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30元去“假装上班”的人:接受“假装面试”,时长996,久了就成真工作了

360影视 国产动漫 2025-08-16 19:58 1

摘要:这里欢迎毕业生、失业者、创业者,从社会时钟走向自我时钟的人。一部分人来这里是为了将工作和生活分开,提高效率;一部分人是为了拓宽渠道,交流经验以服务于创业;还有一部分人是为了感受职场氛围,缓解失业焦虑。

在杭州,假装上班公司开门迎客。

四百平方米的空间、几十个工位,会议室、打印机一应俱全。墙上写着这里的规章:不能迟到、不能在工位打呼噜、不能抽烟喝酒说脏话、禁止办公室恋情。

应聘者要填写申请表,接受“假装面试”,领工牌,支付30元的日租金,开始一天的“假装上班”。

这里欢迎毕业生、失业者、创业者,从社会时钟走向自我时钟的人。一部分人来这里是为了将工作和生活分开,提高效率;一部分人是为了拓宽渠道,交流经验以服务于创业;还有一部分人是为了感受职场氛围,缓解失业焦虑。

在城市的缝隙里,一些人试图把钟摆稍稍拨向他们自己的节拍。

杭州假装上班无限公司。图/九派新闻 万璇

【1】假装面试

24岁的博南没想到,他人生的第一场面试,会发生在“假装上班无限公司”。

大学毕业后,他和朋友在杭州创业。两年后,因理念不合,他于今年5月退出。此前他没有参加过招聘,也没投过一份简历。他在视频号里看到了这家公司,觉得这里像“自习室”,能帮他把生活与工作分开,“制造一点紧迫感”。

面试开始,博南向面试官陈英健介绍起自己最得意的设计作品,以及过往的项目经历。像一场真正的产品设计岗位的竞聘。

“你来这里想得到什么?”

“我觉得会来这儿的‘同事’,多半都有自己的擅长或想做的事。完全无所事事的人,在家躺着就行。”博南说,“我希望能遇到有电商经验的人,开启一些交流,甚至合作。”

“那你的梦想是什么?”陈英健问。

博南说,梦想是做一个自己的品牌。

陈英健把面试通过的牌子交给博南,递给他假装上班的工牌,握手、微笑、合影。往常,陈英健和他的合伙人还会设计一个转身——先背过身去,像《中国好声音》里的导师一样旋转位子。

“欢迎你加入我们的假装上班公司,在这里祝贺你未来能够找到更好的自己,找到自己的定位,找到自己的方向,实现你的梦想!”

博南正在与陈英健进行面试。图/九派新闻 万璇

博南人生的首次面试体验,在一种微妙的错位感中结束。他觉得自己像误入一个片场,所有人都在无比认真地演绎着一件本并不严肃的事情。

事后回想,他总觉得这场“面试”缺少了一个应聘者的反问环节。“如果能问一个问题。”博南说,“我想问问,我能从这里获得什么?”

在这个用戏谑包裹的空间里,许多在现实职场可能被嘲讽的想法得到了包容。陈英健印象最深的一个面试者是一位在校大学生。对方谈了很多创业经历,被问及梦想时,他直言要开上市公司,尽管尚无具体计划。陈英健称赞了他的“敢想”品质。

陈英健提倡一种“假装精神”。他认为,人如果愿意去假装做一件事情,那起码是有上进心的,假装上班公司就是给他们一个缓冲过渡和创业的空间。“假装久了,就变成真上班真工作了。”

【2】“你负责生活,我们负责演技”

在老板陈英健的辞典里,“像”是一个核心关键词。“‘假装’就意味着‘像’,不像,来假装有什么意义?”

“员工”小玲也是初次来,她到工位后,给母亲拍了视频,说自己“找到了工作”,母亲叮嘱她别穿T恤,“买套正式点的衣服”。在母亲的概念里,上班是一件“得有正形”的事,穿衬衫、按时打卡,至少得看上去是“正经事”。

去年,小玲辞去在上海的互联网公司的工作,全职做自媒体。环顾四周,这里与她记忆中的办公地并无二致:位于一栋标准写字楼内,工位、会议室、接待室俱全,楼下还有保安。中午,陈英健请她和其他“员工”一起吃饭,在路上边走边聊,她恍惚间觉得,“像新人入职第一天”。

现实中,这里连“公司”都不是,这里的一切都是“假的”。

陈英健说,“假装上班无限公司”并未经过工商登记,这里原本是他自己公司的一部分,用于品牌展厅和直播产品,有部分工位多是闲置状态。谈到成立初衷,陈英健称之为“误打误撞”。最初是朋友的孩子即将毕业,毫无面试经验,找他模拟面试,后又提出想体验上班氛围。他意识到这可能是个普遍需求,干脆将闲置空间开放,为那些处于人生过渡期的人提供一个可以日常化“假装上班”的场所。

