我桌上那盆被我养得过分茂盛的绿萝,不仅仅是绿萝。
它也是我。
「现在,」他看着我,眼里的笑意更深了,「你明白了吗?」
我点了点头,眼眶有些湿润。
「那……」我又问,「我们现在,算是什么关系?」
这个问题,有些直接,也有些大胆。
但他似乎很喜欢我的直接。
他倾身过来,温热的气息拂过我的耳畔。
「你说呢?」
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像大提琴的拨弦,在我的心湖里,漾开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我的……女朋友?」
我几乎是用气声,说出了这几个字。
他没有回答。
他只是用行动,给了我答案。
一个轻柔的、带着雨后青草气息的吻,落在了我的额头上。
那一刻,我终于确定。
那块隔在我们之间的,名为「阶级」的玻璃,真的被他亲手,打碎了。
和老板谈恋爱,是一种很奇妙的体验。
尤其是在,全公司都不知道的情况下。
第二天回到公司,我依然是那个勤勤恳-恳的首席秘书,他依然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大老板。
只是,空气中多了一些不为人知的,甜蜜的秘密。
比如,他会借着让我送文件的名义,在我转身离开时,悄悄地捏一下我的手。
比如,午休时间,他会发消息给我,问我吃了什么,然后附上一张他自己午餐的照片,通常都是我叮嘱过他要吃的,清淡又有营养的菜色。
比如,下班后,他会先开车离开公司,然后在离公司两条街远的拐角处等我,再一起去吃一顿不被打扰的晚餐。
我们的约会地点,通常不是什么高级餐厅,而是那些藏在城市角落里的,有特色的小馆子。
他说,他喜欢那种充满烟火气的感觉。
我也喜欢。
我喜欢看他脱下昂贵的西装,换上休闲的便服,坐在我对面,认真地帮我剥虾壳的样子。
那一刻的他,不是沈氏集团的总裁沈聿舟,只是我的,聿舟。
当然,这种地下恋情,也充满了挑战。
最大的挑战,来自于我闺蜜林晚晚。
自从那次乌龙事件后,她就对我进行了三百六十度的全方位盘问。
「所以,他那句『说的就是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他没开除你?」
「所以,你们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他是不是在PUA你?」
「宝,你可千万要清醒一点!总裁文照进现实的几率,比我买彩票中五百万还低!」
我被她问得头大,但又不能说实话。
我只能含糊其辞地告诉她,老板大人有大量,没跟我计较,那句话只是开个玩笑。
林晚晚半信半疑,但看我安然无恙地继续上着班,也就没再多问。
只是,她给我发来了一个G的霸道总裁小说合集。
「多看看,学习一下套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我哭笑不得地收下了。
生活就像一出充满了巧合和反转的戏剧。
谁能想到,当初那个吃瓜吃到自己头上的我,如今,却成了瓜田里最甜的那个瓜。
我和沈聿舟的感情,在这些小小的、甜蜜的日常里,稳定地升温。
我发现了他更多不为人知的一面。
他看起来很冷漠,但其实很心软。有一次我们在路边看到一只流浪猫,他会特意去便利店买火腿肠来喂它。
他看起来很严肃,但其实很有童心。他喜欢看动漫,家里收藏了一整墙的手办,甚至会因为一个角色的结局而跟我讨论半天。
他看起来无所不能,但其实也有自己的脆弱。他说,他从小就生活在一个被规划好的人生轨迹里,每一步都不能走错。我是他人生里,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意外。
一个美好的意外。
而他,也让我看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
他会带我去听音乐会,告诉我每一段旋律背后的故事。
他会带我去逛画展,教我如何欣赏一幅画的构图和色彩。
他会鼓励我去学习新的东西,支持我所有的梦想。
他说:「你本身就很好,我只是希望,你能看到自己更多的可能性。」
在他身边,我感觉自己像那株被车灯照亮的小草,不仅在努力生长,而且,开始开花了。
我们的秘密,终究还是有被发现的一天。
那天,是公司的季度总结大会。
我作为会议记录,坐在他旁边的位置上。
会议中场休息,他去接一个重要的电话。
他的手机,就放在桌上。
屏幕忽然亮了一下,弹出一条微信消息的预览。
是我发给他的:「冰箱里有切好的水果,开完会记得吃呀~」
后面还跟了一个亲亲的表情包。
那一瞬间,我清楚地看到,坐在我对面的几个部门主管,眼神都变了。
那种震惊,好奇,探究,混合在一起,像无数根细小的针,扎在我的身上。
我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
我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沈聿舟打完电话回来,似乎察觉到了气氛的诡异。
他看了一眼那些表情各异的下属,又看了一眼脸颊通红的我,立刻就明白了什么。
我以为,他会不动声色地把这件事揭过去。
或者,私下里再想办法澄清。
但他没有。
他只是很自然地,拿起手机,看了一眼那条消息。
然后,他当着所有人的面,抬起头,对我笑了笑。
那笑容,温柔又坦荡。
接着,他拿起话筒,清了清嗓子。
「各位,」他的声音通过麦克风,清晰地传遍了整个会议室,「耽误大家一分钟,我宣布一件事。」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他的身上。
「我身边这位,」他伸出手,不是指向我,而是轻轻地,放在了我的手背上,「不仅是我的首席秘书,也是我的女朋友。」
「我们正在以结婚为前提交往。」
「希望以后在工作上,大家能继续支持她。」
「当然,在生活上,如果有人敢欺负她,」他顿了顿,眼神扫过全场,语气虽然温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慑力,「那就是跟我过不去。」
整个会议室,鸦雀无声。
我坐在他身边,感受着他手心传来的温度,听着他掷地有声的宣告,大脑一片空白。
我只知道,我的心,跳得前所未有地快。
那是一种,被珍视,被保护,被堂堂正正地,宣告给全世界的,幸福感。
窗外,阳光正好。
透过巨大的玻璃幕墙,洒在我们身上。
我侧过头,看着他。
他也正看着我,眼里,有星辰,有大海,有我。
我忽然想起很久以前,他发的那条朋友圈。
「窗外有雨,心里有你,可惜,隔着玻璃。」
而现在,雨过天晴。
我们之间,再也没有任何阻碍。
有的,只是触手可及的,温暖的阳光。
和未来,漫长的,值得期待的,每一天。
来源:马铃薯是白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