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巨大的玻璃穹顶把午后灼热的阳光过滤成一种柔和的、近乎虚幻的白光,均匀地洒在每一块光洁如镜的地砖上。
女友嫌我穷跟了富二代,我努力奋斗,三年后在商场遇见她
一
商场的冷气开得像不要钱。
巨大的玻璃穹顶把午后灼热的阳光过滤成一种柔和的、近乎虚幻的白光,均匀地洒在每一块光洁如镜的地砖上。
空气里浮动着一种复杂的香气。
不是单一的香水味,而是一种混合体。一楼咖啡店烘焙豆子的焦香,混着化妆品专柜里数不清的、花香果香木质香杂糅在一起的芬芳,还有一丝皮革护理剂的清冷味道,从不远处的奢侈品皮具店里幽幽地飘过来。
这一切,都像一层看不见的、昂贵的薄膜,包裹着这里每一个人。
我停下脚步,站在中庭的扶手电梯旁。
电梯无声地向上运行,透明的玻璃侧板里,精密的齿轮和链条安静而优雅地啮合、转动,像一件巨大的、裸露出机芯的艺术品。
我今天来这里,是为了给我的第一个天使投资人,周先生,挑选一份生日礼物。他下周就六十了。
一个不算熟悉,但颇有分量的场合。
我穿过中庭,走向那家以沉稳和品质著称的男装店。店铺门口的金属铭牌在灯光下反射出低调的光泽。门口的感应器发出一声非常轻微的「叮」声,像是某种许可。
店里的气味又变了。
是高级羊毛织物和雪松木衣架混合在一起的味道,干净,温暖,带着一种让人心安的秩序感。
导购小姐穿着得体的黑色套裙,脸上是训练有素的微笑,她没有立刻迎上来,只是用眼神询问,保持着一个恰到好处的距离。
这种距离感,是用金钱和地位丈量出来的。三年前的我,绝不会懂,也绝不会有机会懂。
我的目光扫过一排排悬挂整齐的西装和羊绒衫。
就在那一瞬间,我的视线被什么东西定住了。
不是某一件衣服。
是一个人。
一个背影。
她站在不远处的一面巨大的穿衣镜前,微微侧着头,似乎在端详镜中的自己。
镜子是斜对着我的,所以我能看到她的侧脸,以及她身边那个男人的倒影。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按下了慢放键。
周围的一切声音都褪去了。咖啡的香气,羊毛的味道,导购小姐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轻响,统统消失。
我的世界里,只剩下那面镜子,和镜子里那个模糊又清晰的重影。
是林晚。
她瘦了些,头发烫成了柔和的波浪卷,栗色的发丝在灯光下泛着一层好看的光晕。身上穿着一件剪裁很好的米白色连衣裙,勾勒出纤细的腰线。
她脚上那双鞋,我认得那个牌子。鞋跟很高,很细,像两根精致的钉子,让她整个人都显得挺拔而……陌生。
她身边那个男人,正百无聊赖地刷着手机。手腕上那块表盘巨大的金表,在镜子里反射出刺眼的光。他穿着一身潮牌,宽松的T恤上印着夸张的图案,和这家店沉稳的风格格格不入。
我几乎是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身体藏进了一排挂满深色大衣的衣架后面。
羊毛织物厚实的手感从我的指尖传来,带着一丝静电的微麻。
我的心跳,在那一瞬间,好像漏掉了一拍。
它开始用一种沉重而缓慢的节奏,一下,一下,撞击着我的胸腔。
像一面被蒙上了厚厚毛毡的鼓。
咚。
咚。
咚。
三年了。
我以为这个名字,这张脸,早已被我埋进了记忆最深的海底,上面覆盖了厚厚的、由无数个加班的深夜、无数行代码、无数杯冰美式咖啡组成的淤泥。
我以为,我已经不会再有任何感觉了。
原来,只是我以为。
二
三年前的那个夏天,雨下得特别多。
我住的那个城中村的出租屋,窗户关不严,一到下雨天,空气里就永远弥漫着一股潮湿的、带着霉味的泥土气息。
墙壁上渗出的水渍,像一幅幅不断变化形态的、丑陋的地图。
那天下午,又是一个大雨天。
林晚回来的时候,没有打伞,浑身都湿透了。雨水顺着她的发梢,一滴一滴,砸在泛黄的木地板上,发出很轻的「啪嗒」声。
我正戴着耳机,对着电脑屏幕上的一行报错代码焦头烂额。那是我毕业后接的第一个私活,一个小的企业网站,三千块钱,我需要用它来付我们下个季度的房租。
我摘下耳机,看到她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一紧。
「怎么了?没带伞吗?快去洗个热水澡,别感冒了。」
我起身想去给她拿毛巾。
她没有动,就站在门口,看着我。
她的眼神很奇怪。
那不是平时的那种眼神,不是我们一起在路边摊吃麻辣烫时,她笑着看我嘴角的辣椒油的那种眼神。也不是我们挤在小小的单人床上,她半夜醒来,借着窗外路灯的光,安静地描摹我轮廓的那种眼神。
那是一种……混合着疲惫、决绝,还有一丝我当时看不懂的、类似怜悯的情绪。
「阿哲,」她开口了,声音有些沙哑,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因为别的原因,「我们分手吧。」
我的大脑,有那么几秒钟,是完全空白的。
像一台突然被拔掉电源的电脑,屏幕瞬间漆黑一片。