但是规章制度写得比真实的公司还细——不能上班睡觉,若打呼噜,会有叫醒服务;不能玩游戏;禁止办公室恋情;不许抽烟喝酒说脏话;不能迟到。来的人先要填申请表,接受“假装面试”。

假装上班公司的公司规定。图/九派新闻 万璇

面试会筛掉一部分人,陈英健会看对方的面相,长相凶的会被怀疑情绪不稳定,一上来就谈投资、要带大家“暴富”的申请者,也会被直接否决。陈英健解释得像一位导演讲舞台纪律,强调要保证这里的安全性。

他透露,目前假装来上班的员工有三四十名,但预约群里已有几百人。这里日均30元,大学生有优惠,一个月150块。“我们这边60%以上都是假装上班真工作,都有自己的事情在做。”

陈英健说,他是白手起家,2013年在深圳注册了自己的第一家公司。他对过往人生的总结是“经历了很多常人很难经历的事情”。在媒体的叙述里,他拥有26套房本,三四家公司。他并未将“假装上班公司”视为需要扩张的生意,而是一种资源的“善后利用”。但如果需求持续增长,他计划与其他公司合作,寻找更多空间,但前提是价格要便宜,给这类人群提供缓冲和过渡,不能以暴利为目的。

然而,陈英健未曾预料“假装上班”会引发如此巨大的声浪。

8月初,一篇报道引爆网络,他的生活旋即被媒体采访填满。公司还来了要贩卖自动售货机的人,他判断“是为了借机炒作”,还有人专程从外地赶来只为见他一面,更多人来寻求合作或投资。

在“员工”老艾看来,假装上班公司火爆的原因之一是,“我们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要去上学上班,天然就是‘要做点正经事’。当你在外面长期找不到一个地方干正经事,自己也会有不太对劲的感受。”

“假装上班”对外界的吸引力映射着当下的普遍焦虑——工作如何与生活并行?年轻人如何在绩效社会里寻找自洽?在被高度制度化的“社会时钟”之外,人们能否为自己找到新的节拍?

【3】寄存生活

来假装上班的人大致能归为几类——缺乏职场经验的毕业生;从公司辞职、处在gap阶段的创业者或自媒体从业者;还有一些在多个职业身份间切换,渴求一个稳定场所的人。

多数人并非消极抗拒“社会时钟”,而是在主动探路,在离开传统工作轨迹后,选择了这个带有“上班”形式的缓冲场所。对一些人来说,工位是生产力工具,是社交与资源接触的节点;还有人把它当作一种维持时间感的仪式——每天能“按时”到达某地,意味着他们没有完全放弃社会时间。

点姐在工位上翻着一本《爆款内容方法论》。30岁出头的她,曾五年苦战中国美术学院考研未果,后在杭州经营美术培训工作室。近期,她决定从线下转线上,教中老年人画画。平时,她在家录课、直播,在假装上班公司看书学习,把这里当作学习和交换方法论的场所,想多接触自媒体从业群体,理解算法与选题逻辑。

老艾则在工位上寄存了自己的生活。她来的时间最长,得到了150元一个月的优惠价格,工位被她装饰得很有生活气息——她的桌子底下有三四个未拆的快递盒子,桌子上有两块奶油色的键盘、复古小风扇、未拆封的超级密码机、一摞书,《喜剧的艺术》《段永平投资问答录》《开始写歌》。

老艾的工位。图/九派新闻 彭茸雯

她是一名脱口秀演员,开了一家饰品网店,在学习声乐创作,并且在学习理财,管理自己的财务状况。另外,她还自学了韩语、日语、法语。

对她而言,这里不是临时栖所,而是属于她的“场域”。“我不喜欢星巴克、图书馆那种临时扎寨的感觉。我希望工位是有一种我自己的场域,这里都是我的东西的时候,我会觉得更安心。”

老艾31岁,在武汉读的大学,本硕都是学工业设计。毕业后,她去互联网公司做产品经理,为了克服不擅长与人打交道的短板,又去上海做了一名房产中介,强迫自己与人交流。到了冬天,老艾觉得生活很孤独,同事间并不同频,最终又回到了武汉。之后,她做过培训、采购。去年12月,为了在电商方面有更多尝试,她来了杭州。

在杭州第一份工作的辞职原因是,老板喜欢罚款。迟到要罚,忘了关灯要罚,下班后椅子没有挪到工位下面也要罚。“这个行为我非常不能接受。”再后来,她尝试过和朋友一起创业,也试过做主播,“给一个号就能起一个号”,但是伤嗓子影响做音乐,最后她决定自己开一个卖珍珠饰品的网店。

