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牛尚周其实心里早有打算!当时,他刚和上海那个颇有来头的倪氏基督家庭结为亲家,这在上海滩颇为罕见。倪家祖上据说追溯到徐光启。有人说,徐是因利玛窦才走近天主教?传闻真假暂且不论,反正徐家的势头,到了清末依然在上海有产业,有话语权。徐家后人遍布西郊的徐家汇,地名甚至
牛尚周其实心里早有打算!当时,他刚和上海那个颇有来头的倪氏基督家庭结为亲家,这在上海滩颇为罕见。倪家祖上据说追溯到徐光启。有人说,徐是因利玛窦才走近天主教?传闻真假暂且不论,反正徐家的势头,到了清末依然在上海有产业,有话语权。徐家后人遍布西郊的徐家汇,地名甚至是因他们而来。本地哪家不知徐家当年的体面?倪家的女儿,倪太太,就是从徐氏家族里出来的。她读书、识字,这些是家底厚才有的资格。
她的家庭教师是倪家请来的一位有身份的学者。据说,这位学者姓倪,信基督教,也是圣公会里的成员——这倒和母女俩之后的命运纠缠紧了。不知是巧还是有心安排,女儿后来也成了圣公会的教徒。这一对夫妻,最终只生了三个女儿。怎么说,倪太太还是保留了一份旧式情怀。头两个女儿都要求严格缠足。到第三个女儿这里,意外了,那孩子一缠脚就发高烧,急得大人团团转,最终只能作罢。一次心软,改变了一辈子的路数。
这事在倪家掀起了涟漪。大脚,成了倪三小姐婚嫁的障碍。
倪家长辈常常为此犯愁。每逢提起三小姐,双方总要怨上一两句。怎么就那时候没咬牙坚持到底?更多是无奈。谁说得清,是慈爱,还是对时代潮流摸不准脉?都是。没人能预料,混乱的上海会不会容得下一个不缠足的姑娘。
外头人很少用全名叫她,她就是倪桂珍。但家里几个老人,说起三小姐还是更亲切些。这姑娘一开始并不出众,脚大就忌讳。可渐渐地,大家发现她勤快、利索、读书就是快,对那些乏味的刺绣没什么兴趣,倒是弹钢琴有一手。加上五岁便在家里读书,练书法、识字都跑在同龄人前面。其他女孩在跟针线,她咬着笔杆钻进字帖。八岁进了布里奇曼女子学校,那个机构在上海也算开创妇女教育的先河了。十四岁考进佩文女中,数学、钢琴样样都行。中学毕业的时候,操着一手琴,认谱也不含糊,那年月的洋乐器谁家能摆上一台?
但倪桂珍的婚事,没人敢明显张扬。头两个姐姐都嫁得好,宋耀如这般人物怎么会无缘呢?牛尚周是她大姐夫,温秉忠是二姐夫,两个人都受过西式教育,都有一股子现代风味。上海滩能称得上这般“门当户对”的人,也就那么几个。
不过,牛尚周其实一直把牛眼盯着三小姐的婚嫁大事。倪家人觉得大脚是难题,她呢,倒也看开。终日练琴、做事,没见她露出焦虑神情。牛尚周受过波士顿的熏陶,比旁人更有主见。他懂得,三小姐不随波逐流反倒可能闯出新路。要是让她嫁给一个守旧人家,只怕过得窝囊!可惜温秉忠忙着自己的事,一时也腾不开手脚,于是两人碰头约好,等温秉忠回来再把事说清楚。
没多久,宋耀如来了。留美归来,气质不一般,朋友不多,性格却好强。牛尚周觉得是个理想对象。三个人见面,话题很快转到倪桂珍这里。宋耀如其实也担心自己年纪不小,孤身在外,找对象成了头等大事。牛尚周适时出面,推了推,说起倪桂珍的种种,说到她大脚,神色却不以为意。宋耀如有点犹豫,嘴上没说,心里还是在意姑娘的模样,漂亮不?又怕自己提出来显得太挑剔。
牛尚周和温秉忠都笑了,直说三小姐模样不差。宋耀如这才松了口气。牛、温在一旁接话,带着他去教堂瞧一眼,心里也有点忐忑。到底,谁都说不准——世上的事,谁敢保证百分百?