耳朵里是持续的、高频的嗡鸣声。
窗外的雨声,在这片嗡鸣里,变得遥远而不真实。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干涩地问:「为什么?」
「我累了。」
她说。
就这三个字。
我累了。
多么简单,又多么沉重的三个字。
她慢慢地,把视线从我脸上移开,环顾着我们这个不到十平米的小屋。
那张我们一起从二手市场淘回来的、掉漆的桌子。
桌子上,我的电脑旁边,还放着她没喝完的半杯酸奶。
墙角那个小小的、功率不足的电冰箱,正发出断断续续的、努力工作的嗡嗡声。
阳台上,晾着我们刚洗过的T-shirt,因为天气潮湿,几天了,摸上去还是带着一股凉意。
「阿哲,」她收回目光,重新看着我,「你看看这里。」
「看看我们现在过的日子。」
「每天挤一个多小时的地铁,去公司看老板的脸色。回来就挤在这个小破屋里,连个像样的衣柜都没有。」
「我想买一条好看点的裙子,要犹豫半个月。我想吃一顿人均超过两百的日料,都要等你发了工资。」
「下雨天,别人都有男朋友开车来接,我只能在地铁口,看着别人的车溅我一身泥水。」
她的语速不快,但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小小的、冰冷的锥子,扎在我的心上。
我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
想说,我会努力的。
想说,等我做完这个项目,拿到钱,我们就可以换个好一点的房子。
想说,再给我一点时间。
可是,我看着她被雨水浸湿的、毫无血色的脸,看着她眼睛里那种深不见底的,被现实生活磨砺出来的疲惫,我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因为我知道,这些话,我已经说过很多遍了。
它们就像那些廉价的、被雨水打湿的传单,无力地贴在墙上,风一吹,就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他对我很好。」
她忽然说。
我愣住了。
「谁?」
「我们公司的客户。他叫……」她顿了一下,似乎觉得没必要告诉我名字,「他很有钱。他有车,有房。他可以带我去我一直想去的地方,吃我想吃的东西,买我喜欢了很久但一直舍不得买的包。」
「他今天来接我了。车就停在楼下。」
我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地攥住了。
疼。
是一种尖锐的、无法呼吸的疼。
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向窗外。
透过被雨水冲刷得模糊不清的玻璃,我看到楼下那条泥泞的小巷里,停着一辆黑色的、流线型的轿车。
车灯亮着,两道明亮的光柱,穿透了昏暗的雨幕,像两把锋利的手术刀,将我们这个破败的世界,和外面那个光鲜亮丽的世界,切割得清清楚楚。
我忽然觉得很冷。
比她湿透的身体还要冷。
那种冷,是从骨头缝里,一点一点渗出来的。
我看着她,这个我爱了四年,从大学校园里最青涩的时光,一直走到社会最残酷的现实里的女孩。
我看着她熟悉的眉眼,此刻却充满了让我感到陌生的决绝。
我忽然想笑。
原来,那些电影里演的,小说里写的,都是真的。
原来,那些关于理想、关于奋斗、关于「我们一起努力就会有未来」的誓言,在现实面前,真的如此不堪一击。
「」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你今天回来,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个?」
她点了点头。
她从自己那个已经用得有些掉皮的包里,拿出了一把钥匙。
是我们这个出租屋的钥匙。
她把它轻轻地放在那张掉漆的桌子上,我的电脑旁边,那半杯没喝完的酸奶旁边。
钥匙和桌面碰撞,发出「当」的一声轻响。
在安静的、只有雨声的房间里,这声轻响,被放大了无数倍。
像丧钟。
「里面的东西,我不要了。」
她说。
「那些……我们一起买的,」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用词,「那些廉价的,不值钱的东西,都留给你吧。就当……」
她没有说下去。
「就当是补偿吗?」我替她说了出来,声音里带着我自己都觉得陌生的、尖锐的嘲讽。
她没有看我,只是低着头,说:「对不起。」
她转身,拉开了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走了出去。
她没有回头。
一步也没有。
我站在原地,像一尊雕塑。
我看着那扇门,在她身后,缓缓地,又被风带了回来,「砰」的一声,关上了。
整个世界,又只剩下我一个人。
和窗外那场,好像永远都不会停的,瓢泼大雨。
我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