“我不是不喜欢上班,而是因为要学音乐、搞脱口秀,活太多了,如果去上班的话,大多数企业还是希望你下班也拿着手机待命,没有老板能够忍受我这种状态。现在已经是我最好的选择了。”

然而,在假装上班公司,这里没有KPI、没有上级评估、没有晋升阶梯,时间呈现出更纯粹的个人化面貌。对于一些人来说,时间像失去河床的河水。

为此,老艾用“模拟人生”的方法让自己每日“刷任务”,将学习、创作、运营拆解为清晰条目,再一一打卡完成。如果晚上没有开放麦或声乐课,她会待到九十点钟,加班完成她计划好的工作。周一到周六,她几乎全勤,“基本上就是996,希望未来公司周日别休息,继续营业,那我周日也会来。”

较为痛苦的是迷茫的状态。博南相信,迷茫是人的常态。他想起过去接触的许多同龄人,人们之所以迷茫,是因为没有目标。“但真正达到那个目的后,还是会迷茫,因为人生只是感觉走过了一个节点,又不知道该做什么。”

老艾没有和家人说辞职的事情,她甚至没有告诉家人,自己已经离开武汉。

初到杭州时,她在余杭生活。这里的一切都太新,她工作的地方,办公楼的玻璃会反光。但她住得偏,晚上回去后,连马路和车流的声音都听不见。后来,她搬到了滨江,庆幸回到了人群当中。

工位是她构筑理想版图的一块小根据地。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要学声乐,学语言,挑出好看的饰品,做能感到快乐的事情。最近让她觉得快乐的小事是,在声乐课上很快学会了和弦分解。烦恼的是,脱口秀的读稿会上,没写出新段子。

【4】自我时钟

不去上班,人可以为自己选择一个什么样的生活?

为了获得一份体面的好工作,小玲曾经花费了很多心血。她的自媒体内容,也主要是分享她从双非院校到互联网公司的“逆袭”之路。

在网络世界里,她教大家如何做让人眼前一亮的ppt、如何打磨简历,甚至还会帮粉丝修改自我介绍的逐字稿。

她曾将求职视为“升级打怪”,自认出身“新手村”,必须用经验值弥补。大学四年,她积攒了八段实习经历,去过传统媒体、创业型公司、新媒体公司、MCN、互联网公司,做过销售、商务、剪辑、直播运营、大厂运营。“如果待在学校里什么也不干,我就会很焦虑。”做直播运营实习时,她正好遇上618大促,在公司从早上六七点待到次日凌晨,在各种直播间里喊三二一上链接。

求职时,她会牢牢抓住每次面试的机会,想办法给面试官留下好印象。后来她获得了一份月薪过万的互联网公司工作,拿到offer后她开始在社媒上分享经验。

后来,她的副业自媒体收入快要超过主业,她觉得“生产的东西属于自己”,没有被随时裁掉的风险,因此选择离开。

小玲勾勒出她心中的“社会时钟”,是一张世代相传、近乎强制的时刻表——上学、考研、进公司、求稳定、结婚、生子。

她的父母都是在轨道上平稳运行的人,在山西县城的发电厂做着检修一线的工作。高考报志愿时,父母想让她报电气类专业,将来回到电厂。小玲抗拒这种循环:“我姥爷在电厂,我妈在厂里长大,再生孩子,孩子毕业又回电厂,和知根知底的同事结婚生子,孩子又在厂区附近上幼儿园。”

高考报志愿是她人生中第一次比较叛逆的选择。她是一名理科生,最后选择了文科专业。“我其实不太愿意回忆我的高中,总会唤起不好的回忆,永远处于对比状态。我的父母都希望我和我的同学保持在一条道路里,高考失利,那就考研到一个好学校。我其实不喜欢这样的生活。”

自媒体给予小玲的正反馈,是她过去人生中很少得到的。“找我咨询的很多都是和我差不多学历背景的人,如果能帮助别人做出一份好的简历,找到好的工作,会给我带来很多成就感。”

出租掉的工位上写着“假装上班,工位已出租”。图/九派新闻 万璇

如果把社会时钟喻为一座有节奏的城市铁道,那么自我时钟就是尚未测绘的原野。

小玲讲述了辞职后的一次旅行。那是2024年的冬天,她刚刚从那份工作里抽身出来,决定把时间交给自己。她在洱海边住了整整一个月。她拍素材、剪视频,把平日里被压缩的节奏放慢到可以看见水面的微波,听风把湖水推向岸边。她在湖边给母亲打了电话,说自己主动辞职,电话那头出乎她意料的平静,“她说她理解”。那时她觉得生活是可以自由行走的旷野。

现在,她时不时仍会冒出想找一份工作的念头,又会把想法极力按捺下去,深呼吸,要冷静。她觉得这是再正常不过的现象,“就是皮痒了。”

来源:九派新闻

相关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