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宋家的恩情我已偿还，若有来世，还希望你高抬贵手，成全我和幼微。」
江鹤眠的心上人投湖自尽了。
只因我执意选定他为夫婿，而他的心上人只能嫁给双腿残废的燕王。
他恨我入骨，对我说的最多的话便是「不死不休」。
临死前，他含恨说：
「宋家的恩情我已偿还，若有来世，还希望你高抬贵手，成全我和幼微。」
再睁眼，我回到了江家和燕王府同时上门提亲的那一日。
望向江鹤眠落在妹妹身上充满眷恋的目光。
我微微一笑，找到父亲。
「阿爹，嫁给燕王的福气给我吧，我要。」
1
「明微，你为何想嫁给燕王？」
父亲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清楚他为何如此惊讶。
多年前，母亲医术高超，同时救下江鹤眠的母亲和燕王的母亲。
两位贵妇为报恩情，抢着上门求娶我与妹妹。
五品官家底的江鹤眠自然比不得天潢贵胄的燕王。
继母也是这么想的，率先给自己女儿定下燕王府的婚事。
奈何天不遂人愿，三年前，燕王从马背坠落，摔断了双腿，如同废人。
而江鹤眠年纪轻轻便考取探花，成为临安炙手可热的如意郎君。
继母又闹了。
但这次父亲说什么也不肯委屈我了。
「你不是一直都喜欢江鹤眠吗？为何突然转了心性？」
我垂下眼：「嫁给燕王，成为燕王妃的确是天大的福气，给我吧，我要了。」
父亲望着两本烫金的婚书，犹豫片刻，点了下头。
「明微，当爹的只希望你能幸福。」
落下名字的婚书红艳艳的刺眼，像极了那些滴落到我药碗中的心头血。
我收起笔墨，瞥了一眼窗外墨绿色的身影。
微微勾起唇角。
江鹤眠。
答应你的事情，我做到了。
2
燕王取了婚书之后，便由家丁扶着上马车，离开了。
江家的马车还停在府门口。
一直到傍晚。
江鹤眠形单影只地站在庭院里，仰着面，望向宋幼微的院子。
他瞧得入了迷。
只可惜宋幼微以为自己要嫁给燕王，正躲在闺房里抹眼泪，没心思出门和他相见。
我撑着伞走过来，将用红绸带绑起来的婚书递给他。
「雨下得太大了，江公子早些回家吧，免得感染了风寒，要人命的。」
江鹤眠回过头。
「多谢……明微姑娘，婚事已经定下了吧？」
他接过婚书。
我低低嗯了一声。
「定下了。」
是最符合你心意的那种。
江鹤眠的眉心凝滞。
手中的婚书犹如千斤坠似的，沉甸甸的，几乎拿不稳。
他只好胡乱塞进袖子里。
我蹙了下眉头。
「你居然不打开看看？」
「板上钉钉的事情，又有什么好看的。」
他再瞧了一眼宋幼微的院落，像是知道他们之间再也不会有机会似的，认命一般上了马车。
我望着马车离去的背影，冷冷地笑了。
3
其实，前世我是真心喜欢过江鹤眠的。
当他和燕王登门求娶时，我以为是天赐良缘，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婚后他对我始终淡淡的，但也有几分体贴。
直到宋幼微投湖自尽的死讯传来。
接连几晚，向来滴酒不沾的江鹤眠每次回府都喝得酩酊大醉。
我忧心忡忡，做了些他喜欢的桃花糕，想安慰他。
只记得他猛地打翻了我为他做的糕点。
「今天是幼微的头七，你还有心思吃喝玩乐？良心何在？」
我从未见过他这般近乎魔怔的模样，脸色倏忽苍白。
江鹤眠的声线颤抖着，咬牙切齿：
「你知不知道，燕王不只是身体残缺，还不能人道，性情暴戾。」
「嫁给他和守活寡没有区别，你还眼睁睁看着她嫁过去，她是你的亲妹妹！」
「就这么断送在燕王府，断送在你手里！」
江鹤眠悲痛欲绝，说起和宋幼微相处的往事。
他们曾在中秋夜宴放花灯，在花朝节泛舟湖上……