直到腿都麻了,直到电脑屏幕因为长时间没有操作,自动进入了屏保状态。
那是我自己写的一个屏保程序。
一行行的代码,像绿色的雨,在黑色的屏幕上,无声地,不断滑落。
我走过去,拿起桌上那把冰冷的钥匙。
我走到窗边,推开那扇关不严的窗户。
冰冷的雨水,瞬间夹杂着风,扑面而来,打在我的脸上。
我看着楼下。
那辆黑色的轿车,车门开了。一个模糊的男人身影撑着伞,接过了林晚。
她钻进了副驾驶。
车门关上。
那两道刺眼的光柱,在巷子里划过一个优美的弧线,消失在了雨幕的尽头。
一切都结束了。
我摊开手掌,看着掌心里的那把钥匙。
它曾经是我们这个小小的、破败的家的象征。
它曾经是我每次加班到深夜,拖着疲惫的身体回来时,唯一的期待和慰藉。
现在,它什么也不是了。
我用力地,将它扔进了窗外的黑暗里。
我没有听到它落地的声音。
它大概,是掉进了某个泥坑里,就像我那可笑的、一文不值的爱情。
我关上窗,回到电脑前。
晃动鼠标,点亮屏幕。
黑色的背景上,绿色的代码雨,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那一行刺眼的、红色的报错信息。
我盯着那行代码,看了很久很久。
我伸出手,删掉了它。
重新,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敲了上去。
那一晚,我没有睡。
窗外的雨,下了一整夜。
我对着电脑,敲了一整夜的代码。
天亮的时候,雨停了。
我也终于,修复了那个该死的BUG。
我点了「运行」。
网页成功地,跳转了出来。
我看着那个简陋但功能齐全的企业网站,屏幕的光,映在我的脸上,我的眼睛干涩得发疼。
我拿到了那三千块钱。
交了下一个季度的房租。
用剩下的钱,给自己买了一台新的、配置更高的电脑。
我搬离了那个充满了潮湿回忆的城中村。
在离我上班更远的一个地方,租了一个更小的、没有窗户的隔断间。
我告诉自己。
从今天起,我的人生,只有一件事。
那就是,往上爬。
不惜一切代价。
三
衣架后面这个小小的、由深色羊毛大衣构成的空间,像一个临时的、安全的茧。
我能闻到织物上那股淡淡的防尘剂的味道。
我的呼吸,有些乱。
我强迫自己,把视线从那面镜子上移开。
我开始观察这家店。
这家店很大,装修是那种低调的奢华。深色的实木地板,踩上去没有一点声音。墙壁上挂着一些黑白的、看不懂的现代画。柔和的暖光从天花板上隐藏的灯带里洒下来,照亮了每一件商品精致的细节。
我看到一个穿着考究的中年男人,在一个导购的陪同下,正在挑选一条领带。
他对着镜子,把一条深蓝色的真丝领带放在自己的白衬衫前比了比,然后微微皱了皱眉,似乎不太满意。
导'购立刻,又从抽屉里,拿出了另外几条不同颜色和款式的。
那个男人的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被导购精准地捕捉到了。
这就是服务。
用耐心、专业和恰到好处的恭维,包裹着昂贵的商品,一起卖给你。
我的目光,又不自觉地,飘回了林晚那边。
那个男人,大概是厌倦了等待,已经收起了手机。
他走到林晚身边,伸手,有些不耐烦地,扯了扯她正在看的那件风衣的衣角。
「好了没有?一件破衣服看半天。」
他的声音不大,但在这安静的店里,却显得有些突兀。
我看到林晚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
她转过头,对着那个男人,露出了一个微笑。
那个微笑,我太熟悉了。
那是一种带着讨好和迁就的笑。
以前,她只有在跟她那个严厉的、重男轻女的父亲说话时,才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她轻声说:「马上就好,我觉得这件挺好看的,你觉得呢?」
男人敷衍地扫了一眼那件风衣,撇了撇嘴。
「一般般吧。你衣柜里这种衣服还少吗?赶紧的,我约了人打球,快迟到了。」
「哦……好。」
林晚脸上的笑容,滞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
她把那件风衣从衣架上取下来,递给旁边的导购。
「你好,这件……」她似乎想说「帮我包起来」,但又犹豫了。
她转头,看了一眼那个男人。
男人的脸上,是毫不掩饰的不耐烦。
林晚咬了咬嘴唇,改口道:「……我再看看别的吧。」
导购脸上专业的微笑没有丝毫变化,她礼貌地接过衣服,重新挂好。
「好的,女士,您请随意看。」
我看到林晚的眼神,黯淡了下去。
那是一种,混合着失望、委屈,但又不敢发作的,复杂的情绪。
我的心,又被什么东西,轻轻地刺了一下。
不是疼。
是一种……更复杂的感觉。
像是在看一部很多年前看过的、情节早已烂熟于心的老电影。
你知道主角下一句台词是什么,下一个表情是什么。
你知道故事的结局。
你不再有当初那种撕心裂肺的投入感,只剩下一种旁观者的、带着淡淡怅然的平静。
我记得,我们还在一起的时候。
有一次,我们路过一家商场。
