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藏蓝围裙上沾着星点面粉，像被风吹落的杨絮，马尾辫垂在背上，发梢刚好扫过围裙第二颗纽扣——这是我观察三个月的秘密：每天七点半，她弯腰时发梢准会蹭到那颗磨得发亮的铜纽扣。

凉透的豆浆在瓷杯里结了层薄皮，我用筷子尖戳出个小漩涡，余光瞥见林晓芸弯腰给隔壁桌端小排面。

藏蓝围裙上沾着星点面粉，像被风吹落的杨絮，马尾辫垂在背上，发梢刚好扫过围裙第二颗纽扣——这是我观察三个月的秘密：每天七点半，她弯腰时发梢准会蹭到那颗磨得发亮的铜纽扣。

"陈哥今儿又发什么呆呢？"她端着青瓷碗过来，碗沿腾起的白雾裹着葱香，漫到她睫毛上凝成小水珠，"再不吃，馄饨该跟汤黏成一团啦。"

我舀起个荠菜馄饨，虾米在汤里晃成金星星："晓芸姐，这汤比上周鲜，是换虾米了吧？"

她擦手时，我瞥见她指节泛着青白——那是常年浸在冷水里的痕迹。"昨儿去水产市场，老张头塞了把淡干虾米，说熬汤鲜。"她转身要走，我赶紧补了句："对了，你手机屏保换啦？"

她从裤兜摸出旧红米，锁屏是张模糊的照片：舞台追光打在弹吉他的男孩身上。"我家小宝学校活动拍的，非逼我设这个。"

我低头喝汤，喉咙突然发紧。三天前她手机滑落在地，我蹲下身捡时，瞥见解锁界面停在音乐软件——播放记录里整整齐齐排着《再见杰克》《无地自容》，像串被精心收着的旧钥匙。

"陈哥今儿话少得反常。"她扯了扯围裙带子，"是项目又熬大夜了？"

我望着她眼角细得像蛛丝的纹路，轻声道："晓芸姐，记不记得上周三？你接小宝晚了，我帮你看摊。你手机响，我按了免提，结果......"

"结果放了《无地自容》。"她手里的抹布"啪"地掉在地上，我弯腰去捡，故意用拇指蹭过她手腕——那里系着根褪色的红绳，绳结处隐约绣着"唐朝乐队"四个字，针脚歪歪扭扭，像少女的心事。

"你......都看见了？"她耳尖红得像刚出锅的虾，睫毛扑簌簌眨着，倒像被撞破秘密的是我。

我含了口热汤，烫得舌尖发麻，却舍不得咽下去："那天小宝在里屋写作业，你切葱时哼《花房姑娘》。我坐第三桌，连你跑调的尾音都听见了。"

她突然笑了，围裙带子被她绞成乱麻："我前夫总说我装，说开早餐店的就该围着锅台转，哪能听什么破摇滚。"她指尖摩挲着红绳，声音轻得像叹息，"这是我22岁在工体看唐朝演唱会买的，那时候......"

她没说下去。第一锅馄饨卖完的空档，她从里屋抱出个落灰的铁盒，旧CD堆得像座小山：《新长征路上的摇滚》《轮回》《中国火I》。"我爸是文工团的，小时候跟着他听这些。"她指尖抚过《花房姑娘》的封皮，"后来结婚、生孩子、离婚，这些就压箱底了。"

"其实你该多唱唱。"我指着墙上的点歌机，"你切菜时哼的《花房姑娘》，比崔健原版软和，像含着蜜。"

她抬头看我，眼睛亮得像刚擦过的玻璃："真的？"

那天之后，早餐店的空气里多了丝甜。我每天七点准时到，给她带杯手冲咖啡——她上次皱着眉说速溶喝着像中药。她煮馄饨时会开点歌机，放《恋曲1990》，切葱的刀跟着节奏敲砧板。

有天暴雨，小宝发烧没去幼儿园，在里屋睡觉。她关了店门，用蓝牙音箱放《假行僧》，汤勺当麦克风，唱到"我要人们都看到我，但不知道我是谁"时，眼泪混着雨水从脸上滚进衣领，可眼睛里燃着团火——那是我从未见过的林晓芸。

转折来得像清晨的雾。中秋节前的凌晨，我改完代码晃到店里，天还没亮透，却看见她蹲在门口，肩膀一抽一抽的。

"小宝幼儿园要开亲子音乐会，让家长表演节目。"她抹着眼泪，鼻尖通红，"我连口琴都不会吹，他爸爸早不管我们了，难道要我唱《最炫民族风》吗......"

我掏出手机翻出歌单，点开《阳光照进回忆里》："晓芸姐，记得这首歌吗？唐朝乐队的，旋律简单，适合你和小宝合唱。"

她盯着手机屏幕，眼泪啪嗒啪嗒掉在我手背上："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因为我想知道。"我握住她冰凉的手，"从第一次看你蹲在灶台前，把'孤独的人是可耻的'抄在进货单背面时，我就想知道。"

第二个转折比秋风吹得还快。国庆节前一天，她关店时塞给我张票："工人体育场，唐朝乐队二十年演唱会。"票根上的日期是10月5号，"小宝去姥姥家了，你......陪我去？"

那天她没系围裙，穿了条酒红色连衣裙，手腕的红绳露在外面，像道温柔的疤。舞台灯光亮起时，她抓着我袖子喊："陈默你看！丁武还是那个红头巾！"唱到《飞翔鸟》时，她跟着吼，眼泪混着汗水往下淌："我22岁那年，就是在这儿，他说要娶我。"

散场后我们坐在马路牙子上吃烤冷面，她突然说："其实我早发现你在观察我。"她咬着烤肠，眼睛在路灯下亮晶晶的，"你第一次说汤里加了虾米，我就知道——我上周三才换的虾米，之前用的是虾皮。"

我愣了，她笑着戳我肩膀："呆子，哪有程序员天天六点半来吃早餐的？"

现在是凌晨三点，我对着电脑改代码，手机突然亮了。她的语音跳出来，背景是抽油烟机的嗡鸣："陈哥，明早的馄饨汤我多放了把虾米。对了......"停顿两秒，传来清嗓子的声音，"今晚哄睡小宝，我偷偷录了段《花房姑娘》，你......要不要听听？"

我望着手机屏保——是上周她拍的，我蹲在店里修点歌机，她举着手机笑："程序员修机器的样子，比看代码帅多了。"

哪有什么撩妹暗号？不过是我想看见，那个藏在围裙和馄饨汤后面，22岁时在工体蹦迪的林晓芸。

现在她的馄饨汤里飘着摇滚旋律，红绳大大方方露在腕间。我们的故事，该翻到新的一页了吧？

要是你，会继续每天去喝那碗加了虾米的馄饨汤吗？

来源：白兔望明月