桩桩件件，亲密无间。
都是我和他未曾做过的。
原来他真正想娶的女人，从来都不是我。
他将那些桃花糕踩踏成泥，拂袖而去。
从此，江鹤眠再也没有进过我的卧房，仿佛与我不死不休。
我成了整个临安的笑话，不久便积郁成疾，病倒在床。
生命的尽头，我想……
强求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爱自己。
是多么愚蠢的事啊。
我再也不要这般愚蠢了。
4
父亲和两家商定婚期，将两个女儿出阁的日子定在同一日。
很快，江家和燕王府的聘礼送到了宋府。
燕王府的聘礼足足有九十九担，其中奇珍异宝、地铺田契、珠钗步摇，琳琅满目。
摆出了要尚公主的架势。
江府的聘礼是同样的数目，但远不及王府，也不见用心。
出阁前整日闲在家中无事，正巧锦绣坊的人来报，母亲生前给我置办的嫁衣终于缝制完了。
母亲去世前，遗憾不能看见我出嫁，强撑病体才为我制出这件嫁衣。
我带着丫鬟去取嫁衣。
才踏进门槛，便听到一阵熟悉的哭声。
「我明明第一眼就看中了这件嫁衣。」
「我和姐姐同样是宋家女儿，为什么她能穿，我不能穿？」
这娇滴滴的声音，除了宋幼微，还有谁呢？
我和这位异母的妹妹关系向来一般，同一屋檐下低头不见抬头见，却甚少谈心。
冷着脸走进来，果真看见宋幼微哭得梨花带雨。
而站在她对面的锦绣坊老板，尴尬得要命。
看见我的瞬间像看见救星。
我冷声道：「把嫁衣包起来吧。」
我开箱验货，摸着柔软的月华锦，那些繁琐精致的凤凰刺绣，缀满的明珠流苏。
心口涌起一股股酸涩。
母亲，当真是最惦念我的。
5
正当我百感交集时。
一只涂着蔻丹的手也抓住了嫁衣一角。
抬头。
宋幼微眼巴巴地望着我，可怜极了。
「好姐姐，平日里都是我让着你，就连嫁人也是把好的夫婿留给你。」
「我要嫁给燕王这个残废已经很可怜了，你行行好，就把嫁衣让给我吧。」
她言辞恳切，可泛白的指关节明显表示死不松手。
我没了耐心：
「是你放手，还是我动手？」
宋幼微瑟缩了一下，但还是不肯放。
身边的丫鬟忍不住劝道：
「这嫁衣是夫人为大小姐做的，夫人早逝，二小姐打小有父母疼爱，在府中占尽便宜，怎么能如此欺负亲姐姐呢？」
「狗东西，也敢教训本小姐！」
一个响亮的耳光打在丫鬟脸上。
宋幼微的眼神淬了毒一般阴狠。
我毫不犹豫地去拧宋幼微的手腕。
咔嚓一声响起。
我疼得蹙紧眉头，脸色骤然苍白。
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已经轻巧地捏住了我的腕子。
江鹤眠居高临下地望着我，手上力度慢慢加重。
「松手。」
6
不知道江鹤眠何时到的，我和宋幼微的话，他又听了多少。
我忍住疼痛，唇边绽开一丝冷笑。
「如果我说不呢？」
江鹤眠蹙了下眉，似在责怪我的蛮横。
「不过一件嫁衣而已，你何苦为难自己的亲妹妹，她要嫁的又是那样的夫家。」
他因为心上人的愿望，声音里带着些许讨好：
「让给幼微吧，成婚后，我会把执掌中馈的权力交给你，你可尽数支取我江家的钱财。」
宋幼微一滞，眼眶更红了几分。
江鹤眠直勾勾地盯着我的眸子。
我有点愣住了。
难道他还不知道自己要娶的人正是护在掌心里的宋幼微吗？
难道他回家还没打开那份婚书吗？
眼见我和江鹤眠僵持住了，宋幼微做作地叹了口气，猛地甩开手。
「我实在不忍心看姐姐和姐夫为了我吵架，算了，还是让给姐姐吧。」
刺啦一声。
寸寸锦缎撕裂开来。
我没忍住，抄起梨花木匣子砸向他。
宋幼微一声惊呼。
片刻过后。
江鹤眠用手按住额头，再放下来，掌心染上丝丝鲜血。
他深深地望了我一眼，眸底情绪起伏不停。