橱窗里,挂着一件淡蓝色的连衣裙。
林晚站在橱窗外,看了很久很久。
她的眼睛里,闪着光。
那种光,我后来再也没有在别的女孩眼睛里看到过。
那是一种,最纯粹的,不掺杂任何杂质的,渴望和喜欢。
我看了看那件裙子的吊牌。
1299。
那是我当时,半个多月的生活费。
我拉着她的手,说:「等我发了工资,就给你买。」
她笑了,摇了摇头。
她说:「不用啦,太贵了。而且我也没有什么场合可以穿。」
她拉着我走了。
走了很远,她还忍不住回头,又看了一眼那个橱窗。
后来,我接了一个小私活,熬了好几个通宵,赚了八百块钱。
我拿到钱的第一时间,就冲到了那家商场。
我想给她一个惊喜。
可是,那件淡蓝色的连衣裙,已经卖掉了。
我永远都记得,我把这件事告诉她时,她脸上那种,努力想装作不在意,但又掩饰不住的,失落的表情。
她说:「没关系啦,一件衣服而已。」
可是那天晚上,我听到她在被窝里,很轻很轻地,叹了一口气。
那声叹息,像一根小小的羽毛,轻轻地,却又无比清晰地,落在了我的心上。
从那一刻起,我就在心里发誓。
以后,我一定要赚很多很多的钱。
多到,可以让她在任何一家店里,买任何一件她喜欢的东西,而不用去看那个小小的、印着数字的吊牌。
多到,她的眼睛里,再也不会出现那种,因为喜欢却得不到而失落的,黯淡的光。
多么可笑。
我花了三年的时间,终于,一步一步,靠近了我当初许下的那个誓言。
可是,站在她身边的,已经不是我了。
而那个男人,那个可以轻易给她这一切的男人,却似乎,并不知道她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又或者,他知道,但他不在乎。
四
那三年的时间,是怎么过来的?
如果用来形容,那就是,我把三年的时间,活成了六年。
白天,我在一家不大不小的互联网公司上班。
做着最底层的「码农」,写着永远也写不完的业务代码,修复着永远也修复不完的BUG。
办公室里,永远是噼里啪啦的键盘声,和产品经理声嘶力竭的咆哮声。
空气里,永远是外卖盒饭和速溶咖啡混合在一起的,廉价而疲惫的味道。
我像一颗被拧得最紧的螺丝钉,牢牢地钉在我的那个小小的工位上。
我不敢请假,不敢生病,不敢有任何情绪。
因为我知道,在这个巨大的、高速运转的城市机器里,我这样的螺اعم,随时都可以被替换掉。
晚上,当我那些同样疲惫的同事们,拖着身体,挤上最后一班地铁,回到他们或温暖或冷清的家里时,我的另一天,才刚刚开始。
我从公司出来,会先去楼下的便利店。
买一个最便宜的三明治,或者一碗泡面。
再加一瓶浓度最高的、用来提神的冰咖啡。
我回到那个不到八平米的、没有窗户的隔断间。
那个房间小到,只能放下一张单人床,和一张小小的电脑桌。
我打开我那台新买的、性能强劲的电脑。
开始做我自己的事情。
一开始,我只是接一些外包的私活。
给小公司做网站,给个人开发者写爬虫脚本,给一些创业团队做最初的APP原型。
价格很低,要求很高,沟通很累。
我经常为了一个几十块钱的修改意见,跟客户在电话里磨半个小时。
也经常因为一个莫名其妙的需求变更,把之前写好的代码,全部推倒重来。
那个时候,支撑我的,不是什么远大的理想,也不是什么虚无缥缈的未来。
而是一种,最原始的,近乎动物本能的,不甘心。
我凭什么,就要被困在那个潮湿的、发霉的城中村里?
我凭什么,就要眼睁睁地看着我爱的人,坐上别人的车,消失在雨幕里?
我凭什么,就要接受这种,被别人定义、被现实踩在脚下的命运?
我不甘心。
这种不甘心,像一团火,在我的胸口,日日夜夜地燃烧。
它烧掉了我的懒惰,烧掉了我的脆弱,烧掉了我所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它把我,变成了一台精准而高效的机器。
一台,除了写代码,和思考怎么赚更多钱之外,没有任何其他功能的机器。
我忘了周末是什么感觉。
也忘了,阳光晒在身上的,是什么味道。
我的世界里,只有两样东西。
电脑屏幕上,不断滚动的代码。
和银行账户里,那个缓慢增长的,冰冷的数字。
我记得有一次,我为了赶一个项目,连续工作了七十二个小时。
中间只睡了不到五个小时。
当我写完最后一行代码,点击「提交」按钮的那一刻。
我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旋转。
我趴在键盘上,连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我听到自己的心脏,在发出抗议的、不规律的跳动声。
我甚至产生了一种幻觉。
我感觉我的灵魂,慢慢地,从我的身体里飘了出来。
飘到了天花板上。
我看到我自己,像一滩烂泥一样,趴在那个小小的、堆满了杂物的电脑桌前。
头发油腻腻的,胡子拉碴。
脸色是那种,长期不见阳光的,不健康的苍白。
眼睛深深地陷在眼窝里,下面是浓重的、青黑色的阴影。
我当时,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我会不会,就这么死掉了?