星期天的教堂,拥挤热闹。宋耀如悄悄躲在牛尚周身后,被他一把拉下,看见远处那个穿浅蓝旗袍的姑娘,气质出众。宋耀如愣住了。倪桂珍气色白净,一头黑发夹着珍珠,淡妆下竟有些洋派味道。仿佛音乐厅里才会有的姑娘,在唱诗班里安静地唱着歌。这样一个大脚姑娘,居然把人吸引了,怎么也想不到。
出教堂后,牛尚周和温秉忠赶紧追问宋耀如的看法。宋耀如干脆,喜欢就是喜欢。两人松开嗓门大笑,气氛一时热烈,比婚介所还直接。那时候的人,婚姻大事说定就定,拖泥带水反而让亲家不满意。有人说,闪婚不可取,可牛家、倪家偏不信。他们还真走了一条捷径。
当天下午,牛、温便和倪家二老说起了宋耀如的来历,说得眉飞色舞。倪太太欣然点头。关于一门好亲事,谁不希望女儿有个体面归属?倪家这口气算是松下来了,事不宜迟。
话说回来,倪桂珍自己却始终不着急。她喜欢安静做事,不喜张扬,婚事来得这么快,未必想明白。宋耀如本人一向快节奏。他吃饭快,办事快,说话快,发脾气也快。朋友圈里甚至给他起了个外号,叫“一急四快”。正因如此,他对人生也有许多不满。别人说他冲动,他却说自己痛快。可他有时因小失大,容易闹情绪,动不动就要和人争论。你说脾气大吧,但办事踏实,却很得人心。正反都成章。
于是1887年夏天,上海热闹非凡。牛尚周、温秉忠主事,宋耀如、倪桂珍主角,婚礼进行得匆忙。里德牧师主持,来宾一片哗然。祝酒、敬茶、烟杆递过来,新婚夫妇在喧闹过后硬是被推回洞房。那场婚礼,许多人至今还说像做梦。谁想到,会这么仓促?
本地亲友来了一大批,倪家宴开二十五桌,白酒是自家酿的,热闹气氛中又带点冷静。上海的旧家规矩还在,三教九流都有份参与。倪家亲戚、徐家后人、工商业界的熟面孔,还有些教会势力和地方头面人物。有眼尖的邻居悄声说:这场婚姻,或许是倪家、宋家都没想到的“转折”。
宋耀如的岳父倪一山,熟悉法律,圈里人脉本就广。他太太那边的徐氏家族,政商教会接壤。教堂、银行、军界、甚至青红帮都有关联。有人说,这就是上海的格局,谁家都不可能棱角分明,关系盘根错节。宋耀如娶了倪桂珍,背后不只是情缘,更像打开了半扇门。从此,他再不是无根的“海漂”,在上海站有了脚。说起来,所有局外人都以为牛尚周、温秉忠“媒人有功”,可真正促成婚事的,未必不是当年那一场发高烧。历史,总爱在莫名其妙处拐弯。
说得玄乎些,这桩婚姻,对宋耀如来说意味什么?是事业的起步,是新的联结,也是家族的翻篇。他未必会对婚姻满心满意,即便那时候喜气洋洋。或者说,他本来也没太在意形式——有时,他脾气一上来,连父母没到场都不挂在心头。若细想:婚姻有没有所谓的“最佳选择”?也许并没有。
牛尚周到底是门当户对的撮合者,还是仅仅做了一桩顺水人情?温秉忠到底图什么?是兄弟情谊,还是利益联盟?细究条件,各有说法。有些人认为,家族联姻总带着利益色彩。倪桂珍是个例外,还是顺乎潮流的牺牲品?其实谁都说不好。
再往下,宋耀如日后在上海的崛起,倪桂珍始终是他背后的默默推手。这一点许多人没看到。等到宋美龄出生,这桩跨越中西的新式婚姻,就成了整个教会、乃至上海社交圈津津乐道的话题。后来呢?人们只说他们命好、家世好,其实背后有多少无奈挣扎,谁真的看清楚?
换个角度,没准倪桂珍若是嫁到旁的官宦人家,反而会落得郁郁终老。大脚虽是缺憾,却让她走上另一条路。宋耀如或许并没考虑那么多,他的快节奏总有代价,短暂激情过后,也会有迷茫。
直到最后,这场婚姻到底带来什么改变?于家族是联姻,于个人是半场赌博,得失参半。走到今天,看热闹的不如当事人明白,看破的多半装糊涂。每一场历史事件,都像有两面——戏剧、真实,很难一口道尽。
其实上海当年的风气,谁不是在变化的路上?缠足、不缠足,守旧还是新潮,全都在摇摆里前行。
这段故事到这里,余韵还在,热闹、遗憾、世俗、机缘,所有这些加在一起,就是牛家、宋家、倪家的命脉交错,也是一座城的缩影。
来源:村里的姑娘小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