面无表情地走了。
真想不到啊……
那样视其他女人为生命的男人，居然会割下心头血，救我这个他恨了一辈子的女人。
我想他实在是太爱宋幼微了，又实在太恨我了。
所以宁愿为我去死，也要换来和宋幼微再续前缘的机会。
简直太可笑了。
7
出嫁的前几日，我闭门谁也不见。
直到出嫁前的宫宴上，皇帝谈论起宋家的两桩婚事，还赏赐了不少珍品。
又说燕王的礼已经送到王府，唤江鹤眠上前领赏。
瞧着那抹墨绿色的挺拔身影越来越近。
江鹤眠还不忘眼神复杂地瞥了我一眼。
我瞧着他额头上的伤口，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立刻起身离席。
没多久，迎面走过来一道熟悉的身影。
宋幼微含着笑意，贴着我的耳朵说：
「那次我从锦绣坊回来，母亲便告诉我，嫁给燕王的人成了你，我可以嫁给江公子了。」
「听说燕王不能人道，姐姐这辈子的幸福都毁了，该如何是好？婚后空闺寂寞，望见那些年轻健壮的小厮，怎么忍得住不去打点野食呢？」
我挑了下眉毛：
「你再说半个字，我就要揍你了。」
「你应该还记得，小时候我们每一次打架，你都是哭得惨兮兮的那个吧。」
宋幼微脸色微变，恨不得一口咬死我。
眼神突然往我身后一扫，娇弱地说：
「哎呀好姐姐，你这是要做什么？我不会和你抢江公子的。」
我可不会惯着她，反手抓住她的衣襟，将她悬在池边。
迎着朗朗月色走过来的，正是江鹤眠。
他望见一脸害怕的宋幼微，一瞬间慌了。
「你做什么？放开幼微！」
「江鹤眠，你看清楚了，你并不是每次都能护住她的。」
月光晃了晃，我笑靥如花。
「因为这一次，我就是故意的。」
松手。
8
池子很浅，根本淹不死人。
但宋幼微受惊，还是胡乱挣扎起来。
「救我！江公子快救我！」
几乎是不假思索地。
江鹤眠跳进了荷花池里。
我亲眼目睹他奋力向着宋幼微游过去，察觉到水池的深度后，立刻站起身，小心翼翼地抱着宋幼微上了岸。
我记得江鹤眠是最怕水的。
前世，我想过和他缓和关系，借着中秋佳节，鼓起勇气邀他泛舟。
就像他和宋幼微做过的那样。
他整理书籍的手一顿，扔给我一句：
「我不会游泳，万一你掉进水里，自己爬起来，我不会救你。」
他望着我失落的脸色，勾起一丝残酷的笑意。
「还有，你努力模仿幼微的样子，正是东施效颦，可笑极了。」
若是方才掉下水的是我。
他会不会奋不顾身地去救我呢？
唇边溢出一抹悲凉的笑意。
我摇了摇头，微微叹息。
想必不会吧。
不顾众人惊异的目光，江鹤眠眉眼间酝酿着暴风雨，径直向我走过来。
紧紧攥住了我的肩膀。
「我对你母亲的救命之恩感激涕零，但你挟恩图报，实在不齿！」
「宋幼微为了你这个姐姐，委曲求全，自愿嫁给残废的燕王，替你赴汤蹈火。」
「你非但不心怀感激，还屡次加害于她，你的心究竟是什么做的，何至于如此狠毒！」
我毫无畏惧地扬起脸，细碎的月光倾泻而下，衬得面颊恍若雪色。
他的呼吸甚至漏了一拍。
这一句，是早在我前世就该说出口的话。
「那么，你退婚吧。」
江鹤眠猛然僵住。
指尖快要掐入我的血肉里。
9
江家极重脸面。
是绝对不会背负忘恩负义之名而退婚的。
但让我意外的是……
出嫁前夕，江鹤眠避开下人的耳目找到我。
隔着一面墙，他的声音似有不忍。
「抱歉，我不知道那件嫁衣是你已故的母亲留给你的，是我唐突了。」
我在床上翻了个身，懒得搭理他。
「那次落水回家，我做了个梦，梦见我娶了你后，我们过得极不太平，犹如仇敌。」
「你以前对我不是很温柔的吗？我也不是冷血之人，我们何至于如此剑拔弩张？」
我抿了抿唇，忍不住打断他的絮叨。
「梦都是反的，江鹤眠，或许你要娶的并不是我。」