死在这个,没有任何人知道的,阴暗的角落里。
过上好几天,我的尸体才会因为发出臭味,而被邻居发现。
那个念头,像一道闪电,瞬间击穿了我所有的疲惫和麻木。
我从桌子上挣扎着爬起来,冲到卫生间。
打开水龙头,用冷水,一遍一遍地,浇在自己的脸上。
冰冷的自来水,让我瞬间清醒了过来。
我看着镜子里,那个狼狈不堪的、几乎不成人形的自己。
我忽然,伸出手,狠狠地,给了自己一个耳光。
很响。
脸上,是火辣辣的疼。
但这种疼,却让我感觉到,我还活着。
我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说:
「你不能倒下。」
「你绝对不能倒下。」
「你倒下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那个把你扔掉的人,会笑话你。」
「那个开着豪车带走她的人,会笑得更大声。」
「所有看不起你的人,都会觉得,你活该。」
「你听到了没有!」
我几乎是,吼出了最后那句话。
声音在狭小的卫生间里,回荡着。
我看到了镜子里的自己。
眼睛,是红的。
但那不是因为悲伤。
而是一种,被逼到绝境后,迸发出来的,近乎疯狂的狠劲。
从那天起,我不再只是拼命地接活。
我开始思考。
我开始学习。
我意识到,光靠出卖自己廉价的劳动力和时间,是永远不可能爬上去的。
我必须,要有自己的东西。
一个,真正属于我自己的,有价值的,不可替代的东西。
我开始利用所有能利用的业余时间,去学习新的技术。
人工智能,区块链,大数据。
那些在当时,听上去还很遥远,很高大上的名词,我逼着自己,一个个去啃。
我看国外的开源项目,读那些最顶尖的技术大牛的博客。
我花光了我当时所有的积蓄,买了一堆我根本看不懂的,全英文的技术书籍,一边查字典,一边一个字一个字地看。
那段时间,我过得比之前更苦。
但我心里,却第一次,有了一种踏实的感觉。
因为我知道,我走的每一步,虽然艰难,但都是在向上。
我不再是那只,在原地打转的,无头苍蝇。
我开始有了一个模糊的方向。
我要做的,是一个基于人工智能算法的,个性化推荐引擎。
这个想法,在当时,很多人听了,都觉得是天方夜谭。
我身边所有的同事,都觉得我疯了。
他们说:「你一个写前端的小程序员,搞什么人工智能?那都是博士、大科学家干的事。」
他们说:「别做梦了,老老实实上班,攒点钱,回老家买个房,娶个媳妇,才是正经事。」
我没有跟他们争辩。
因为我知道,夏虫不可语冰。
他们的世界,和我想要去的世界,早已不在一个维度。
我辞掉了那份,在别人还算稳定的工作。
把自己,彻底关进了那个没有窗户的隔断间里。
我开始了,我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场豪赌。
我赌上的,是我所有的时间,所有的精力,和我那一点点,可怜的积蓄。
我没有任何退路。
赢了,我或许能看到一片新的天空。
输了,我就会掉进万丈深渊,粉身碎骨。
五
创业的日子,比我想象中,还要难一百倍。
没有了固定的工资收入,我每一天,都生活在巨大的焦虑之中。
我眼睁睁地看着,银行账户里的数字,一点一点地减少。
像一个不断漏沙的沙漏。
我开始,想尽一切办法,节省开支。
我戒掉了每天一杯的冰美式。
开始喝那种最便宜的、一大包可以喝一个月的速溶咖啡粉。
我不再吃三明治和泡面。
我买了一个小小的电饭锅,每天自己煮粥喝。
白粥,配上一点点榨菜。
这就是我的一日三餐。
我瘦得很快,颧骨都突了出来。
整个人,像一根风中摇曳的竹竿。
最难的,还不是物质上的匮乏。
而是精神上的,那种无边无际的孤独和自我怀疑。
我每天,要面对海量的,看不懂的算法和论文。
我的项目,进展得非常缓慢。
经常,我会为了一个算法模型,卡上好几天,甚至好几个星期。
那种感觉,就像一个人,被困在了一个巨大的、由代码和逻辑组成的迷宫里。
你看不到出口,也看不到任何光亮。
你只能一个人,摸索着,试探着,往前走。
每走一步,都可能是一个死胡同。
有好多次,在深夜里,当我对着一屏幕毫无头绪的代码,怎么也找不到问题所在的时候。
我都会忍不住,把头埋在双臂里。
问自己。
我这么做,到底,有没有意义?
我是不是,真的太高估自己了?
我是不是,从一开始,就选了一条,根本走不通的死路?
每到这种时候。
林晚的脸,就会不受控制地,浮现在我的脑海里。
我会想起,她跟我说「我累了」时,那种疲惫而决绝的眼神。
我会想起,楼下那辆黑色轿车,刺眼的车灯。
我会想起,那把被我扔进黑暗里的,冰冷的钥匙。
一种巨大的、尖锐的情绪,就会瞬间,贯穿我的全身。
那不是恨。
也不是怨。
那是一种,更复杂的东西。
是一种,被抛弃后,想要证明自己的,偏执。
是一种,输掉了一切后,想要连本带利,全部赢回来的,执念。
这种执念,像一根扎在我骨头里的钉子。
它时时刻刻地,提醒着我,我不能停下来。
我不能放弃。
我必须,站起来,继续往前走。
我就会抬起头,擦掉脸上的泪水。
重新,坐直身体,看着电脑屏幕。
继续,在那片黑暗的、无边无际的迷宫里,寻找那一点点,微弱的,可能存在的光。
转机,出现在我最绝望的时候。
那是在一个技术论坛上。
我把我遇到的一个算法难题,用英文,发到了论坛的讨论区。
我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
因为那个问题,非常专业,也非常冷门。
我只是,死马当活马医。
没想到,第二天,我收到了一个回复。
是一个ID叫做「Zephyr」的人。
他用一种非常简洁,但又极其精准的语言,指出了我算法模型里的一个,致命的逻辑漏洞。
他给出了一段,我从来没有见过的,全新的代码思路。
我当时,看着他的那段回复,整个人,都愣住了。
那种感觉,就像一个在黑暗里行走了很久的人,突然,有人在他面前,推开了一扇窗。
耀眼的阳光,瞬间,洒了进来。
我顺着他的思路,修改了我的代码。
点击运行。
困扰了我将近一个月的难题,就这样,解决了。
我激动得,几乎要从椅子上跳起来。
我立刻,给那个叫做「Zephyr」的人,发了一封很长很长的感谢信。
我把我正在做的项目,我的想法,我的困境,都告诉了他。
他很快,就回复了我。
他说:「你的想法很有趣。虽然很粗糙,但方向是对的。」
他问我:「你愿不愿意,每个星期,花两个小时,和我聊一聊?」
我当时,看着那封邮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Zephyr。
这个ID,在那个小众的、顶尖的AI技术圈子里,是一个传说。
没有人知道他是谁,他来自哪里。
人们只知道,他解决过很多,连谷歌、Facebook的顶级工程师都束手无策的难题。
他就像一个,游走在赛博世界里的,神秘的侠客。
而现在,这个传说中的人物,竟然,愿意,每周花两个小时,来指导我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菜鸟。
我感觉自己,像是被一张从天而降的,巨大的彩票,给砸中了。
我毫不犹豫地,回复他:「我愿意!我非常愿意!」
就这样,我成了Zephyr,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学生」。
我们通过加密的聊天软件联系。
他从来不开视频,也从来不发语音。
我们之间所有的交流,都只通过文字。
他的时间,非常宝贵。
每一次交流,都精准到秒。
他会用最高效的语言,指出我项目里的问题。
他会给我推荐,最前沿的论文和研究方向。
他会把那些,最复杂,最深奥的理论,用最简单,最直白的方式,拆解给我听。
他就像一个,站在巨人肩膀上的领路人。
他为我,拨开了重重的迷雾,让我看到了,一条清晰的,通往山顶的路。
在他的指导下,我的项目,开始以一种,我自己都感到惊讶的速度,飞速推进。
半年后。
我的那个,基于人工智能算法的个性化推荐引擎,终于,有了第一个,可以演示的雏形。
我把它,命名为「Echo」。
回声。
我希望,它能听到,每一个用户,内心最深处,最真实的声音。
给出最精准的回应。
Zephyr在看了我的Demo之后,沉默了很久。
他给我发来了。
「It's time to find some money.」
是时候,去搞点钱了。
他给了我一个邮箱地址。
他说:「这是周先生的邮箱。他是我一个很多年没见的朋友。一个,很有眼光的,老派投资人。」
「你把你的商业计划书,发给他。」
「就说,是Zephyr介绍你来的。」
我按照他说的,做了。
我花了一个星期的时间,写了一份,我认为,是我这辈子写得最好的商业计划书。
怀着无比忐忑的心情,点击了「发送」。
三天后。
我收到了,周先生的回复。
邮件里,只有一个地址,和一个时间。
「明天下午三点,来我办公室,我们聊聊。」
六
周先生的办公室,在国贸最高的那栋写字楼的顶层。
那是我第一次,走进那样的地方。
需要刷卡才能进入的,高速电梯。
安静得,只能听到自己心跳声的,铺着厚厚地毯的走廊。
墙上,挂着真正的,价值不菲的艺术品。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淡淡的,高级的熏香。
我穿着我唯一的一件,花了两百块钱,在优衣库买的,烫得笔挺的白衬衫。
站在周先生办公室那扇厚重的,由整块胡桃木制成的门前。
我紧张得,手心全都是汗。
我深吸了一口气,敲了敲门。
里面传来一个,沉稳的,中气十足的声音。
「请进。」
我推开门。
看到了周先生。
他大概五十多岁的样子,头发已经有些花白,但梳理得一丝不苟。