墙那边没有回音，许是我沉默得太久，他走了。
算了。
反正等到了洞房花烛夜，江鹤眠便明白我的苦心了。
出嫁那日是个大晴天。
燕王没办法前来迎亲，只能我自己坐花轿去王府。
等出了门。
烈烈骄阳下，江鹤眠身骑白马，红袍胜枫。
玉貌昳丽，风骨峭然，直叫人挪不开眼。
不愧是临安万千少女的梦中情郎啊。
可他前世怎么就让我成了临安最大的笑话呢？
「幼微。」
他认错人了，但我没说话，由得他继续表演深情。
「你在燕王府若是过得不好，燕王苛待你，你来找我，我帮你出面，让燕王与你和离。」
他的喉结动了动，声音里透着艰涩。
「如果燕王不准，那我便会为你求陛下开恩。」
我的唇角抽搐了几下，一言不发。
江鹤眠叹息一声，颇为不舍地走了。
宋幼微的花轿跟在我的后面出来，却被江家的迎亲队伍隔离开来。
锣鼓声响起，漫天飘洒的红纸落下。
江鹤眠。
此后一别两宽。
你要成为别人的丈夫。
我也要成为别人的妻子了。
10
燕王是皇帝最小的叔叔，南安太妃的独子，盛怀瑾。
他打小便被先皇和太妃捧在手心里养大，又得皇帝信赖，在朝堂权势滔天，目中无人。
三年前，他尚未摔下马残疾之时，便是临安城最有名的纨绔。
纵马官道，满楼红袖招。
贵女们提起他都怕脏了嘴巴，生怕被指给他当倒霉王妃。
迎着喧闹的锣鼓声，我独自一人拜堂成亲，草草饮酒后便被送入洞房。
自打他双腿残疾后，整日把自己闷在府里，逐渐性情暴戾，喜怒无常。
原本还算不错的长相也随之丑化，活像个从地狱爬出来的修罗。
若是得罪了他，这辈子怕是轮到我投湖自尽了！
耳边传来轮椅转动的声音。
红盖头被挑起。
我自然抬起头，撞入一双泛着寒光的瑞凤眼里。
「怎么？你父亲偏宠你妹妹，这倒霉婚事便砸到你头上了？」
盛怀瑾坐在轮椅上，唇边衔着自嘲的笑意。
鬓发乌青，面色苍白，俊美的眉眼难掩病态。
乖乖。
这若是修罗，那心甘情愿被鬼差勾走的该有多少。
「不是。」
我深深地吸了口气，决定冷静应对。
「我是自愿嫁给你的。」
盛怀瑾微微一愣，眯起眸子打量着我。
他从我笃定的眼神中瞧不出半分作伪。
「宋大小姐……你该不会有什么受虐倾向吧？」
他拍了拍毫无知觉的大腿，眸光迸发出森森寒意。
「如你所见，我是个废人，只能靠着轮椅才能挪动，连上床都费劲。」
「你不会以为我这样的男人，能给你的婚姻带来什么幸福吧？」
盛怀瑾眼神黯淡，苦涩的笑意不达眼底。
他沉默良久，冷着脸推动轮椅想要离开。
「我嫁给你是想救你。」
我冷不丁开口，果真见他的背影狠狠一顿。
「救我？」
盛怀瑾歪着头，嗤笑出声：
「天底下不知有多少名医术士见识过我这双废腿，他们都束手无策。」
「虽说你母亲是宫廷女医，但你不过闺阁女子，如何懂得治病？」
我假装看不见他怀疑的目光。
顶着沉重的凤冠，拖拽着累赘的嫁衣，去翻嫁妆箱子。
终于在箱底翻出两本母亲留给我的医书。
「王爷，让我帮你重新站起来吧。」
我眸底似有不灭的光芒。
盛怀瑾不由僵住了。
11
也算是死马当活马医。
盛怀瑾早已失望透顶，干脆将双腿全然交给我。
我翻看着母亲的医书，捏紧银针探入他大腿的每一处穴道。
盛怀瑾完全没有痛觉，眼眸一眨也不眨地盯着我。
「你既然一早就打定主意和离，为何还要嫁给我？」
「嫁给你，与你和离是两码事。」
我再次探入一根针，沉声道：
「你有感觉吗？」
他的目光不易察觉地掠过我洁白的耳廓，嗓子有些低哑：
「没有，你再练练吧。」
治愈一个再也无法站立之人，是何等艰难之事。
我每夜熬着油灯研制药方，摸索针灸。
母亲的医书被我翻得卷边。
眼皮沉重如山，睡意如潮水般袭来，挡也挡不住。
半梦半醒之中，我似乎闻到一股香味。