他没有坐在那张巨大的,可以当床睡的办公桌后面。
而是坐在一旁的待客区的沙发上,正在,不紧不慢地,泡着茶。
他看到我,笑了笑,指了指对面的沙发。
「坐。」
他的办公室,有一整面的,巨大的落地窗。
从这里,可以俯瞰,整个城市的风景。
那些我曾经觉得,遥不可及的,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此刻,都踩在我的脚下。
阳光很好,天空很蓝。
我第一次发现,原来,我生活的这个城市,从这个角度看过去,是这么的壮观,和美丽。
周先生给我倒了一杯茶。
茶很香。
是一种,我从来没有闻过的,清雅的香气。
「尝尝,今年的明前龙井。」
我端起那个小小的,温润如玉的茶杯,喝了一口。
很烫。
但有一种,让人瞬间安静下来的力量。
他没有问我任何,关于项目的问题。
他跟我聊天气,聊茶,聊墙上那幅画的来历。
他就像一个,和蔼可亲的,邻家大叔。
直到,我那杯茶,喝完了。
他才缓缓地,开口。
「Ze钟,很多年,没有联系我了。」
「他上一次,给我推荐项目,还是在十年前。」
「那家公司,现在,已经是纳斯达克的明星股了。」
他看着我,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那种眼神,我后来才明白,是一个顶级的投资人,在审视一个项目,或者一个人的时候,才会有的眼神。
像X光,可以穿透你所有的伪装,直达你内心最深处。
「」他说,「让我看是什么样的年轻人,能让他,再一次,破例。」
那一天的谈话,持续了整整三个小时。
我把我所有的想法,所有的技术细节,所有的商业构想,毫无保留地,全部,展现在了他的面前。
我讲到,口干舌燥。
我讲到,浑身发热。
我把我这几年来,所有的积累,所有的思考,所有的不甘和渴望,都倾注在了那三个小时里。
周先生,一直,很安静地,听着。
他没有打断我,也没有提出任何质疑。
他只是,偶尔,会端起茶杯,喝一口茶。
用他那双,仿佛能洞察一切的眼睛,看着我。
当我讲完最后一个字的时候。
我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虚脱了。
我靠在柔软的沙发里,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等待着,他的审判。
办公室里,一片寂静。
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照了进来,在昂贵的地毯上,投下了一片,明亮的光斑。
不知道过了多久。
周先生,站了起来。
他走到那面巨大的落地窗前,背对着我,看着窗外,那片繁华的,壮丽的城市天际线。
他缓缓地,说了。
「年轻人,你想要多少钱?」
那一刻。
我的眼泪,差一点,就涌了出来。
我拿到了,我的第一笔,天使投资。
五百万。
这个数字,对我来说,曾经,像天上的星星一样,遥不可及。
现在,它变成了一串,真实地,躺在我公司账户里的,数字。
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搬家。
我从那个没有窗户的隔断间里,搬了出来。
我在国贸附近,租了一个小小的,有阳光,有落地窗的,一居室。
搬家的那天。
我把我所有的,旧的东西,都扔掉了。
那个用了很久的,掉漆的电脑桌。
那张睡了三年的,吱呀作响的单人床。
那个只能煮白粥的,小小的电饭锅。
我只带走了一样东西。
那台,陪我度过了无数个不眠之夜的,电脑。
我站在空荡荡的,崭新的公寓里。
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满了整个房间。
温暖的,让人想流泪。
我注册了公司。
租了办公室。
开始,招兵买马。
我拥有了,自己的第一个,小小的团队。
他们都是,和曾经的我一样,有才华,有梦想,但,没有机会的年轻人。
我们一起,没日没夜地,完善着「Echo」。
我们一起,吃着最便宜的外卖,喝着最提神的咖啡。
我们一起,在办公室的沙发上,和衣而睡。
我们一起,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燃烧着自己所有的,青春和热情。
那是一段,非常辛苦,但,也无比快乐的时光。
我不再是,一个人,在黑暗里,孤独地行走。
我的身边,有了一群,志同道合的,伙伴。
一年后。
「Echo」1.0版本,正式上线。
上线的那天晚上,我们整个团队,都守在办公室里。
没有人说话。
所有人都,死死地,盯着后台的数据监控屏幕。
用户数,从0,开始,一点一点地,向上跳动。
10。
100。
1000。
10000。
当那个数字,跳过十万的时候。
办公室里,爆发出了一阵,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
有的人,在笑。
有的人,在哭。
有的人,把手里的可乐,洒得到处都是。
我看着屏幕上,那条,陡峭的,向上攀升的曲线。
我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
一个,持续了三年的,漫长的,光怪陆离的梦。
现在,梦,好像,要醒了。
七
「先生?先生?」
一个轻柔的声音,把我从漫长的回忆里,拉了回来。
是那家店的导购小姐。
她正站在我的面前,脸上带着一丝关切的微笑。
「您还好吗?我看您在这里站了很久了。」
我这才意识到,我躲在衣架后面,已经,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
我的手,还搭在那件深灰色的大衣上。
掌心,已经,有些出汗了。
「我没事。」
我有些窘迫地,收回手,从衣架后面走了出来。
「我只是……在想一些事情。」
我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重新,将注意力,放回到我今天来这里的,最初的目的上。
「我想给一位长辈,选一件礼物。」
我说。
「他大概六十岁,身材……」我比划了一下,「比较魁梧,平时喜欢穿得,舒适一些。」
导购小姐的专业素养,立刻就体现了出来。
她微笑着,点了点头。
「好的,先生,我明白了。」
「这个季节的话,我比较推荐我们今年的新款,桑蚕丝和羊绒混纺的Polo衫。面料非常舒适透气,款式也很大方得体,很适合您说的那位长辈。」
她引着我,走到另一边的展示区。
我看到了林晚。
她和那个男人,已经走到了门口。
男人似乎,接了个电话,正在,有些不耐烦地,对着手机,大声说着什么。
而林晚,就安静地,站在他的身后。
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我们的视线,在空中,有那么一秒钟的,交汇。
我看到,她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
她的脸上,瞬间,血色全无。
嘴唇,微微张开,似乎,想说什么。
但,什么声音,也没有发出来。
那个男人,打完了电话,回过头,看到她呆呆地站着,皱起了眉头。
「发什么呆呢?走了!」
他伸手,有些粗鲁地,拉住了她的手腕,把她,拽出了店门。
整个过程,不到三秒钟。
她甚至,没有来得及,再看我一眼。
她就那样,被他,带走了。
像一个,没有灵魂的,漂亮的,洋娃娃。
我站在原地,看着他们消失在门口的身影。
心里,忽然,变得,无比的平静。
就像,一场肆虐了很久的,狂风暴雨,终于,停歇了。
天空,被洗刷得,干干净净。
云层散去,露出了,最纯粹的,蔚蓝的底色。
我曾经,无数次地,幻想过,我们重逢的场景。
在我的幻想里。
我会开着,比他那辆更好,更贵的车。
我会穿着,比他身上那件潮牌,更得体,更昂贵的西装。
我会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出现在她的面前。
我会让她看到,她当初,放弃的是什么。
我会让她,为她当年的选择,感到,追悔莫及。
可是,当这一刻,真的来临的时候。
我发现,我心里,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快意。
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怨恨。
我只是,觉得,有些,索然无味。
像一个,准备了很久,要去看一场,盛大的烟火表演的孩子。
结果,到了现场,才发现,那只是一场,劣质的,光影秀。
所有的,期待和激动,都在那一瞬间,化为了泡影。
原来,我花了三年的时间,去攀登的那座山。
并不是为了,让她,在山脚下,仰望我。
我只是,为了,让我自己,能站在山顶,看到,更远,更广阔的,风景。
而她,和那段,被我埋葬的过去。
只不过是,我登山路上,一块,曾经绊倒过我的,石头而已。
现在,我已经,跨过了它。
并且,走出了,很远很远。
「先生,您觉得这件怎么样?」
导购小姐的声音,再次响起。
她手里,拿着一件,藏蓝色的Polo衫。
面料,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高级的光泽。
我伸手,摸了一下。
手感,细腻,柔软。
像流动的,云。
「很好。」
我说。
「就要这件吧。麻烦您,帮我,包起来。」
「好的,先生。」
导购小姐脸上,露出了,真诚的笑容。
我拿出手机,付了款。
接过了那个,包装精美的,纸袋。
我走出那家店。
商场里,人来人往。
每个人,都步履匆匆,走向,各自的目的地。
我忽然,觉得,前所未有的,轻松。
像一个,背负了很久重物的人,终于,卸下了,肩上的行囊。
我掏出手机,点开了,那个加密的聊天软件。
我给Zephyr,发了一条信息。
「周先生的生日礼物,我已经买好了。」
「另外,我今天,见到她了。」
过了很久。
久到,我都已经走到了,商场的门口。
手机,才「嗡」地,震动了一下。
是Zephyr的回复。
只有,一个字。
「哦。」
我看着那个字,忽然,就笑了。
是啊。
哦。
然后呢?
就没有然后了。
我抬起头,看向商场外面。
阳光,正好。
天空,很高,很远。
我迈开脚步,走进了,那片,灿烂的,温暖的,阳光里。
我的身后,是那个,充斥着,复杂香气和精致商品的,华丽的,巨大的,牢笼。
我的前方,是属于我的,全新的,广阔的,充满无限可能的,未来。
我知道。
从这一刻起。
我,才是真正的,自由了。
来源:山上采金银花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