是……饺子的味道？
盛怀瑾坐在轮椅上，身后飘着鹅毛大雪，扬扬洒洒的。
「今日是冬至，一块吃饺子吧。」
他目光灼灼地望着我。
原来临安早就下雪了，燕王府银装素裹。
我看了两个通宵的医书，饿得不行了。
夹起一只最饱满的饺子，着急忙慌地咬了一口。
被烫得惨叫一声。
盛怀瑾吃吃地笑起来。
「你慢点，我给你做了一大锅呢，有三鲜馅、牛肉大葱馅，还有羊肉胡萝卜馅。」
我把饺子吹凉了些，丢进嘴里嚼吧嚼吧。
「手艺倒不错。」
「整日闷在家中无事，又没法出门，倒不如练一练厨艺。」
他不是没法出门，他是不敢面对残缺的自己，不想受人冷眼嘲笑。
不过……我瞥了一眼他唇边的淡淡笑意。
盛怀瑾，似乎没有从前那般自暴自弃了。
「我在饺子里包了一枚金元宝，你吃到了没有？」
「还没，听说你去过很多地方？」
我喝了一口汤，漫不经心地问道。
这是自然。
盛怀瑾没有摔断腿前，受先皇和皇帝的命令巡抚各地。
「烟雨空蒙的江南，沙海茫茫的漠北，冰封雪飘的北国，天下之大，没有我去不了的地方。」
言语间当真是掩不住的少年意气。
「真羡慕啊，我也想离开临安，纵马于千山万水间。」
这是我的真心话。
12
前世，江鹤眠厌弃我，我在想通之后，也多次向他提出和离。
可他却嘲弄地告诉我，江家没有和离，只有休妻。
「若是你担负得起这等脸面，便拿着我的休妻书，滚回你宋家吧。」
江鹤眠用江夫人三个字困住了我一生。
而我却只想逃离。
「我可以教你骑马，别看我废了，但骑马的技术没有忘。」
盛怀瑾的眼神扫过我挽起的袖口，脸色剧变。
一把扣住了我的手腕。
「你怎么拿自己的手臂试针？」
白皙如玉的手臂上，点点针眼清晰可见。
手腕被抓得很痛，我挣了挣，没想到他手劲挺大，竟然没有挣开。
索性让他抓着吧。
「我身为医者，必然要自己先试一试，才能用在你身上。」
盛怀瑾蹙紧眉头，一时不知如何反驳我。
他极快地反应过来，撩起我的裙子。
果真，腿上也有轻轻浅浅的针痕。
他肉眼可见地生气了。
这倒是弄得我有点不好意思了。
赶忙抢回裙摆。
「你放心，我随便扎两针不碍事的。」
眼见盛怀瑾脸色一沉，赶在他发作之前，我张开嘴，一枚金元宝吐到掌心。
他盯着元宝，微微怔住了。
「你看吧，大吉大利！没准开春时，你就能站起来了。」
13
无论我怎么哄着，盛怀瑾仍然对我的莽撞余怒未消。
堂堂燕王，好歹也是从前临安城里的风云人物，怎么比孩子还难哄。
眼见年关将至，燕王府热热闹闹地准备新年。
唯独盛怀瑾躺在榻上看书。
我叫他出来看灯。
盛怀瑾支撑着身子坐上轮椅，慢慢地走出书房。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
华灯初上，一盏盏天灯冉冉升起在明亮的夜空中，仿佛一颗颗星辰编织成一条璀璨的银河。
我回过头望着他，晃了晃早就准备好的天灯。
「今夜不知谁家在大相国寺放天灯祈福，我们也凑个热闹吧。」
我将笔递给他。
烛光摇晃，盛怀瑾直勾勾地盯着我，唇角缓缓上扬。
他接过笔，慢慢地写下：
「惟愿宋明微自由如风，天下之大，困不住她。」
「你为何不祝福你自己？」
我有些哑然。
盛怀瑾松开手，任由天灯借着晚风飘向夜空。
「无妨，有你在身边，我便没有愿望了。」
他那双瑞凤眼很黑，很亮。
似乎能藏下整个星空，连同我也一并被藏起来。
心底某处似乎塌陷下去。
我抿了抿唇。
转眼间，一阵疾风刮过来，天灯挂在了树枝上摇摇欲坠。
里头的一点子烛光也跟着忽闪忽灭。
不好，天干物燥，若是引发火灾便不妙
来源：艾青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